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1:51

《渴望同性爱》 BY 鲁一铭 【完结】

许多年以前,在沂蒙山山脉的深处,一个惊恐万状、痛苦不堪的孕妇,因为难产死在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两天后,当被一上山砍柴的农夫发现时,一大一小两条活生生的生命,早已被野兽撕扯面目全非、七零八碎了。
人们从那女人的小包袱里发现了一封沾满血迹的信件,上面写的地址就是十里以外的小陈庄,收信的人是我爹陈福来,发信的是济宁市一个详细的地址,那是我的一个远坊亲戚。信里面只有一张被血迹浸透了的大团结。
那天,当我赶着我家的两只山羊回家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了我爹那震天动地的哀嚎,我吓的蹲下身子躲藏在两只山羊的中间,两手紧紧地搂着山羊,我不知道家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能让我爹这般嚎啕大哭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这样。
从我家门前不远的山坡上,我远远地看着村里的人还有一些平时不大来我家的亲戚,一个个都摇头叹息着,不断从我家那个只有一半围墙的院子里进进出出,至到天黑我被大人看到时,一直蹲在那里不敢起来。
“拴柱过来,快给你娘嗑头。”
我被一个本家的姑姑拽回家,她使劲将我按在我家那个破桌子前,冲着桌子上一个写着字的牌牌嗑了三个头,桌子的后面我家那床最好的花被子下面好象躺着一个人,盖的严严实实看不出那个人是谁。
我奶奶哭的突然背过气去了,被好多的人抬进里屋又是掐人中又是屈腿蜷胳膊的忙了好一阵子,才重又听到她的哭叫声。我看到我们家的亲戚陆陆续续都来了,都冲着那个小牌牌痛哭一阵,然后去安慰我的父亲和奶奶,劝说着他们不要太难过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以后的日子还是要往前过呢,他们还说:出了这事那是因为我娘的命不好。
“拴柱,你为啥不哭啊?”
本家姑姑狠狠地扭了我一下。
“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你娘死了连个眼泪也不出,让人笑话。你娘白拉扯你这么多年。”
她说完又狠狠地扭了我一下,我疼的大哭起来。
我有好多日子没见到过我娘了,都想不起她的样子来了,我不喜欢我娘,印象里我娘没有给过我多少疼爱,她总是自己吃的肚子大大了,从来不管我有没有吃过饭,有没有吃饱过,不到吃饭时我再怎么要她也不给我一点吃的。我娘总是坐在门口紧张不安地看着屋前的小路缝制一些小衣服,只要远远地看到村里的干部到我们家里来,她拉着我就往后山上跑,躲一阵子以后就让我下山来看看那些干部走了没有,要是他们走了,我就回去和我娘一块下山,要是那些干部呆在我家不走,我也只好和我娘一块在山上,一直呆到我爹从山上把我们娘俩找回来。
有时候一躲就是好几天,开始我还觉的很好玩的,象玩捉迷藏似的。可一跑到山上就更没有饭吃了,后来我就不愿意再跟着娘跑了,我也问过我娘为啥和那些人捉迷藏,我娘说她过段日子就给我抱个小弟弟来,那些干部不让她抱,要是给她们捉住了,我就要不成弟弟了,还要让我娘罚站。后来我娘的肚子越来越大,走起路来越来越慢,可是村里的干部来我家的趟数却越来越多,他们看见我,就要我带着他们去上山找我娘躲藏的地方,我没有答应他们,我记得我娘说过捉迷藏被逮住要罚站的。
记不得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了我娘,娘走了以后我就跟着奶奶,我喜欢听奶奶给我讲月亮上的一些故事,更喜欢奶奶给我唱那首很好听的山歌:

山上有根草哎
叫不得名子哎
不稀奇哎
满山都是哎

那草生的绿哩
那草长的旺哩
那草也是命哩
那草也有心哩

没人理哟
没人痛哟
白活一世哟
一根草哟

我娘就从来没有跟我讲过月亮的故事,更没有给我唱过什么山歌。我不喜欢我娘。

出殡那天,大人们让我抱起那个小牌子,说是要把我娘送走,我不知道要去那里送我娘,他们说那个被装进大木箱子里的一直盖着被子的人是我娘,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在睡觉,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她咋能睡得着。
在有人摔破瓦罐以后,所有的人都一起哭了起来,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那个大木箱子向外走去。我正看着奇怪时,前院奶奶过来拧了一下我的屁股,她让我大声哭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听到身后我爹和我姑姑他们在大声的痛哭,我也吓的跟着他们一起哭着出了小村,跟着那个大木箱子向山上走去。
前院奶奶一直跟在我身边,要是我的哭声小了她马上就向我抻抻手,做一个要拧我的手势,吓的我只好赶紧再放声大哭一阵。我心里更加的恨我娘,她躺在那个箱子里干啥,她为啥睡下就不起来了,她起来抱着我一起走多好,我就用不着这样大哭了,也不会让前院奶奶光扭我的屁股了,她的手真狠,扭得我好痛哟。
最后,前院奶奶让我跪在一个土堆里旁的石碑前嗑了好几个头。还要我一直跪在那里看着大人们点火烧纸,风刮的那些纸灰满天的飞舞,火烤的我的小脸热乎乎的都有些痛,至到最后又累又饿又困又乏的我迷迷糊糊地倒在地上睡着了,我不知道我爹和我姑姑他们在那个石碑前哭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是谁抱我回家的,我醒来的时候自己是在奶奶的炕头上,奶奶点着我的头,说我不懂事,大人们哭的死去活来的,我却在我娘的坟头上睡大觉。
那一年,我刚刚五岁。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2:11

我爹一头挑着他做木工的工具,一头挑着我家全部值钱的家当,急惚惚地走在窄窄的山路上,我赶着我家那两只黑黑的山羊紧紧地跟在我爹的后面,我爹一个劲地摧着我快点走,并再三的嘱咐我到了那里一定要听话,让叫什么就叫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许调皮捣蛋,不许到处乱跑,还要帮着那个我还没有见过面的后娘看孩子做饭。
跟着我爹翻过几道山梁以后,来到一个位于公路旁的,叫万家合子的小庄,他带我来到小村最南面的一个院子里,见到了他给我找的那个后娘,一个长的高高大大一脸凶相的女人,她家还有两个孩子,比我大三岁的叫万珍的是个女孩,和这个后娘长着一样的凶相,看到我时她们的眼神都放着可怕的绿光,还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叫万强的男孩,我一看到他就有几分的喜欢,我喜欢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原来在小陈庄时,那里的孩子嫌我又脏又黑的都不愿意和我玩,我想这个胖胖的一张娃娃脸的小男孩以后就是我的弟弟了,他一定不会和陈庄的那些小孩一样不跟我玩吧。
我和我爹从那天起在万家合子住了下来。
那一年我七岁。
我爹经常出去干木匠活,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带着弟弟一起去山坡放羊。和弟弟一起去放羊是我最快乐的事了,我俩在山坡上追逐打闹、嘻笑翻滚,比在家看我后娘那凶狠的脸要好的多。只要看到后娘和姐姐的脸,我就从心里害怕,为了讨她们喜欢,我从来不敢做他们不让我做的事,只要我能干的活我都抢的去干,没有她们的允许,肚子再饿我也不敢吃东西。家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什么好吃的当然也轮不到我,可是干活受累的事一样也少不了我,每天放羊回家时都要背一大筐猪草回来,要不然后娘就不让我吃饭还要罚我干更多的活,稍有不满屁股上就会挨上几巴掌。可恨的万珍姐姐处处和我做对处处找我的不是,每次后娘打我罚我时她总是在一旁帮腔做势,让后娘多打我几下她才解气,我恨那个万珍姐更恨那个凶悍的后娘。有时当着我爹她们也欺负我,可我那老实巴交的亲爹,没有一次是向着我说话的,总是和她们一样数落着我的种种不是。
我多么渴望在她们娘俩欺负我的时候,我爹能把我护在身后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两个可恨的女人,然后让我靠在他的宽厚的怀里给我以父爱的安慰。可是,我的这种渴望从来也没有能够满足过,我爹连个笑脸也舍不得给我。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的万强弟弟,如果不是他每次在我挨打受罚的时候哭叫着出来保护我,我受到的惩罚和打骂会比这还要多的多,每当后娘不给饭吃的时候,他总是能偷偷的给我弄点煎饼或是窝头让我充饥,如果爹娘给他点好吃的,他也会留下一点等我俩放羊的时候拿出来给我吃。我喜欢我弟弟,从那时起我就想一辈子对我弟弟好。

记得那天弟弟看见别的小孩在玩塑料的小水枪,羡慕的不得了,我俩到小卖部里看了好几回,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水枪都有,我俩看中了一种一块钱一把的蓝色的小水枪,他回家后缠着后娘要了半天也没有要到一块钱,我俩泣丧了好几天,不知道到那里能弄到一块钱。我想等我爹过两天干活回来问他要要试试,我从来没有问我爹要过钱,我想爹一定会给我的。
可等到我爹回来后,我一提这事我爹就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并抬脚将我踢出老远。后娘拿着小棍子向我追打过来,吓的我和弟弟哭叫着跑出了家。
第二天和弟弟出来放羊,万强弟弟神神秘秘地拉着我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时,他脱下裤子搠起屁股让我看,我看到他的屁股缝里夹着一张卷的紧紧的一块钱,他是趁大人睡觉时偷出来的,我俩兴奋地到小卖部买了那把心爱的小水枪,回到山坡疯玩了一天,中午都没有回家吃饭,那天的那种兴奋、快乐和满足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晚上我俩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赶着羊回到家。我俩刚放下猪草,我那可恨的万珍姐姐就向后娘说起了有人看见我俩买水枪的事,后娘的立刻脸拉的有八尺长,她瞪着可怕的眼睛问我钱是从那里弄的,还没有等我回答,弟弟就招供说钱是他偷的不管我的事,可后娘说啥也不相信他的儿子会偷钱,万珍姐姐也说万强那么小怎么会偷钱,一定是我偷的,怕爹娘怪罪才哄骗让万强承认这事好免的自己挨揍。还没有等我争辩,我爹的巴掌已经劈头盖脸的向我打了过来,后娘也抻手使劲拧我的大腿根处,这是她常用的折磨的我手段,万珍姐姐死命地拉着哭喊着想救我的弟弟在一旁大骂着我是个小偷,并让后娘往死里拧我。
等他们打累了的时候我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浑身上下被打的没有一块巴掌大的好肉,万强弟弟抱着我哭的死去活来。
后来,我在炕上趴了两天才能勉强下地活动。
刚刚能走路,我爹就要把我送回了小陈庄让我跟着奶奶过日子,让我在小陈庄上学,因为我的万强兄弟今年该上学了,我爹说他一人供不起三个孩子同时上学。
走的那天,我看到万强弟弟远远的送了我好几里山路,我也是泪流满面的一步一回头。
那一年我九岁。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2:28

小陈庄小学一共有五十来个孩子,从一到六年级都是由孔老师一个人教。孔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家离我们小陈庄有十多里的山路,孔老师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平时他就一个人住在学校里。孔老师长的有些像我爹,可我总感觉他是个女人。他从来不打骂我们这些学生,我也很少见他发过脾气,问他什么问题他也能非常耐心地做出解释。
孔老师的鼻子非常的好看,从那个角度看都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标准。打一上学我就有一种想摸摸他鼻子的冲动,经常在上课时看着他的鼻子走神,常常听了半天不知道他讲的是什么,孔老师经常留下我给我补课,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候了,我能更加近距离地欣赏他那完美的鼻子。奶奶的家,是我们这些学生里离学校最近的,每次奶奶包水饺都让我去叫孔老师来吃,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了,我喜欢让孔老师摸着我的头一起去奶奶家的那种感觉。我不记得我爹这样摸过我的头,也根本想不起来和我爹有过肌肤上的接触,除非是他打我时他那大巴掌曾经在我的脸上和屁股上亲出响亮的声音。尽管我从小就非常渴望能偎依在我爹那温暖的怀抱里,渴望能有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父子肌肤相拥的情爱,可我爹对我根本没有那种情意,每次我要是站着离他近一点时他都会立声将我喝诉到一边去。
我喜欢这个长的有些像我爹的孔老师,无论我站的离他多么的近,他也不会像我爹一样那么讨厌地把我推到一旁。所以我时不常地缠着我奶奶让她包水饺,我好把孔老师请到家里来,我能那么近地看着孔老师的脸,从心里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快乐,我最喜欢看孔老师的笑容了,因为他笑起来非常的特别,他每次笑的时候都是将舌头紧贴在上嘴唇上,每次笑的时候他两个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的只剩下了两条弯弯的曲线,真是好看。
记得那年的一个晚上,老天爷从天一擦黑就开始下雨,那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奶奶说她从来没有过雨下这样的急这样的大,奶奶要我和爷爷赶紧到学校去把孔老师接到家里来,因为学校那几间破屋怕是经不住这么大的雨浇。我和爷爷赶到学校时正看到孔老师在用所有的能接水的家什在屋里接漏雨,他将自己的被子把我们的书和做业都包了起来,又用塑料布裹了个严实合缝。
爷爷看着摇摇欲坠的破屋子不顾一切地拉起孔老师就走,回到家里奶奶升上火将我们仨的衣服烘烤着,并拿出一床新被子让孔老师盖,奶奶家就两个大炕,孔老师当然是和我一起睡了,我激动兴奋的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晚上,我躺在孔老身边怎么也睡不着,我多想让孔老把我搂在怀里啊,我多想和孔老说说话啊,可我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个劲地扭动着身子,想看又不敢直盯着孔老师看,只好闭着眼假装睡觉,趁他不注意时看他一眼。孔老师也躺在那里好长时间没有睡觉,他担心学校里的教室要是让雨浇坏了,明天可怎么上课。
本来奶奶是让我和孔老师一头一个的睡觉的,她怕我打搅孔老师。我借口害怕外面刮风下雨的声音,非要和孔老师一头睡觉。而且还不让孔老师吹死油灯,我想多看一看孔老师的鼻子,只要窗外一打雷我就故意嚷着害怕,使劲的往孔老师的怀里拱,最后孔老师只好伸出一只胳膊将我搂在了怀里,躺在孔老师的怀里我激动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从我记事起大多都是我一个人睡觉,从来没有感受过躺在大人怀里的滋味,那天躺在孔老师怀里的那种感觉,那种温馨那种幸福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后半夜雨下的小了,孔老师才安下心来渐渐地地睡着了,我却兴奋的怎么也不能入睡,看着眼前熟睡的孔老师那亲切平和的脸庞,我再也忍不住自己欲望,轻轻地将手放到孔老师的鼻子上,他的鼻子光滑细腻,非常的坚挺,两个鼻翼随着呼吸在微微地开启着,我的手指上感到从他的鼻孔时喷出来的热气是热热的湿湿的,真舒服。我将手指轻轻地堵在了他的鼻孔上,一会他就被我憋醒了。孔老师摇了摇脑袋睁眼看了我一下,轻声责怪着:
“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摸我的鼻子干啥,你这个调皮鬼。”
说完他双手将我搂在他的怀里,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快睡吧栓柱,明天我得早起看看教室咋样了。”
    很快他又发出了轻轻熟睡的酣声
孔老师怀里的味道真好闻,我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平稳均匀的心跳,呼吸着他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体味,使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甜蜜。

从那以后我希望老天爷能天天下大雨,让学校漏的更历害一些,最好让那破教室埸了。那样孔老师就能天天搂着我睡觉了,我就能天天嗅到孔老师身上这甜甜的体味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事至到我上完小学再也没有发生过。
那一年我十一岁。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2:46

为了让后娘家的孩子能继续念书,上完小学,我爹就不让我再上了,他实在负担不起三个同时上中学的孩子,我只好又拿起了放羊的鞭子。
第二年,我爹托我家那位济宁的亲戚,给我找了一个在家具厂打工的活。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小陈庄,很少再有机会回去。
我白天在家具厂干活,晚上就住在那个亲戚家里。每天晚上我都要给她家里打扫一遍一卫生,把她们家一天的碗洗出来,还要给她们家孩子大人洗衣服,少干一点或是那里整的不干净,她都会拉下脸来狠狠地责骂我一顿,根本拿我不当亲戚。我每个月的工钱给我爹寄去一点剩下的她全都拿去,一个零用钱也不给我,说我要钱没用,说是我自己带着钱就会乱花,要是乱花钱很容易学坏,所以我身上从来没带过一分钱。就这样我的那个亲戚还不满意,老是嫌我脏了她们家的地,碍了她们家的事,她常跟我说要不是看在我从小没有娘的份上,她是绝不会收留我的。让我以后不能忘了她对我的大恩大德。
她还说过当初我娘死时就是怀揣着她家的地址,那会我娘已经快生了,管计划生育那些人撵的她实在是无处可去,只好冒险半夜里一个人想翻过二道山去邻县的车站去坐长途车,听说我们县里的车站上天天都有人把守着,看见大肚子的女人,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往医院里拉。可能是我娘夜里没有看清山路摔了一脚,流了血招来了野兽。
我的那个亲戚想起来这些就跟我唠叨一遍,好像要不是她收留我,我也会和我娘一样让野兽吃了似的。不过我听她说这些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点也不感到伤心难过,我恨我娘为什么连我一个孩子都养不好,干吗还想再生一个跟我一样受苦的孩子。如果她不死也许我还能上完中学再出来打工,也不至于让后娘事事处处的刁难我。
我的这个亲戚两口子都有一个怪癖,就是特别的爱吃水饺,什么馅的也吃,我常常要早上四点起来为他们一家包水饺,她们喜欢吃刚刚包好的新鲜水饺。我在头天晚上必须合好面,早上起来后把菜摘好洗干净调好饺子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包出来,等他们起床洗漱完以后正好能吃上刚刚下好了的水饺,要是吃不上水饺或晚了他们上班我至少要挨三天的谩骂。
什么样的馅用些什么调料,用多少调料,到后来我都掌握到了恰到好处。而且我包水饺的速度达到了专业的水平。下出锅的水饺没有一个烂的,否则我的耳朵就会受到长时间的折磨。
我很讨厌我的这位亲戚,不是因为她让我包水饺,也不是因为她让我为她们家干活,而是她那张嘴,她一天到晚张口闭口的骂我农村的怎么怎么,乡巴姥怎么怎么。好像她压根是在城里长大的一样。她只不过凭着自己的模样长的好看一些,嫁了个在城里当兵的,来济宁也不过十几年的事。
不过城里的生活的确比我们那山沟里强多了,我的亲戚是在一家机关单位工作,她每天都拿回来几张报纸,晚上睡觉前,我几乎将《人民日报》和《大众日报》上面的文章都看一个遍,我喜欢看报纸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遇到不认识的字我就马上查字典,我亲戚她孩子的一本破旧的汉语成语小字典成了我最心爱的宝贝,有个小本本上记满了我不认识的字,这个小本子我几乎天天不离手,在厂里干活的时候也一有空闲的时间就拿出来看看。我还有一件宝贝,就是她们家的一个破旧的没有人听的小收音机,我非常喜欢听广播,因为亲戚不允许我看电视,更不允许我和他们一起看电视,所以听收音机也就成了我最大的享受。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在报纸上写那些我不认识的字,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了。早晨起来包水饺时我都是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干活。虽然身上没有一分钱,虽然总是遭到呵斥,我还是廷满足这种生活的,乡下孩子不怕干活,有一间自己的小屋,能住在城里,就已经感到很知足了。
我在那家家具厂干了三年多,家具厂就倒闭了。那个老板一直对我不错,见过老实肯干,便把我介绍给了他一个在青岛开家具厂的朋友。
我只带着最后那个月的工钱和简单的行李,还有亲戚送我的那个小收音机,一个人踏上从未坐过的火车,来到了陌生的青岛。
那一年我十九岁
新老板是个年青清瘦的南方人,长的细皮嫩肉的,有张女人的脸孔,和他老婆长的像一对姐妹。不过做事可没有一点女人的温柔,对手下的工人狠毒的要命,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他老婆也是整天用些我听不懂的南方话骂我们这些工人,我一天到晚像个上紧了的发条,不停的干活,稍有不慎就会招来一顿谩骂,打两巴掌踢两脚更是家常便饭。要是接了有期限的定货单那更是没日没夜的干,我的神经整天崩的紧紧的,一年到头也没有个休息日,我在青岛呆了两年多就见过一次大海,家具厂在北郊城阳,那儿离海很远,附近都是一些民房和庄稼地,我感到自己像个囚犯似的。思想和情感都被深深地压抑在心底的最深处。
不过这个老板每个月都会按时给工人发工资,而且这里的工钱比周围其他几家家具厂的都高,这也是在这里干活的工人都能和我一样耐着性子忍受下去的主要原因。
去年刚过五一,天气就热了起来。那天晚上,其他工人们走了以后,只有我一个住在厂里的还在收拾着车间里的卫生。老板那天好象是刚洗过澡只穿着一条小花裤头,他和老板娘在他们的屋子门口一直在大声地争论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后来不知怎么,老板和她老婆打了起来,先是两人好像是用南方话互相谩骂,接着就动了手,老板娘自然打不过老板,她情急之中哇哇大叫着,拎起一桶油漆一手抓起老板的裤头,将油漆全都泼到了老板的裤头里面,老板用手挡了一下,弄的双手也都有了油漆,泼完了油漆,老板娘哭叫着找她的老乡去了。
老板骂了叽哩哇啦的大声骂了好一阵,我一直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因为他们吵架时要是工人上前劝解时,他老板两口子往往把气都撒在工人的身上。老板骂完了,才想起来把我叫了过去,让我给他倒好汽油和醇酸稀料,并让我帮他洗净身上的油漆。他脱下裤头后,我看到他那浓密的毛毛上粘满了棕色的油漆。老板让我用剪刀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毛毛都剪了下来,他的鸡巴上面也粘满了油漆,我用刷子小心亦亦地刷上稀料,用手一点一点地往下搓,老板一边用南方话骂着一边气恨恨地用稀料洗着双手。
老板的身材清瘦细长、腰如棉柳、腹薄似纸,但他那个东西可真不算小,我这还是头一次摸别的男人的这个东西,平时入厕时也常见到别人的这种东西,没觉得有什么感觉。可那天给老板清理那上面的油漆时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失常,脸在发烧嘴在发干。感觉手心里一直在出汗,更要命的是我的下面不知怎么变的坚硬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好一直蹲在地下不好意思站起来,恐怕让老板看到我那直廷的地方,因为我当时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裤头。
洗着洗着,老板的那个东西在我的手里变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硬了,一种莫明的激动,我的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抬头看了老板一眼,我见他也是满脸的窘迫,他见我在看他,慌忙将我的手推开,他想自己清理上面的还残留的油漆,可他手上的还没有洗净,结果又都弄到了那上面一些,忙乱了一阵反而越洗越多,最后只好还是让我继续给他清洗。老板涨红着脸一声不语。任我给他清理着上面残留的油漆。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别的男人硬起来的东西,以前想都没有想过别人硬起来是个什么样子,眼前握在手里的这个又大又硬的热乎乎的东西,感到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在升腾,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就在我脸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时候,老板娘哇哇乱叫着带着她的一帮老乡回来了,老板赶紧抓过了一个裤头穿上,刚穿好他老婆领着一帮老乡就进了院子。
他们用我听不懂的南方话争吵了好长时间。

第二天,我感到老板看到我时的眼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我说不上那眼光里面有什么含意,但这一天里他对我态度和对别的工人不一样,和以前更是不一样。对我不再那么的凶恶了,让我干活时说话的声音也不再是训犯人似的语气了。我感觉老板的眼光虽然再没有正视我一眼,但他的眼睛一天都没有离开我的身影。
下午快下班时,我姑姑突然从老家打来了电话,说我奶奶病重,要我马上回老家一趟。
放下电话我的眼泪就出来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奶奶是最让我牵挂和动心的亲人。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给过我超过奶奶的温情。我接电话时老板一直在我身后听着,当我放下电话难过地转身想向他请假回家时,老板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小声安慰着我,让我不要着急难过,奶奶只是病重一定会好起来的,他没等我开口就允许我马上回老家一趟看看奶奶,那一刻,我真想伏在他的怀里哭一场。
老板背的老板娘,偷偷地塞给了我一千块钱。除了吃住免费外,我每个月的工资是三百五,老板从来也没有拖欠过我的工钱,一下预支给我这么多钱,让我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知道我每个月的工钱都是几乎原数寄回老家的。我临走时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早点回来,并当下许喏说,从下个月起,再给我涨五十块钱的工资。从他看我时那充满温情的眼神里,我读到了一种我从来没有感觉过的东西,那是一种让我心潮澎湃、让我热血沸腾、让我激动不已的感觉。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3:22

我是坐晚六点多的车赶回老家的。到了万家合子我后娘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后娘住的离公路近一些,我下了车直奔到那里。
几年没有回家,我的万强弟弟已经长成了一个非常英俊帅气的小伙子了,他初中毕业后在家办了一个养鸡厂,这两年干的不错,最近还买了一辆新的摩托车,见到我回来他很高兴,说我爹两天前就去了我奶奶家一直没有回来,我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着急,跟后娘说了一声我就想马上去山里我奶奶家。万强兄弟要骑摩托车着送我进山,可是后娘说什么也不愿意,她说刚下过一场雨,路上滑,这么晚了她不放心,要我出去花钱找辆别的车进山。
这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我上那里找车去,我一心想尽快看到奶奶,便决定步行进山,路又不算远,沿着没有修完的那条公路最多有三十里就能到奶奶家。
我辞别了后娘和万珍姐姐假意的挽留,头也不回地向山里走去。
当我走出有四五里路时,万强兄弟骑着他的新摩托车从后面赶了过来,他是没有让后娘知道偷偷的骑摩托车出来的,他说反正路不远,送下我骑摩托车一会就能回来,要不我得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我的心里热乎乎的,他真是我的好兄弟。
我坐在万强兄弟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他把头盔让给了我,说我在城里时间长了,经不住山风的吹拂,他天天在这里跑习惯了。
摩托车沿着没有修好的坑洼不平的崎岖山路向小陈庄疾驰而去,夜色下看着远近那些黑乎乎的山峦,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不知怎么我心里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刚刚下过雨的路面上布满了水洼,当摩托车从水面上压过去以后,浅起的水花刺出好远,水花落地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听的格外的清楚。
“万强,快把车停下。”
说这话时我没有任何的考虑,连我自己也奇怪怎么会说这句话。万强急忙刹车,扭头问我有什么事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停下车,心里突突的跳的很历害,像是偷了别人的东西让人给追来似的心慌的不得了。
“没事。咱俩说会话再走吧,我想咱俩坐一会再赶路。”
“有话以后再说吧,哥。转到前面那个弯很快就能看到小陈庄了。先看看奶奶要紧。”
真是没有理由停下来,想到奶奶重病在床正等着见一见她的宝贝孙子,想到万强兄弟还要连夜赶回来,我没有再要求他坐下来,也没有理由要求他停下车。可这会我非常非常想和我的万强兄弟在这里坐下来说会话。
他让我坐好车,说前面拐弯处路不好走,让我在后面抱紧他的腰,免的颠下车去。我答应着重又坐好身子,双手绕过他的腰,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此时,我好像突然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早已消失却又牢记在心的味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是那个让我有一种莫明情感的味道,是那种让我魂牵梦系的味道。第一次闻到它时,是在我喜爱的孔老师身上,从那以后这种味道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田里。昨天在老板的身上,我似乎也闻到了这种让我心情荡漾可又不知如何描述的味道,这是一种我向望已久的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却又一直没有真正得到过的味道。
前面是个急转弯,乌黑的崖头远远看上去,像个立起来的刀刃,它一边是黑乎乎的崖底一边是刀削一样的峭壁。此时我突然有了一种更大的恐惧,一种让我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可又说不上来的恐惧。我直起身子想大声感叫一声,让万强兄弟停下车来。可能是由于心里的恐惧,我觉得有一种很急的想要排尿的感觉。好像就要一泄如注了。
就在摩托车要转弯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声巨响从前面峭壁上传出,我惊恐地抬头看去,一块比办公写字台还要大的大石头,卷着黑烟和碎石,呼啸着从几十米的高处向下冲了过来。百强兄弟急忙刹车并向崖外边靠去,谁知崖边的那团水洼竟是个很大的深坑,摩托车的前轮一下栽到了深坑里,整个车身瞬间倒立了起来,坐在后座上的我嗖的一下,就从万强兄弟的头顶上飞了出去,我当时的脑子还很清醒,在我身子往崖下落的时候,我两手抱着头盔尽量将肩膀和头往高处抬,耳边呼的响了一下,只听到咚的一声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的风声从我耳边吹过,我听到了树叶摇动的声音,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四周一边漆黑,自己好象是躺在了沟壑里,仰脸看到天上的月亮在云彩里急速地穿行着,又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想爬起来,可一块巨石压住了双腿我根本动弹不得,我侧了一下上身,摘下头上摔破了的头盔,听了听四周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别的动静。抬头看看几十米高的崖上除了一些杂草什么也看不见。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不是在崖底,我躺在了一块凸出的崖壁上,压在我腿上的大石头有一小半已经探到了崖外。
万强兄弟呢?我的万强兄弟呢?猛然,感到自己的心头在阵阵发紧,我立刻张开嘴大声地呼喊起来,喊了好一会,除了呼呼的风声和我自己的回音以外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用力想推开压在腿上的巨石,可推了半天它还是稳丝不动。奇怪,我的腿怎么没有感到一点痛,伸手摸索了一会也没有摸到血。我宽慰着自己,看来腿没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更是庆幸,要不是万强兄弟的这个头盔也许我就醒不过来了。
月亮穿过云彩,静静而又惚惚地行进着。躺上这深深的沟里动弹不得我的,看着四周恐怖无边的黑暗,紧张和不安,恐惧和绝望慢慢地侵吞着我。
我不能死,更不想死,想到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过几天幸福快乐的日子,我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我还不知道我可爱的万强兄弟怎么样了,我还没有见到我的奶奶,他们是我最喜爱的两个人,也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曾给过我,爱给过我快乐的两个人。我没有享受过母亲的关爱,也记不清父亲曾经给过我什么欢乐,这个世界给我的关爱的人太少了。我还有好多想看没有看到的,还有许多想要没有得到的。
我还没有明白老板那温柔的眼神里到底是怎样的含意,我多么希望他那眼神里有我一心想得到的,那种让我渴望了很久很久的羞于启齿的情爱。随着年龄的增长,感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想要追求和一直埋藏心底的那种情爱,一直有别于常人,一直有别于很多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男孩。自己对女孩子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分不出女人的美与丑,更没有看到过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孩子。可对同性的男孩,自己却有一种莫名的渴望,这种渴望已经变的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迫切,越来越有一种急不可奈的感觉。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喜欢和自己一样的男人。我一时被自己这个发现吓了一跳,随后又被一种奇妙的激动弄的自己脸红心跳起来。想到这我忽然有了一种要坚持要努力要活下着信念。
不行,我不能这样死去我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我想看到的,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我想追求的,只有活下去才能得到我想得到的。
看着崖头上那些被风吹着摇摇摆摆的小草,一下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给我唱过无数遍的那首让我难以忘却的儿歌。
我放开嗓子大声地唱了起来。我要用歌声驱散心中对黑夜的不满、对命运的不公、对死亡的恐惧,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我,决不能让死神就这样将我拖走。
同时,歌声也能驱散我踊上来的阵阵睡意,我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睡觉的。

山上有根草哎
叫不得名子哎
不稀奇哎
满山都是哎

那草生的绿哩
那草长的旺哩
那草也是命哩
那草也有心哩

没人理哟
没人痛哟
白活一世哟
一根草哟

孤独、凄凉、而又绝望的歌声,在这空旷的山野间一遍一遍地回荡着。那歌声也许比野兽的嚎叫好不了多少,但它却是我能对这个世界宣布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的唯一证明
我一遍一遍地大声唱着,至到唱的自己口干舌燥,至到唱的自己筋疲力尽。
终于唱到了东方发白,天将光明,唱到了崖头上有了人影的晃动,有了关切的询问。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3:31

那块可恶的巨石先是砸在万强兄弟的头上,然后又滚到崖下压在了我的腿上,它不但让我的万强兄弟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还让我永远的失去了左腿。得知此信的奶奶当时就没了气息,老人家最后也没能见我一面。
我在医院里不吃不喝地整整哭了三天,不仅是截肢后的巨大疼痛,更多的是自己对命运不公的按排悲愤不已。老天爷呀!你按排的也太残酷了,你也太残忍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也是最值得我去爱的两个人,就这样在两天之内永远地离开了我。
听我爹说,后娘和万珍姐姐悲痛的哭死过好几回,她们发誓这一辈子不要再看见过,这辈子也不让我再进她们的家门,她们认为万强兄弟的死完全是我造成的。她们咒骂那块巨石为什么不先砸在我的身上,至少也要将我一块砸死。
我也真想和万强兄弟一块死去。截肢后那种肌肉和神经收缩性的疼痛,真让人感到生不如死啊,这可能是老天爷对我没有保护好我的万强兄弟,对我所做出的一种严酷的惩罚吧。
当我拄着我爹给我做的双拐走出医院的大门后,我知道这个生我养我的故乡再也没有容我的家了。奶奶死后爷爷就病了,姑姑要伺候爷爷,她还有上学的孩子,还有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根本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养活我一个残费。我爹更不愿意让我回后娘的家,本来就恨我不死的后娘是绝不会容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我爹带着我在县城里逛了一上午,最后去一家小饭店吃了一顿饭,他便搀扶着将我送到了去济南的长途车上。
车上还没有乘客,我爹给我按排好座位,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那条空了的裤腿,我也看到我爹的脸上又增添了几道深深的皱纹,这段时间,他的头上也有了更多的白发,四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六十岁的老人。这时,我爹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五百块钱塞进了我的口袋里。我知道这次事故让我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许多的债,这五百块钱我爹也肯定是借的别人的,我不想再让我爹为难,连忙一条腿支撑着艰难地站起身来,将钱又重新拿出来放到我爹的手里,可我爹说什么也不要,他让我拿上这钱到济南尽快地配上个假肢,以便早些找个工作自己养活自己,我爹说完用力将我推到坐位上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看着我爹惚惚消失的瘦小背影,我知道他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我爹,此时才感到原来我爹是那样的痛我,此时我才知道我在我爹心中的地位,只是我爹不善于也不会表达这种厚重的父爱。
我不知道去济南会不会像我爹说的那样,能尽快地配个假肢,能尽快地找到工作,能不能自己养活自己,更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到我想得到的我所渴望的那种爱。
望着我爹走出车站的背影,我的视线里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物体,我的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一团乱麻着着实实地堵在了我的心头。
等了很久车才发动起来,我一直闭着眼睛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泪水。当汽车缓缓地驶出车站时,我已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看这块生我养我的故土,也没有勇气再看一看我所熟悉的情景,甚至都不想再呼吸一下故乡这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味道。
当汽车拐出车站不远,就要走出县城的时候,我看到我爹呆呆地站在公路旁,紧盯着从县城里开出的长途客车。当他看到我时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口,整个身子都是颤抖。
我大声叫司机将车停下,拄着双拐走下车来。
我爹过来抱住我就痛哭起来。
“跟我回家吧孩子,回咱小陈庄,咱爷俩过,爹来养活你。爹一直没能让你过几天好日子,儿啊,爹对不住你哎。这会又让你这样的出去闯生活,爹实在是不忍心呀。”
长这么大,我这是第一次伏在我爹的怀里,第一次感到父亲的爱,第一次知道我在父亲心里是多么的重要,第一次知道了看似冷漠的父亲,其实内心里对我的爱原来是这般的炽烈。
和我爹紧紧地相拥之后我没有随爹回去,依然坚决地转身上了去济南的长途客车。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再让我爹来养活我了,也不应该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我要自己养活自己,我也一定能自己养活自己。
我非常感谢司机和满车的乘客没有一个人埋怨和责怪我,一直都在静静地等着我上车。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会有很多善良的人们在等着帮助我,我不会孤独的。这么大的世界难道就容不下我一个与世无争的残费人吗?

到济南后我一下车就给青岛的那个南方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我的情况,最后我说我想配好了假肢再回到厂里干活,那边停了好长时间,我听到好像他是在和老板娘说着什么,一会传来老板娘那生疏的普通话。她说她们厂不是社会福利院,没有钱养活残费,让我再找别的工作吧,她还说下个月就不干了回南方,现在的家具已经没有生意可做了。她快速地讲完立刻就扣下了电话。
我也默默地挂上电话,我理解她们,也不埋怨他们,我知道谁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天色已晚,我在车站的大厅里龟缩了一夜.
第二天,当我拄着双拐一路打听着到了假肢厂后,才知道五百块钱根本不可能能配到假肢,像我这样的情况,最少的也要三四千块钱,有一种最高级和最先进的,要五六万才能行,而且要预先交一半的压金才给定做。
每个失去肢体的人都给自己和亲人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和灾难,都会让一家人陷入自卑和绝望的境地,可是,不知假肢厂为什么还要这般凶狠无情、毫无人性的对本已经是不幸的人再举起金钱的屠刀猛宰。
失望而又近乎绝望的我,拄着双拐漫无目地的奔走在省城的大街小巷。
正常的人找个工作都是件很难的事,况且我这个只有一条腿的残费。我买了一个小收音机还买了几份报纸,原来的那个小收音机和我的一些简单的行李都落在了青岛。我知道收音机里经常发布一些招工的信息,报纸上也常登这样的广告。于是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馆,翻开报纸认真地找起了上面的招工广告。
可是适合我的工作,我一个也不没有看到。
晚上,无意中从收音机的一个信息节目里听到有人发布要招水饺工的信息,我忽然感到心头一亮,这个对我来说还是能胜任的,只是人家指明说要招的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不过第二天一早我还是抱的一线希望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接电话的好像是个奶奶,没有因为我是男的就一口拒绝,而是叫我过去试试再说。我便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这个位于安民胡同的小商店里。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3:43

老奶奶姓刘。
刘奶奶是为她开小饭店的儿子招一个包水饺的工人。刘奶奶是个非常善良的老人,她看完我熟练的演示以后当下就拍板收下了我,而且没有因为我是残费在工钱上压价,按她在广播里发布的信息,除管吃住以外每个月给我二百六十块钱的工资,年底一次付清。刘奶奶说如果我能在这里干上两年,既是钱不够她也会帮我配上一个好一些的假肢。
这个小商店是刘奶奶自己开的,主要卖一些烟酒糖茶和一些儿童小食品,由于小店是开在小胡同里一天也没有多少生意。我的工作是一边帮老奶奶看店一边包水饺,晚上就睡在店里。刘奶奶住在店后面的小院子里。
每天要包好几种馅的水饺,包好后装进不同颜色的方便袋里,放在冰柜里冷冻起来,第二天老奶奶的儿媳妇将这些水饺,带到她的小饭店里。她儿子的小饭店离这里不算远,主要经营米饭小菜和水饺,每天水饺的需求量开始时也就是十多斤。对我来说还是很轻松的,因为小饭店不是以经营水饺为主的,可后来慢慢起了变化。小饭店对水饺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渐渐地成了小饭店的主营项目。我在亲戚家里学到的那些调配水饺馅的手艺起了作用,小饭店里吃水饺的回头客明显增多。到后来我一个人一天要包四五十斤还不够,刘奶奶的儿媳妇,也就是小饭店的老板娘,还常常将我调配好了的水饺馅拿到小饭店里去包一些。
虽然累一些忙一些,但心情还是很愉快的,这证明只要努力的工作,我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我庆幸自己能这么快地就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活.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压在心底里的欲望,那种蒙胧的萌动,那种多年来的一直追求的渴望,都会在孤独的黑夜里,伴着青春的血液在我的内心里涌动。无法控制的冲动常常使我夜不能寐,难以渲泻。

国庆节那段时间,有个戴眼镜的大学生,几乎每天都来小店,有时一天来三四趟,不是买烟,就是买日常的生活用品,更多的是来打电话,他打的都是汉中的长途,从他的电话里我听得出他是陕西汉中人,在济南上完大学后想留在济南找份工作,他好像住在他的一个什么表姑家里,就在这个胡同的最里面,家里让他回去找工作,他执意不肯。
这个大学生长的高高瘦瘦皮肤白净,虽然说不上英俊漂亮,但很干净耐看。我很喜欢这种温文尔雅的学生,他的普通话讲的非常的标准好听,每次来都会先问声“你好”,在他之前我从未听到有人这么问过我,也没有碰到过这么有风度有礼貌的和我打招呼的人,每次他出现在小店里时我就会兴奋和激动一阵子,有时我目不转睛地从侧面一直看着他打电话,眼里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耳朵里也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只看见他的闪动的睫毛和开启的嘴唇。他的耳朵很白,和他的脸一样的颜色,显的他那头乌发更加的浓黑。
我很想认识他,很想跟他说说话,很想多看一看他那让我着迷的脸庞,可他每次买完东西或打完电话,总是礼貌地说声谢谢以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有两次我故意将钱找错,想借机多和他说一会话,可他也只是笑着提醒我以后找钱的时候要多加注意,别的什么话也不说。
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能和他交谈的理由。
国庆节以后,一连好几天我没有看到他来小店,那几天我好像丢了魂似的六神无主,白天坐立不安,晚上整夜整夜的都睡不着,吃什么东西嘴里也没有一点的味道。以至于调饺子馅时好几次不是忘了放盐,就是重复着放盐。让老板也就是刘奶奶的儿子连着好几天都狠狠地熊了我。老板不大来小店,听刘奶奶说他以前是个厨师,老板长的脸黑皮燥,五大三粗,那个肚子大的像是快要分娩的孕妇。他每次来小店都拉着个脸找个理由克我一顿,我很讨厌他那种故意摆出的老板架式。他说的不对的地方我都会反驳和争理的,我是来干活打工的又不是来你家做奴隶的,凭什么无缘无故的熊我。我的反驳有时很让他下不来台面,这样他会好几天不来小店找我的事。不过这几次调错的饺子馅我是没有任何话可说的,乖乖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再犯类似的事。
可第二天重复的错误让老板更加起劲的骂了我一顿。没办法,我的心早就飞出了自己的身体,让那个大学生给带走了。
十几天以后,当我好不容易,从帅哥的突然消失而造成的精神失常的状态下慢慢恢复过来时,那个大学生又突然出现在了小店里。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那一刻我差点流出眼泪。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4:11

他是来给家里打电话的,听他说是几天前找了一个工作,上了一段时间的班觉得不适合自己的特长,想不干了。他家里好像在劝他,我看着他一个劲地直点头。
刘奶奶这会也在这里,我不好说什么,我便装着记饺子的账目,在一张纸上迅速写了几个字;今晚来找我。我把纸条拿在手里等着机会递给他。他打完电话拿出来一张十块的钱让我找零,我顺便把那张纸条夹在钱里一起递给了他,我看到他接过钱后转身看了一下那张纸条,回过头来冲我灿烂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我不知道当时我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热的能蒸熟一个鸡蛋。
晚上我忐忑不安地一直等到十二点,他也没有来。第二天我失魂落魄地又等到了深夜两点,他还是没有来,第三天我几乎绝望地一直等到天亮。我想了许多许多,想对他说的话在我心里一边又一边地反反复复地整理着、加工着,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念叨着。我想对他表白我喜欢他,尽管我长的不好看,尽管我身体有残疾,尽管我穷的一无所有,但我有一个干净的身体一个纯正的心。我会用我整个的身心去喜欢他去爱他,绝对不会做让他失望的事,在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下着决心,我一定要好好的珍惜老天爷给我按排好的这个机会,绝不放过他。
可是。。。。。。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来啊。
他讨厌我?我一直想着他见到纸条回头冲我的那一笑,那不像是一种嘲笑和厌恶,更不是嘲弄和鄙视。他一定是有事,我知道现在的大学生也不好找到满意的工作,他一定是在忙着安排自己的前途和事业。他一定有比来见我更重的事情要去做,整天闷在屋里包水饺的我,想像不到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忙碌和紧张。不过我知道谁活的也不轻松。

第四天,我的嘴上起了一层的水泡,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晚上十一点多钟,疲惫不堪又心灰意冷的我一边机械式地包着水饺一边还在心存侥幸等着那个折磨了我多日的大学生。
忽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我清晰听的出是冲这里来的,我一下弹了起来,兴奋地朝门口扑去。
这是条很辟静的小胡同,这个时候是没有人走动的,所以我敢肯定是他来了,是他来找我了,一定是他,肯定是他,他终于来了,终于让我等到了我要等的人。
激动的我一时没有拄到双拐,身子向前一扑摔在了门口,我连忙跪起一条腿将门打开。
果然是他,他见我摔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忙跳进屋里将我扶了起来。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没好意思就势倒在他的怀里。看到他那俊美的脸庞,脸红心跳的我竟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当我拄着他递过来的双拐站起来时,他冲我灿烂地笑了笑,转身朝后招了招手,随后进来了一个漂亮大方、文文静静,也戴着眼镜的女学生。
他大大方方地给我做了介绍,他姓洪名叫洪君。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同学姓陈也是陕西人,让我叫她陈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将他的女朋友带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我写的那个纸条给他女朋友看。我红着脸窘迫地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姐主动过来问候我并握了握我的手,并跟我说洪君早就跟她说了我的情况,这两天他回了趟陕西,今天他们俩刚回来就决定先来看看我,他猜测我可能一直在等着他。陈姐那一口纯正动听的普通话让我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稍稍缓和了一些。
陈姐是个非常热情而又真诚的人,她给我讲了许多我以前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的事。洪君始终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不时地做一些补充。
我们一直聊到了很晚,我一下明白了许多的道理了解了许多的事情,也认识了自己一直没有搞懂的这种有别于正常人的倾向。知道了我的这种倾向叫同性爱,时髦的叫法是同志,真不知道是什么人把革命家之间的称呼用到了这上面。
原来洪君早就看出了我是同志,因为他在大学里有过两个这样的同学曾追求过他,但洪君不是同志,没有这方面的倾向。他很爱他的女朋友,他们俩人的感情很好,不过他们把这种事看的很正常,所以没有说过任何伤害别人的话。洪君看到我写的纸条后没有来找我,他怕当面拒绝我,可能会伤害我的感情,他看得出我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有意等陈姐出差回来后俩人一起来看我,由陈姐来解开我的心结。
听陈姐说现在社会上对这种事比以前宽容了许多,可一直没有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可和正面媒体的承认,只是在网上有很多渲泻这方面情感的网站。听她说有这方面倾向的人很多,只要专心专爱不胡搞乱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恶之处。
陈姐还说同志圈是个唯美是尊的圈子,长相漂亮的人很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很容易在这个圈子里堕落下去。像我这样平凡又有残疾的人要找到真正的爱恋,可能要做一番努力才行。陈姐最后说我选择了一条很艰难的人生之路,她忠心的希望我一路走好,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自卑,她说像我这样纯真善良的孩子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他们还答应我第二天带我去网吧看看。
虽然我没有想到洪君会给我一个这样的会面,但我还是很感谢他的,他让我知道了我并不孤独,只要我真诚的去寻找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幸福。

胡同口就有一家小网吧,从第二天起我就成了那里的常客,我办了一张月卡,在干完当天的活以后,到了晚上我偷偷的溜进去看个痛快,我把陈姐告诉我的亦凡文学上面的同志小说看了一个遍,上面的每一个故事都深深地感染了我,打动了我。我多么渴望自己也有这么一段浪漫温馨而又刻骨铭心的爱恋。多么希望自己能象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有个健美的身体和英俊的脸庞,更希望老天爷给尽快给我按排一个让我倾诉爱情的机会。
看文章累了的时候我就练习着打字,陈姐说我要是练好了打字她就告诉我一个能尽快找到知己的最快的途经。
我每天晚上都去,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所以老板对我晕个拄着双拐的人特别注意。只十来天我就和网吧的老板混熟了,他允许我十二点以后偷偷的留在网吧里多玩一会,因为十二点后网吧是必须清场的。老板对我不错,他还教我了一些电脑方面的知识,他也知道我经常上一些同志网站,那天清场以后他还为我找了好几个这样的网站,我也是在那天看到了好多让我心惊肉跳的图片和小电影,也更加明确了自己的这种倾向,因为让我脸红心跳热血沸腾的不是那些男女做爱的图片。那种图片对我相对来说刺激要小的多。
没想到我在看到那些图片后的第二天午夜两点多时,几个警察突然闯进了进来,当晚就封了那间网吧,拉走了大部分电脑,还拘留的老板,我也是在天亮后让刘奶奶从派出所领回小店的。好在刘奶奶跟警察说了些好话,没有罚我的款。
回来后,刘奶奶很很地骂了我一下午。从那天起,白天刘奶奶在店里几乎一刻也不离开,晚上她回家时就从外面将我锁在小店里,至到早晨八点多她才来打开店门。
我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网卡,小店里一天也卖不了几块钱,刘奶奶盘了两天的账没有发现少什么,所以她最终也没有将这事告诉她儿子。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4:22

我的身心又被禁锢在了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小店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报纸,知道外面世界的唯一途经就是那部小小的收音机。
我就象被关在了牢宠里的一只小鸟。
让穷人享受了几天的财富之后再让他一贫如洗,让盲人见到几天的光明之后再让他回到黑暗的世界,这都是老天对人最残忍的惩罚。
刚刚认识到的一个崭新的世界,刚刚燃起的自己压抑了良久的那种情欲。使我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甘心于这困兽般的牢笼。洪君和陈姐在我出事前就去了陕西,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如今我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孤独比贫穷更让人难经忍受,身体残疾而又青春勃发的我,比常人更渴望得到关爱,更希望得到交流,更希望熟悉这个世界,了解这个社会,更迫切需要认识一些和我一样的朋友。
夜深人静时这种渴望就成了一种折磨,使我无法入睡,让我心难抚平。我绞尽脑汁设想着能找到这种爱的最有效的途经。
于是我写了好几张纸条,卷成烟卷的形状,小心谨慎地拆开烟盒外面的塑料包装拿出一根烟来将纸条换上,然后再尽量按原来的样子将烟盒封好。我想抽烟的都是男人,说不定就有和我一样倾向的人会将这盒烟买去,说不定我就会找到我喜欢的喜欢我的人,找到我渴望的那种爱。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突来的冷空气把济南一下子扔进了寒冷的冬天。小店一天也没有开张,刘奶奶早早地锁上店门走了。天黑时外面下起了冰冷的小雨。我包完了当天的水饺后已经十一点多钟了。疲惫的我刚刚躺地床上,老板哐啷几下打开门锁,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我打开灯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将我按在床上很很地打了我好几耳光,用我听到的最肮脏的话骂着我。从他的骂声里我才知道原因。原来一包装有纸条的烟正好被老板拿了去,因为我在纸条上写的地址和自我介绍都是我的真实情况。
我还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和词语时,就已经被老板拎起来象垃圾一样的扔到了街上,他将我的双拐一起砸到我身上。随后哐啷哐啷气狠狠地锁上门,骂骂咧咧地走到我面前,又抬起腿狠狠地踹了我一脚,低声吼骂我几句才气狠狠地回去了。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怕街上的人知道我是同性爱以后不再买他小店里的东西,不再吃他水饺店里的水饺,好像我已经得了爱滋病似的。他认为同性爱都带有爱滋病病毒,都是最肮脏最龌龊的人。
我始终也没有找到理由来辩驳,跟他这种人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才能回敬他,也实在没有辩驳的必要。虽然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历,还不能真正的算是同志,但我承认我是同性爱我是喜欢和我一样性别的人,可我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肮脏,我相信真正同性爱也没有他想的那么见不得人,也不是每个同性爱都会得爱滋病,我不明白,难道喜欢同性就这么让人痛恨吗?
我慢慢站起身来,拄着双拐在寒冷冰凉的雨水中向胡同外走去,街上看不到行人,地下的雨水在街灯的映照下闪着比天气更让人感到寒冷的光泽。呼啸的寒风很快就将冰凉的雨水浸透了我单薄的衣着。我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地来到附近的一个农贸市场,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卷曲在只有半米高的水泥台子下面,双手抱着肩膀感到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冰冷的,我不住地在浑身颤抖,上下牙在不停地碰撞着,发出了一种让人心寒的声音,我无法克制自己不让那种声音发出来。只好双手捂住脸颊,尽量让那声音小一点。不远处有一对进城卖菜的夫妻从我一进农贸市场就一直警惕地注视着我,可当他们见我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时,急忙跳下他们的农用三轮车,拿过两张盖菜用的草垫子给我送了过来。
我谢过之后将草垫子垫在水泥柜台下面,支撑着双拐卷起身子艰难的钻了进去。那位农民大哥还把一张破旧的棚布盖在了我的身上,用以遮挡从处处透风漏雨农贸市场里刮过的寒风细雨。北风拍打着破烂的塑料大棚呼呼啦啦的响了一夜,我卷曲在潮湿地下也是一夜没能入睡。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执著地,想找一个和我一样性别的人相爱有什么不对,我没有伤害别人也没有妨碍别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喜爱。我喜欢和我一样性别的人有什么不对?喜欢和我一样性别的人就是肮脏的吗?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吗?就这样的招人痛恨吗?这和爱滋病有什么关系,难道同性爱就一定会得爱滋病吗?
真的会是这样的吗?
回答我的,只有伴着风声不断钻进水泥柜台下的,那些冰冷的雨。
第二天开始,我从汽车站到火车站一连找了三天的活。最后也没有找到一家容我打工的地方,兜里仅有的那三十块钱在一天天减少,尽管不敢填饱肚子,尽管晚上只能龟缩在车站里,可还是捂不住不断流走的钞票。我不知道在它们流尽之前我能不能找到一个容身之处,我不相信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就溶不下我一个与世无争的残疾人。
要是再找不到活,我想回小卖部把我落在那里的东西,和我父亲给我买假肢的钱要出来,我还有二百多块钱呢。
就在我的口袋快要成空的时候,老板娘找到了我,她说为了老板打我的事,她和老板一直在吵,这事是他做的不对,刘奶奶也狠狠地骂了他儿子好几天了,刘奶奶那么大年纪了天天出来找我,她吵闹着让所有的熟人都出来找我,从第二天起就没有让她儿子开过店门。刘奶奶说要是不把我找回来她就不让儿子开店门,老人家一直认为把一个一个残疾人这样的赶到街上是一种罪孽,会遭到老天爷报应的。
要不是老板娘怕把事闹大没让给我老家打电话,说不定我爹这会已经来济南了。
老板娘将我领到路边的一家小饭店里,给我买了我喜欢吃的米饭把子肉,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直在不停地责骂着老板。她说刘奶奶让我回去继续包水饺,还照样给我那些工钱,再说我干了这几个月工钱还没有给我哪。
不过老板娘一再的叮嘱我,纸条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她问我一共在烟盒里写过几张这样的纸条,还能不能认出那些烟盒,回去后一定把没有卖出去的带纸条的烟盒找出来,把纸条撕了,并要我保证以后不要再写这样的东西。她说以后帮我找个媳妇,不要再想这些丢人的事了。说我这样的好孩子找个媳妇并不是难事,干吗非要想这种事呢。
我听得出她是怕让别人知道了这事,就没有人再到他的饭店里吃水饺了。
“拴住,听我说,要是有人问你这几天干吗去了,你就说是你偷了店里的钱让你大哥揍了一顿赶走的,千万不能说是写字条找同性爱的事。那样不但你以后不好做人,连你刘奶奶和我都跟着丢人。要是以后再没有人买咱的东西,咱不都得难受呀。”
我不情愿,为什么要这么说。
“要我回去可以,不让我再写那种纸条也行,不让别人知道我的倾向也行,但不能说我是因为偷东西被赶走的,我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也根本没有这样想过,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谎话,我不愿意。要是这样我宁愿让别人知道我是同性爱,也不愿意让人以后拿看贼的眼光来看我。如果这样我坚决不回去。”
难道我所追求的爱还不如做贼的名声好听吗?
“那这样吧,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回老家了,走的太急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们,你看这样说行吗。有人听到那晚街上的声音了,不过没有听清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我回去说好了,但我不能以贼的身份回去。”
“好好好。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能想这事了。我抓紧时间给你找个媳妇,我看你肯定是想媳妇想迷了,一个大小伙子憋急了,所以才想到这种歪门的事。”
“我不要媳妇,我想先挣到钱先按上假肢再说。”
“好好好,你只要好好的调好你的馅包好你的饺子,咱这店的生意还和以前一样,我保证一年后给你按个假肢。我这人说话算数。”

就这样,
为了肚子不再挨饿,为了身体不再受冻,为了能有个栖身之处,也为了老板娘许我的一年后给我按上假肢,我又回到了安民胡同,又回到了这个牢笼里。



尾声、

我是男孩
二十一岁。
我没有健硕的体形,
也没有英俊的脸庞,
可我有一颗真诚的心,
我有一个纯真的身躯。
我渴望得到哥哥的爱,
也一定不会让爱我的哥哥失望。

我手里的这个写有小诗的纸条,是他老板看到的那五张纸条的其中之一。只是转到我的手里时已经是几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这个叫陈栓住的男孩的确不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帅哥,几乎谈不上有什么帅的地方,不过在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只有在农村孩子身上才具有的,那种与生俱来的纯真和质朴,是会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难以忘记的。

一个自身无任何优势的男孩,能如此执著大胆地追求他的爱,难道不值得我们每个还在犹豫不决、徘徊不定,甚至是缩头缩尾的同志,深深的思考一下吗?

如果你拿出这个男孩一半的勇气和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获得比他多一倍的情爱,一定能得到比他多几倍的幸福。
勇敢的迈出你的脚,向前走一步就能摆脱阴影,向前走两步就能得到阳光的照耀,向前走三步就是你渴望已久的情,就有你梦寐以求的爱。

可惜,我写完这篇文章再去找他时,那里已经拓宽成了一条整洁的大马路。

至今,我耳边还时常响起他给我唱起的那首山歌


山上有根草哎
叫不得名子哎
不稀奇哎
满山都是哎

那草生的绿哩
那草长的旺哩
那草也是命哩
那草也有心哩

没人理哟
没人痛哟
白活一世哟
一根草哟






全篇完

2004-3初稿

2004-5修改

2004-8重改

2004-11-28定稿

猫瞳 发表于 2009-3-18 00:54:26

我的身心又被禁锢在了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小店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报纸,知道外面世界的唯一途经就是那部小小的收音机。
我就象被关在了牢宠里的一只小鸟。
让穷人享受了几天的财富之后再让他一贫如洗,让盲人见到几天的光明之后再让他回到黑暗的世界,这都是老天对人最残忍的惩罚。
刚刚认识到的一个崭新的世界,刚刚燃起的自己压抑了良久的那种情欲。使我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甘心于这困兽般的牢笼。洪君和陈姐在我出事前就去了陕西,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如今我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孤独比贫穷更让人难经忍受,身体残疾而又青春勃发的我,比常人更渴望得到关爱,更希望得到交流,更希望熟悉这个世界,了解这个社会,更迫切需要认识一些和我一样的朋友。
夜深人静时这种渴望就成了一种折磨,使我无法入睡,让我心难抚平。我绞尽脑汁设想着能找到这种爱的最有效的途经。
于是我写了好几张纸条,卷成烟卷的形状,小心谨慎地拆开烟盒外面的塑料包装拿出一根烟来将纸条换上,然后再尽量按原来的样子将烟盒封好。我想抽烟的都是男人,说不定就有和我一样倾向的人会将这盒烟买去,说不定我就会找到我喜欢的喜欢我的人,找到我渴望的那种爱。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突来的冷空气把济南一下子扔进了寒冷的冬天。小店一天也没有开张,刘奶奶早早地锁上店门走了。天黑时外面下起了冰冷的小雨。我包完了当天的水饺后已经十一点多钟了。疲惫的我刚刚躺地床上,老板哐啷几下打开门锁,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我打开灯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将我按在床上很很地打了我好几耳光,用我听到的最肮脏的话骂着我。从他的骂声里我才知道原因。原来一包装有纸条的烟正好被老板拿了去,因为我在纸条上写的地址和自我介绍都是我的真实情况。
我还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和词语时,就已经被老板拎起来象垃圾一样的扔到了街上,他将我的双拐一起砸到我身上。随后哐啷哐啷气狠狠地锁上门,骂骂咧咧地走到我面前,又抬起腿狠狠地踹了我一脚,低声吼骂我几句才气狠狠地回去了。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怕街上的人知道我是同性爱以后不再买他小店里的东西,不再吃他水饺店里的水饺,好像我已经得了爱滋病似的。他认为同性爱都带有爱滋病病毒,都是最肮脏最龌龊的人。
我始终也没有找到理由来辩驳,跟他这种人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才能回敬他,也实在没有辩驳的必要。虽然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历,还不能真正的算是同志,但我承认我是同性爱我是喜欢和我一样性别的人,可我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肮脏,我相信真正同性爱也没有他想的那么见不得人,也不是每个同性爱都会得爱滋病,我不明白,难道喜欢同性就这么让人痛恨吗?
我慢慢站起身来,拄着双拐在寒冷冰凉的雨水中向胡同外走去,街上看不到行人,地下的雨水在街灯的映照下闪着比天气更让人感到寒冷的光泽。呼啸的寒风很快就将冰凉的雨水浸透了我单薄的衣着。我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地来到附近的一个农贸市场,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卷曲在只有半米高的水泥台子下面,双手抱着肩膀感到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冰冷的,我不住地在浑身颤抖,上下牙在不停地碰撞着,发出了一种让人心寒的声音,我无法克制自己不让那种声音发出来。只好双手捂住脸颊,尽量让那声音小一点。不远处有一对进城卖菜的夫妻从我一进农贸市场就一直警惕地注视着我,可当他们见我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时,急忙跳下他们的农用三轮车,拿过两张盖菜用的草垫子给我送了过来。
我谢过之后将草垫子垫在水泥柜台下面,支撑着双拐卷起身子艰难的钻了进去。那位农民大哥还把一张破旧的棚布盖在了我的身上,用以遮挡从处处透风漏雨农贸市场里刮过的寒风细雨。北风拍打着破烂的塑料大棚呼呼啦啦的响了一夜,我卷曲在潮湿地下也是一夜没能入睡。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执著地,想找一个和我一样性别的人相爱有什么不对,我没有伤害别人也没有妨碍别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喜爱。我喜欢和我一样性别的人有什么不对?喜欢和我一样性别的人就是肮脏的吗?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吗?就这样的招人痛恨吗?这和爱滋病有什么关系,难道同性爱就一定会得爱滋病吗?
真的会是这样的吗?
回答我的,只有伴着风声不断钻进水泥柜台下的,那些冰冷的雨。
第二天开始,我从汽车站到火车站一连找了三天的活。最后也没有找到一家容我打工的地方,兜里仅有的那三十块钱在一天天减少,尽管不敢填饱肚子,尽管晚上只能龟缩在车站里,可还是捂不住不断流走的钞票。我不知道在它们流尽之前我能不能找到一个容身之处,我不相信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就溶不下我一个与世无争的残疾人。
要是再找不到活,我想回小卖部把我落在那里的东西,和我父亲给我买假肢的钱要出来,我还有二百多块钱呢。
就在我的口袋快要成空的时候,老板娘找到了我,她说为了老板打我的事,她和老板一直在吵,这事是他做的不对,刘奶奶也狠狠地骂了他儿子好几天了,刘奶奶那么大年纪了天天出来找我,她吵闹着让所有的熟人都出来找我,从第二天起就没有让她儿子开过店门。刘奶奶说要是不把我找回来她就不让儿子开店门,老人家一直认为把一个一个残疾人这样的赶到街上是一种罪孽,会遭到老天爷报应的。
要不是老板娘怕把事闹大没让给我老家打电话,说不定我爹这会已经来济南了。
老板娘将我领到路边的一家小饭店里,给我买了我喜欢吃的米饭把子肉,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直在不停地责骂着老板。她说刘奶奶让我回去继续包水饺,还照样给我那些工钱,再说我干了这几个月工钱还没有给我哪。
不过老板娘一再的叮嘱我,纸条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她问我一共在烟盒里写过几张这样的纸条,还能不能认出那些烟盒,回去后一定把没有卖出去的带纸条的烟盒找出来,把纸条撕了,并要我保证以后不要再写这样的东西。她说以后帮我找个媳妇,不要再想这些丢人的事了。说我这样的好孩子找个媳妇并不是难事,干吗非要想这种事呢。
我听得出她是怕让别人知道了这事,就没有人再到他的饭店里吃水饺了。
“拴住,听我说,要是有人问你这几天干吗去了,你就说是你偷了店里的钱让你大哥揍了一顿赶走的,千万不能说是写字条找同性爱的事。那样不但你以后不好做人,连你刘奶奶和我都跟着丢人。要是以后再没有人买咱的东西,咱不都得难受呀。”
我不情愿,为什么要这么说。
“要我回去可以,不让我再写那种纸条也行,不让别人知道我的倾向也行,但不能说我是因为偷东西被赶走的,我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也根本没有这样想过,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谎话,我不愿意。要是这样我宁愿让别人知道我是同性爱,也不愿意让人以后拿看贼的眼光来看我。如果这样我坚决不回去。”
难道我所追求的爱还不如做贼的名声好听吗?
“那这样吧,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回老家了,走的太急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们,你看这样说行吗。有人听到那晚街上的声音了,不过没有听清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我回去说好了,但我不能以贼的身份回去。”
“好好好。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能想这事了。我抓紧时间给你找个媳妇,我看你肯定是想媳妇想迷了,一个大小伙子憋急了,所以才想到这种歪门的事。”
“我不要媳妇,我想先挣到钱先按上假肢再说。”
“好好好,你只要好好的调好你的馅包好你的饺子,咱这店的生意还和以前一样,我保证一年后给你按个假肢。我这人说话算数。”

就这样,
为了肚子不再挨饿,为了身体不再受冻,为了能有个栖身之处,也为了老板娘许我的一年后给我按上假肢,我又回到了安民胡同,又回到了这个牢笼里。



尾声、

我是男孩
二十一岁。
我没有健硕的体形,
也没有英俊的脸庞,
可我有一颗真诚的心,
我有一个纯真的身躯。
我渴望得到哥哥的爱,
也一定不会让爱我的哥哥失望。

我手里的这个写有小诗的纸条,是他老板看到的那五张纸条的其中之一。只是转到我的手里时已经是几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这个叫陈栓住的男孩的确不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帅哥,几乎谈不上有什么帅的地方,不过在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只有在农村孩子身上才具有的,那种与生俱来的纯真和质朴,是会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难以忘记的。

一个自身无任何优势的男孩,能如此执著大胆地追求他的爱,难道不值得我们每个还在犹豫不决、徘徊不定,甚至是缩头缩尾的同志,深深的思考一下吗?

如果你拿出这个男孩一半的勇气和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获得比他多一倍的情爱,一定能得到比他多几倍的幸福。
勇敢的迈出你的脚,向前走一步就能摆脱阴影,向前走两步就能得到阳光的照耀,向前走三步就是你渴望已久的情,就有你梦寐以求的爱。

可惜,我写完这篇文章再去找他时,那里已经拓宽成了一条整洁的大马路。

至今,我耳边还时常响起他给我唱起的那首山歌


山上有根草哎
叫不得名子哎
不稀奇哎
满山都是哎

那草生的绿哩
那草长的旺哩
那草也是命哩
那草也有心哩

没人理哟
没人痛哟
白活一世哟
一根草哟






全篇完

2004-3初稿

2004-5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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