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00:52:58

《征服顽固直男之艰难历程》 BY bgaxp 【完结】

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11-12 02:18 编辑

1

  他是小A,我是小B。
  A是他姓名的首字母,B是我姓名的首字母。
  最初交往时,有一段时间,我们就这样彼此称呼。
  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称呼了。
  第一次见小A的情形,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那时候我还在石家庄工作。办公楼里不能吸烟,来烟瘾时,只能跑到大厦门口去吸,顺便再和门口呆着的人聊聊,放松一下。在这个大厦我已经呆了8年,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熟,人缘也不错,对我而言,每次到楼门口抽烟,都成了很快乐的事情。
  保安部在门口设了保安岗,管理大厅及广场,每班大概有三个人。刚来这上班时,经常和保安部的头在一起打麻将,和他们混的都很鉄。他们每天都会来保安岗查岗,碰到的时候,我就会和他们多侃一会儿。
  有一天我正在和保安部长侃大山时,见到了小A。
  小A是一个保安,确切地说,是一个保安班长。
  他穿着制服,很精神。大沿帽戴的稍稍有些歪,嘴里叼着颗烟卷,有些痞痞的样子,正和两个保安说着什么。我的心一颤----他太像鉄子了。
  鉄子曾经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在东北跟着我干了三年。后来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把我给卖了,害得我进了看守所,又背井离乡,跑到了石家庄。但是也奇怪,我心里怎么也恨不起鉄子来。我始终都把他当作我的小兄弟,现在还是。我出事后,鉄子不敢在家里呆,不知道跑到哪儿了。这惩罚对他或许就够了,有时我会这么想。



  我拿眼睛的余光又看了看小A,继续和保安部长侃大山。我的矜持不允许我主动去和他打招呼,尤其是部长还在旁边。
  但是我一定要认识你!我在心里对小A说。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都没有见到他。这也难怪,他是班长,不用固定位置的。我们大厦有三个门,天知道他在哪,我总不至于满院子乱窜去找他吧,那岂不是太有病了。而且他们好像也是三班倒。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姓名,还有一些简单的情况。打听这些事对我来说倒是小菜一碟。总会见到的,我安慰自己,看缘分吧。
  那一段很忙,又出了两次差,再见他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那时是六月,石家庄简直就和蒸笼一样。我出了大厦门口,先到冷饮摊上拿了一瓶可乐,一口气灌了大半瓶,又拿出烟,四处察看,想找个阴凉地儿呆一会儿。这时,我看见了他。他正坐在服饰店的门口,和服饰店的老板说着什么,估计又是在侃大山。老板也看见了我,喊我过去歇一会儿。这老板和我是老乡,也是东北人,现在我们又住在一个小区,关系不错。我走过去,小A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说:你坐。
  你坐吧。我推让着。
  我都坐了半天了。他边说边用手里的大沿帽扇着风。
  我没再客气,坐了下去,给他和老板一人发了一支烟。他拿出火机,迅速的给我们点着。
  天真他妈的热。我对老板说,又看着他:这天也得戴帽子啊?
  没办法,上边的规定。他笑着说。
  真应该让你们部长也戴着帽子站一班。他笑了笑,没说话。
  没见过你啊?新来的?我打量着他。
  不会吧?我都呆了五年了。
  是吗?我有些诧异。那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你啊?
  我可是刚来就见过你了,还和你说过话呢,就是那天晚上,你们给蛋糕屋卸设备的时候。
  我略微想起了一些,记得当时确和保安说过话。但那个人是他吗?
  贵人多忘事啊!老板在旁边挪揄着。
  少扯淡。我笑了,他和老板也笑了。
  就这样,我们俩相识了。他姓A,比我小10岁,我就直呼他的名字,他则管我叫B哥。说来也奇怪,几乎每天都能碰面,或许真的是以前想见不相识?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相互打个招呼,偶尔赶上他正在大厦门口值班,我们就在一起抽抽烟,侃侃大山。我直觉他和我挺亲近的,当然我也很喜欢他。当时正是世界杯,我是个铁杆球迷,所以每次最多的话题就是足球。他不是很懂球,好在他每天都看报纸,世界杯又确是件大事,报纸上登的花花消息有很多,他倒是也能和我胡乱地扯上一通。间或我们也谈些彼此的情况,我知道他当时正在追一个女孩儿,有时就和他开开玩笑,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他出出主意。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初。因为个人的原因,我就要到北京生活了。一天接一天,我在和不同的朋友喝着告别酒,但每一次我都没有叫他。我不想太唐突,我不知道他是否把我当做朋友,而我的任何一个朋友,又绝不会认为他会是我的朋友。
  终于,我搬到了北京。他知道我要来北京的事情,只是和我说了一些在我看来的套话。临走的时候,我没有特别通知他。躺在床上,我细细品味这一个月我们间的交往,忽然发现我们竟然从来没有相互留过电话号码。有缘无分?我想,可能吧,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命运却是准备好随时和你开玩笑的。
  在北京混了几天,收拾一下新家,很快就觉得无聊了。恰好新工作还有半个月才去报到,石家庄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决定再回去呆几天。出租车刚进广场,我就看到了他,还是那一副德行。我慢慢走过去,他看见我倒是很兴奋的样子。
  “走的时候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哪有那么严重,你看我不又回来了吗?北京离这儿又不远。”
  “过去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我掏出烟,递给他,“没事晚上一起喝点酒?”
  “行啊,”他很痛快,“我一会儿就下中班了。”
  我看看表,快四点了。我知道他们五点下中班。“就这么定了,我六点给你打电话。对了,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
  他把号码告诉我,我点点头,往大厦里面走。
  “你不用记下来吗?”他喊住我。
  “我已经记住了。”我一脸坏笑,继续走进去。
  在各个办公室串了串,推掉了好几份酒局。六点整,我给他打电话。
  五分钟后,他出现在我面前。他换下了制服,穿者一件红T恤,米色的休闲短裤,一双白运动鞋。看头发是刚刚洗过澡,很精神,只是一双白球袜显得扎眼了一些。
  “走吧。”我拉过他,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们先到了一家按摩中心,我见他有些迟疑,就说:“站了一天了,腿乏了吧,先放松放松。”他没再说什么,跟我走了进去。这是一家熟店,老板见了我,忙过来打招呼,把我们安排进房间。我对他说,“做做保健吧。”就选了两个盲人师傅。他没做过保健,有点不适应,我就告诉师傅,让他手劲轻点。



  石家庄的娱乐服务业还是不错的,就像这家按摩中心,环境幽雅,技师手法也很好,最关键是价格——相当的便宜。估计在北京,我是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地儿了。我和这两个师傅也很熟,就随意的和他们聊起来。他则是躺在按摩床上,一声不吭。翻身时我看看他,闭着眼睛,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做完按摩,我们又找了家浴池。这次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很自然,好像已经习惯了跟着我一样。在桑拿房,他不肯和我一起坐在椅子上,站在我对面,有些拘谨。可能是第一次裸露着身体对着我,不好意思吧。他的身材很好,充满着年轻的活力,只是稍稍有些瘦,应该是没在做健身。我看了看自己略微发福的肚子,又看了看他。年轻就是本钱啊。我在心里感慨着。



  桑拿房的温度逐渐升高,我们蒸了一会,都有些汗流浃背了。我要给他搓背,他拒绝了,说,“我给你擦吧。”我点点头,走下椅子,来到他身边,背对着他。他拿起澡巾,擦得很仔细,就可惜手法忒次。我打趣着他,他的脸变得更红了,越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当然,我们还是请搓澡师傅给我们搓了澡。从浴池出来,天有些擦黑了,尽管气温比下午低了点,但还是很闷,身上很快又流出了汗,黏黏的。我们买了可乐,我一边喝着,一边向他介绍周围的酒店,让他选一家,好去“米西米西”。他想了想,说,“吃烧烤去吧。”
  在夏天,吃烧烤是我的最爱。关键不在吃,而是在喝啤酒——冰冻的啤酒把外面的暑气一扫而光,喝到尽兴的时候,大家就脱掉上衣,也就成了北京所谓的膀爷儿,继续战斗,别提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了——而在别的酒店,大家都要装文明人,就不会有这样的享受了。我很高兴他也喜欢吃烧烤,恰好不远就有一家“赵三烧烤”,很有名。我们没有打车,慢慢地走过去。



  还没到吃烤肉的高峰时段,饭店里的人不是很多。我们俩在里间找了张桌子,坐下来,点了一个水煮花生,一盘拍黄瓜,剩下的就是烤肉了。当然酒是绝对不能少的,我们要了一捆三九(石家庄的包装方法,把十瓶啤酒捆在一起)——冰镇的。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00:54:02

2

  我们约好了“抱瓶”,也就是自己给自己倒酒,以瓶计。往杯子里倒完了酒,菜还没有上来。我端起杯子,“先干一个,凉快凉快。”一仰脖就酎了下去,他也是一饮而尽。“再来!”我们又接连干了两杯。
  同好多地方一样,石家庄也有连饮三杯的风俗。三杯下去,一瓶酒就光了。我们又各自打开一瓶酒,倒进杯子。
  对于男人来说,大多数时候,酒就是一种润滑剂。它不仅可以掩盖尴尬,更多地是可以挑起氛围。三杯酒下肚,大家都放的很开了,就像是发小一样。我看着他,脸稍稍有点红,额头上还渗着几滴汗珠。
  “早就想和你一起喝酒了,就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我端起酒杯,“来,再干一个。”
  “我也是啊。”他端起酒杯,和我一起干了下去。
  我们满了酒,“B哥,这杯我敬你。”他向我举着杯子,我们又干了。
  服务生把凉菜送了上来。我见状忙说,“吃几口菜吧,光顾着喝酒了。”他笑了笑,动起了筷子。旁边的桌上几个哥们在大侃世界杯,世界杯已近尾声了。
  “对了,你说半决赛谁能赢?”我问他。
  “法国和德国。”
  法国队进决赛我同意,葡萄牙那一拨黄金年代都已经老了,能闯进半决赛纯属运气,也该走到头了。但是德国队,未必。
  “我还是看好意大利队。”我对他晃了晃头。
  “德国人——哪是人啊!”他有些夸张,“那是铁军啊!”
  我也很欣赏德国人的韧性和战斗精神,但是我更喜欢意大利人的激情四射。球都踢到这份上了,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哪个队会赢,只不过心里更偏爱意大利罢了。
  “不如我们赌一把吧。”我提议。
  “赌就赌,谁怕谁啊?”
  “赌什么?”我顺杆儿爬。
  “你定吧。”
  “好,到时可不能耍赖啊!”
  “你才耍赖呢!”
  “好,那就干一杯。”我端起了酒杯。
  他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我们对视着,把酒喝干,都笑了。
  没几分钟,我们就各自喝光了两瓶酒。我想稍稍沉一下。虽说是喝酒,毕竟我是想和他好好聊聊天的。我很喜欢他,从见他第一面起,这种感觉就充盈着我的心。可是我还很不了解他,也不能确定他对我的感觉。
  我把烟递给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支。“酒量不错啊!”我打量着他,他一副兴奋的样子。
  “还行吧,”他吐了口烟,“和你在一块儿喝酒,挺顺的。”
  “那好啊,顺就多喝点吧。”
  “行啊。”他端起酒杯,我没和他碰,而是“过了电”——就是将酒杯在桌上敲两下,代表干杯的意思。有时喝酒人多,互相碰杯会不方便,不知哪位高人就发明了“过电”。这么多年喝酒下来,我也养成了喝酒“过电”而不碰杯的习惯。“我走了啊。”我对他说,接着干了杯中的酒。
  我看他有些愣神,忽然间意识到问题所在。“走了”就是“干了”的意思,他可能听不明白。我忘了这是东北哪儿的酒桌用语了,反正这些年我一直这么用。记得我刚到公司请大家喝酒,酒桌旁坐了十几个人,公司的脑袋都在了。我给大家满上酒,对着他们说,“我走了。”我喝完,他们都没反应。过了好久,老许又跟我提起那天的事,说他们当时都有点傻了——我请他们喝酒,一口没喝,没有原因,就要“走了”!



  我把这些学给他,他听得哈哈大笑,“真有你的,我也走了。”
  我们又谈起了老许。老许是公司的副总,直管他们保安部,小A对他很不感冒,有些愤愤然。我和老许的关系很好,可能是位置和角度不同的缘故吧。我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对了,”我问他,“你在公司几年了,我怎么没怎么见过你?”
  “前一段我去刑警队帮忙了。”
  “是吗?”我觉得很亲切,刚毕业时我曾在公安局预审科工作了一年,成天和刑警队打交道。“在那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比在公司有意思。”
  “我也在公安干过,”我告诉他,他的眼睛一亮。
  我给他讲我办的第一个案子。那是一宗强奸案。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上班没几天,师傅就带我去了看守所。在提审室里,我边看着卷宗,边等着嫌犯被提到。我的心怦怦跳着,忽然感到莫名的紧张。嫌犯很年轻,没有设么抗拒的心理,在师父的引导下,他详细的讲述着作案的经过,关键的细节被要求反复的讲。我的下边陡地硬了起来,原来性爱的经验可以划分到如此细致的程度。这时我知道我的四年大学算是白上了,所谓的专业训练,实在是差的太远。看看嫌犯,又看看师傅,竟然产生了无地自容的感觉。“真是丢人现眼啊!”我总结道。



  “这有什么,”他边笑边说,“刚开始都差不多,我还不如你呢。”他也给我讲了他曾经历的事,像半夜去抓小姐和嫖客啊,跟踪嫌犯啊等等。望着他放松的、滔滔不绝讲述的脸,我感觉我们之间又亲近了许多。
  我们交谈甚欢,彼此讲述着各自的故事。这种相互敞开心扉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感受不到了。不知不觉中,酒已经见底了,烤肉也差不多吃光了。我们各自又叫了两瓶酒,肉就没再上,实在是吃不动了。
  “小A,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关注你吗?”
  他抬起头,望着我。我把我和铁子间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他听得很专注。“尽管他把我折腾得很惨,到现在我也是恨不起他来。后来我找过他,没有找到。那天见到你,我以为是他呢。”我喝了一口酒,“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他,但见你就是感到亲切。”
  他似懂非懂。
  “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弟弟,你知道吗?”
  他的眼睛闪着光。“你这个哥,我认了。”我们又干了一杯酒。
  我看着他,疼爱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们谈起他的工作。我和他说,做保安是吃青春饭,不是长久之计。
  “我也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他有些郁闷,“有时我也想学习。咱们消防监控室有一个人,自己在北京学了计算机,现在在北京一家大公司上班,一个月挣好几千呢。”



  我心中一动。“这事没准我能帮上你。”我看着他,“真想学吗?”
  “想啊,就是底子太差。”
  “底子差不要紧,可以补。想学就行。我回北京给你看看机会。”
  “那就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我们不是兄弟嘛!”
  从饭店出来,已经十二点了。我们都有些趔趄。其实酒喝得不算多,就是喝得太快。
  “你回宿舍么?我送你。”我问他。
  “我回宿舍,你呢?”
  其实我在公司还有一间宿舍,和他的在同一楼层,只不过离得比较远。我不想回宿舍,见到别人可能还要喝酒。我犹豫着。
  “不然你去我屋睡吧,我那有两张床,就我一个人。”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心里稍稍兴奋起来。
  “行啊。”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公司。
  今夜没有比赛,大家睡得都比较早,宿舍楼里静静的。我们从南门上了楼。这边我从来没有走过。我的宿舍在另一边,我都是走北门的。楼道里的灯很昏暗,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我跟在他后面,一直到他打开门,才长出了一口气。幸亏没有碰到什么人,我觉得自己就想做贼似的,不,好像比做贼还紧张。
  他的宿舍和我的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张床。屋里有些凌乱,不过还算整洁。
  “你睡我的床吧,”他指着右边的床,又过来铺床,“我睡小军的,他每天都回家睡。”
  小军是他们的副队长,也是我的牌友。
  “今天有点喝多了,”我脱了上衣和长裤,只穿了三角短裤,躺到了床上,“头发晕。我先睡了。”
  “你睡吧。一会儿我去接点水,省得你半夜渴。”
  他弯身整理对面的床铺,和我只隔着一张书桌。
  我还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大脑不听使唤了。我头一歪,睡着了。
  凉意一阵阵袭来,我不禁缩起了身子。我下意识地在身边抓来抓去,想找点东西盖在身上,但什么也没摸到。又忘记调空调开关了吧,我想着,应该起床去关掉。我伸了伸腿,想坐起来,可是头沉沉的,就像没连在我的脖子上一样。我努力了一下,又躺下了。
  凉意继续,让我从朦胧中逐渐醒来。我睁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起床和躺着这两个顽皮的家伙在我的大脑中激烈地搏斗着。我的头有些疼,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我的宿舍。
  我这是在哪呢?我有些茫然,过了好一阵才想起了昨晚喝酒的事。我是在小A 的宿舍呢,我自语道。像闪电一样,一道亮光突然在我的脑中闪过,我完全清醒了:我是在小A的宿舍呢,他就在对面的床上睡觉呢,我们躺在一个房间呢。



  刹那间,我的心乱了。
  我侧过身,他正侧着身对着我熟睡着。街灯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铺满了暗暗的橘黄色,很暧昧,让我想起了《花样年华》。他只穿着一条短裤,弓着身体,两只手合拢在一起,夹在大腿中间,胸膛随着他很大的呼吸声上下起伏着,赤裸的身体在街灯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充满了年轻的张力。
  简直就是一幅静物特写,我脑海里浮现出中世纪欧洲的宗教壁画。
  我呆呆地注视着他,对空调的凉意浑然不觉。
  许久,我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看着一米之外静静地、沉睡中的他。我的柔情,我的爱意,随着我的目光包围着他。如果可能,我宁愿一辈子就这样躺着。



  幸福的感觉充盈着我,索性我坐起来。我好想把他拥在怀里。我会精心地呵护他,宽容地宠着他,用我全部的爱去照顾他。我渴望着把他摇醒,我要看着他的眼睛,把我的心交给他。
  我穿上鞋,走到他的床前。
  他稍稍皱着眉,头发长得都遮住了眼睛。像是感受到什么,他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我,但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忽然意识到中央空调的温度太低了,他可能也会冷吧,就连忙把空调调到中档。回到床边,床上空出的距离足够躺下一个人,我顺势上了床,侧躺在他身后。
  他仍是静静的,离我只有一拳的距离。我闭上双眼,感受着年轻的躯体散发的炙人的热量。我竟然有些战栗,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黑暗中,我的手一点一点向前移动,停在了他身体的上方。我犹豫了许久,终于我的手又一点一点落下,放到了他的腰上。
  他嘟囔了一句,继续睡着。我把手展开,慢慢地滑到了他的前胸,我的胸膛也紧紧地贴上他的后背。
  我搂着他,睡着了。



  醒来时,他已经在另一张床上了。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径直躺到他的床上,紧紧地在后面抱住他。这一次,他挣脱了,穿上鞋,打开门出去了。我以为他也去了卫生间,但过了十多分钟,他也没有回来,可能去别的屋睡了吧。管他呢,我呢喃着,进入了梦乡。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00:54:41

3

  窗外的汽车喇叭声吵醒了我,又是一个新的早晨。我睁开眼,另一张床仍旧空着。想起昨夜的事,我莫名地紧张起来。我马上穿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我胡乱地调着电视频道,根本不知道上面在放着什么,满脑子里都是他的形象。想起昨夜的事,我有些懊恼,也有些自责。他是多么单纯啊,我不想让他的心受到伤害,也不想让两人间的默契随意被毁掉。他会怎样看我呢?我们还会继续交往吗?再见面会是什么情形呢?我设想着各种可能,但是想不出答案。不安和恐惧就像毒蛇,慢慢地侵蚀着我的心。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我打开们,他站在门前。我一愣,侧身让他进来。他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大短裤,嘴里斜叼着烟,仍是那副很痞的样子。
  “你这有榔头吗,我得修一下门。”
  我隐约记起,门是我昨夜去洗手间后不小心弄坏的。我低下头,在工具箱里找着。
  “昨天喝得太多了,现在我还头疼呢。”在身后,他对我说。
  “我也是呀。”我把榔头递给他。
  “不过倒是挺尽兴,”他接过榔头,看着我,又转身向外走。开门时,他回过头,冲我神秘地一笑。
  “你昨晚想女人了吧?”见我不解的样子,他又来了一句:
  “你把我搂得好紧啊,哈哈。”
  “你大爷的。”冲着他的背影我骂了一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下的几天,我忙着和同事喝酒,看球赛,没有见到他。几次我想给他打电话,但我都忍住了。我不想他紧张或厌烦,顺其自然就好了。再说,我的朋友们知道我和他交往,会感到很奇怪,我也不好解释。我相信会有机会的。
  可是我不惹他,他偏偏要惹我。这天中午,我和小军他们一起喝酒。回来的路上,小军把我拉到一边,很神秘地问我:“听说前几天你和小A喝酒了?”
  我一激灵,尽量自然地回答他,大脑迅速转动着,猜测他从哪儿知道了这个消息。
  “喝多了吧?”
  “是啊,那天喝的可真不少。”
  “跑我床上睡的吧?”
  “是啊。”
  “我说那天怎么也找不到你,都等着和你喝酒呢。”那天我把手机关了,就不想让别人找到我。
  “那天实在是喝多了。”我解释着。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喝高了,还搂着人家小A睡觉呢。”
  “净瞎扯。”我作不平状,心里紧张的要命。
  “真的,”他向我挥着手,“小A昨天问我你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毛病,我告诉他没有,你肯定就是喝高了。”
  我怒火中烧。
  回到宿舍,我越想越来气。我真想好好地骂他一顿。“这小子太不地道了,口口声声管我叫哥,还这样和别人说我。”我抄起电话,给他拨号。
  拨到一半,我停住了。这样我算什么呢?也许他只是随意地跟小军提起,抑或是小军在加油添醋。或者是我太紧张了吧,小军讲的时候,只是当作笑话,他自己也没太当回事啊。再说,除了那天一起喝了顿酒,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尽管我把他看作兄弟,在他,我可能仅仅是一个普通朋友吧。



  我苦笑着摇摇头。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别再做过头事,我警告自己。
  我的气消了大半。
  当然,再见他时,我还是怒不可遏。
  刚出楼门,我就看见了他。他们应该是刚下班,排着队往宿舍走。我叫了他,他和同事交待了一下,跑了过来。
  “B哥。”他和我打着招呼,还是那副痞痞的样子,看见我一脸严肃,有些诧异。
  看看四周无人,我拉过他。



  “你都和小军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他一脸无辜。
  “算了吧,小军说我变态。你——”
  我不想再说了,狠狠地瞪他一眼,大步地走开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



  晚上,我正在看电视,电话响了。我看看号码,是他的。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
  “B哥,你在那儿?”
  “有事吗?”
  “我去宿舍找你,你不在。”这是他第一次找我,不算上次借榔头。
  “我把宿舍退了。”我很冷漠,抑制住心里的喜悦。
  “B哥,”他犹豫着,“刚才我和小军吵架了。”
  “是吗?”我心中一动。
  “我和他真的没说什么,”他解释着,“小军看见他的床铺开了,问我谁在这睡了,我说是你。”
  “嗯。”我听着。
  “我和他开玩笑,说你想女人了。就是玩笑,没有别的。”
  我暗笑。
  “我不知道你会生气。”他继续着。
  “那也不至于和小军吵架啊。”
  他没吱声,我在想象小军又会和我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我反问他。
  他沉默。
  “不是开玩笑的事。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喜欢你和别人说。”我缓和了语气。
  他继续沉默,我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你知道了吗?”我得便宜卖乖。
  停顿了一下,他回答:“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我不想再谈此事,就问他,“这两天怎么样?”
  “老样子。对了,你把宿舍退了,住哪儿了?”
  “我住酒店。”
  “哪天回北京啊?”
  “看完决赛就走。”
  “找时间请你喝酒。”他的语气也轻松不少。
  “行啊,看时间吧。”
  “你不生气了吧?”
  “没事儿。”我回答得很简短。
  “我明天上白班,我先睡了。”
  “好吧,晚安。”
  “晚安。”
  躺在床上,我一遍一遍回忆着刚刚的对话。我发现,我更喜欢他了。
  决赛日,我回公司混了大半天,约好和几个朋友晚上一起去酒吧看球。我准备回酒店先睡一觉。走到西门时,我看见了他。



  我已经几天没有看见他了。他穿着制服,拿帽子扇着风,和同事说着什么,仍是那副痞样。我正琢磨该怎么和他打招呼,他已经快步向我走来。
  “B哥,这么闲。”
  “没什么事。当班呢?”
  “嗯。明天走啊?”他递给我一支烟,点着了。
  “是呀。”我吐了一口烟。
  “还说请你喝酒呢。”他很真诚。
  “下次吧。”我转身要走,犹豫着。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突然,我灵光一闪。
  “不然晚上一起看球吧。”
  “行啊。”他继续扇着帽子。
  “下班给我打电话?”
  “好。”
  我哼着歌,拦下一辆出租车,心中充满了喜悦。
  但喜悦注定不会长久。
  回到酒店,我到总台调了个“球迷套间”。现在的酒店就是会做生意,商机一点也不错过。看着世界杯热火朝天,就把最好的房间都改成了“球迷套间”,既可以招揽生意,又可以多收钱。



  刚住店时我参观过一间,还不错。里间是标准的双人间,外间的会客厅,调换了大电视,又增添了一套麻将桌,能够让客人们在欣赏比赛之余,还能充分地娱乐。好像还提供若干啤酒和小吃。我记得当时我很佩服商家的精明,还提醒自己要好好学习。我本来打算拉朋友们过来看球,但是他们更喜欢酒吧的氛围,我也就乐得少掏一笔银子。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00:55:14

4

  躺在床上,我给朋友打了一圈电话请假。他们自然是很不满意,个个作愤愤状。我只能说晚上我要和一个老相好共度良宵,我知道只有这样的理由他们才能放过我。果然,在一片“重色轻友”的讨伐声中,我的请假请求被顺利批准。
  “老相好”?我自己笑出了声。“新相好”还差不多。“新”是一定的,“相好”呢,就未必了吧,天知道。我困意全无,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想象着晚上将要发生的事。只有我们两个,够暧昧。
  “你痴了吧。”我笑着骂自己。
  快六点,我估计他已经洗完澡,拨通了他的电话。
  “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哎呀B哥,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现在不行啊,我得替一个哥们盯会儿班。”
  “怎么回事啊?”我有些不悦。
  “有个哥们在外边吃饭,赶不回来,让我替他一会儿。”他忙解释。
  你不是已经约了我了吗?还答应这种事?我抑制住心中的不快。
  “得多长时间啊?”我问他。
  “大概一个多小时吧。”
  “我等你。完事就给我打电话。”
  “行。”他犹豫了一下,答应着。
  放下电话,我有些不安。这小子不会放我的鸽子吧,那我可就是倒霉透顶了。
  焦急中我等待着,不停地抽着烟。几次想给他打电话,想了想,终于作罢。八点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的电话还没有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着一直安静的电话,决定回公司。
  他不在西门。我把另外两个岗也转了一下,他也不在。



  他在骗我吗?我有些愤怒,也有些伤感。我得找到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摸到了他的宿舍。
  他宿舍的门没关严,敞着一条缝。我推开门,他不在,一个陌生的男人做在他床上。看见我,他连忙起身。
  “小A呢?”我问他。
  “他去冲凉了,马上就回来。”他停顿一下,“你是?”
  “啊,我是他朋友。”我坐在对面的床上。
  他递过一支烟,为我点着。“我是他哥,今天过来看看他。”
  我一阵失望。他哥哥来了,他还能出去吗?
  “小A一个人在这儿,平时就靠你们这些朋友照顾了。”他哥客气着,比他圆滑多了。
  “哪的话。”我也客气着,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正说着,他回来了。他明显一愣,和我打招呼,又把我介绍给他哥哥。
  “你还没完呢?”
  “还没呢,那小子还没回来。”他用毛巾擦着头发。
  “那我先走了。”我讪讪着。
  “过会儿我给你电话。”他追出来。
  出了公司,我在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天有些擦黑了,但路人还很多。我找了个路边店的台阶,坐下来,点燃一支烟。
  他那一愣意味着什么呢?我回味着。他没想到我会找他吗?还是嫌我太着急了?抑或是觉得我对他不信任?我胡乱地猜测着,始终也不能确定答案。我的良苦用心他肯定体会不到,但他会在意我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患得患失了呢?我责备着自己。这不是你的作风啊。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正想着,电话响了。



  “不好意思,B哥。今天不能和你一起看球了。”
  “没事儿。”我淡淡地。尽管已有准备,我的心还是凉了半截。
  “那个女孩儿来了,她让我陪她去网吧。”他轻快地讲着,好像没察觉我情绪的变化。
  “好好玩吧。”我回应着,突然意识到他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儿的。
  “嗯。下回再请你吧。”
  “行啊。”我竟然还笑得出来,开始调侃,“有什么进展通报一声啊。”
  “得嘞。”
  收了线,我静静抽着烟,什么也不想想,也不知要到何处去。我默默看着街上匆匆的人流,发着呆。
  回到北京,生活在继续。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想起他。他会想我吗?
  朋友送给我一部新手机,我也买了张新SIM卡。用北京的号码,毕竟方便些。看来石家庄的手机号要下岗了。石家庄的手机号可以遗弃,但石家庄的记忆能割裂吗?



  我把玩着手机,研究新手机的功能。我想起他,突然间有一种给他打电话的冲动。我犹豫着,这个电话我能打吗?我总得找个理由先吧,对自己,也对他。但是这冲动越来越强烈,终于,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好。”听筒里传来他年轻的声音,很有磁性。我已经几天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你好。”我故作深沉。
  “您哪位啊?”他有些疑惑。
  “我是你B哥。”本来我还想逗他一会儿,想了想,算了。
  “哎呀,B哥,我还以为是谁的电话呢。我没见过这个号码。”那种熟悉的痞样又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心中一荡。
  “这是我的新号码。”
  “以前的不用了吗?” 
  “可能吧。”
  “那我往后给你打电话就算长途了。” 他继续痞着。
  “是呀。”我应着,心里在想,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有事儿吗?”他问我。
  “没有,”我迟疑了一下,想起他曾和我说过喜欢抽北京烟。“对了,我过几天回去,想给你带条烟,你抽哪一种北京啊?”
  “不用,不用,不用。”他推辞着,“干嘛那么客气啊!”
  “怎么客气啊?那么见外。”
  “真不用。”
  “谁跟谁呀,”我有些不悦。
  他可能也觉出我有点不高兴,连忙说,“那就谢谢你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就收了线。过后我发现,这段通话已经被我无意识中录在了我的手机上。就像祥林嫂呼唤阿毛一样,每当想起他,我就会放两遍录音,细细地倾听他的声音。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个汗呢!
  周末,我又回了石家庄。
  我心里实在是想再看看他。
  快到公司时,我给他打电话。他告诉我他就在西门。



  我让出租车停在西门口。刚下车,他就看见了我,慢慢地踱过来。我把手里的烟递给他。
  “谢谢。”他嬉皮笑脸,言不由衷。
  “谢你个头啊。”我骂着他,掏出两支烟,他点着了。
  “什么时候请我喝酒啊?”我逗他。
  “今天就行。”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定了,”我停了一下,看着他,“不许再放我鸽子了。”
  “我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他一脸无辜。
  我瞪着他,他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
  晚上,我在公司门外等他。正抽着烟,我看见他一晃一晃从门里出来。他穿着白色大背心,米色短裤,居然光着脚,穿着拖鞋。
  “操,你小子倒是真休闲。”我挪揄着,“不过你这身打扮,我们能去哪儿吃饭呢?”
  “哪一条中国法律规定穿拖鞋就不能进饭店了?”他抬起右腿,故意把脚尖绷得很直。
  我无语,我甘拜下风。
  公司离民心河不远。石家庄缺水,市区没有一条河。勤劳的人民在市政府的带领和号召下,在市区修了条环状的人工河,命名为民心河。这民心河酷似北京二环的护城河,只不过规模要小一些。我们沿民心河走着,随意地聊着天。他告诉我,闲暇时他经常跑到民心河钓鱼,当然大鱼是钓不到的,因为根本就没有。我也给他讲我钓鱼的故事,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拉拉手”就坐落在民心河的边上。这是一家韩式餐厅,间有些酒吧的味道。我很喜欢吃韩国菜。当初在大连,“大韩一”和“小韩一”就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石家庄韩国人少,韩式餐厅也不多,对于喜欢韩餐的人来说,“拉拉手”还算一个不错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在缺少酒吧的石家庄,它可以多少让我找回一些酒吧的感觉。
  我们直奔二楼,找了一个边上的位子。这是个小隔间,不容易被人打扰,又很方便观赏对面歌手的演出。
  我把菜单递给他,让他点。他看了半天,也未置可否。后来还是我点了一盘烤牛肉,一盘烤鱿鱼,几个蔬菜,我又叫了一瓶“真露”。
  等着上菜时,我们半天没说话,静静地听歌手唱歌。这个歌手据说是师大的老师,自己弹着吉他,吟唱着一些八,九十年代的老歌。他在儿这已经唱了五六年了,有几次我还花钱点过他的歌。大学时,我也曾算是个业余的酒吧歌手,我很留恋这种伤感的感觉。
  喝了几杯酒,他开始滔滔不绝。他讲述他少年时的经历,他的第一份工作,他在北京打工的事情,以及短暂在亲戚家寄住时或多或少的寄人篱下的感觉。他曾经的轮廓在我脑海中模糊地呈现出来。
  他又给我将他的初恋。初恋时尽管年幼无知,却也不乏激情和美好。后来的女朋友因为他一次意外的中暑,唯恐他身患绝症而躲避不及;再后来的女友要求他买房,他退避三舍;



  现在他正在追一个卖手机的女孩儿,叫小李。按照他的描述,小李绝对是“很刁很暴力”。但是“王八瞪绿豆”,他很喜欢她,但她对他却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
  我静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他两句。我凝视着他,被他的信任与亲近所感动,心中充满了对他的疼爱。和着歌手,我轻轻哼唱着,他也不再讲述,静静地看着我。“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我们一起哼出了最后一句。
  刹那间,气氛变得诡异而暧昧。
  我点燃一支烟,想掩饰自己的心情。桌边挂着一本留言本,上面都是顾客的随笔和漫画,很有趣。我摘下来递给他。他好像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看得津津有味。末了,他提起笔,想了想,在上面写道:“愿天长地久。小A 即日”
  我心中一荡,问他,“写给我的?”
  “不是。”他轻快地回答。



  我大窘,我意识到他是写给谁的了,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静静地看着我。
  吃过饭,我们又去练歌房K歌。他唱歌不是跑调,而是根本不着调。在啤酒的刺激下,他尽情地发挥着,我也受尽了折磨。当然,我也唱了不少的老歌,像齐秦的,童安格的,张雨生的。我对自己的唱功还是蛮自信的,从他的炯炯有神的目光中也能看出对我的赞赏。
  忽然间,我在问自己,“我是在唱给他听吗?”
  从练歌房出来,我们都已是满身臭汗。我提议我们去洗澡。到了洗浴中心,杨子正当班。
  杨子的老公小强是我的朋友,小A也认识。



  提起杨子和小强,还有一个典故。
  有一次我来洗澡,杨子看见我,忙和我打招呼。正说着话,小强给她打电话请假。
  “杨子,我今晚有事,就不回家了。”
  “什么事啊?”杨子有些不悦。
  “我也不知道,B哥说让我跟着他就行了。”
  “你骗人。”
  “是真的,不信我让B哥和你说话。”
  “行,”杨子很坚决,“我让B哥和你说话。”把电话递给我。
  在休息厅休息时,我把这个典故讲给小A听,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我端详着他。
  “不,”他也很坚决,“在洗浴中心我睡不着。”
  “你看这么晚了,我还没订酒店呢。”我争取着。
  “傻啊你,”他瞪着我,“去我那儿睡呀!”
  我的心中充满了温暖。
  乖乖地,我躺在小军的床上,“一觉到天明”。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00:55:47

5

  第二个周末,我又溜回石家庄。



  晚上,我约了他看电影。我们到了影乐宫,放的片子倒不少,就是没有太好看的。最后我们选了《本能2》。
  放映厅里的人不多,我们隔了一个位子坐下。这部片子我已经看了好几次,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下面的情节。有时我偷偷侧过头,他看得聚精会神,光线反射到他脸上,不断变幻着图案。这一切让我着迷。
  中途,他的电话响了,他忙跑到厅外接电话。
  “小李来公司了,在兰兰那儿。她们找我。”他悄声地告诉我。
  兰兰是他的女同事,和小李的关系很好,他就是通过兰兰认识小李的。小李经常在兰兰当班时到公司找他和兰兰玩。他曾经告诉过我。



  我看看他,没吱声。
  他不好再说什么,继续看电影,难受得像只猴子。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又到外面接电话。
  “我告诉他们我在舅舅家,有事呢。”回来他对我说,“她们限我十五分钟赶回公司。”
  我看着他,仍是没说话。
  “我要是不回去,我就惨了。”他抬起胳膊,“她们会把我拧紫的。”
  我扑哧一下乐了。“你还算个男人吗?”



  他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这回他没出去,坐在座位上,有些气急败坏,“我真的有事呢,回不去,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看完电影,我要带他去喝酒。他急忙和我说,“我得先回趟公司,见见他们。”
  看着他的落寞样,我又乐了,拦了辆出租,和他一起回公司。他怕兰兰他们看见我,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后门,车还没停稳,他就跳下车,向公司冲去。
  “我在西门等你。”冲着他的背影,我喊着。
  我慢慢地踱到西门,在冷饮摊买了瓶可乐,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兰兰和小李骑车从我身前经过。见到我,他们一愣,交头接耳一会儿,远去了。我不想再看到公司的人,走过马路,找了块台阶坐下。刚点着一支烟,就收到他的短信。
  “B哥,时间太晚了,明天我还要上白班,我就不过去了。”
  “你敢不来。”我的回复很快。“我在西门对面等你。”
  这是我们第一次短信联络。我还没有抽完烟,他就站到了我面前。我们又回到影乐宫,找了个街边摊儿,喝起酒来。
  “刚才小李打电话,问我晚上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呢?”
  “你怎么说?”我看着他。
  “我告诉她们没有。”
  “其实,我不是非得把那部电影看完,”我对他说,心中略微闪过一丝歉意。
  “我知道。”他打断我,“你只是想看看,在我心中你究竟有多重。”他炯炯地盯着我。
  我一愣,我的心思真的被他说中了。
  他得意地笑了。
  “小A,你知道吗?”我有些严肃,“我每次回石家庄,只是因为你在。”我强调着,“只是因为你。”
  他点点头,“哥,我知道了。”
  温暖的感觉再次簇拥了我。
  喝完酒,我让他和我去酒店住,他不肯,非要回宿舍,我只能作罢。



  回北京的火车上,我回味着这个愉快的周末。我觉得我们很有默契,彼此又亲近了许多。他正在上班,我不想给他打电话。“可以发短信啊。”这个念头冲动着我。
  发什么内容呢?我忽然记起我们姓名的首字母分别是A和B。往后我们就互叫小A和小B吧。他曾给我讲过他们背工作守则的故事,我也给他编一段守则吧。下面是短信内容:
  “至:小A
  小A守则
  1。小A是个男子汉,不许听别人的话。
  2。小A必须听小B的话。
  ------------
  7。小A必须和小B随时保持联络。
  小B”
  很快,他的回复到了。
  “哈哈,小A和小B,真有意思,亏你想得出来。”
  “别光笑,内容看了吗?”
  “看了。”
  “不仅要看,而且要背下来,并且要坚决执行。”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
  我们相互发着短信,时间过得飞快。
  小A和小B?我笑了,不禁佩服起自己。



  回到公司,正赶上开会。我百无聊赖,摸出手机,偷偷给他发短信。
  “好想给你打电话,但正在开会,无奈中”我按下发射键。
  “什么好想你,好肉麻,你变态啊?”我的心一沉。
  “看清楚,不是想你,是想给你打电话。”
  “哈哈。”
  过了一小时,他的短信又到了。
  “小B,干啥呢?小A”他学得倒挺快。
  “仍在开会中。 小B”
  “你们怎么那麽多会呀? 小A”
  “我的工作就是开会呀,无奈呀, 小B”
  晚上八点,会总算开完了。我到楼下餐厅吃饭,又发了一条短信。
  “总算开完会了,干嘛呢? 小B”
  可是直到我吃完饭,我也没等到他的回复。我疑惑中,郁闷中。
  回到家,躺到床上,我总算收到了他的短信。
  “小李看到你的短信了。”敢情他和小李在一起。
  “如何?”我不动声色。
  “他问咱们俩什么关系?”
  “又如何?”
  “我说就是朋友啊。”
  我沉默。
  “怎么,你生气了?”他追了一条。
  “我的短信为何让别人看?”
  “她非要看,我拦不住她。”我笑了,我相信。
  “以后不给你发短信了。”
  “别呀,往后不让她看了。”我信不过他。
  “把我的短信删掉。”
  他沉默。
  我不想太沉重,发了一条:“晚安!”
  这次回复很快就过来了:“晚安!”



  接下来的周末,我在石家庄只呆了一个白天,和他吃了顿饭。第二天我要回东北给母亲办“六十六”,我连夜返回了北京。早上我还没起床,他的电话就吵醒了我。
  “B哥,我和老马打架了。”
  我心中一惊,忙问他怎么回事。老马是我在公司最好的朋友。当然,除了他。
  他为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只是因为工作上的一点小事。我安慰着他,告诉他不会有什么事。
  我又拨通了老马的电话。一提起这事,老马立刻火气三丈。
  “操,那小子算什么东西啊,还和我拉硬。”老马是物业的,他们和保安互相瞧着都不顺眼。
  “至于吗,那点破事儿,那么大火气。”我劝着老马。
  “我要不看他和你关系不错,哼!”老马停住了,没继续说。他已经知道我们最近走得挺近。
  我打着圆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又给他打电话,嘱咐他许多,告诉他不要为了工作上的事太玩儿命。
  “别让我太操心。”最后我恳求他。
  在火车上,我收到了短信,是他的。
  “在火车上?”
  “嗯。”
  “到哪儿了?”
  “刚过丰润。”
  “我找小李了,她不理我。”
  “笨。”
  “怎么办?”
  “再找。”
  “怎么找?”
  “有点创意。”
  “什么创意?”
  “自己去想,哈哈。”
  到了北戴河,我又给他发短信。
  “快到秦皇岛了。别找小李了,给你发个渔家姑娘吧。”
  “照收。”
  “发张照片先?”
  “我手机收不了短信。”
  “哈哈。”
  快下车,他的短信又到了。
  “给阿姨带好。祝他老人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
  下了火车,我直奔酒店,家人都已经等着了。和众多长辈们一起吃饭,那滋味是相当地难受。随意地动了几筷,陪妈妈说了几句话,我就带着几个同龄人逃离了酒店,找了一家烧烤,畅饮起来。
  这些同龄人都是我的发小,好久不见,自然有很多话题。可是我的脑子里竟然都是小A的形象。趁着大家不注意,我给他发了条短信:“问候已转达,我妈让我谢谢你。”
  过了半天,我也没有等到回复,这多少让我有些坐立不安。借着去洗手间,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他那边背景声音很吵杂,他说正在和朋友喝酒,过会儿再打给我,我告诉他我也在喝酒,就收线了。回到酒桌,我应付地和朋友们喝着酒,一直留意口袋里的手机。手机始终静静的,没有我期待的震动。我忍不住又发了条短信:
  “少喝点儿酒。”



  这次他很快就回复了:“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怔怔地看着手机,思维像停顿了一般。他这是什么意思呢?对我,他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啊!他究竟怎么了?我有些六神无主起来。
  后来我知道,那一整天小李都没给他好脸色,他郁闷极了。哈哈。
  现在回想起来,我很留恋那三个月的日子。我们每天都要通电话,或者相互发十几条短信。每天早晨,第一条短信肯定是“Good Morning。”每天夜里,最后一条则是“Good Night。MSU”。本来我想直接写成“想你”或“missing you”,但是我不敢,只能用了简写。我很享受这种暧昧的感觉。我已经摸清了他的换班时间和生活规律。在早上,如果他上夜班,我会六点半发第一条短信,和他一起迎接晨曦;如果他上白班或中班,我会八点半发第一条短信,叫他不要偷懒,赶紧起床。在晚上,如果他上白班,我会十点半发最后一条短信,提醒他不要贪玩,早点入睡;如果他上中班或夜班,我会十二点半发最后一条短信,我要陪他一起入眠。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00:56:20

6

  我们彼此很期待见面。我每周都回一趟石家庄。大部分时间都在周末。如果他正当班,我就会调成其他的日子。我和他打趣,我每请一天假,就要被扣四百块钱。他则是怪我每次回来都住酒店,无端地浪费那么多钱。我每次回去都要给他补英语,在我这个高手的指引下,他的英语水平日渐提高。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啊!
  闲话少叙,一转眼到了八月。这天下班,我想起了他要补习英语的事,就跑到了图书大厦。他想学计算机,但底子太差,只能从基础补起。我选了《新概念英语》第一册,还有相应的注释、语法练习、书法练习等等。结账时,我发现还有配套的磁带卖。我不确定他是否有录音机,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我在图书大厦给你买书呢。”
  “是吗?”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了,“买什么书啊?”
  “新概念。”
  “干啥用啊?”他问我。
  我晕!我告诉他是英语教材,又问他是否有录音机。
  “录音机我没有,但我能找来一个复读机。”
  “行啊,我就连磁带一起买了。你可得好好学啊。”
  “我向毛主席保证。”我又想起他的痞样。他如果向我敬礼,会是什么样呢?
  我拿了磁带,想了想,又选了两本字帖,一起去结账。
  周末,我搭朋友的车回石家庄,到了省政府,我谢绝了朋友的挽留,拨通他的电话。
  “你在西门吗?”他今天上白班。
  “没有,我今天没上班。我在小李这儿呢。”
  小李住在建国路,离省政府不算远。
  “我回来了,把书和磁带给你拿来了,你过来取一趟吧。”
  我们约了在三院门口见面,很快他坐着出租车就赶到了。他下了车,和我打着招呼,出租车没有开走,好像还在等着他。
  “怎么?”我有些疑惑。
  “小李一会儿就下班,我得回去给他们做饭。”托小李的福,她的同屋也都成了他的主人。
  我皱了皱眉,“让车走。”我对他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付清了车费。



  我把袋子递给他,带着他走到维明街上,进了一家川菜馆。一路上,他不断地打着和接着电话,无非是请假或告诉他们如何继续把晚饭做完。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心里暗暗发笑。我出事来到石家庄时,就是在这家餐厅,朋友请我吃了第一顿饭。一晃儿八年过去了。我独自打量着餐厅,真是物是人非啊。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叫了白酒。起初,他还有些心不在焉,总想着尽快回小李那里,但几杯酒下肚,他就已经确信我不会放他走了,渐渐地也平和下来。
  “B哥,我出事了,我被人砍了一刀。”
  我心中一炸,酒意全无。
  “昨天大力耍酒疯,拿刀砍小杰,我替他挡了一刀。”
  小杰是他们队长,大力是前任队长,他们俩的矛盾全公司都知道。
  “傻啊你,替别人挡刀。”我急了,“伤着没有?”
  他侧过头,在他左耳上方,贴着两块创可贴。看来没什么大恙。我心头一宽。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他。
  大力被小杰顶替后,心里一直窝着股火。昨天喝多了酒,就拎着一把大片刀,跑到小杰屋里要砍小杰。正赶上他在,就拦了一下,小杰趁势跑掉了。



  “幸亏我躲得快,又带着帽子。”他比划着和我说。
  我望着他,刺骨的心痛充盈着我。
  “我真想找人废了他。”提到大力,他愤愤然。
  “千万别做傻事。”我叮嘱他。有我在,这事轮得到你吗?
  他又给我讲事后大力如何向他道歉,公司和派出所又是如何介入。我只是茫然地听着。酒我已经喝不下去了,小李又不断打电话催促他。我结了帐。
  分手时,我对他说:“明晚到公司找我。”
  他看着我,点点头。
  回到公司,我挨个宿舍找大力,他不在。老马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从网吧跑回来,把我拽到他的房间。
  老马给我点了一支烟,“是为小A的事儿吧。”



  我抽着烟,没看他。
  老马转到我面前,蹲下。
  “傻弟弟,你已经离开石家庄了,现在混得也不错,可不能做什么傻事了。”
  老马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知道我的手段。
  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想哭。
  老马带我到了一家歌厅。熟识的妈咪给我们选了两个很靓的小妹。我们喝酒,唱歌,疯狂了大半宿。老马到隔壁的房间,做了他的小妹。我没做。小妹累得趴到我的腿上睡着了。



  顺着眼眶,我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中午,我躺在老马的床上,凌晨的酒劲儿还没过。大力和老马推门进来了。
  “你小子一走就不回来了。”大力和我打着招呼,他也算是我的朋友。
  我笑了笑,没吱声。
  “操,”他迟疑了一下,“前晚喝多了,差点没出事儿。”
  “怎么了?”我装作毫不知情。
  他简单地学了下经过,和小A讲的没多大出入。
  “真后怕,当时要是伤到小A我可怎么办呢?”他看着我。
  “伤到谁也不好啊,”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都多大了,什么事儿没经过啊?”
  “就是,就是,”他忙说,“酒喝多了,一冲劲儿就上来了。”
  “幸亏没出大事儿,你没吓着人家孩子吧?”我指小A。
  “没。我已经向他陪过不是了,我还得好好补偿补偿。”
  “这就对了,”我意味深长地说,“赶紧把事儿了了吧。”
  他点着头。在他身后,老马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我看着大力,递给他一支烟。如果昨晚我找到你,我已经把你给劈了。我对自己说。
  吃过午饭,我感觉很累,在老马的床上躺了一下午。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想着昨天和他的约定。已经快六点了,他还没到公司。我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我在公司呢。到了后打我手机。”



  “不好意思,我今天就不过去了。”我知道他昨天睡在小李那儿。看着回复,我心中一凉。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怎么了?”
  “小李今天休息,让我陪他们打麻将。”听筒里传来女孩子们的嬉笑声。
  我有些不悦,我可是等了他一天一宿啊!为了他的事到现在我还没缓过劲儿呢。但我不想太为难他,能哄得小李开心,他也很不容易。
  “那就算了吧,我回北京了。”
  “下周见吧。”他急着收线。
  “不行,”我忽然间想起来,“你得把身份证给我。”下周初我要去云南出差。我的身份证放在他的宿舍。
  他犹豫了一下,“你等我吧。”
  四十分钟后,在东明桥头,我见到了满头大汗的他。
  “你小子不够意思。”我埋怨着他。
  他只是嘻嘻地笑。



  “重色轻友!”
  “哥哥,我就重这一回,行吗?”他继续嘻嘻。
  我不禁被他孩子般的笑脸所感染。我的存在,不就是让他更幸福吗?
  不过那天我终究没有走成。和他分手后,我就碰到了飞飞。飞飞曾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现在自己单干了。见到我,他喜出望外,非拉着我去他家喝酒。他的全家我都很熟,我和他,他小舅子喝得昏天黑地,晚上也没走,就在他家的小房和他小舅子挤了一宿。
  席间,我曾给他发过一条短信:“没走成,遇到朋友了,喝酒中。”过了好久他才回复:“慢慢喝,少喝点儿。”看来尽管小李对他爱理不睬,但管他还是很严的,他也是身不由己啊。我苦笑着摇摇头。



  第二天在火车上,我隐约觉得身上有股怪味儿,想了半天,我才弄明白那是飞飞家小房的味道。我马上不平中,抄起手机给他写短信:
  “七宗罪
  一.你让我白白等了一夜一日,颇像傻老婆等孼汉子,极度不平衡。
  二.喝了一顿不在计划中的酒,现在仍头痛欲裂。
  三.住了一宿肮脏的小房,全身上下臭气熏天。
  四.被迫同意下周日回来参加朋友的婚礼,近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被迫下车要先回家洗澡,换衣服。
  六.被迫推迟与索马里老头的约会,极为不敬。
  七.你这么单纯的人都会重色轻友,让我丧失对人性最起码的信心。”
  很快,他的回复到了。
  “哈哈,我知错了,下回请你。”
  和索马里老头的云南之行很愉快。他在欧洲一个基金会负责对华扶贫项目,这次我以志愿者的身份协助他完成一个项目。这了却了我长期的一个心愿。工作三天就完成了,老头先行回京,我则留在昆明,会会朋友。
  返程等机场大巴时,我得知航班要晚点三个小时。操,下次再也不能选东航了。无奈我只能在四周闲逛。附近有一家Billy专卖店,我眼睛一亮,反正是无聊,就给他选一套衣服吧。



  我挑了一条石磨兰的仔裤,一件细兰格的短袖衬衫。我直觉他的尺码应该是32,但我不敢肯定。
  “你小子腰围多大啊?”我给他打电话。
  “怎么了?”
  “我买衣服呢,给你捎一件。”
  “这么好呀。我哪儿知道我腰围多大啊?”



  “你丫怎么这操性,平时怎么买衣服啊?”
  “都是现量啊。”他挺无辜。
  “那现在去量。”
  五分钟后,接到他的电话,2尺4,果然就是32的。
  我付了款,想了想,又买了一条33的。这是我的尺码。如果那条他穿着小,这条就给他。



  我回到石家庄,拉着他回到房间试衣服。还别说,他倒真是个衣服架子,总算没让我白费心思。这天他有事儿要回家,我也没留他,只是告诉他我第二天下午走,让他有可能就赶回来。晚上老马请客,来了很多朋友。前几次回来,为了能和小A多呆一会儿,我都瞒着他们,这次他们毫不留情,非要把这一个多月的损失补回来。我被灌得醉醺醺的,推掉了一切饭后活动。小军不让我去酒店,非拉我去他的宿舍住。见我犹豫,他打着哈哈,说,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那儿住了,再说今天那儿也没人。我想了想,就跟他走了。



  途中,小军带我到保安部,他要处理一些事情。我闲着无事,就用桌上的电话打给小A,可怎么也打不通。我也懒得再想。送走小军,我打量了一下房间,决定在小A的床上睡,给自己的理由是他的床更干净一些。
  说也奇怪,尽管我醉得不成样子,但怎么也睡不着。我看了看手机,十点半了。他在做什么?睡了吗?
  “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发短信。
  没有回音。
  “我躺在你的床上想你。”我继续。
  没有回音。
  “下辈子做个女人吧,我要你。”
  仍就没有回音。拿着手机,我睡着了。

jh 发表于 2009-8-20 09:30:12

同路难...如果真就祝福你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23:39:43

7

  早上醒来,手机上还是没有他的回复。我有些茫然。他在做什么呢?我发的短信他没收到吗/想起昨天夜里发的短信,我有些不安,进而又有些自责。我怎么能对他说那些话呢?那些话会不会刺激他啊?我做的算哪门子的事呀。他会不会怪我呀?他会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啊?他会疏远我吗?问好一个又一个地闪现,我却想不清楚答案。看来酒真是乱性的东西,往后可不能这样乱喝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在床上震动起来,是他的短信:
  “办公室号码已被我列入黑名单,打不通。我不知是你打的。”
  他没提后两条短信,我求之不得。看来他没有过于怪罪我。
  吃午饭时,他打电话告诉我,会在三点前回公司。不到三点,他就回来了。我们简单聊了几句,我就打车去了火车站。
  在火车上,我给他发短信。
  “傻子,有事儿别一个人乱扛,记住,在北京有一个人始终在关心你。”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我摇着头笑了。傻孩子,我对你好,岂是用得着你感谢的。



  那一段日子,他和小李的关系不大好。小李总是和他若即若离,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几次想和她表白,都被她躲开了,但隔三差五,总会指使他做这做那,又像恋人一般。他很郁闷,也很痛苦。那时我们俩的电话和短信,主要说的就是这些事儿。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小李,长相一般,性格就更不用提了。我总觉得他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女孩儿。但没办法,他喜欢。我无语,每次只能安慰他,帮他分析分析,出出主意。可是我的经验也不完全适合他呀。



  我的心情也随着他时好时坏,以至于有一天在公司开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就当众和头儿吵了起来。我一直自认自己很职业,从不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在以前,这种事情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晚上,我一个人去酒吧喝闷酒。我又想起了他,想起了我们的关系。我觉得我好累啊。歌手开始演唱,我一听前奏,是童安格的《不必太在意》,马上拨通他的电话。



  我没有说一个字,他也是。我的心,乘着歌声的翅膀,飞向他。
  我们一起静静地听完这首歌。我在北京,他在石家庄。
  九月中旬,我主持的一个项目通过了国家的评审,这意味着会有几百万的拨款。消息传来,同事纷纷向我表示祝贺。这是项目组几个月的心血啊。我也难以掩饰激动,飞快地跑下楼,在花园里给他打电话。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项目通过了。”
  “好啊,祝贺你。”他也很兴奋,尽管他不完全明白。
  “真的很不容易,我都没想到这么顺利。”
  “还是你能干。”他开始夸我。
  “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没有你我可能都撑不下来,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意味着什么吗?”
  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些话就这样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他沉默了一下,“我是你最好的弟弟啊。通过就好,回来给你庆祝。”



  我感到一丝尴尬,赶紧收了线。
  那时还有一件事让他挺郁闷。他从家里拿了2500块钱,想去考驾校,恰好他原来的同事现在一家驾校上班,又承诺他很多优惠条件,他就把钱给了同事。可没想到,同事给了他两本书后就失踪了。通过各种方法,他还是联系不到同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受骗了。一个休息日,他决定去驾校探个究竟。我们在短信里约好,有进展尽快通知我。



  下午我正开会,他发短信:“我被骗了。”原来他找到那家驾校,得知他的同事已经辞职了,而同事给他的收据上没有盖驾校的章,驾校也不认账。我想象他焦急的样子,忙安慰他不要着急,晚上我会赶到石家庄帮他想办法。
  七点半,我到了公司后门。过了快半小时,他才出来。原来小李来了,他刚才在兰兰那儿。我们又到了影乐宫门前的小店,边吃边商量。最后我们商定,先不采取其他办法,尽可能先找到他原来的同事。
  席间,小李和兰兰不断给他打电话,好像对他离开他们很不满,让他尽快回去。他则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一个劲儿地解释说他确实有事。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不然我回北京吧,你去找他们吧。”
  他犹豫了一下,端起酒杯,“先不管他们,喝酒。”我们继续喝酒。
  不一会儿,小李的电话又过来了。这回小李应该是出离愤怒了,声音大得我都能听得很清楚。他很窘,看看我,起身去店外接电话。
  “他们让我去小李家打牌,”回来他和我说,“他们马上就到。”
  “那我回北京了,” 我忍住不快,“我也不想见他们。”
  “别,”他打断我,“我不会去的。我要去了,能对得起你吗?”
  我没说话,怔怔地看着他。
  那一个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临走,我让他去酒店陪我,他竟然同意了。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在酒店陪我住,说他不习惯。天才知道是不是那回事儿。我开了房间,放上热水让他洗澡。他很害羞,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脱光,穿着内裤进了浴室。“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过屁股的样子。”我感到很好笑,想捉弄他一下。五分钟后,我打开浴室门,叼着烟,倚在门框上看他洗澡。见到我,躺在浴缸里的他紧张得想要坐起来。



  我哈哈大笑,“我没见过吗?紧张什么呀!很稀罕你吗?”
  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脸涨得通红。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十一又快到了。闲来无事,我翻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惊然发现我们俩的短信已经超过了一千条。我决定在电脑上整理这些短信。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做事力求完美。从字体、字号到标点符号、核对时间,再加上经常会回味一下当时的场景,整理短信竟花费了我四个晚上的时间。当然,这也是一段幸福的回忆。最后,大功告成。我创建了一个新文件夹,命名《小A和小B》。



  老刘给我打电话,抱怨我长时间不露面。在北京,我有几个铁杆牌友,老刘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家公司的财务总监,家境殷实,家居环境良好。他老婆在外地工作,平时家中只有他一个人,再加上他住在花市,位置居中,他的家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的聚会地点。
  桥牌我是在大学练出来的。本来很喜欢打麻将,但有一段时间学校抓得紧,无奈只能玩桥牌。阴差阳错,居然手练得还不错。老刘很喜欢和我搭档,只要我在,一般他不会找别人。这两个月我忙着回石家庄会小A,居然一次也没参加活动,也难怪他们会很不满意。我连忙说,这次我一定去。
  来到老刘家,好家伙,革命队伍壮大了,居然有七个人。吃过饭,我说,让革命小将锻炼锻炼吧。老刘骂我,你小子很老吗?我说,可不,老婆孩子都一堆了。大家笑骂一阵,开战了。老刘见我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我拉着小健,走下楼来。
  马路对面就是明城墙遗址。华灯初放,映射到城墙上,愈发显出历史的厚重。我和小健徜徉在城墙下。小健是个成功的心理医生,在业界小有名气。我很喜欢和他聊天,渐渐地我们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小健,有件事帮我分析分析。”
  “说吧。”他永远是那么平淡,可能是职业使然。
  我把小A和小李的事学给他听。
  “恋爱中的人是最难把握的。”想了想,他对我说,“这个小李这样表现,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她很爱小A,但是对小A没把握,想通过各种事情考验小A,也许她稍稍有些自卑的心理,表现就是她会折磨小A。所以他会对小A若即若离。”
  “第二种情况,她根本不爱小A,跟小A交往,只是她占有欲的一种发酵,或者在朋友面前满足她的虚荣心。所谓若即若离,只是小A的感受,实际上,她一点都不会在乎他。高兴时会给他笑脸,心里不爽时,就如同陌路。”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他最后说,“她想爱小A,但不会爱。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我分析这个女孩儿成长的环境可能不是太好,儿时的生活或多或少给她留下了一些阴影。”



  前面空出了一条长椅,我们走过去坐下。我掏出一支烟,点着了。
  “对小A你有什么建议呢?”我问他。
  “也是两点。第一,离开她,忘了她。从你说的情况看,她并不适合小A。第二,如果小A真的喜欢她,离不开她,就要随时准备承受各种痛苦。有时候,承受痛苦也是一种幸福。”
  “有时候,承受痛苦也是一种幸福。”我在心里默念着,若有所思。
  一阵宁静。
  “老B,”他打破了这宁静,“你拉我出来,不光是为了谈这事儿吧?”
  我看着他,想着怎么开口。
  “我喜欢上一个人。”
  “好事儿啊。”他不假思索。
  “是个男的。”
  “也没什么呀。”他很平静。见我不说话,他转过身,对着我。
  “都什么年代了,这还算个事儿。恭喜恭喜。”他少有地挪揄着我。
  “少扯,人家烦着呢。”
  “怎么,你放不开吗?”他有些惊讶,“不像你的性格呀?”
  我放得开吗?我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我说他长得像铁子的事儿,我自己都不相信,他会相信吗?
  “你对他肯定特好,你小子就是这操性。”



  我点点头。
  “他对你怎么样?”
  “也不错。”
  “这事他意识到了吗?”
  “我不确定。”
  “很烦?”
  “是。我不知道往下怎么走。”
  “我觉得你不会排斥呀。”
  “是啊,我看得很开的。但是一到自己身上,我有点把握不住。”
  一阵沉默。
  “有过接触吗?”突然他问我。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摇了摇头。
  “想吗?”
  想吗?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确实想把他拥在自己的怀里。我想疼爱他。这算吗?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小健,他笑了,“老大你还没当够啊?!”
  我也笑了。
  他变得很严肃,“有时候,男人间的感情比男女间的感情还要美好。我不用多说什么,你是个聪明人。”
  我点点头。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总有一天你会想的。这很正常。爱一个人就是灵与肉的统一。”
  “可是------”
  他打断我,“如果是性别问题让你紧张,你就把他看做一个人,别管男女。只是一个你爱的人就行了。”
  我回味着他的话。
  “是小A吧?”他冲我眨着眼睛。
  我点点头。



  “你一说起他的事儿,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儿了,哈哈。”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有时间去看看同志网站,你就会好过多了。”
  妈妈要来北京看我。同每次一样,这次也是突然袭击——晚上七点到,四点才打电话告诉我。我推掉了晚上的饭局,赶往车站。
  今天是29日,车站熙熙攘攘,人流明显多了起来。接到老妈,我埋怨她非得赶这个时候来,累人累己,老太太一句话就给我杜回来了:“就想这时候看你,怎么了?”
  我忙讨饶。老太太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大好,虽然我嘴上从来不说,心里还是很惦记她的。说也惭愧,这么多年在外边野惯了,很少回家看望老人,反而是老妈时不时来看看我。
  我们坐上出租车。幸亏边上有司机,老妈也没问我什么事儿。老妈的性格,按照打乒乓球来说,是前三板——每次见面,都是审问——关心——展望。其实老妈也知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她的话我从来都是左耳听,右耳冒,但每次她都忍不住不说。好在老妈只是这前三板,之后就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快到家时,小A给我发短信:“她让我报警。”我忙给他回电话。
  “怎么回事呀?报什么警啊?”
  原来还是驾校的事儿,小李让他报警。
  “你有病啊,”我有些不满,“不是说好了先找那个人吗?再说就你那点屁钱,报警谁管你呀,你又不是没在刑警队呆过。”
  “可是她说应该报警。”
  “什么都是她她她,你自己没脑子吗?”
  他沉默。
  “想办法找到那个人,别把关系搞得太僵。记住了吗?”
  “我知道了。”
  收了线。妈妈问我,“是谁呀?话也不跟人家好好说。”
  “他自找的。”我恶狠狠地说。



  第二天上班,我想起昨天的语气可能有些重,就给他发了条短信:“别太着急,大家一起想办法,会解决的。”
  其实,昨天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太没有主见。本来那天晚上我们已经商量了各种办法,他照做就行了。在我看来,小李纯粹就是个傻丫头,她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可他偏偏就对她言听计从。这不,前天他告诉我,小李见了我买给他的那套衣服,说不好看,他就决定不穿了。我那个郁闷啊,那可是我从昆明给背回来的。都什么眼光啊?哎,没办法,恋爱中的男人。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23:40:46

8





  直到中午,他也没回短信。他怎么了?怪我了?没准当时小李就在他身边,添油加醋讲了我的坏话?我想不明白,又发了条短信:“怪我了?我也是为你着急。”
  一下午还是没有回音,我有些坐立不安。我试着拨他的电话,关机。他究竟做什么呢?不会真的怪我吧?难道他不理我了吗?我再发短信:“没得罪你吧?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
  回到家里,老妈已经做好了晚饭。好长时间没在家里吃饭了,吃起来真香。
  “假期有什么安排?”老妈问我。
  “没什么,”我边吃边答,“陪你呗。”
  老妈欣慰地笑了,“这才是乖孩子呢。”
  乖孩子?我都37了。
  洗澡时,我想到了小A。这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到现在也不和我联系。和我示威呢?他不知道我急得团团转吗?
  “你的电话。”妈妈在客厅叫我。我忙穿上浴衣,跑了出去。
  是他的短信。
  “我手机没电了,一直放在宿舍充电。”我如释重负。
  紧接着是第二条。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的眼睛潮湿了。
  第三条又到了。
  “Good night。小A。”
  我马上做出了一个决定。
  “老妈,”我转过身,“我有点急事,得回一趟石家庄。”



  一丝失望在老妈眼中闪过,好在她应该习惯了。
  见我穿衣服,老妈说,“都这么晚了,明早再走吧。”
  我摇摇头,“不行,我现在就得走。” 
  “对不起了,老妈。”我在心里说。
  上述故事发生于2006.6-9月。
  下面该写10月了。单纯按月份讲,10月是决定我们俩命运的一个月。

  下个月他就要过生日了,我想把这篇回忆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
  SHI天天,我的石家庄老乡,你好。
  好久没回石家庄了,石家庄怎么样?我听说把公交专用线的站台又挪到两边了,是吗?真能折腾。哈哈。
  在石家庄生活了八年多,交了很多朋友,很留恋那里。
  顺便问一句,你说我写的真实,是指什么呢?
  十一,共和国的生日。
  午夜,从北京到石家庄,只有一班从张家口始发的过路车,但票已经卖完了。我挤在人群中,混入站台。操,场面真壮观,就像当年红卫兵大串联一样。好不容易挤上车门,我就再也动弹不得了。看来我今天得站五个小时了。不过马上我就发现,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整列火车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那才真是让人逃无可逃,痛不欲生。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坐绿皮车了。我不禁暗暗同情起小李,她家是张家口的,来回都会坐这趟车。
  早晨七点,我站在他宿舍门口,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我加大力度,又敲了几下。
  “谁啊?不说名字不开门啊。”痞得要死,我喜欢。
  “你大爷的,再不开门,我就把你光着身子从窗户扔出去。”
  他把我放进去,又迅速地溜回床上,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你妈不是在北京吗?”
  “我想你了。”



  今天他上中班。吃过早点,他非让我陪他去买鞋。我晕!我最怕的就是陪人逛街了。想当初搞对象时,万不得已陪女友逛街,每次在商场门口,我都会留下来抽烟,让她一个人进去逛,弄得人家老大不满意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我还得陪人逛街,而且陪的还是个男人。真是啥人啥命啊。
  在北国商城转了两个小时,也没有选中。绝大多数他看不上,看上的又太贵了。我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家伙真固执,固执得近乎愚昧。过后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证实了我的判断。可能上次他和小李一起逛北国,小李曾说过有一双鞋他穿上会好看,今天他就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找那双鞋,但是没有找到。我心中不以为然。哼,就小李那眼光?看看她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模样就知道了。



  我不想扫他的兴致,就告诉他,北国的鞋基本是从华北鞋城进的,我们不如去那儿找找看。他同意了。到了鞋城,我才意识到我的建议有多么愚蠢。鞋城太大了,要逛完得花多少时间啊。我是“才出狼口,又入虎穴”。我晕菜了。
  我陪他一家一家地转,一双一双地试。如果当时有地缝儿,我肯定立马儿就钻进去了。
  转了一圈,还没有买成。我们决定再回北国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我们总算找到了那个品牌的专柜,但当时那款已经断货了。无奈,我们只能又回到华北鞋城。
  天可怜见,最后他总算买了一双鞋。不是原来看上的那双,是个杂牌子,才花了一百五十元钱。
  我们决定去“小土豆”吃饭。过路口时,我的手下意识地搭到他的肩上,很快他就躲开了。吃饭时,他给我讲了一段经典往事。小时候,有一次他妈妈给他哥买了双新鞋,没给他买,他气不过,晚上愣是没睡,穿着那双鞋走了一宿。
  “丑闻啊,丑闻。”我笑出了眼泪。
  四点半,他去上班,我在他宿舍睡觉,约好他下班请我去吃面。
  一夜没睡,又走了一天,我太累了。
  他把我从床上摇醒,他已经下班了。他告诉我,他有事要出去,不能请我吃面了,让我自己去吃一点。我没觉得饿,又很困,就没下床。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刚醒来,他也回来了。原来昨夜他和几个同事打麻将,手气还可以,没输。他又告诉我,驾校的同事也给他退回来二千块钱。
  “二千就二千吧,总比没有强。”我安慰他,“你把这钱给我,我再帮你找个驾校。”
  他答应了。



  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又做了个按摩。回来他继续上中班,我买了几本书在他宿舍看。我决定这几天就在他宿舍睡,这样可以和他多呆一些时候。他也反对我住酒店,说那是花冤枉钱,反正他这也有地方。
  快下班时,他打电话叫我下楼。我们在公司门前的地摊上胡乱喝了几瓶酒,又吃了面。他总算请了我一回。虽然刚刚十一,夜间已经有些凉意了。喝完酒,我身上竟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三四日他上夜班,之后就是两天连休。我们约好,趁休息日到周边找个地方好好玩一玩。
  三日,他起得很早。他今天要去小李那儿。节前他们就约好了。他说吃过午饭他就会尽快赶回来。我没起床,难得睡个懒觉。吃过中饭,想起他要上驾校的事,就给老程打电话。
  老程是我的朋友,在一个区公安局做副局长,这种事对他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自然满口应承,只不过第二天他就要回老家了,让我尽可能把资料今天就给他送过去。我们又随意地聊聊彼此的近况。他约我晚上喝酒,我推掉了。他骂了我几句,也就罢了。



  两点半,小A还没回来,我有些着急。知道他在小李那儿,没办法,也只能拨通了他的电话,把情况和他说了说。他说他马上回来。他回来时已经快五点了,我挪揄他,上马还得半小时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准备好照片和身份证复印件,我们一起去找老程。老程在湘君府吃饭,我一个人上楼,嘱咐小A,如果十分钟我还下不来,就给我打电话。
  好在除了老程,其他人都不是很熟。我把资料给老程,陪他们喝了三杯酒,就出来了。
  我和他先去洗了个澡,又到一家新疆餐厅吃晚饭。我点了份大盘鸡。那时我还不知道他不喜欢吃鸡。
  之后我们回宿舍。十二点,他去上班,我睡觉。
  早上他下班,我叫上老马,三个人一起吃了早点。老马见我们俩在一起,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他们俩仍是没什么话,可能上次的事儿还没过劲吧。我不断打着哈哈,心里希望他们能尽快缓和缓和。



  吃过饭,他回宿舍,我跑到老马那儿侃大山。回来四天了,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没见别的朋友,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中午,我叫醒他,我们找了家川菜馆。吃饭时,他告诉我,下午要去舅舅家。
  “晚饭我就不陪你了,我得在舅舅家吃。”像是怕我不相信似的,又加了一句,“我表妹也去。”
  “行啊,”我倒无所谓,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晚上我请老马他们。”
  “那你少喝点啊。”
  我看着他,笑了。这小子也知道关心我了。



  下午我去了北站,石家庄周边游的始发点都在那。我咨询了导游,最后选定了天桂山。
  那里有山有水,关键是还能钓鱼。他很喜欢钓鱼,但平时没时间,只能跑到民心河对付对付。
  我打电话征求他的意见,他也很高兴。
  晚上的酒喝得不是很多,头稍稍有些发晕。历来我都很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思维活跃而又不会丧失理智。只可惜这种感觉并不常有。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等他从舅舅家回来。回想这几天,于我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尽管我们之间平平淡淡,没什么特别的事,但就是这平淡让我感动。我觉得我们就像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样,而这宿舍就是我们的家。他每天在宿舍睡觉,离开宿舍去上班。去其他的地方都会和我打招呼,对不能陪我感到歉然。即使每天上班,他也会找机会偷偷溜回几次,陪我抽抽烟,或者送回两瓶矿泉水。而我呢,觉得他已经是我的亲人了,有事出去反而不怎么在意了,反正他会回来。就像他和同事打麻将,去小李家,包括今天去舅舅家,面对这些,我真的很坦然。换作以前,如果他不陪我,我即使不表现出来,心中也会暗暗责怪他。



  你变了吗?我轻笑着摇摇头。不是我变了,是我们之间变得更亲近了,尽管我并不确切知道这亲切的含义。
  我真的喜欢这种感觉。如果时间能够静止,那该多好啊!
  去天桂山的车都是小巴。正赶上国庆假期,旅游的人不少,小巴中间的过道上也都挤满了人。我们上车早,占了一个两人座。车行不久,就转入了山路,开得很慢,也很颠簸。全车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我旁边的小A,头靠在车椅背上,也有些迷糊了。我问过司机,他说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没带什么东西,也不用看,我也想小睡一会儿。我稍稍侧过身,把左臂搭在他的肩上,头向他靠了靠,右手顺势放在他的右腿上。他嘟囔了一句,没有动。我搂着身边的他,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现在的景区,没有不让人失望的——人工的痕迹太重了。天桂山也是如此。不知是哪朝的一个皇帝曾逃难至此,得救后就派人在山上修了一座庙。现在应该是很破败了吧。现在各地纷纷搞旅游开发,当地人也赶上这班车,在山上山下建了一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的旅游设施,把好好的一座山弄得乌烟瘴气。不过仅仅看山,还是很挺拔的,正是初秋,山上郁郁葱葱的一大片绿色,让人赏心悦目。每日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穿行,即便是此等景色,也使人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和小A都有些兴奋,毕竟逃离了熟悉的城市,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二人世界。

huangyingyong 发表于 2009-8-20 23:41:48

9

  周边的村民谈不上淳朴,但仍然很热情。我们订了一个“标间”,向老板打听附近哪里可以钓鱼。老板为我们指了路,又再三嘱咐我们,晚饭一定要回来吃,他会让我们品尝到地道的农家菜。
  穿行在石板路上,置身于山的怀抱,我们都想放声高歌。一条小溪蜿蜒着从山上流下,跨过溪上的小木桥,再沿着山路转过两个弯,一片水面熠然映入眼帘,颇有些峰回路转的意境。钓鱼场到了。
  渔场不大,依山而建。水面上的长廊,做工粗糙,平添画蛇添足之感,却也方便了游人的休息。临近黄昏,没有其他的游客,只有一对老夫妻在房前忙碌着。鱼竿不是太好,他在那里左挑右选,也没有中意的。他埋怨我非得不让他带鱼竿,我说,我也没想到这儿的竿会这么次啊,凑合着挑一根,对付着用吧。
  最后,他选了一根。我没选,我要看着他钓。
  我们拿着马扎、鱼竿,还有一小瓶鱼饵,走到渔场的远角,坐了下来。水真清啊,欢快的鱼儿清晰可见。鱼儿不大,也就两寸来长,聚在一起游来游去。偶尔微风拂过,吹落一片树叶,惊起几丝涟漪,鱼儿便四散而逃,甚是狼狈。
  小A的神情甚为专注,这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他轻轻地用手团着鱼饵,挂上鱼钩,右臂轻扬,随着手腕有力的抖动,鱼线闪亮着从眼前划过,伴着鱼钩,沉入水中。鱼儿很笨,很快聚集在鱼饵四周,抵挡不住鱼饵的诱惑,各个奋勇争先。很快,鱼竿向下沉了一下,他眼疾手快,右手顺势一扬,鱼儿已在水面上舞蹈,恰似出水芙蓉。



  我点着一支烟,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鱼儿在围着他跳舞,风儿在和着他轻唱。我有些痴了。
  夕阳带走了最后一丝光彩,夜幕徐徐降临。
  小A回过头,冲我一笑,“想什么呢?”
  我如梦初醒,看着盛鱼的塑料桶,里面满满的一桶鱼。
  “收获不小嘛!”
  “还行,”他又咧嘴了,“可惜这儿没有大鱼。”
  “别咧了,”我一本正经,“可惜了这张英俊的脸了。”
  他一愣,转过头看着我。
  “就是那张嘴,太——难——看——了——”
  “你大爷的,又找抽呢吧。”他也点着了一支烟。



  我们把桶里的鱼倒回水里,收拾了东西,找老两口结账。他们正在包饺子。
  “晚饭在这吃也行啊。”老人建议着,“这儿能烧烤,唱歌,还有纯正的山野菜笨鸡蛋的饺子。”
  这真是个好主意。我看看小A,他也点点头。
  门前有一张石桌,老人又帮我们挪过来两个石墩儿。我们洗了洗手,坐在石墩儿上喝啤酒。我给旅店老板打电话,让他做几个菜,再加上一瓶白酒,给我们送过来。老板很痛快地答应了,第二天我才知道,敢情这渔场也是老板家开的。
  那一晚我俩都喝多了,或许都是有意的。



  那情景我至今仍历历在目:
  万籁俱寂,皓月当空。青山绿水,野风竹林。一石二几,相对而酌。惺惺相惜,谁与争锋。青春作伴,夫复何求?
  酒后的他,仿佛祥林嫂,小李成了他的阿毛。挚爱中的男人让我感动,我犹豫着是否把小健的话告诉他。
  “前几天我碰见个朋友,他是个心理医生。”
  他看着我,没说话,脸上都是问号。
  “我把你和小李的事给他讲了,他觉得小李不适合你。”
  他无言。
  “如果你真的离不开她,就得做好准备去承受。”
  他的眼中充满痛苦。
  我的心被深深刺痛了,第一次,因为他对小李的情。



  我打开卡拉OK机,翻看碟片。都是些老歌,正合我的胃口。《把心给你》,《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怎么舍得我难过》,《那种心跳的感觉》,凝望着他,我唱了一首又一首。
  他呆呆地注视着我。
  我拉起他,走到水边。
  “这些歌都是唱给你的。它们是我的心声。”
  “你对小李什么感情,我对你就是什么感情。”
  “你痛苦,我比你还要痛苦。”
  “对着月亮,两个月亮,天上的,水里的,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憋在心中许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顿有四九年的感觉,我轻松极了。
  他幽幽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喜欢男人。”他说得有气无力。
  我拉过他,坚定地说,“我不管你喜不喜欢男人,但你必须喜欢我。”
  我们一路趔趔趄趄走回酒店。一路上,他不断给小李打电话,小李可能知道了我们出来玩的事儿,根本就不接他的电话。无奈,他只能打给小李的同屋,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想引起小李的注意,可惜没有成功。我又好气又好笑。



  回到房间我才发现,所谓标间竟然不能洗澡。时间太晚了,我也懒得再和老板去理论,随便凑合一宿吧。他继续打电话,我躺在床上,看着这幕人间喜剧,内心五味杂陈。
  “才几点啊,一点都不晚嘛。”
  (我听不到对方的内容)
  “我才没喝多呢,喝多还能给你们打电话?”
  “在天桂山呢,明天回去给你们带礼物。”
  “和我哥们儿啊。”
  “你问问小李,她喜欢什么?”
  “每个人都有,哪能不带她的份呢?”
  “明天晚上回去。”
  “打完了?”我问他。
  “啊。”
  “够执着的啊?”
  “她不理我呀。”
  活该。
  “你说我明天给她买点儿什么好啊?”他突然问我。
  “自己想去。”我极不耐烦。臭傻子,你不知道这样会激怒我吗?



  见我不搭理他,他转身脱衣上床,口里还喃喃着;“好累啊。”
  “喂,”我喊他,“我今天和你说的你听到了吗?”
  “什么呀?”
  “我喜欢你呀。”
  “我知道了。”
  “你呢?”
  “我不知道。”
  一阵沉默。我知道他没有睡着。
  “小A,”
  “啊?”
  “我想搂着你睡。”
  “不行。”他拉着长音。
  “真的很想。”
  “真的不行,”他停顿一下,“后果很严重啊。”
  小样,竟敢威胁我?后果很严重?我会怕吗?有多少人想让我搂着呢!我却偏偏看上你,傻啦吧唧的,有什么啊?看在你喝多了酒,刚刚又受过刺激,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如果清醒时你敢这么说,你就得考虑考虑“后果很严重了”。
  哼!我侧过身,睡觉。
  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去爬山。久未运动,爬山竟成为享受。路上没有什么人,我们爬得很快,一路高歌,心中的压抑一扫而光。我给他拍了不少照片,他很会摆POSE,臭美之极。
  昨天的话题,我们都没有再提起。
  老妈给我打电话,要回家过中秋,不在北京等我了。
  吃过午饭,我们在街边的摊位上,买了些纪念品,还有土特产。不多,是给小李及其室友准备的。
  下午两点,我们坐上返程的汽车。颠簸的路,颠簸的车,很快,我搂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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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征服顽固直男之艰难历程》 BY bgaxp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