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zhi3322 发表于 2018-6-11 13:07:56

我走了,你们好好活着:3

作者:何子衣

九、 许刚
吃饭时,老妈突然问起我小布怎么样了,很久没有见他了。我说人家加班,没有时间过来玩。
只是,我不想总把小布带到家里来,说实话,虽然我跟小布都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娘得掉粉以至于会暴露自己的性倾向的人,可总觉得在老妈面前晃的时间多了,总会暴露的。尤其是我们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肆无忌惮口不择言了,那些个姐姐妹妹就出来了。
说到小布,我几乎要开口告诉老妈周其生病的事了。不过还是压下去了,虽然老妈一向不是那么细心的人,但周其给她的印象挺不错的,怕她进一步追问。跟周其分手后,我是极少跟老妈谈起周其的,甚至她问起来,我也是搪塞着过去的。
“小其小其,小其又不是个女孩,他不能给你做媳妇。”有一次我这么跟老妈说。
我还是需要结婚的,虽然不是我愿意的。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老爸这么多年努力挣下的家产,虽不能跟那些亿万家产的人比,在我们老家却也算是有钱人家了。即便父母不为我着急,有攀高枝的人家会托人来说媒的。我已经推掉了不下二十个约见的人了,都是父母托老乡介绍的,难以推辞。有时想想,在这个不能公开性向的社会,有了自己的爱情,也还是活得象黑洞里的鼹鼠一样。
我的爱情?跟周其一起时,是有过属于我们的爱情。虽然我一时无法答应给到他永远的生活,至少我可以随心所欲出来跟他相处着。哪怕我有一天结婚了,我们还可以在外面拥有我们自己的房子,我们自己的家,只属于我跟周其的。这一点周其很清楚我的家境允许我这么做,他也以朋友的身份见过我的父母。
还记得第一次带周其回家时的情景。
当时老妈才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见我带来个人进来,我介绍说是我大学同学。
“没听说你有大学同学在这里啊?”老妈疑惑地问我。确实,按我的性格,有什么事情都爱跟老妈聊聊的,怎么会不告诉她这个事儿呢。
“嗯,我也是才知道的。”这么应急性的撒谎还真不是我的强项。
“跟你玩得好的几个同学,我都认识的啊?”老妈还是像在警觉什么。
“你也不会每个都认识嘛。”我笑着说。
“嗯,也是啊。”或许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过多质疑吧。老妈没有再追问,忙给周其倒水。
周其亲切地叫着“阿姨”,然后忙过去抢下老妈手上的杯子,说自己是晚辈,自己来。而且还问老妈平时用哪个杯子,也给老妈倒了茶水。就这一个动作,老妈那一丝丝的狐疑,荡然无存,竟然拉着周其的手说话了。
在老妈去厨房切水果时,周其跑过去帮忙,一面聊些有的没有的。竟然最后可以停在化妆品上聊个没完,也不知道周其哪里来的这些个化妆品信息,哄得老妈合不拢嘴。
“阿姨皮肤本就很好,再保养一下,年轻十岁都不止了。”听到周其在说。
“我啊,就是爱打麻将,几个钟坐下来,脸色就憔悴了。不然啊,我以前的皮肤更好的。”老妈说的倒不假。
“所以阿姨以后控制打麻将时间,还不如去做美容呢。打麻将还可能输钱,做美容是花钱在自己身上。”周其这说法,我同意,从来却没有跟老妈说过。
“你说得对,我们最多去洗脚按摩,美容做得少,以后应该多去做美容。”老妈笑说。
我心想,做美容还是比常去洗脚好,美容基本上还是女孩子在服务。洗脚呢,大妈们都爱让小伙子伺候的。虽然我不至于保守到不让男孩给老妈洗脚,但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不过想想这么多年她跟老爸像是分居般的生活,我又似乎想开了些什么。
端了水果,坐在客厅聊天,老妈还夸周其懂事,让他放假了常来我们家玩,说反正我也还没有女朋友,晚上睡也方便。
周其始终恭敬而客气地看着我老妈聊天,我听了这话看他时,他也没有看我。而我知道周其感觉到了我看他,可他就这么谨慎地尊敬着长辈。这一点后来想想,总觉得有些矛盾,似乎周其对于自己的母亲并没有这么在意。而他对于家长的那份通情达理,怎么到跟我相处时,就消失了呢,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样子。看来人都有两面性吧。
跟我一起时,我都不知道周其要什么。记得开店时,生意还不错,每个月少有几千元,多有万把元。我不是随便花钱的人,打麻将也奇怪地总是赢钱的时候多。最大的爱好就是买买衣服,漂亮的衣服鞋子,给周其也买了不少。他需要钱什么的,我也没有禁锢他。
奇怪的是,周其很少谈论他的家庭,我也只知道他简单的一点家庭信息。他也没有说要给家里寄钱什么的,好像他没有任何的负担。我以为毕竟都是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哪怕是农村出来的,家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而且,时常地,周其会让他的父母寄些他们家的特产过来,象整只的烧鸭,整捆的腊肠,酱鸡什么的。有时收到包裹时,我自己都吓坏了,怎么这么多啊,得多少钱去制作啊。就算钱不说吧,做这些东西也得很耗时间精力吧。
想来周其家境况真还不错,记得他说过自己家有几口鱼塘,养的都是小龙虾。我对于小龙虾那硬得难以掰开的壳很讨厌,况且好不容易剥了壳,也就那么一点儿肉,吃在嘴里朗利啷铛的,根本没有感觉。所以,每次周其说到他家的小龙虾,我就不感兴趣。想想,能有好几口鱼塘,在农村收入一定是不错的。
本以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吃到周其家的小龙虾,不巧的是机会还真有。有一次去一地方办事,稍显无聊,我拉上了小布。那地方离周其的家还不远,两个钟的车程。
“我帮你去看看你老爸老妈吧。”我跟周其说,“我需要帮你带些什么回去?”
“好啊,你去吧。东西就不要带了,家里什么都有。”周其答应得很干脆,一脸的欣喜,像是把我当他一家人一样。
“你真是要女婿上门啊?”小布听说我还要去趟周其家,笑话我。
虽然没有想过可以跟周其能走多远,尤其是我这新鲜感那么强烈的性格,能拥有一份到老的爱情,或许真的太难。说要去周其家看看,更多的应该是好奇,是什么样的父母生了周其这样一个人呢?周其有些固执,有些神经病,又有些跟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天真,还有些没有下线对于自尊的忽视。
总之,我就是好奇,外加些好玩。至于小布说的尴尬,似乎一点都没有。在周其父母面前,我把自己当他的好朋友,当一起干活的同事就好。
到市区,到县城的路,小布都是熟悉的,他跟周其是老乡嘛。但周其他家所在的镇,小布也没有去过。从市里折腾到县里,汽车上呆的时间不长,可是因为汽车班次少,还是费了两个多小时。县城到周其家的汽车,说是半小时一趟,我们等了三个半小时才等到车。一大早出发,中午一点钟才到周其家那个镇。
汽车停在镇中心,去周其家还有一公里的路得走过去。走路时我才明白,那就是条一车道宽的露出地皮的泥路,旁边还有些位置是被草给掩盖了。
“我们不会是被周其骗了吧?他们家条件还不错啊,怎么会住到那么一个地方去。”我很怀疑地跟小布说。
“说不定我们走过去那地方就是土匪窝。”小布大笑。
路的两旁,一会儿是低矮的山,一会儿是山窝窝里一块不大的土地。山上树木不多,稀稀拉拉,像是占山为王似得。然后全是草,草也像是长不高一样,刚没过脚踝。
“下次你跟周其回来,你们在草地上打滚,这山滚到那山都可以。”小布开玩笑说,我们一边讨论这草丛里是有可怕的蛇还是可爱的兔子呢。
我拎了箱纯牛奶,小布拎了箱据说他们当地人爱喝的饮料,喘着粗气走着。
远远地看到路的那边一座矮房子,按周其说的,旁边有口水塘,水塘边有三棵很整齐的树。三棵树远远望过去,像是三支香,而坟头就是一水塘之隔的小山丘,微微隆起,巨大的一座未开挖的坟一样。可是我不敢说,相信小布也觉得。我跟小布都不作声了,一步步靠近时,内心里就多了很多疑惑。
三四间低矮瓦房很紧凑地挤在一起,因为有些年份的缘故,剥落的外墙露出的黄色土砖,又因为风雨的侵蚀,砖缝显得很大。青瓦出檐,瓦上长出的几丛野草,也顺势垂落在半空中。如果仅仅是欣赏自然的风物,我愿意看看这样的屋子。可是说这是周其的家,我一直以为还算富裕的他的家,我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一条半大的本地土狗,毛发倒是油亮光滑,从屋子里跑出来,直接就臭到我裤管上,而且就没有离开,像是认识我很久一样。我明白了,估计是我的身上沾染了周其的气息,所以小狗觉得熟悉亲切呢。
接着屋子里走出来一老太一老头。老太个子非常矮,而且瘦,脸上的皱纹像是没有地方放一样堆砌着,让我一看就内心里生痛。老头个子高些,也是干瘪的,如果不是牙齿白得有些耀眼,我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气息一样。他们就是周其的父母,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如此形销骨立的形象。
估计也是跟着他们家狗的感觉,周母拉着我的手,甚是亲密,说着些我听不全懂的话,大意是其哥儿(他们叫儿子其哥儿)昨晚电话告诉家里了,说有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要来。她眼神里还带着些歉疚般,说家里不宽亮,来了就多坐坐。
周父一边忙洗两个杯子,给我们倒茶。说饭没吃吧,都做好了等着我们。
周其家真不宽敞,家具没有几件,倒是处处都干净整洁。桌子上七八样菜,有只鸡,有鲜红的龙虾,有野山菌。因为都爱吃辣椒,所以都非常合我的口味。不过,我样样吃了点,觉得实在内心里有些堵得慌。因为看周其的家境,跟他平日里表现出的口里说的,相差太远的,不是一点点的距离。
饭后我们说村子周围走走,俩老口倒是很高兴,大概觉得我们人体面,村子里走走也给他们长脸。而所谓的村子,就是隔着几十米远的一座座房子。不过,好像除了周其家,别人都盖着三层两层的楼房。只经过了一家门口,我们就折回来了,又在旁边池塘的小山丘上走了走。
“这里风景确实不错的。”小布说。
“穷山沟的风景都美,可是有什么意思呢。”我说。
小布呵呵干笑,其实我们内心都复杂得很。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周其要把自己家说得那么好,这么骗有意思吗?你看看他父母的状况,什么年代了——”我都说不下去,鼻子都发酸。
“其实周其也没有说很多关于他家的事儿,都是我们猜测的。”小布说。
“他说的小龙虾鱼塘呢?”
“这不是鱼塘吗?里面确实有小龙虾的。”
我们确实看到鱼塘里有小龙虾的影子,可是这算什么啊!
仔细想象,确实是我们过度联想了周其的家,不怪他。只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平日里周其不说实话,不肯暴露家里的窘困。甚至,我跟周其相处的三年多里,都没有听过他说寄钱回家的。
“好吧,人嘛,都有些虚荣心的。尤其是同志,虚荣心又尤其重。”小布安慰我,像是我受了委屈般。
我让小布身上一千多块钱借给我,加上我身上的两千多,凑足四千五百元。我跟周母说,钱是周其让我们帮忙带回来的。周母起初不信,根本不敢收,说没有听周其讲过要带钱回来。我掏出手机假装拨打周其的手机,然后说可能在店里忙,无法接电话,让他们放心收下钱就是了。
周母眼眶都红了,临走时一直握着我的手,坚持陪着我们走了半公里路。周母为我们准备的很多东西,都是家里的一些吃食,我们借口不方便带,都没有要。实在不忍心要老人家的东西,他们才是真正需要的。
我们经过一片小树林,四周难得见到十几二十棵腿肚粗的松树集中长在一起,正自感叹呢,却发现树林其实是一片墓地。七八个隆起的土堆,没有任何碑石,只是土堆顶部压了块青砖,砖下是已经腐烂的褪色的冥纸。与其说是墓地,还不如说是几个被抛弃的荒冢,孤单而无奈。我突然觉得脚步很沉重,像是要歇歇才能走,又像是有什么在拌着一样。
“走吧,要歇也走过这树林再歇吧。”小布在前面两米远处又走回来拉我。
我几乎是被小布拖着离开那个树林,着了魔一样,心里突突跳着。
“你刚才干嘛了,脸都青了。是不是像我一样特别害怕看到坟墓?既然害怕应该更快离开才对,可是你像是不愿意走。”小布把我拖出树林后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会是遇到什么脏东西吧?”小布说的脏东西,自然是指鬼了。
“呸呸呸,才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呢。”我搞笑地跟着小布后面。我想,这一辈子我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那次回去后,我的心几天没有平静。我没有指责周其什么,就当我这一趟没有发生任何新奇的感触。周其还是像个孩子似的,问我他母亲做的小龙虾是不是特别好吃。说实话,我有些可怜周其,他的智商还是情商低得让我无法去诟病他。
“我临走给了你妈四千五百元钱,你看——”我想说让他打电话回去让他父母安排这些钱,估计对于他们那是笔大数目。
周其脸突然红了,眼眶都红了,扑在我身上,紧紧地抱着我。我知道他哭了,或许四千五百元是他给过家里的一笔最大的数目,或许是他第一次给家里钱也说不定。我不想问这些个,拍拍周其的背。这一拍,拍出了周其的激情。几天不见,他想我了,我其实也是想他的。或者说,我更想周其的性。
我们临时关了店门,就在店里的洗头床上,在椅子上,在临时拉了条围布铺开的地板上,我们久久地、贪婪地、狠狠地把对方的身体揉捏着。
后来周其说他有个漂亮的妹妹跟一个有些家产背景的男人恋上了。用周其的话说,他父母日后的生活全靠他妹妹了。他妹妹也在广东打工,照片上看还是挺漂亮的一个女孩。他们兄妹俩很有感情,不过碍于我们的性取向,他一直没有同意妹妹过来深圳看他。其实我倒无所谓,当朋友介绍就好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周其,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小心,我也是不理解的。大概,因为他是家里独子的缘故吧。独子身上肩负的重担,任何人都可以想见的。一旦父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估计周其也不能想象会产生什么后果。中国人的父子关系,平日里再怎么随和,一旦上升到子嗣后代的问题上,估计简单不了。当然,又或者,周其到底有没有妹妹,是不是亲妹妹,我也不知道。如果妹妹只是他的一个自我安慰的谎言,确乎也是悲哀。
我无法说什么,更不想伤害周其的自尊心。或许他的想法有他的道理,而我们表面所看到的,也或许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人家的一种生活习惯而已。
那不久,因为我没有按周其的要求给他买一件他看上的牌子衣服,那衣服死贵死贵,要八百块钱。然后,我们又一次吵架了。周其说我不爱他,说我吝啬,说跟我干了那么多年的活,什么都没有得到。那感觉,我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
“你得到的都被你花完了。看看你脖子上的项链,看看你的手链,看看你的苹果手机,看看你动不动就要吃这个吃那个。看看你蠢到相信年底的刮奖能中一百万你都刮了两万元了,就得了一把剃须刀,是铂金做的剃须刀吗?”我终于也都把那几年周其的胡闹抖落了出来。当时以为他家境好没负担,他花的又是他自己的那一份,我无法阻止。
可现实全不是那样。
果然周其故伎重演,打包要走人了。其实,这么些年我也累了,准确地说,玩累了,突然觉得该回家了,因为看到周其的父母,我想到了自己的爸妈,也是一样的年纪了,要衰老了。
那之前两个月,王力没干多久已经走了,走后才告诉我他喜欢小布,问可否转告小布有没有想要跟他走下去的意思。没有爱人的小布,对于王力的垂青意外而惊喜,自然是同意。他们重复着我的老路,在另一个工业区开了理发店。他们的另一本爱情故事,让作者以后再说吧。现在可好,我店里一个师傅都没有了。
周其那次一走,就走了一个星期。再回来时,我已经把店转走了。这其中他也不接我电话,无奈我把他该得的那份钱打到了他从前的账户。想起我看到的他的家境,我几乎把转让得来的钱全给了他。不管周其怎么吹嘘他家,我只按我所看到的理解就是了,非如此我不能安心。
决定跟周其分手,是离开他老家看着他母亲矮小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时,就产生了。我在问自己,凭我的能力我可以改变周其吗?我可以让周其成熟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也给他自己的父母一份安心吗?如果做不到,我这么绊着周其,就是在害一对无辜的父母。养儿不一定是为了养老,但对于没有什么能力的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不能给自己养老,那是多大的不公平啊。
所以周其的出走,给了我借口,也给了我决心,分开,是最好的成全。我成全他去孝敬自己的父母,不能因为我,他成了不孝之子吧。说实话,我依然是爱周其的,但同时我也是害怕跟周其没完没了吵架的。我喜欢被周其依赖,喜欢他看我时那份眼神的信赖。我也喜欢周其跟我三四年了都一样让我感觉到兴奋的性。这期间我也有找过别人上床,除了新鲜,却并不能像周其一样带给我释放的感受。
然而我知道,我们也只能分手。
周其打电话给我时,哭得象个泪人,说他自己如何任性如何幼稚,说了一大堆的自我检讨。可是,我已经离开了深圳,这个给过我爱情,也给过我伤痛的地方。
“我们重新来过,我什么都听你的,可以吗?你回来深圳吧,不然我去找你也可以。”哭着还能流利说出这话,周其是真的不想失去我的。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这是电影《春光乍泄》中张国荣对梁朝伟说的话,每经历过一次波折来到了分手的边缘,张国荣演的那个角色就说这句话。可是,很多东西,一旦撕碎了,就没有从头再来的可能了。
我跟周其说,我们结束了,因为他无法按照我们当初设想好的路子走,我也禁不起他一而再而三的折腾。当初怎么设想的,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我就这么说了。也许某个激情燃烧的时刻,我们许诺彼此一生。而且,我还跟周其说,日后好好存点钱寄回家去,让父母生活过得好些。
很快,面对我的话题,周其避而不谈,仿佛刚才的哭泣都不存在似的,他倔强地告诉我他认识了一个老头。我笑笑,说不想听他的故事,真的假的我都不想知道。然后我的电话就断了,不知道是我的手机出了问题,还是周其气愤地把电话挂了。

现在,小布突然告诉我周其病了,病得很严重。
现在想这些干嘛呢?周其如果真的病了,我想他的下场不会好过。我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给他买国家的医疗保险,就算是买了保险,病到需要大笔费用时,还是应付不了的。至于存钱,就这几年周其能存多少钱呢?很玄。
可周其的病会是真的吗?或许是吧?我是不是该给他电话呢?我自己的内心话,是不愿意给他打电话的,哪怕他生病了。可是,又觉得小布这家伙,怎么不多劝劝我呢,让我更加相信是真的才对啊。
我很矛盾吧。算了,不想这些了。

又在车工人去工地的路上。往常坐我副驾上的只有一个约莫20岁不到的帅哥小常,因为他腼腆不爱说话,是我主动让他以后坐副驾,谎说可以帮我递东西。可是今天多挤进来一个话匣子安伟,虽然也是不大的年纪,可是话特别多,话也说得直接,没脸没皮的人。
平日里安伟总是小老板小老板叫我,嘴也甜,偶尔开几句玩笑,所以他要挤进来,我也就没作声。况且,一向跟小常都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多了这么一个人,我想看看两个拥挤的大男孩能闹出什么好玩的。
果然安伟一挤上来就一手搂抱着小常,说不如此坐不下去。小常害羞挣扎两下,也无济于事,见车子动了也就算了。跟我两句问候加玩笑后,安伟逗小常有没有交女朋友啊,是不是毛都没有长出来啊,又说昨晚谁谁去跟女朋友做爱回来时腿都软了。就算再不堪入耳,我似乎也愿意这么听着,青春的荷尔蒙在语言的挑逗中飞扬的气息,是令人愉快的。
安伟说着一手抓在小常的裤裆里,说听他说了这么多荤段子,鸡巴怎么还软的啊。我眼角余光看一旁的小常,他脸都红了,很是难堪。
“小安,这么说你自己的硬了?”我坏笑着问安伟。
“早硬了,第一把搂着小常时,我的鸡巴就硬了,一直这么硬着。不信,来,小常摸摸。”说着,安伟把小常的手拿来放在自己的裤裆上。
小常自然脸更红了,他下意识地合了合自己的腿,我想他可能因为这么一抓安伟的鸡鸡,自己开始有反应了。难道?我心里有些想法了,像是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直男是每一个同志内心的向往,可以掰弯直男,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好。
才到达工地,看着各自操家伙干活去的行走荷尔蒙们,没来得及想什么,我的电话响了,是老妈打来的。
老妈声音非常急切,说老爸晕倒了,已经送到了医院。
我很纳闷,才跟他们一起吃早餐的,老爸岁略显疲倦,可大家也是有说有笑,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呢。当然,老爸一直就糖尿病,平日里都需要自己打胰岛素的。加上三高的困扰,时常往医院跑也是有的。可是这么晕倒着被送进医院还是第一次。不过每次看到老爸饭后往自己肚子里那么猛扎一针时,我都头皮发麻。我在想一个人的求生欲望得有多大,才能忍受如此餐复一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针扎的疼痛啊。虽说胰岛素扎针控制血糖是常见的,可我总感觉面对着生命的垂危之时一样。
匆忙赶到医院,老爸像是沉沉地睡着了,一旁还挂着输液袋。老妈脸色还正常,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应该是休息不好,加上血糖升高,一时头晕。
老妈跟我说昨晚父亲很晚都在打电话,因为一笔六十多万的货款,像是跳票两次了,都还没有到账,所以急得几乎一夜不曾合眼。这也难怪会晕倒了。
“给你姐打个电话吧。老妈。
“不用了吧,又不是大事。”我说。
老妈还是坚持让我打,因为刚才听老爸睡着了梦话喊的都是姐姐的名字。我连吃醋的感觉都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老爸也是。
电话响了很久姐姐也没有接,估计是在上课,此刻正是上课时间。约十一钟了,姐电话过来,我已经离开医院回工地替老爸整理一下工作上的事儿。说实话,我没有真正涉足老爸的工作,平日里做的都是老爸指派的一些简单工作,不需要怎么安排怎么拿主意怎么去费心思的。
我跟姐说老爸住院了,姐当场就哭了。说实话,我知道姐跟老爸很有感情,可是因为她总是向家里要钱,我都弄不清楚她的感情里到底掺杂着多少金钱味。所以,姐的哭对于我也没有多少触动,反而我感觉是一种给我看的表演。
“好了好了,没那么严重。”我克制住自己的不耐烦。
“我下午的航班过去,爸睡醒了你跟他说说。还有老妈,你该常在她面前说说我的好话,好像我不是她的女儿似的。”
“你还是不用来吧,你不需要上班吗?”
“我还是要去。我上这个班,有几个钱啊,哪有我爸重要。”
听姐的口气,我更加无法认同她的情感了。
“你说什么呢,老妈对你不好吗?再说了,你哪次来家里会首先想到老妈呢?你的感觉,你自己去填补。”我跟姐说道。
我再去到医院时,老爸已经可以坐起来,正在跟老妈聊天,看神情非常不错,完全看不出有生病的样子。问了些工作上的事,我出来时,老妈也出来了。跟我一路走一路低声说的,都是迫不及待的要告诉我的事情。我姐电话直接打给我老爸了,老爸劝她不用过来,说才回去又来,很辛苦。可能禁不起姐姐的撒娇加孝顺表现,老爸上次犹豫没有答应给姐买别墅的钱,这次答应她了,过几天就转八十万过去给她付全款,包括装修的钱都算上了。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啊!”老妈极为不满地说。
我也无可说什么,因为钱毕竟不是我赚的,老爸完全有权利处置他自己的钱财。只是一想到姐姐背后的姐夫,总觉得有些无法言说的尴尬。我们家养起姐来也就算了,姐夫和姐夫的一家,像是都由我们家养着。
“你赶紧找个人结婚吧,再生个孩子。不然,怕是这老头子要把整个家都给了你姐了。”老妈几乎要掉泪地说着这些。
我没有正面回答老妈的问题,只安慰她不用太着急,慢慢来。
“能慢吗?你看这情形,你爸的身体能撑几时啊?”老妈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了,忙收住口。
我迷茫地看着老妈,不知道怎么去完成她想要的。



十、 小布
过了段惶惶不安的日子。首先是我的工作,其次,还是会略略记挂周其的事儿。
说说我的工作吧。得罪了他的女朋友,部门经理要我第二天去结工资走人。可我第二天去到公司时,走人的却是部门经理的女朋友。很多同事都搞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故事会这么反转。我也没有搞清楚,是一切平静后的一个多月,大马路上遇到部门经理,他告诉我,是徐总在帮我的。说这事时,经理也辞工了,为了在这个行业还能混下去,他不愿意跟我纠缠,自嘲说那时候他自己头脑发热,为一个才毕业的小姑娘,差点把前程都毁了。
“你们不谈男女朋友了?”我壮着胆子问经理。
“不谈了,她知道我有老婆孩子了,想要敲我十万块分手费,差点闹到法庭上去。最后象征性给了她万把元,散伙了。”经理笑嘻嘻说这个事。
“你算是捞着了,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
“算了吧,还不知道在学校时跟多少人睡过呢。”经理一脸不屑。
我只能内心摇头,想想人心真可怕,一旦翻脸了,从前的一切温存都成了笑话,甚至枕头风都成了把柄。
经理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他现在竟然在徐总自己开的公司里上班。
“他的公司?那他在这里——”我一时没有弄明白。
“你不知道他有自己的公司?我以为你们关系那么好,他告诉你了。”经理像是后悔告诉我这个,叮嘱我不要外传,那是徐总保密的公司。
“我们也只是上下级关系,以前不认识的。”我坦白了。
“听说他带你去过他的饭庄吃饭呢?徐总从不会带这边的人去他自己开的饭庄吃饭的,都不知道他还有个饭庄。”
我恍然大悟,上次跟徐总吃饭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怪不得好像那里的人对他都毕恭毕敬,我以为他是贵宾的缘故。
这更让我对徐总另眼相看了,多了的不仅仅是敬意,还有些无法得到这个男人的遗憾。至于敢把我带到他的公司去,到底是对于我的信任,还是我的蠢笨让他无须设防呢?不管是哪种,我都是高兴的,至少跟这样一个男人,有过这样一次美妙的就餐。
得知这件事情后,我似乎对于眼下的这家公司没有更多兴趣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想过要跳槽去徐总的公司上班,我知道那不是自己想就可以的。也就是突然感觉,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但班还是这么上着。几次远远地看着徐总过来,我却躲开了,不是怕见到他,也不是会感觉尴尬,是觉得自己跟他的差距又被拉大了一个星球那么远。
但这种单方面的崇拜,没有持续多久,徐总的形象就跌落了下来。
有天公司发了通知,说徐总不久得离职了,外面一切之前由许总签署的文件一概作废。那几天公司貌似气氛紧张,文件、档案,很多都需要重新建立。人们议论纷纷着,各种谣言真真假假汇总起来,关于徐总离职的原因也渐渐清晰起来。所谓离职,其实是要被开除的,但高层的开除震动太大,一切的交易都台面下进行。
事情由最近一个陈姓男同事辞职的服务金引起,然后牵出令人膛目结舌的事情。当然更有平日里知道些关于陈同事的事情的所谓好朋友的爆料,事情才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陈同事不在我们部门,说好听是比我们高级很多的部门,专门负责对外的项目接洽。不过人我见过几次,非常帅气高大的一个男孩子,正直青春年华,是很多女孩追求的目标。当然,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没有女朋友,是别个公司的,很多人见过,郎才女貌的。但正如大家议论的,很多般配的两个人,往往都走不到一起,结局只有分手。因为谁也不会服谁,终究只能做对露水鸳鸯。
之前陈同事负责的一个客户,经过很常时间的跟进,都拿不下来。这事也一直是徐总一起跟进的,他也很急。但徐总急的不是公司,而是他自己,他想把这个客户转到他自己的私人公司去。见事情迟迟不能顺利,公司似乎也觉得付出那么多心血,客人不肯选择我们公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可公司一旦知道客户居然是被自己公司的人带跑的,自然是恼火了。
徐总能把那个貌似难搞的客户拿下,知情人说是用陈同事的肉体换来的。享用陈这具鲜肉的,是客户老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这样具有爆炸性的新闻,自然是公司里陈的好朋友爆出来的。所以,同事之间,是不能交朋友的,指不定哪一天就把自己给出卖了。据说徐总把陈同事第三次送过去给客户老板时,生意就谈下来了。
陈不是有女朋友吗?他可是直男啊?所以吧,这个世界,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不变是因为没有到需要变的时刻。其实从陈同事进入公司的第一天,就被徐总盯上了。所以,实习期一过,陈就去到了徐总身边,虽然不是做贴身的秘书工作,那点距离却是徐总感觉最舒服安全的。据说有天徐总带陈去见客户,晚饭喝了些酒,就一同去了酒店。当时陈也有些措手不及,可徐总整个人的魅力、口才,最终让他在半推半就中就范了。那晚,徐总把陈睡了。当然这对于陈日后的工作、薪水,以及公司的总总待遇,都不是他仅仅凭所谓的努力工作可以得来的。
徐总跟陈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这可是我不知道的。不过,直觉和现实都告诉我徐总也是同志,也是我没有想到的。而徐总可以把陈舍出去作交易,也说明他们之间也不过是肉体交易,跟爱情没有任何关系。如此利用一段情感的人,我也就毫无兴趣去意淫什么了。我内心里竟然也感觉到可惜,可惜的不是那个帅哥同事,而是我一直以为高大形象的徐总,也不过是个禽兽般的物种。日后再见到徐总,我竟然少了自卑,感觉自己比他高大不小。

再说说日子感觉不安,还有是因为周其生病了,而我没有办法劝说他的前男友给他打个问候的电话。哎,我枉做了周其的朋友,也妄做了许刚的“好同学”。
不过,皇帝不急,我急什么啊,又关我什么事呢。我不过是周其半道认识的老乡而已,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有什么事也跟我没什么厉害冲突,我干嘛要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啊。
再说了,许刚离开周其后,根本没有主动给他联系过,都是周其一厢情愿地自作多情地,以为感情可以重新再来。我说死灰或许还有复燃的一天,他跟许刚的感情再不可复燃的。
许刚那几年被周其烦都烦死了,再好的耐性,再纯真的那一点爱情都被周其给耗尽了。说实话,一个富二代,能做到象许刚这么有情有义,算是少见的了。目今,许刚就是不想跟你周其有任何关系,都分手两三年了,不理你周其,也是理所当然的,难不成跟你谈过一次恋爱就得负责你的终身不可吗?
如此一想,我安心多了,该加自己的班就加班吧,多挣几个钱存着,最后不会落得象周其一样,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吧。
耳边响起周其电话的声音:“阿布,我不想死,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这话听了让我毛骨悚然,仿佛看到了死神正向周其伸出了魔爪,锋利的爪子正深深地嵌入周其本就瘦小的身体。听他哭了半小时,那凄惨的声音,也不象在做戏吧,不然奥斯卡得给他颁奖了,演技如此了得。
哎,不过,我还真的不确定周其就得了白血病呢,因为一个月前他来电话说他得了肺癌,现在又改成了白血病,到底是什么癌症啊,难道癌症的品种还能如此转化自如不成?下次又会告诉我什么病呢?
想起周其跟许刚分手一年后,给我电话说他在苏州,是一个老头给了他钱开了家理发店。几乎每个晚上在QQ上给我报告他当日的收入,真是颇丰啊,有一日竟然挣了两千多元。一个小小的理发店呢,就算是给女人做头发也得做七八个才能挣到那么多吧,这一行我做过,很清楚的。可是就周其一个人,一天能做上三个女人头,都要把他累死的,那活有多繁琐啊。
我听听就算了吧,或许是那个老头给他的钱也不一定啊。后来事实得到了证明,王力告诉了我真相,生意并不那么好,那只是周其的谎言罢了。至于老头,那就是莫须有的事,其实就周其出去跟一老头有过那么一个晚上而已,或许拿了人家几百块钱吧。
王力在周其那里并没有干多久。离开我以后,他回老家去了,迫于家里的压力,相亲几次,但没有成功。本以为小地方的姑娘,并不会那么看重个人的经济力量的,可是王力想错了。起初听说王力从深圳回来,被介绍的姑娘家都是高兴的。可深圳不是染缸,虽然那地方经济非常发达,并不代表置身其中的人都财大气粗。了解到王力并没有钱,也没有份稳定的工作,姑娘们都含蓄拒绝了。偶有一个两个属意于王力温和的性格,还算帅气的外貌,但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
呆在家里,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父母也还年富力强无需自己日夜照顾,王力就又想着出去找工作了。这时候的周其来电话,极力邀请他去苏州。纯粹是周其,王力是不会答应去的,他很了解周其是怎么样的人,不只是小气,架子还大。但苏州这个地方,人人从读小学开始就听说熟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都想去看看的。所以,这么个好机会,王力就过去了。
王力在周其苏州的店里上班,闲暇时把整个苏州逛了个遍,就越来越不想呆在周其身边了。

以前在深圳时,我跟王力有过一段时间的恩爱生活。
说实话,当初听许刚说王力喜欢我时,我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不知道年轻又还算帅气的王力,据说家境也还不错,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平庸之辈呢。同志圈里,颜值一直是很重要的,像块金字招牌。如果没有颜值,身材高大点,也是个不错的勾人眼球处。仿佛高大的人那活儿也粗大一样,或至少观感上舒服吧。若没有帅气的脸蛋也没有挺拔的身材,那出手必须得阔绰,让人爱不起你这个人也不得不爱你的钱。现实就这么残酷,而这三样我都没有。
不过野百合也有春天,每次我去阿刚他们店里时,看到王力,就像置身于春天。我曾经笑阿刚会不会忍不住对王力下手啊,他笑说想啊,只是没有机会。以前去他们店里剪头发,都是周其帮我剪的。后来都是王力主动说要帮我剪头发,我自然高兴得不能说了。
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王力,帮我剪头发时,却很贴心。他一面剪发,一面告诉我这边会修短点,那边会留长些可以遮盖一点额头。一会儿说平时只需要抹点发胶往上捋捋就行,一会儿说想变换一下发型时可以两边打发胶往上捋,前面自然就行。听着王力说话,非常舒服,闻着他衣袖掠过我鼻尖的气息,还有他说话时呼吸的气息,都让我感觉激动。尤其当他站左边,像是抱着我的头剪右边时,我像是要贴在他的胸前。当他站在我前面剪后面时,我又羞羞地看着他微微凸起的裆,或是抬头看到他偶尔蠕动的喉结不大不小地像是会说话一样。而帮我洗头时,王力又特意说帮我洗洗脸,我仰望着他,感觉我们脸都红了。
“阿布,你今天剪了这个头发,会非常精神。”阿刚笑我。
“那是,帅哥师傅帮我剪的嘛”我也笑笑。
王力一边微微笑着,甚至会过来帮我再托一下后面某处的头发,像是精心对待他的艺术品。而其实,我也想做他内心的艺术品。
讲起来有些读书时候交作业的感觉。那时候许刚跟我说王力非常喜欢我,想试试跟我过下去时,我虽然当玩笑,还是就满口答应接受了。毕竟也是单身一人,王力还有些手艺,试试过日子也不错。难为情的是,平日里跟许刚一起出去玩时,也都会带上王力,跟王力都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了。现在突然要跟他进入到比较私密的关系里去,有些不知道怎么打开局面了。
还是我先直接发信息给王力的,直接说许刚跟我讲了情况,我们可以相处看看吧,我还说其实我对于他也是非常喜欢的,只是没敢说出来,因为各方面条件,我自己觉得配不他。
王力回复我很简单,说好吧,晚上要过来找我。那晚我等王力下班,到我的住处已经是十一点多。像是相处了很多年的爱人一样,我在家里等他下班,然后他回来了,我说洗澡睡觉吧,然后两个人就睡在了一个被窝。当然,那晚我们都非常激动,像一见钟情的两个人终于挑明了可以睡到一个被窝了。我们都不是少年少女,一切都非常明白自然,所以那晚一切也都非常舒服。
很快我辞工了,厂里那份工作,我实在是做不起劲。没有多高的薪水,还整天受主管的气。关键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很多采买的东西,主管不愿意交给我。主管很清楚,我们这年纪的人太过老道了,再严格的管理都可以沾上一手油。所以,我只拿那份死工资,根本不像前几年那么高收入。
王力跟我一起,我们在另一个工业区开个理发店。凡事的开始,都是信心满满的,以为从此就无需奔波一劳永逸了。而我跟王力的生活,似乎也就这么白头到老,现世安稳了。可事实却也一如开始,没有人会以为事情可以永恒。工业区有暗淡的一天,我们也有离开的一天。
三五次的接触后,虽然王力年轻,他身体的一切条件都非常不错。可对于我,似乎也就是那样,跟外面找的人上床没有区别,能达到自己的境界也没有区别。这让我有些失落,是我自己的心麻木了,还是我已经不懂得用心去爱了呢?可我不敢把这份浅浅的失落告诉王力,就这么隐藏于内心两年。到后来我无力也无心去满足王力时,他说买个性辅助工具,我也没有反对。
偶尔夜半醒来,感知到王力在使用工具,我也没有丝毫失落。有一次我竟伸手把他抱紧,一起感知他冲向高潮的过程。完了他起身去清理干净,我依旧睡自己的,脑海里都不带任何想法,好像那也就是我们都需要的彼此满足的方式一样。我对于这冰冷的物件不感兴趣,从来不使用,甚至都羞于理会。渐渐地,在感知到王力的需求时,我会主动去拿那工具,用它来代替我帮王力解决这人性的孜孜不舍要求。
像从前一样,我也还是会网络上约人,然后找个理由出去。当然不能做得太明显,那样对于王力不公平,甚至对自己都不公平,把自己搞得太乱了。这时间的很多事情,做了也就平常,一旦说清楚讲明白就成无耻了。人性的虚伪从来都这样,做与说,往往不能都有。王力也从来不问我去哪里,从他安静的眼神也看得出,他知道我出去干嘛。或许他也感觉无奈,又或许,他其实也不在乎。而他的不在乎,又多少让我感觉到失落。人就是这么矛盾,永远处在一种对立的模糊中。
常常有人说,性是单一的,无非是器官的刺激。其实不然,否则就不可能说对一个人没感觉了。或是一开始有感觉,后来感觉消失了。性很多很时候较真起来,跟爱情一样不可琢磨,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你真正能合拍的点在哪里。如果仅仅是感官刺激,也不存在同性恋异性恋之分了,谁触摸到器官还不是一样的触摸嘛。性的魅力,更多时候是在不确定性。不确定跟谁,不确定什么方式,不确定第一眼跟最后一下的感受。
那两年我跟王力彼此没有抱怨,没有要求,像是两个合伙做事的人。三两个月后,我们就很少正式投入地过性生活,都是偶尔夜半醒来加入到对方独自跟工具或是左右手的较量里,竟然也可以一起达到高潮。那份感觉似乎很美,想起来也很荒唐。
然而生活,或许都是如此荒唐的吧。店里的生意不好不坏,跟工厂打一份工一样。要说比工厂自由,是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关门一天不做生意就行。当然了,钱也少了。要说自由呢,几乎天天得守在店里,打工者还能双休至少单休呢。
因为我们的店开在工业区,住的都是附近工厂上班的人,来来去去都是十八九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人年轻,哪怕不那么五官周正,皮肤也到底显得紧致红润,看着也是舒服。更不要说有的人长得就像上苍特意派来气人的,不光个子高大身材匀称,脸蛋也是连明星化妆后都无法比的。遇到这样的货色来我们店里,我们都非常喜欢,都会极力跟他们聊聊天。完了送走帅哥,我跟王力都要讨论半天。
“其实,你也不比他们差。”有一次,我这么说王力。或许太久没有听到我如此直白对于他的赞美,他竟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看着我像傻了一样,脸都红了。然后他把玻璃门关了反锁,拉我到后面的洗头椅子上,抱着我就吻起来。这么临时起意的激情,已经很久没有了。我坐在椅子上,仰头享受着王力舌头一遍遍的冲击,我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手指插入他早上才做好的头发里,脑海里,也不知道出现的是王力,还是刚才剪头发的帅哥。
其实王力还真的帅,因为他的帅,当听到说他喜欢我时,我感觉不真实。门当户对,不仅仅是经济的,估计容颜上也该如此才合理。

跟王力,我们也还是走不到最后。像打工一样的收入,要死不活的,像看不到有改善的尽头。经过商量,我们最后关掉店面,分配完有限的几个钱,各自分开了。
跟王力最后一次通电话时,我跟王力说:“我们两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爱情吧,我们的爱情不过是生理饥渴的需求罢了。”
我说得很直白,王力听得很安静。他是个性格内向的人,从来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思,哪怕有多么需要,他都那么安静着。而跟他说了这句话,我像是洗清了自己的经历一样。很多时候,人们都会把彼此的不负责,不尽心,不善经营,推给无可指责的人性,推给人之初,推给生活的所谓迫不得已。岂不知,都是我们的失败。一次次失败后,就成了习惯孤独的野鬼。
王力说了一句:“爱不爱,有那么重要吗?”
如此深刻的话,出自王力的口,我用了三秒的时间来消化。确实,爱不爱这个问题,对于已经分手的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的两三年时间里,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生命的这段时间里,彼此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平静面对一起恐惧未来,也算是难得。
我跟王力还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但再没有打过电话。QQ是我们唯一能联系到的地方。哪怕日后有了微信,也都是如此。仿佛这样的距离是最安全的,于尊严于颜面都是如此。
王力后来去苏州周其那里了。这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而其实,对于周其来说,利益都是其次,虚荣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就又把当初恨之入骨的“敌人”骗过去了。王力这也算是能屈能伸吧。
而事实上,后来的周其还告诉我,他跟王力有过性关系了。我说告诉我这个干嘛呢,两个干柴烈火的人在一起,又没有一点顾忌的,发生了就发生吧。只是想想王力曾经是我的恋人,而周其是我好同学的前恋人,这样搞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好在,或许跟周其见面的机会不太可能有了,否则,真的会尴尬吧。再说了,既然分手了,彼此都不再是彼此的什么人,跟任何人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其实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话从周其口中说出来,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也没有在乎他的真假。但我听了却真的不舒服,猜测不出周其告诉我这般香艳故事的原因。想来想去,也还是虚荣心作怪。因为王力是帅气的,身材高挑的,整个人的形象是优良的。跟这样的一个人上床,说出去是有些给自己长脸。就仿佛暴发户都愿意睡明星,别人无法染指的,他们可以。而如此帅气的王力,相貌平平的我可以得到,同样相貌平平的周其为何就不可以呢?
我这么想周其的居心时,同时又更看不起他,觉得他真可怜。
不过我也没有沉住气,转头就上Q找王力确认。
“你还那么在乎我吗?”王力问我。
我没有正面回答王力。说在乎貌似谈不上,但一点都不觉得遗憾,也是不可能的。那也是我最长的一段恋情,此生或许都不会再有吧。
王力说跟周其上床是不可能的。从来不喝酒的周其,因为主动去见那个老头时,被人赶出来了,以为钓到的大鱼却原来是条烂鱼。伤心之极,周其竟然喝酒了,而且一喝就醉。就在王力扶起他,帮他擦拭弄脏的东西时,周其抱住了他。就这时,周其隔着裤子摸了王力。因为感觉周其可怜,王力也就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给周其进一步的行动。就这样的情形,被周其说成把王力给睡了。
“我就说嘛。”我这么跟王力说。
电脑屏幕上,迟迟没有回应。打了几个问号,我又说:“很可惜我们俩有心,却无力继续这段感情。”
“我们不谈这些吧,都过去了。”王力打出字回应我。
我才意识到自己被某一种感觉给刺激到了。离开王力后,我也就这么一直单着,吃到嘴里的永远是不超过两次的快餐。想想也很悲哀吧。可怎么悲哀,或许悲哀不过周其,把子虚乌有的事说得那么兴奋。
现在可好,周其一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甚至是病入膏肓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给我电话。哎,我成了许刚的经纪人还是传声筒啊?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周其对许刚的痴情,哪怕他们分手了这么久,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周其电话里说给许刚听的话。我也都如实转告,得到的不过是许刚一句“他神经病”。
果然周其病了,又或者不是。谁知道呢。



十一、 许刚
这段时间真忙,老爸的老毛病又犯了,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医院里住了两天回家了,有老妈照顾着,也没有耽误到老爸做事。
而工地里有个工人受了伤,具体了解知道是小常,据说是一根钢筋掉下啦砸到小腿了,骨折。因为我正好开车外出,他们打车把他送去医院的。我去医院看小常时,已经是晚饭后了。
带着我老爸的问候,我拎了个水果篮过去。三张床位的病房,就小常一个人住着,见我进来他坐了起来,未说话脸先就红了。他很难为情的样子,又像在躲避什么。
“照顾你的人呢?”
“说回去一趟洗澡,我也让他晚上不要过来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小常难得一连串说了这么长的话。
“那你上厕所怎么办?”我问。
或许是厕所一词容易联想到更多内容吧,小常脸更红了,头马上低下来。很小声说的话,意思是他慢慢移过去厕所,也是可以的,只是费力些。
看来受伤不是太重,骨折也不是破坏性的,让我感觉轻松一些。不然会给家里带来大麻烦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心生一计,想捉弄小常一下,也是满足自己很久以来的欲望吧。我先是打开了两瓶牛奶让小常喝了,没聊多久我又开了瓶橙汁让他喝。这孩子也不拒绝,碍于情面吧。为显得自然些,我也喝了一瓶果汁。
估摸时间差不多,看着他变得略轻松的表情,说:“趁我在这里,我扶你去洗手间方便一下吧。”
“这,这好吗?不然我自己去吧。”小常估计真是尿急了,自己就掀开被子要下床。
我不忘去把病房的门反锁上,然后跑过来扶小常。他单脚立起,看着我的眼睛,又低下头。我笑笑说没事的,就推开了床边的方便移动拐,一手搂抱着小常的腰,向门口旁的洗手间走去。因为是单腿,站在便器前,一手还不得不搂着我的腰。在他用并不方便的姿势去拉扯裤子时,我毫不犹豫地代劳了,伸手就拉下他的裤子。不知道是因为尿急憋的,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小常的鸡鸡半勃起,腾地从裤子松紧带上弹出来。
“哇,好大的家伙。”我几乎是突口而出。
小常下意思头靠我一旁显出羞涩。我像得到允许似的,怕他尿到裤子上,就一手扶着他的鸡鸡,让他尿。而我,心痒痒的,好好欣赏着,手微微得感觉不到得上下略微滑动着。
小常害羞又像是玩笑地说自己尿不出来。我说我会转过头去不看他,好好专心尿就是了。没一会儿才听到落水的声音,一道粗水线喷出来,他真的是憋急了。而我静静地盯着他貌似略有些变粗的鸡鸡,又故意看了看小常。他害羞地低下头,因为个子比我高,低头时像是靠在我头上。我几乎要没法把持住自己了,还是努力克制着,不想把事情搞砸了。
尿完了,帮他拉裤子时,我故意很夸张地帮他上下套弄两下。小常大笑着往后躲闪,却因为单腿不方便,整个身子倒在我怀里,我索性抱起他快速地亲了一下他的脸,来不及让他有反应,我就把他快步抱回床上了。他真是满脸通红,却又分明写着无限的幸福。我也幸福。
小常说太麻烦我了,以后就不要来看他了,有工人过来照料呢。我没有回答他,笑笑,摸摸他的脸,道了声“傻孩子”。此刻我的内心是冲动的,热情时刻就要喷发出来。但说这话时,我内心里是充满爱怜的,可是我又不想真的对他怎么样。毕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他的感受如何。
“二东家,你人真好。”小常说完就低下头。
“我怎么好了?就是帮你扶住鸡鸡尿尿而已。”我故意夸张的表情看着他。
“反正就是好。”小常说着,头低得让我看不到他的脸。可我看见了他内心的喜欢。
我又摸摸小常的脸,迅速地在他的脸上又亲了一下。刚才的亲是恶作剧,这次的亲却是在他气定神闲时。他没有躲避,看得出他享受这感觉。只是,我不能现在就怎么样,不能急。
人生一路上风景很多,小常不过是遇到的又一处风景。在无法确认攀登这样的风景是否有危险时,我还是只能打打擦边球,更多的欲望还是需要控制着。
有人敲门进来时,我也就离开医院了。但小常的影子,一路都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像是沙滩上的深深脚印,得有海水多次的冲刷,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抹去的。

打开微博。看微博是一份享受,消极时看看微博上那些活得跟我一样平凡的人,自己心里也就有了力量。高兴时看看别人分享生活的点滴,甚至有人与跟爱人晚上的亲热表述,我可以当那是一份可以解闷的生活佐料。
小布这几天都没有在微博上“报告”他的生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小布告诉我周其的事后,我们又联系过两次,都是谈点别的,对于周其的事情倒是不那么上心。有时候能感觉到小布想说什么,可是我真不想再搅和在周其的生活里。有时候,跟大姚一起时,我偶尔会想到周其,但相比于周其阴晴不定的性格,大姚的安静更让我感觉心里踏实。
像现在大姚住在出租屋里,虽然不上班,也花不了我多少钱,我几时想去找他都可以。累了时,回到跟大姚的屋子里,就像回到了真正的家。虽然也会背着大姚在外面找人,但我始终让自己的心都回到大姚身边的,就像平常的异性恋夫妻一样。
可是——
我跟大姚说周其可能生病的事儿。大姚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能有什么看法呢,他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办法独立去思考。一年又过去了半年,他还没有找份正经工作上班,一天就睡觉上网。靠着从前他那点积蓄,然后我负责了他住的房租,我也常去他住的地方添些生活用品,甚至于食物我都常买了多多的塞满冰箱。还有我的一张卡,我也放他身上,随时可以用。
哎,有时候,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初认识大姚时,他不象是这么懒散的人。我跟他说别跟着我出来,照样可以偶尔见面,恋爱生活照样继续。可是他不听,非要跟着我到这个城市,又不工作,又不能住我家,这算什么回事嘛,是我要这么养着他吗?还是他的钱够他吃上一辈子不愁呢?都不是,他不是有大笔积蓄的人。而我,也不可能这么惯着他。
小布拿我开心,说这就是爱,我说这不是爱,是在虚耗爱的前途。
我要跟大姚分手吗?
其实早就想了,只是不想主动开口,就象跟周其时一样,多次的吵架,我恨不能突然消失离开他。我不是个善于主动辜负人家的人,感觉那很棘手。况且,我也没看出大姚要跟我生生世世的意思,否则正常人不可能不为两个人的生活考虑而去蜜蜂采蜜般丰富我们的家的。而且,前两次我在外面见人,有很明显的痕迹露出了我的出轨,可是大姚没吭声,是不够敏感还是看淡了呢。
有些时候我看不懂大姚,或许站在他的角度,也是看不懂我的。因为这样,我们似乎都隔着些彼此都不会说穿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我们每次亲热时,随时间的积累变得越来越成为障碍。
大姚用纸巾帮我擦拭着身上的液体,我一边拿起手机给小布电话。
还是为了周其,说真的,如果周其真的病得要死了,我难道不肯去完成他一个小小的愿望吗?就一个电话而已。就是让我去看他,让我再跟他亲热一次,让他的生命在我的怀抱里终灭,只要是他的愿望,我能做到的,我愿意。生命都没有了,我还计较什么从前未来呢。
周其也真的可怜,没有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小布总说跟我一起的那几年,周其是幸福的,象拥有了全世界,是他人生的黄金时代。可想想,除了吵架亲热,亲热吵架,我给予周其的太少了。最后连简单的吵架我也不愿意继续下去。
可是,我知道,周其不可能生什么重病的,他人虽瘦些,身体倒是不错的。不过,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小布告诉我离开我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周其一直是在做鸭的。那是体力活,会不会因为太伤元气耗精血而生病呢?或是传染上什么病?可他得的是白血病,不是做这一行该得的病呢。
不过,一想到他一年中跟那么多男人那样,我有些无法言说。我知道自己也纯洁不到哪里去,有时候很难管住自己的裤头皮带,尤其是在年轻帅气的男孩面前,我总是无力抗拒的。但,我真的也无法想象周其去做那个行当。
虽然在深圳时,我还跟小布半认真说去做反串表演呢。那一半是玩笑,一半是年轻好玩。就算我们当初去了做反串表演,相信我跟小布的性格,也是不会长久的,玩过几次就会离开的。就像是充实人生的一些经历而已。
可周其居然说去做鸭,还是让我接受不了。当然,做鸭跟随便找人上床唯一的区别是收钱和不收钱,肉体的愉悦或者说糟蹋上没有区别。可是感觉上,还是很心塞。
小布的电话通了。
“你个死家伙,怎么这么久不给我电话呢。”
小布笑说:“我说的话你都不信的,我还给你电话个毛线。”
闲扯了一点其他,我主动问起他周其。小布淡淡的,象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说小布或许已经死了。
我顿时头脑炸开了,想这怎么可能呢?不过就才半个来月的时间嘛,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病呢,怎么就或许已经死了呢?
不过想起我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心里竟然感觉到是不是可能真的不在人世了。我还在神思不定,小布大笑,说开玩笑了,不可当真。
不过这个玩笑我却无法接下去,心里突突地跳着。
“他还没去上班?你真要养他一辈子?”小布问的是大姚。
“不会的,或许他自己都烦了。”
“想甩了?”
我没有接话,毕竟大姚在身边,还一边帮我穿着内裤呢。
“你把周其电话发给我吧,有时间我给他打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跟小布说。
大姚静静地坐我旁边等我收线。好像我有什么重要消息宣布似的。
桌子上我给大姚买的最新款苹果手机,我还没有真正玩过呢。刚拿起发现上面显示有十四条未接电话,而且是同一个电话号码。大姚忙把手机拿去,想到我刚才说没有玩过,又不好意思般递给我。或许他想到这手机可是我买的,看看又怎么样呢。
“谁找你?怎么不接呢?”我其实不想真去管大姚的事儿。
“骚扰电话,准备拉黑它。”大姚说这话时,一定是有什么瞒着我的,因为看他心神有些不那么自然。
或许又是外面的同志吧。我没有追问。
“你们可以去一下周其家看看他的,坐火车去也不贵,就是时间长点。”大姚突然这么说,倒是我跟小布都从来没有想过的。
“是可以啊,到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说。
“我就不去了。”
“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几天时间,很无聊的。”我问。
“没事啊,我习惯了。”大姚这么说,眼神闪烁着什么,好像很期待一个人独处几天的日子。好吧,他有自己的想法。我甚至脑海闪现这样的念头,他会不会趁我离开几天,就这么消失了呢。会又怎么样呢?
有时候在大姚面前,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评论去要求他什么,毕竟他还大我两岁。大姚是结过婚的人,结婚后的第二还是第三年他才觉得自己真正喜欢的是男人。他说一个天气微冷的日子,难得有很好的太阳,他跟老婆去逛公园。老婆在公园遇到熟人聊天时,他正好去洗手间。洗手间比较偏僻,加上是个冷天,所以公园人不多,上洗手间的人就更少了。大姚站在尿槽前,刚开始以为就他一个人,随后感觉到身后的厕间里有动静。他转身回头,见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挺光鲜整齐的,打开门,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看着大姚。见大姚并没有马上转身忽视他,给了他鼓励一般,那人重又拉开裤链,掏出性器把玩。
这还是大姚第一次见的情景,起初挺害怕的,万一有人进来,岂不是连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嘛。但那人吭声了,低声说这里没有人,就他们俩。大姚松了口气,却没有意识到,下半身出卖了自己,已经傲然直视着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是挑衅,还是招呼呢?大姚并不知道,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本来是应该离开的,却没有移动脚步。任凭着陌生男人过来触碰自己,任凭他把自己带入厕所隔间。起初大姚什么都没有动,静静地感受着被宠信的温暖,一种从没有过的在奔跑中的感觉。当那人把大姚的手拿起放在自己的性器上时,大姚竟然也没有反对,而且无师自通地像那人摆弄自己的一样,摆弄着眼前看似一样其实手感饱满度软硬度甚至颜色都完全不一样的专属男人的东西。
当那人蹲下去,张开嘴含住大姚的那一瞬,大姚浑身打了个激灵。原来,这东西还可以这样利用,而且还可以带来如此非同凡响的感受,如坠云端,棉里踏步,秋千高扬。没几下,大姚就在那个人温暖如灼的口腔里释放了,放肆地、赤裸地、无耻地,就这么践踏着属于鲍鱼青菜的口舌。像一种胜利,像一份意外收获,像重新认识到自己。大姚说他离开厕所时那人看着他的眼神,迷离暧昧火辣,像是一床大被子包裹着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老婆还在公园等他,大姚说愿意立马跟那人浪迹天涯。大姚说,是那人让自己清楚认识自己找到自己。
此后大姚常想起那一幕,但他不知道怎么样重新回到那个点。他几次重回那个洗手间,但没有再见到西装革履的男人。当他勉强跟另一个看起来并不那么顺眼的男人玩起了相同的游戏时,大姚明白,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姚了,他需要寻找到新的人。
也就是洗手间遇到那个西装男开始,大姚跟自己老婆的床上活动就少了,甚至于他心里渐渐地感觉到厌恶。本来之前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虽然结婚两年了也没有怀孕,貌似两人也都不着急,觉得青山犹在,何愁没有孩子呢。当他老婆感知到他的冷淡时,提出要孩子的事,他们却根本无法完成一次完整的性爱游戏。
大姚就这样离婚了,恢复成单身的他,在同志的圈子里翱翔了几年,反而变得更年轻了一样。很多同志都自我感觉年轻,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意也没有异性恋那样负累重重的家庭束缚而已。尤其是那些总也无法稳定一个同性爱人的人,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害怕思考未来。爱人,家庭,养老,这些异性恋家庭平常到按部就班的问题并不突出,可是在同志的生活里,变得异常醒目。但是,这些又总是被同志无奈地忽视,仿佛世界永远不会老,自己也永远可以如此自由一样。
当我听大姚讲述他的这一切时,我基本都没有感触,毕竟我见多了,不觉得有多么新奇。发生在同志身上任何的状况,我哪怕不曾亲身经历,也是略有耳闻的。大姚典型性的婚后才认识到自己是同志的人,也很多。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很晚才触动到那根神经。或是很晚才有发生某件事,来唤醒沉睡中的同志情怀。
他们不是直男,是还没有发现自己而已。
而我和周其,都似乎天生的同志,性成熟时就明白自己想要的是男人。我们共通的一点,都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打小并没有被父母娇生惯养,自自然然成长的。至于周其,我见过他那个家,朴实的父母,相信也不是溺爱孩子的。
想到周其的家,真是再去周其家,我还是不作考虑,原本看来就让人感觉心疼的地方,再加上他的病,那不是更让人难受嘛。命运天定,真的病了,也没有人可以去代替他。适当的时候我会给周其电话,但不是现在,总觉得他病得蹊跷。



十二、、小布
许刚问起周其,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早点听到他口中说出周其的名字呢,那样至少他相信周其病了的念头,起码内心里有担心。或是可以想点什么办法。
后来听许刚说到他父亲的病,我一下子觉得原本比我高了一大截的许少爷,竟然也有跟我一样难以周全的家庭俗事,心里竟然多了些老天爷公平的感慨。而我又何尝不是因为父亲,而一再苦恼呢。生老病死,是再自然不过的家常了。家境富裕的许刚和相对清贫的我,都一样需要面对的。
答应过父亲,我会去姐夫的城市看看,但我不一定会留下上班。毕竟他们吹嘘得那么神奇的赚钱本领,我是没有见到过的。中国发展了三四十年,任何赚钱的途径,都已经不是掌握在某几个人手中的捷径了。所以,说得那么轻巧的赚钱渠道,不是骗人,就是收入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去公司请假,大家都非常惊讶,因为我是公司里唯一个从来不曾请过假的人,哪怕是春节期间,我也是从不请假的。所以,常常我都被安排值班,收发一下文件什么的。当然,额外的收入是有的,为此一个春节下来多赚个三两千元,还惹别人眼红呢。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自己干不了的事,别人干成了又都在内心里不平衡。
新的部门经理,是原来的旧同事肖怀信,一向跟我关系还好。因为好,所以以前自己的很多想法,甚至是心事,都有向他说过。很多都是我们普通的员工可以抱怨的,在上司面前说不出口,有可能还是有风险的。所以,当曾经几乎平起平坐的好同事突然成了你的上司时,就有种可以感觉到的压力,总像是有颗定时炸弹一定会在不经意时爆发的。
“你怎么请假了?是不是真的——”肖怀信话说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止住了。我明白,他是想问我是不是要辞职的事儿。因为之前跟他讲过自己心灰意冷,想换个环境。
“不是,就是家里有点事,得回去一趟。”见有同事过来,我忙恭敬的表情说,“肖经理,谢谢你。”
肖怀信表情愕然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他的经理表情。毕竟才做领导不久,似乎还没有习惯被人捧着,所以听我叫他经理,他的脸都有些僵硬。天下掉下的馅饼,吃在嘴里,一时半会还是会怀疑自己的运气的。当然,也常会觉得为什么这幸福来得这么晚呢。否则之前的那些苦难都不用去经受了嘛。
但我也看出来了,肖怀信不相信我请假的单纯目的,有失落的同时,或许他还有对于我的防备。毕竟,他曾经跟我也说过不少无法公开的东西,他也在害怕我哪天会不会背叛他都抖落出来呢。其实,不过是一些牢骚,又或是私生活的一点不那么光鲜的事情,有何值得我去说的呢。
我一面想着这些,就忘记自己走在公司最窄的一个走道拐角,不小心把迎面来人手上的东西给碰下来了。下意识蹲下去捡拾,再直起身子时才发现,我撞的是徐总。我低着头一千个对不起,一面奴才般退着离开。
“你这是怎么了?”徐总问我。
“我?我怎么了?我,没什么啊。”我语无伦次,想起自己在他面前碰的钉子,我这只丑小鸭面对曾经自己努力高攀被拒的天鹅,又有何脸面呢。
“没事就好,我看你慌慌张张的,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徐总这么跟我说时,我内心里时嘲笑他虚伪假慈悲的。却又听得他说,“你的情况我听肖经理说过,听说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我还是提醒你,同事之间还是不要做过于亲密的朋友为好。”
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如果说是,就有拉帮结派的嫌疑了。如果说不是,又影射着肖经理说谎了。
“也不算是什么好朋友吧,就是聊过几次天而已。”我苦笑着说。然后告辞了,毕竟我只是个普通职员,主动离开高级领导,是自己的知趣,也是自己该有的尊严。
当仔细看着徐总的背影远离时,我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很快要被扫地出门的人嘛,丑闻一大堆,还在我面前发什么善心啊。我为自己刚才的拘谨懊悔,我应该甩给他脸色看才是的。看来,奴才做久了,当某一天得到解放了,还是一时半会没法适应轻松的状态。可悲啊。
不过徐总说同事不能作亲密的朋友,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跟肖怀信的尴尬不就是印证吗。

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到得姐夫所在的城市正好是清晨。迎面的朝阳照在脸上,在秋风中显得有些暖乎乎的,竟一下子对这个城市有了些许的好感。好像这里的空气比深圳广州珠三角都干净,风吹送过来的是丝丝的甜味呢。虽然是省府,毕竟顶多算是三线城市,几乎就是个边城了,所以,并不是官员治理得好,是原始的环境里多了些该有的本色。而就是这本色,或许也必将在努力的招商引资中破坏掉吧。
只是这一刻,我喜欢就够了。
马上给家里打电话告知到了姐夫这边了。母亲一反之前跟我冷冷的态度,好像见到浪子回头一样,兴奋地说着,让我好好在姐夫这边干,尽快存些钱结婚,不要再一个人独自在外面游荡了。听老妈的意思,我能不能找到媳妇,全靠姐夫了,似乎姐夫手上拽着一堆待嫁的新娘一样。不过老妈那么高兴,我竟然觉得之前是不是辜负他们老两口了呢。
姐夫还派人来火车站接我,这让我也很感动。坐在叫不出名字的银灰色小车上,看窗外带着仙境般雾色里偶露峥嵘的风景,心情大好。司机长得也还算年轻,也是个话匣子,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吹嘘我如何年轻穿衣服如何有品位,相信这是姐夫跟他透露过我的信息,否则我一夜的火车灰扑扑的,哪里看出来的时尚呢。要不是事先知道我年龄,怎么会夸我年轻呢,只有外貌不符合年龄时才会用到年轻一词吧。好话人人爱听,我也就勉强听着吧。
然后一路上,司机给我介绍这座城市的美,重点中的重点是介绍这座城市不几年将要来个换头式翻天覆地的面貌变化。我感觉自己平日里也够算能吹的,在这小哥面前可是甘拜下风,他整一个弄得我好像是携带大笔现金过来投资的大老板。飘飘然中,我还是让自己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因为从一路感受到的城市道路以及建筑,并没有感觉到要有多大变化的前兆。
汽车停了,下来看到一个民居花园小区的大门,错落有致的几栋十几层高的房子,看进进出出的早期锻炼或是买菜的人流,应该住的人不少。旁边的建筑应该是附属于花园小区的物业吧,一栋略矮却也有十一二层高的办公室大楼。
难道姐夫他们公司,还做着房地产的生意?从来也没有听家里人说过啊。
“这花园小区和办公楼都是你们公司的吗?”
“不是,这栋楼才是。”司机谦和地笑笑。我想,就这栋楼,也不简单啊。
上到八楼,电梯门打开就是一条走廊,两边贴着花花绿绿的宣传招纸,粗体字的总纲,小号字的细则。还有各色图表,圆形、扇形、坐标式的,显然是在用数据说话。往里面,两块液晶显示屏挂在墙上,低音量播放着什么,偶尔听来“投资、分红”等字眼。
投资公司?我多疑的习惯又出来了,脑子里猜测着这公司的性质和经营范围。但这跟姐夫在家里人面前说的不一样啊,他说他们在搞市政府的城市绿化工程,整个城市的道路绿化都属于他们设计开发并维护的。可是,我现在看到的跟绿化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市政的字眼啊。
走廊并不长,所以所经过的办公房间也就三四间的样子。因为还早,三两个人走动,见面微笑着点头。
姐夫是个高大的中老年男人,我站在他面前本就显得势单力薄的。现在姐夫一身挺括的西装穿戴,跟我说话时,不经意的抬手露出手腕上的名表,整一副功成名就的款式嘛。这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很多年没有回老家,我最后一次见姐夫应该是四年前了。四年了,我依旧是个小年轻一样的普通休闲服,而姐夫已经是个成功人士模样了。
本来我对姐夫就没有什么好感,在他面前我也一直就是毫不在乎的人。但他这一身装束,把我镇住了,而且我也想给他在别人面前保有个领导人的风范,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这公司是什么角色。而且,我的顺从表情似乎也超出了姐夫的意料,看得出他面对我的目光都有些游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姐夫让我先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他随后安排我的住处。本以为见了姐夫至少可以先聊聊家常的,没想到马上就感觉自己要上班了。到底会给我什么样的工作,而我又有何能力给他们带来收益,愿意如此待我呢?仅仅因为我的姐夫是这里的半个老板?或许这就是裙带关系的妙处吧。
姐夫把我简单的行李包拎走了,随后进来两个男人,一个年轻的,一个中年人了,都是职业装,给人就是一种专业的无可置疑感。加上刚才经过他们办公室不长的走道,墙壁上几块液晶面板上的图标数据,岂止是专业,你就是规模嘛。只是我立马就感觉到,这并不大气的办公室,并不宽敞的走廊,两块液晶面板,是不是有些不伦不类呢?是我想多了吧。
来人很礼貌,称呼我为先生,好像完全忽略了我是他们总经理的亲戚。中年男子给我讲解,年轻的在一旁摆弄电脑,我估计是用电脑提示该讲什么内容。
“你是我们祁总的生员——”听他们讲了一大堆,什么国家项目,什么政府扶持,什么火星计划,我天生本能抗拒这些大道理,却牢牢记住了生员一词,我是我姐夫的生员。
“你说的生员,是不是就是下线的意思?”在我询问生员是不是手下,是不是学生,是不是部门职员,都遭否认后,他们讲了一堆比如树干的生长的形式、枝繁叶茂的一个斜枝这些我觉得简单到不用讲却又觉得道理森森的东西,然后我就直接给出了下线一词。
这一问,倒把他们给问住了,好像惊讶我怎么这么快知道底牌一般。怕他们尴尬,还是我自己圆了这个话题,我说:“可能你们说的这个生员,跟别处讲的下线不同吧。”
毕竟下线一词已经成了敏感字眼,跟违法犯罪没有区别了。十几年来报纸电视对于传销的报道,下线就是传销里从来没有脱离过的用词。我也奇怪,生物的进化速读都那么快,传销的手段怎么就没有改进呢。现在的传销,基本上还是围着熟人转,跟兔子吃草的策略相反,传销专吃窝边草的。
接下来我发现我自己怎么提问都会被安抚着先听,而我发现我提出什么不能赞同的观点,都会被用一堆的大道理给压下去。最后我算是明白了,我必须接受他们的观点。
这期间我姐夫进来两次,总算给了我些笑容,让我好好听对我有好处的。而我渐渐明白,我是真的陷入到传销窝点去了。陷入传销,跟要被迫害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我心里一紧,顿时对于姐夫冒出十万伏高压的愤怒。但我也知道,自己轻易不能暴露自己的内心。
“我们这里只是上万个分部的一个地点,本城市就有六十几个分部——”听他们这么说,我都心里害怕,这也太大规模了吧。
我开始一点点表示同意他们,为表示自己是被说服的,我还故意反问了几个浅显容易让他们说服的问题。看到他们一点点在脸上形成对于我攻破了的成就感,我也一点点告诉自己,就当是在玩一个游戏。因为真的玩崩了,至少姐夫还在这里,他总不至于联合起别人要了我的命吧。要知道,姐夫一家人还跟我父母住一起呢。
这一天我都没怎么见到姐夫,他偶尔晃一下出现,更感觉他很忙一样。可是我看他的表情,他的状态,不是一个事业有成的所谓总经理甚至董事长应该有的。我也不再要找他,一天跟着带我的人在市区转悠,一会儿告诉我那栋楼是他们公司的,一会儿告诉我这个片区是他们公司的产业。承蒙姐夫关照,我还被带去一家餐馆吃午饭,被告知餐馆也是他们公司的,承包给了下面的员工。
“你们公司做得可真成功,每个行业都有涉足,是集团公司应该有的格局。”吃饭的时候,我这么对他们说。
“那是,所以你要过来上班,保管你三个月买车,六个月买房,一年你可以换大房了。第二年,你的收入就在一千八百万以上了。”
那人滔滔不绝,车上、路上,餐桌上、洗手间,都在跟我讨论这个几乎可以用神奇来形容的赚钱方法。
我夸中年男人这么年轻就坐到这么高位置,能力很强。他呵呵笑笑,直接指着车子前方一栋三十几层高楼说他住那里,是进这家公司第二年就买的,一百六十多平方大。我又狠狠夸了一下他。因为他注意力只在讲解上,所以我反而更有心思去想别的,比如他跟着我去洗手间时,我可以好好地欣赏他非常不错的性器,粗长、半勃的状态,我的花痴毛病又犯了。
本来说要收缴我的手机的,公司需要统一管理手机,因为公司资源有限,怕员工私下邀请熟人了解公司后要加入进来,那样会稀释现有员工的福利分红。我听这理由,真是天荒夜谈,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明显就是控制人身自由嘛。
不过我的手机没有被收去,一是我没有正式成为他们的员工,二来也看在我姐夫的面上,三来是我的表现可嘉。下午我就被他们彻底“征服”了,我表示他们的项目非常好,我很有兴趣加入,而且我还不止要一份名额,我要邀请我两个经济条件非常好的朋友一起过来。我这么不着痕迹的说辞,还真让他们相信了。
“你小舅子比我们还能说啊,有前途。”他们见我姐夫进来,这么夸我,也是在夸姐夫。
姐夫笑笑,又出去了。
晚上我给阿志发微信,因为电话是有被监控的。我是又害怕,又兴奋。害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全须全尾离开这个虎狼窝,兴奋的是这么传奇的事情竟然被我给撞见了。
阿志让我保持冷静,把戏演得自然些,再找机会脱身。他还担心我被绑架,要了我能知道的大概地址位置。还要我时刻跟他保持联系,一旦有什么变故,阿志会报警解救我。其实我没有来这个鬼地方时,跟阿志商量过,他完全不相信会有这么容易赚钱的手段。但我看见大姐的“实力”,牛逼哄哄的样子,又是车又是房的到处嚷嚷,加上父母一直怂恿,我那时也真不确定姐夫干的行当会是非法的。
第二天上午又是上课,专门对我一个人的上课。中午是十几个人一起吃一口大锅里煮的杂脍粥,很浓稠的,里面胡萝卜瘦肉猪皮青菜,貌似什么都有。他们解释说这是大融合美餐,是公司凝聚力的体现,每两天都有一次这种相互鼓励打气的就餐方式。
空档时我找到一直跟我形影不离的中年大鸡鸡,我说我一定要加入,让他帮我准备一份完整的资料,我好带回去跟朋友讲解。
“你要走?”大鸡鸡很吃惊,好像他两天的辛劳白费了一样。
“是啊,我得先回去辞掉现在的工作,还得把工资结了,再去银行多办些钱过来。”
“这样啊!”
“当然啊,至多不超过一星期,我就回来了。”我拍拍大鸡鸡的肩膀,笑说,“你好好保住你的位置,说不定我会取代你哦。”
“哈哈,好,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我去跟领导请示一下。”
“请示什么,我还不是正式员工呢,我跟我姐夫说说就好。”
大鸡鸡还在犹豫时,我直接过姐夫那里去了。我跟姐夫没有说要离开的事,而是让他带我去大门口看看一辆车,我对那车感兴趣,等我正式上班赚到钱了,我得买辆那样的。
“好,有出息,喜欢开车了。”姐夫这么跟我说,还转头跟旁边的另一个领导笑笑,眼色上交流的意思,非常明白了。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让自己脸上显得更白痴得自然。
门口确实停了辆车,我昨天看停在那里,今天早上从窗户上看,也还在那里。姐夫带我下楼,刷了三道门卡,我们才出来。大楼下一辆酒红色的车,我故作惊讶地跟姐夫说,你看这多好看的车啊,我就喜欢这颜色这款式。我围着车一边说,一边看,姐夫并不感兴趣,他低头掏手机,转过身背对着我接电话。我隔着这车,绕到另一辆车后,又退到到大门外,然后我飞快地跑向大马路。马路上人员稀少,似乎一览无余的。我吓怕了,这可怎么逃走啊,哪怕来辆摩托车也好啊。巧的是,连续两辆出租车过来,我拦下一辆,催促司机赶紧快速离开,往火车站去。司机看我的眼神都很复杂,好像我在被人追杀一样,赶火车的人不至于如此眼观六路。总之有钱赚,司机也不问那么多。
本来想去汽车站的,因为汽车的班次很多,随便哪个地方的车,先离开这里。可是想想,他们总不能追到火车站来抓我吧,这可是现代社会,如今的治安可不比从前。不过我还是很小心,最快的火车得三个小时后开车,我三小时一直呆在候车室,而且位置离车站人员办公的地方最近的椅子上坐等。我在出租车上时,就匆忙把手机关了,我怕姐夫给我电话。不是我不好怎么解释自己的不辞而别,而是根本不愿意再听到他的声音。再有是,我怕这局面或许都不是姐夫可以控制的,万一电话追踪到我,就不好办了。
上了火车那一刻,我悬起的心,才放下来。
在火车的洗手间里,我给父母打了电话。母亲以为我给她报告好消息呢。我没有兜圈子,直接告诉母亲,姐夫是在一个传销窝点上班,我是逃出来的。母亲估计都吓呆了,哦哦哦只听着,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霸道。我缓缓告诉老妈遇到的事情,也让她不要直接去问大姐,毕竟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去处理。然后我又给我另外一个姐姐发信息,告知姐夫传销的事情,因为她也一直说要投资姐夫他们公司。
“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好赚钱的东西?”姐姐马后炮说着。我没有拆穿她先前怎么极力鼓动我去。
跟阿志微信聊了下,我们都松了口气。我也像是耗尽了内心的元气一样,猛然间感觉非常累。而且,一种被亲戚陷害的悲哀,油然升起。都说人心险恶,却不知道身边如此亲近的人,也是可以不择手段到如此发指的地步。
工作,我又陷入到了工作的迷茫中。虽然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失望了还是觉得是一份折磨。
我突然非常羡慕阿志,虽然知道他们也只是在做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拿一份并不那么高的薪水。可是因为有他的爱人相伴,他们的日子过得是安稳的。曾经我还觉得阿志有些安于现状,不像是有事业心积极向上的人,现在看来,或许那就是他自己最明智的选择。当我还在为工作奔波时,他好好地上自己的班。当我年节里为回老家还是留在城市里斗争时,阿志跟他爱人跑国外去旅游了。他总说旅游要不了多少钱,平日里节约些,工资略高些的人,都可以每年出国一次。但我始终没有觉得旅游意味着什么。原来阿志的旅游,就是他工作以外的生活。就像我一次次去寻找以为可以相爱的人,无休无止,那也是我的生活。
阿志隐约说他前段时间又生病住院了一个星期,还是肺部的老问题。我安慰他没事就好了,有机会我回深圳去看他俩口子。我竟然没有幸灾乐祸,竟然不觉得阿志得点小磨难可以平衡他那顺风顺水的幸福,我只有心疼他。我真心希望阿志可以一切顺利,过上他们喜欢的风平浪静的日子。对于他,我没有嫉妒,只有祝福。




690428 发表于 2023-10-23 22: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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