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24:09

★已收录★ 《北京故事续篇 <秋风再起—蓝宇完结版>》 BY 未知 【完结】

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4-25 04:09 编辑

走出机场大厅的那一刻,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北京的秋天的风还是这样的凉意逼人,我微微仰起头来,这个我熟悉的,带着我无限回忆的城市,我又一次站在了它的土地上.
刘征依旧在机场外面等我,他的轿车又换了新的,看起来,这几年他的生意做的相当不错,我们相见彼此拥抱了一下,然后笑着相顾无言,兄弟之间有些话其实是不必说得太多的.他打开车门的时候我拦住了他,先钻进驾驶的位置,他愣了愣:"你开?"我点点头,他似乎有些了然了,没多说什么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我开得并不快,这一年来北京的变化又是不小,有些路几乎连我都有些陌生,去年我回来的时候途经的地方还在拆房子,现在那里已经是一座陌生的大型商厦了.我的车子缓缓滑到一座立交桥的边上然后停下,车窗玻璃降下来,我的目光飘出去,遥远的落在一点上.刘征在我的身边沉默的递过一根烟.
是的,这里就是我的爱人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地方.
转眼已经五年了,我已经在温哥华成家立业,可是每一年的秋天,那个忌日,我都会回到北京,来这里看看.
我的妻子爱莎,她常常不理解我的这一举动,并且总是想和我回来看看,每次都被我拒绝了,我从不和她吵架,惟有这件事,是我的禁忌,我容不得任何人侵犯,或者分享.
我只想象现在这样,静静的看着那块土地,吸完一根烟,然后再开车离开.
当我扔掉烟头,发动车子,刘征轻轻的在旁边问:"不再多呆一会了?"
"不了."我没有回头,车子迅速的驶离.
我只怕若是动作再缓慢一些,我的眼睛里会有东西涌出来,那样,刘征会看到.
我不怕别人看到我的眼泪,我只是不希望,在除了你的任何人面前脆弱.
蓝宇.
(一)
诗玲做的菜还是一样的好吃,刘征给我斟上一杯酒:"捍东,好久没人陪我痛痛快快喝场酒了,今天咱哥俩不醉不归!"我点头大笑,砰的和他撞杯,然后一饮而尽.诗玲在旁边看着我们俩笑.
说实在的,温哥华哪里都好,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喝酒不过瘾,老外们喝起酒来都是点到为止,还不会划拳,原来在国内的时候总喜欢附庸风雅喝点洋酒,可是真出了国,那洋酒的怪味闻多了也反胃,总之就是不爽透了.好不容易酒逢知己千杯少,还没等喝,我便已经有了七分醉意了.
"捍东,你的生意最近做的怎么样?"诗玲在一边问.
"就那个样子吧."我笑,自从蓝宇走后,我就再没有了在国内打拼生意的心思和气力,把所有的事一股脑的塞给了刘征,逃难般的就去了温哥华.在那边开了个花店,结婚后就更把所有的店务都交给了爱莎处理,爱莎虽然没有林静平那么精明,可是做起生意来也算是把好手,我每天只要坐在家里,也不用插手,一切就会很顺利.
我还是很喜欢去花店里看看的,爱莎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开花店,她觉得快餐厅会更赚钱一些,只有我自己知道原因.我记得蓝宇爱花,他爱花.我忘不了我生日的时候他布满房间的一天一地的花,每次看到店里布满了花我就想到那个生日,想到那个生日我就会想到他......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蓝宇,他站在一片白色的花海中,回过头来向我微笑,我反复的做这个梦,做到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质,后来我想,那也许是天堂的花吧,蓝宇他,一定在天堂里活的很好,因为他的生命,和那些白色的花,一样纯洁......
我有些走神,刘征推了我一把:"你别忘了,我这生意还有你的股份呢."
"你丫别闹了."我苦笑,我当时走的时候就给刘征留下一点资金,和一个公司里的烂摊子,人家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这些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现在若是真按刘征所说的回来分股份,我也就太没脸了.我喝干杯里的酒:"我要那些股份干吗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这辈子......除了秋天是不会再回北京的了."见刘征还要多说,我打断他的话:"我那两个妹妹怎么样?"
"还是一样."刘征摊手:"你妈去世以后,你那两个妹妹争遗产差点打破头,我看着都上火......哎对了."他似乎也不大愿意说她们俩,忽然面色一变转移了话题:"我跟你说个新闻,林静平又结婚了!你猜是和谁?"
"谁?"我懒洋洋的嚼着菜.
"王永宏!"刘征神秘兮兮的吐出三字,我差点吐了.
他俩怎么......一块去了?"我没好意思说那个"搞"字.
"谁知道,对了眼呗."刘征笑笑:"人各有志,人家林静平那么聪明漂亮,怎么就不能找个有钱有势的?"
"也是."想想这两人的为人,我也不惊讶了,我倒没有贬低林静平的意思,毕竟她的聪明我佩服,她找到王永宏做靠山是理所当然的,而王永宏找她这么个女人做面子,也是合情合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
"来来,喝酒."我不想为这些话题坏了好心情,刘征也识趣的闭了嘴,我们两个开始大喝特喝了起来.
我很久都没喝的这么过瘾了,到了最后几乎是烂醉如泥,最后残存的意识是我眼看着刘征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我哈哈大笑着大喊着诗玲你老公不行了你也来喝吧,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只有回到国内才会真正的醉,是彻底身心放松的那种醉,醉了以后,我的眼前就是一片空白,然后空白慢慢的柔和,柔和......最后变成一片白色的花海......蓝宇,我的爱人......他站在花海中冲我回头微笑......我呼唤他的名字......蓝宇......蓝宇......蓝宇......
......
中午起来的时候我还头疼的厉害,我口渴,四处找水喝.饮水机里有水,可是没杯子.我记得去年来刘征家的时候他是从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给我拿一次性的杯子的,我就自己动手去翻.
抽屉哗啦拉开了,没有杯子,只有几个本子,还是很幼稚的那种花纹."嗤."我耻笑着,暗想搞不好是刘征的小学日记之类的东西,顺手拿起一本翻了两下,本子里没写什么东西,一片东西却忽忽悠悠的飘了下来.
我从地上伸手拾起来,定睛看去,我呆住了.
那是一张我没见过的蓝宇的照片.
照片上的蓝宇穿着黑色的毛衣,坐在窗口,眼睛望向窗外,但是眼神很奇怪......之所以我说奇怪,是因为......没有那种我熟悉的忧郁,而是迷茫,游离,飘渺......总之仿佛什么都抓不住,空荡荡的感觉......
我心里忽然沉重得让我想哭,我不想问刘征是怎么有这张照片的,人已经死了,问什么都是没意义的,我想哭的原因是看到了蓝宇的这张照片里的眼神,那种空洞和无助,忽然让我觉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天堂里,一定会很孤单.我的心一下子被这张陌生的照片扯得发疼,我想他,我无法遏止的想念他,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穿上衣服,走出门去,我想散散心,也许就能好起来.可是我走在大街上依旧神不守舍,好几次不是撞在树上就是撞在车上,我甚至有一瞬间在想要是真的和蓝宇一样出了车祸也就好了,我可以去陪陪他了,只怕我这一辈子欠的人,负的债太多,万一死后进不了天堂,那也许就更难见到蓝宇了.我忽然在街边蹲下身去,双手蒙着脸,我陈捍东,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变得这样患得患失?蓝宇,你离开了我,还能这样左右我的思想,我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路边发廊的小姐在殷勤的叫我进去,我本想甩开她们,可是一边一个八爪鱼样的缠上来,再加上我神经恍惚,不知怎么就进了发廊里面.小姐不由分说把我按在水盆里洗了头,然后拿起剪刀笑咪咪的问:"先生喜欢哪种发型."
"随便."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很吓人,所以小姐也没敢多问就拿起剪刀下剪了.我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头发一寸一寸掉下来,思绪又飞到了那张照片上......
不对!我蹭的站起身来,小姐吓了一跳,手一颤,剪子刷的给我的头上刮出了个大口子.吓得她连连说先生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听她多说什么,一头冲出了发廊.
我没命的往刘征家里奔,不对,不对,我在心里呐喊着,蓝宇......那张照片上的蓝宇......头发太长了,太长了!自己记忆中的蓝宇,总是很爱干净,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总是理得很短很精神,他总说要是留的太长了就像女人了,我知道"像女人"是我们的避讳,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只不过他爱上的是我罢了......他没有,绝对没有过那样长的头发,几乎已经及肩了......对了,我又想起来......那件黑毛衣,我也没见他穿过......蓝宇,蓝宇......我在心里乱七八糟的呐喊着,一头扎进了刘征的家门.
诗玲刚买菜回来,刘征刚起来,两口子都在客厅里,一看见我这狼狈样,都有些吃惊.
还是刘征先开口:"捍东......你怎么了?头上怎么还破了,跟谁打架了?"
我的手在剧烈的哆嗦,从衣兜里掏出那张照片,递到刘征和诗玲的面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刘征一见那张照片想都没想就伸手来抢,诗玲唰的惨白了一张脸.
我自然不会让他们抢去,我把那照片一下子拿回到自己的眼前,我听见刘征在说:"捍东,那是以前的照片......没什么的......你给我......"
我发现我的浑身都在发冷,我的脚下有些站不稳,我的声音像在云层里飘:"......刘征......你瞒了我什么?"
没有人答话.
沉默.空气中透不过气的沉默.
诗玲忽地哭了出来:"......刘征......你就说了吧......说了吧......这几年,我们瞒的好辛苦......好辛苦......我受不了了......你看看捍东,你忍心么?他昨晚喝醉了酒,一直喊的都是蓝宇的名字......刘征......"
我瞪着眼睛看着刘征.
刘征的眼睛也红了,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嗫嚅着:"捍东......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反而冷静了,反手握住他的手:"你说吧,说什么我都不怪你."
他低下头去:"捍东,蓝宇没有死......他还活着."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29:17

(二)
我看着刘征,手指深深陷进他肩膀的肉里,我看见他疼得咧了咧嘴巴,我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自己的声音仿佛漂浮在另外一个空间里:"......你说什么......蓝宇......还活着?"
刘征看看我,又看看依旧在抹泪的诗玲,低下头去:"是,捍东,蓝宇他还活着,他从来都没死。"
我看着他,仿佛在印证他是不是在撒谎:"......刘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刘征叹气:"捍东,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这种事,我怎么会和你开玩笑?"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你他妈的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忽然大吼起来,我觉得我的脑子在充血,可是我几乎瞬间就冷静下来,我甩开刘征,把手伸到他面前:"钥匙呢?"
"什么钥匙?"
"车钥匙。我要去找他,他在哪?"
"捍东,你冷静点。"刘征伸手按住我:"你听我说,蓝宇不一定想见你......不,也许他是不能见你。"
"......你说什么?"我发现今天刘征说什么话我都听不太懂。
"......蓝宇,他是没死,可是他......"刘征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他怎么了?瞎了?残了?瘫痪了?"我努力回想所有下三滥的电视剧的桥段。
"比那还要糟......"刘征又低下头去:"......他瘸了。还......失忆了。"
车子在飞快的行驶,刘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心惊胆战的叫:"捍东!你丫不要命了......我操!差点撞上......"他心有余悸的回头看那辆与我们擦身而过的大卡车,又回头惊慌的看前面:"......注意左边!车!......哎呀!捍东你小心点,我这还有家有业呢,下半辈子别就这么没在你手里了。"
我没好气的加了一脚油门,继续在车水马龙里穿来穿去:"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有家有业,说下半辈子?我的下半辈子差点就毁在你小子手里了。"
"......那也不能怨我啊!"刘征又是一脸无辜,我看到他的无辜就想往他脸上挥上一拳,但是想到现在还有求于他,只好按耐下这股冲动:"不他妈的怨你还怨我?"
"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刘征摇头:"当时你看着蓝宇死了,哭的那个样子,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人在庆贺的小屋里,也不开手机,门反锁着,我们都找不到你。我就去帮你料理他的后事。结果那推推拉拉他的身体,居然缓过一口气来,你当时也不在医院,我赶快叫大夫抢救,最后人是抢救过来了,可是一条腿瘸了,最要命的是看谁都不认识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提别的事情啊,人啊还好,奇怪的是,只要一提到你的名字,他就没命的叫,没命的叫,叫的乱七八糟也没人听得懂,还把头往墙上撞,几个医生护士都按不住。基于这种情况,医生就建议我先不要告诉你,不要让你们见面,我也想这样比较好,要是我告诉了你,你肯定要来,那样子蓝宇的病情肯定会恶化,于是我就告诉你后事已经办完,想等他好些再告诉你......结果我也没想到,你没过几天就办好了去温哥华的手续,连我都没告诉就飞走了,到了那里半年后才给我来了张明信片。我后来也想,就算你回来也不能让你们见面,你不知道......他对于你的名字,你的事情反应有多大......后来,就一直瞒下来了。"刘征吸了下鼻子:"捍东,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们好。真的......等你见到蓝宇后就明白了。"
我没再说什么,说实话我现在已经没有怪刘征的心思了,我的心思,都堆积在立即要见到的那个人的身上。蓝宇......蓝宇......他居然还活着,还活着。这五年,漫长的和他分隔的五年,我居然浪费了整整五年的时光!这个巨大的,来得突如其来的喜讯,已经把我整个人冲击得几近麻木了,我从来没想过,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真实的他......我只在梦里才会见到他......
我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手都把不稳方向盘了。刘征吓得不清:"捍东,捍东,你怎么了?"
我继续笑,什么都不说的笑,笑出了眼泪。
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走廊,来往的医生护士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我和刘征站在一条走廊的尽头,他在填探视表格。
"这里是半医疗半调养的监护所。"刘征填完了表格直起身来,带着我向前走,言辞有些吞吐:"......其实,就是精神病院。"可能是怕我生气,又连忙加上一句:"不过,蓝宇病情不是很重,所以在轻病区,享受的医疗,照顾都很好。"
我吸了口气:"......刘征,你说我见他,他会不会一高兴,就会记起了所有事来?"
刘征眼神闪烁:"......也许......那样倒好。"
我还想说什么,刘征已经停在了一扇白门前,回头看我:"捍东,就是这里了。"
我的心脏开始怦怦狂跳起来,我伸出手去,敲了敲门。
门里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我几乎在瞬间就断定那是蓝宇的声音,那熟悉的,低低的,带着一点东北口音的好听的男人声音,我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全涌了出来,热热的把我整个人都包围住了,我毫不犹豫的伸手推开了门。
我抬起头在门口看向屋子里面,很干净,一片白色,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黑毛衣,牛仔裤,头发有点长,听到门响他很慢的回过头来,我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五官,熟悉的感觉......
蓝宇!我的手指剧烈的痉挛起来,我踉跄了一下,身体却仿佛僵住了,动弹不得。
蓝宇有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把目光移到了刘征的身上,很礼貌的说:"刘哥,你好。"
"啊......好。"
我感到刘征的声音有点尴尬,他从我的身边走上前去,不过我没有看他,我的目光在贪婪的看着蓝宇,我一分钟也不想把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走。蓝宇,蓝宇,蓝宇,我在心里狂喊着他的名字,他瘦多了A但是白了,大约是长时间在屋子里闷的吧,他是那么憔悴,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又在狠狠的疼起来。
"......蓝宇,我今天,给你带来个朋友。你看看,你还认识他么?"刘征试探着问。
我迈上前一步,站在他的正前方。看向他的眼睛。
他看着我,那目光有些迷惑,有些迷茫,在我的脸上扫了一瞬后,他又把目光很快的移开了,低下头去:"......真对不起,我不认识。"
我仿佛被一个重锤砸了一下,人就呆在了那里。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看到的刘征家里那张照片上的蓝宇,他的眼神就是现在我看到这样的,迷茫的,空洞的,没有任何内容,不再有我熟悉的那种忧郁,哀伤,和快乐。现在他的眼神......我真的感到陌生。
刘征拉拉我,安慰道:"你别急,他没见到你就发病,说明他没记起你是谁,这也好。"
"好个屁。"我小声骂了一句。
刘征叹气:"......蓝宇,你再看看,你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
他抬起头来,继续探询的看我,我也看着他。
我们不知道互相看了多久,我的腿都要站木了,恍惚的听到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我实在按耐不住了:"我叫陈--"
"咳!!"刘征在旁边狠狠的咳嗽了一声,我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后两个字咽了回去:"......你......你就叫我陈哥吧。"
"哦,陈哥。"蓝宇微笑着点点头:"......我们以前认识么?"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红:"......真的对不起,你应该也知道......刘哥可能也告诉你了,我生了病,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要是......要是我们以前认识的话,你就告诉我吧,也许还能帮我想起点以前的事情。"
我咬住牙根,嘴里苦涩无比:"......那我以后常来,帮你回忆。"
"好。"他微笑了起来,:"谢谢你。"
我有多久,多久没看到他的笑容了,我盯着他,没人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想扑上去,抱他,吻他,对他大喊我想你,我爱你,没有你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像个傻*一样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笑,然后陪着苦笑。
我突然想起忘了哪部电视剧还是电影的,里面有个女的酸不几几的说了一句台词,好象是什么:"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现在突然毫无预兆的想起来,仿佛正是为了印证这一刻我陈捍东这种绝望的悲哀。
我不知道刘征又跟蓝宇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拉着我走出了房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有种大哭的冲动。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31:14

(三)
刘征同情的看着我:"五年了,一直都这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的呼吸有点哽:"真的不能提我的名字?"
"真的不能。"刘征摆手:"试了几次,每次他反应都吓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好他不记得你的长相。"
"......这几年,一直都是你在负担他的医疗费?"我抬眼打量这个地方,设备看起来很不错:"一年不少钱吧?"
"还成。"刘征答的轻描淡写。
我看着他,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诚心诚意的,开口:"刘征,谢谢你。"
"咳,你别这么说......"刘征慌忙的摇头:"......捍东,你别恨我,就成。"
我苦笑摇头:"我恨你干吗,我知道你为了我们好......"我低头向外面走去:"操!只能怪我自个命不好,怪不得别人。"
刘征跟上来:"捍东,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走出了大门,我抬头,刚刚来的时候没仔细看,门口原来是个不小的园子,种了些不知名的树,只可惜是秋天,显得有些荒凉:"......我想照顾他,直到他想起来为止。"
"那......你不回温哥华了?爱莎怎么办?"
我眯起眼睛看头顶的阳光,很刺眼:"......再说吧。"

第二天我又来看蓝宇,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吃饭,我冲他笑笑,把一瓶可乐放在他面前:"喝这个吧,你以前最爱喝可乐了。"
他礼貌的点头:"谢谢陈哥。"又让我:"坐吧。"
我坐下去,看他碗里的菜:"吃的好么?"
"还可以。"他还是像以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那么腼腆,羞涩,也不多话,我看着那熟悉的脸部轮廓,强自抑下想要抚摩的冲动,冲他笑:"你还记得你爸妈的联系方式么?"
他摇头,有点求恳的看我:"陈哥,你知道么?"
我也摇头,我是真不知道他爸妈在哪里,怎么联系,当初蓝宇"死"的时候我跟他爸打过几次电话,可是后来去了温哥华,也就断了联系,那号码也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至于蓝宇的家住在哪里,我就更是一无所知了。何况,他那个损爹,就算找到了,也未必帮得上什么忙。
蓝宇吃完了饭,站起身来,收拾饭碗,我看他一条腿果然是行动不大利索,连忙站起来帮他,一边收拾一边问:"你这腿......很疼么?"
"还好,当初我刚醒的时候疼的厉害,现在除了阴天下雨的时候有点难受,其余的时候好多了。"他笑笑:"又没有截肢,已经很幸运了。"
我从他手里接过碗,向外面走的时候随口问:"你特恨那个撞你的司机吧?"
"不恨。"
"为什么?"我诧异,回头看他。
他还是淡淡的微笑:"他一定也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我的鼻子突然一酸,赶快扭过头去几步走出了屋子。
蓝宇,他是遗忘了过去,可是,他性格本质的那些东西丝毫没变,他还是那么善良,宽容,为别人着想。他依旧,是我爱的那个蓝宇。
晚上在刘征家,诗玲洗了盘水果出来,我和刘征边吃边谈。
"刘征,我这么住在你家也不是回事,我想搬出去住。"我说。
刘征惊讶的看着我:"你丫真逗,你搬哪去啊?现在北京房子可贵了。"
"贵不贵的,那是两码事。"我摇头:"我打算长期在国内呆着,就不能总麻烦你们两口子......我想回‘庆贺'的小屋去住,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人租。"
刘征看着我,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捍东,你可想好了,你在温哥华可有家有业,幸福生活等着你呢,你在这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蓝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也许永远都恢复不了了也说不定,何况他还不能听你的名字,你在他面前还得隐瞒身份,这日子......你得确定你能过得下去!捍东,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冲动,买张机票回去算了,我这边,养蓝宇一辈子也不算个什么事,你要随时想回来看看呢,就来看看,我总觉得,把你的后半辈子都搭上,实在犯不上。"
我看着刘征,我在他眼睛里能看到真诚,我笑了,有这样的兄弟也是件幸福的事:"刘征啊,谢谢你的好意,可我要那么做了,也真不是个人了。你想想啊,蓝宇他为什么一听到我的名字他就反应激烈?那是因为,我以前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可能忘记了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是最深处的东西,他忘记不了的......刘征,我欠蓝宇的太多了,我欠他恩情,欠他爱情,我欠他的,别说这下半辈子,就算再加一辈子,可能也还不清。我以前总在想,蓝宇死了,是对我最大的折磨,因为我永远欠他的,还都没地儿还去......可是现在好了,冤有头债有主,就算真把我这下半辈子都搭给他,我也认了。我陈捍东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我至少,还是个人,是个有血性的人。"我看着刘征眼里的无奈,拍拍他:"如果我换成你,蓝宇换成诗玲,你会走么?"
刘征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捍东,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但是你在这边,打算做什么工作么?要不......你就回公司来上班吧,股份我给你,咱哥俩还像以前一样,合作挣钱,怎么样?"
我笑:"好......回去没问题,但是股份还是再说吧,你呀,只要按月给我开工资就成了。"我拱手做可怜状:"但求老板赏口饭吃--"
"去你的!"刘征笑骂着:"吃饭去。"
我们哈哈大笑着,起身向餐厅走去。
我真的到刘征的公司去上班了,刘征对下属说这是新来的总经理,我的话就等于他的话,下属们恭敬的叫着总经理,我倒真有点尴尬。在温哥华看花看惯了,冷不丁回到这商海浮沉中,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刘征很体谅我,前几天也没让我去做什么工作,我也就抽出时间去跑了点私人的事情,把在国内常住的手续都落实了,给爱莎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这段时间都不回去了,她很生气的跟我说你不回来我怎么办啊,花店生意这么忙,前几天又有客人来捣乱,我还打算开分店......我没等她说完就把电话撂了,我最烦她跟我喋喋不休这些生意上的事,幸亏隔着那么远,她也不会飞到我面前来乱吵。
租"庆贺"的小屋倒是费了些时间,好在北京这两年拆啊建啊,那小屋居然还安然无恙,我找到屋主的时候,估计被他看出了我迫切的心情,还把房费提高了些,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草草的讲了讲价就敲定了,第二天拎着我的行李箱就住了进去。
屋子里的家具都换了,因为好久没有人租,屋子里格外冷清,还蒙了灰尘。我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沉默了好久。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蓝宇当初在"北欧"拍的照片,画面上只有黑白的旋转楼梯,原来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一直把它挂在门上,我仔细的把它装进镜框里,重新挂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开始重新找寻那些熟悉的家具,能买到一样的,就买,买不到的,也尽量用差不多的代替,我还记得我找到那块和原来窗帘一样的窗帘布的时候高兴了好久,回家挂上的时候,我恍惚又回到了那些和蓝宇在这里共度的日子,就连屋角那坏了的空调,也仿佛在印证着我的记忆。
当我把这小屋里里外外都收拾好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床上坐着,喝了好多好多瓶的啤酒。
然后,又抽了一夜的烟。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32:25

(四)
北京的秋天真的很冷,又去看蓝宇的时候我给他买了几件毛衣,都是以前他喜欢的样式。还准备了一些其它的东西。
蓝宇看到我来很开心,张罗着要找椅子让我坐,我连忙把他按住,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让他试,他有点吃惊,我看着他笑笑:"试吧。"
他脱衣服之前看看我,有些不知所措,脸又红了,我怔了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假意看屋外的风景,听着他在身后悉悉梭梭,心里又压抑得难受。他的身体......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具身体......我曾在上面留下无数属于我的印记......如今我居然只能避而不见!我真的很想忽然回过头去紧紧的抱住他,喊他的名字,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如果吓坏了他,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陈哥--"蓝宇在身后叫我。
"哎。"我回过头来看着他。他穿了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很不错,但是把他苍白的脸衬得越发苍白了。
蓝宇腼腆的笑笑:"谢谢陈哥......你挑的衣服我......我都喜欢,真的。就是......像个小日本。"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差一点眼泪又要掉下来,连忙转过身去装着咳嗽掩饰。我记得以前我给他买衣服他也是这么说的,一模一样,什么像个小日本。看来他体内有些潜意识并没有完全遗忘,我勉强笑着回过头来:"来,蓝宇,你坐到椅子上来。"
我扶他走到镜子前的一张椅子上坐好,从包里拿出一块大围布,把他的身前围好,又拿出剪子和推刀:"我来给你理发。"
"陈哥?这行么?"蓝宇有点惊讶。
我笑笑,年轻的时候因为好玩,我还真给几个哥们剃过一段时间的头,手艺应该没有荒废,但是要在蓝宇的头上比划,还是多少有点紧张。我拍拍他:"瞧好吧您。"
他放心的笑笑,拿起身边的一本画报开始看起来。
我拿起剪子来,喀嚓喀嚓的剪起来,蓝宇的头发很黑,很多,剪起来有点费力,可是我不怕费力,我认认真真的下每一剪,甚至把它当做一件工艺品来对待,我愿意,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好。
理发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脸上,他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可是眼角却没有什么皱纹,显得很年轻。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很干净,原本就是干净的,现在更是纯洁的一尘不染。和镜子里我眼里的浑浊比起来,他真的像个无暇的孩子,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蓝宇却好象听到了:"陈哥?......你不高兴?"
"啊,没有。"我摇头,拍拍手:"好了,你看看怎么样。"我解下他身上的围布抖着。
他欣喜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陈哥,你手艺真好。"
我大笑:"就那么回事吧,你当了把实验田。"
他也呵呵的傻笑:"其实我最喜欢短发,可是这里的理发师太忙了,有时候两个月才来一次,只好让它留着。"
我看着面前清爽的他,他已经越来越像原来的蓝宇了,我低下头去把理发工具收好:"以后我常来帮你理发,咱不用这儿的理发师。"
"那怎么好意思......总麻烦陈哥。"他伸手去倒水:"陈哥,你喝水。"
我正想告诉他不要见外,忽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声:"陈捍东!陈捍东!--"有点尖细和焦急。
我愣了愣,不知道谁会在这里叫我,我忽然想到蓝宇,慌忙回过头去看他,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他眼中神色大变,眼圈变得通红,嘴唇在剧烈的颤抖,我连忙想上前安慰他,他忽然大吼一声,整个人就向墙上撞去。
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扑上去挡住他的冲撞,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疼得闷哼了一声,连忙死死的抱住他:"蓝宇!蓝宇!你别激动......别激动......"
他仿佛没听懂我的话,力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的要命,几乎是在拼死的挣扎,我几乎按不住他,他的手突然猛的一挥,"哗啦"一声,桌子上的水杯应声落地,他继续近乎疯狂的大叫着,试图摆脱我:"啊!--啊!--"
咣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几个大夫和护士匆忙的跑进来,帮忙把蓝宇从我的身边拉开,又把他按到床上,大夫拿出针头,熟练的把什么东西从蓝宇的胳臂上注进去,五分钟后,蓝宇安静了。
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头看着我,语气不满且责备:"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病人不能受刺激,还......"他盯着我:"你叫什么名字,是他什么人?"
"我......"我刚开口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把大夫的手拉过来,在他的手上划上三个字:陈捍东。
"啊!--"大夫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陈--"他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抬头严厉的看着护士:"是谁把他放进来的?"
"不不不。"我连忙解释:"我......我虽然是陈......陈......,但是,但是他看到我是没有事的,我是他的......他的亲属,就是今天......今天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结果......结果就这样了。"
大夫疑惑的望着我:"亲属?亲属他会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这么激动?"
"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大夫皱眉冲护士道:"病人看到他没问题?"
"没有。"护士看看我:"要是有问题早就该发作了。"
大夫点点头:"......那你以后尽量小心点,你要知道,病人犯病,对于他的病情恢复不利。"
"是是。"我连忙答道,我从来都没这么恭顺过。
大夫和护士又检查了一遍蓝宇的情况,然后出门去了,叮嘱我有事情再喊他们。
屋子里终于没有人了,我慢慢坐到床头的椅子上,看着蓝宇熟睡的脸,心里百味杂陈。
我的爱人,他在潜意识中,难道真的这么恐惧我?仇恨我?连听到我的名字都不行?蓝宇,蓝宇,你的心里到底装满了什么?你让我受到的震撼太大了,蓝宇......蓝宇......我反复念着他的名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用手蒙住脸,在蓝宇的床边坐着,脑子里一团纷乱。
我听到隐约的门响,我以为是送药来的护士,没有抬头。
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有点惊讶的抬头,看向身后的人,一个女人。
林静平。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33:17

(五)
我腾的站起身来,刚想开口,又想起蓝宇,连忙冲她摆手,指指外面,示意出去谈。
林静平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
我跟在她后面出来,小心的关好门,然后转过身去看着她,语气很僵硬:"......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有个朋友也在这......"林静平看着我:"今天我来看他,结果发现登记本上居然有你的名字,我一激动,就喊你......"
"激动你也不能乱喊啊!"我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看着她的面容瞬间的改变,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压下心底的气愤,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看着我:"......你......还好么?"
"还成。"
"......那人......是蓝宇?"她的声音有些不稳。
"是。"我不想多说。但是想想她是个女人,也不清楚状况,自己刚刚的表现也实在不太礼貌,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些。
"他不是......"
"他没死。"我打断她的话:"你别问了。总之你别乱叫我的名字......万一再遇上,你就叫我陈哥!"
林静平稍仰了仰头:"陈捍东你还真是有意思......"
"我说了叫我陈哥!"我紧张的瞪大眼睛低声冲她叫,连忙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蓝宇还在熟睡,我略略放下心来,转头看她,她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
我吁了一口气:"走吧,我请你喝杯咖啡,然后慢慢和你谈。"我率先向外面走去。我知道林静平这女人的心思不一般,如果我不如实和她说清,搞不好她会天天到蓝宇的门口来叫我名字也说不定。
林静平跟在我的身后,我听到她清晰的高跟鞋声,一声一声。
******************************
咖啡馆中,林静平搅动着自己的面前的咖啡。
"你是说,蓝宇失忆了,但是不能听到你的名字,一听就犯病?"林静平挑了挑嘴角。
"是。"我看着她:"所以......静平......如果你以后再去那家病院看朋友的话,请千万不要去打搅他......更不要,在他面前提我的名字。"
林静平突然笑了起来:"陈捍东,这是老天对你的报应!当初你那么对我,现在报应就来了。"
我不置可否:"如果真的是报应的话,我也得受着。"
林静平目光变幻:"......捍东,我想问你句话。你当初......有没有爱过我?"
我看着这个女人,她脸上浓艳的妆,却依旧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她漂亮,也许她的外表很出众,但是她的心灵......我不敢苟同。我想我从来都没有爱上过她,当初娶她是觉得自己可以使一个女人幸福,至于这个女人是谁,其实已不重要,我也曾经希望给家里一个交代,还有孩子......我不禁又想到了那个被打掉的孩子......我爱她?我怎么会爱她?我没有能力爱任何一个女人,我的满心里,只有蓝宇,蓝宇,这个刻入我生命的名字。
可是我现在不能说实话,我看着她,点了点头:"爱过......曾经爱过。"
如果这样的话能给她一点安慰,然后让她从此不去找蓝宇的麻烦,我撒个谎是无所谓的。我陈捍东一辈子撒的谎也不少了,加上这一个,应该也不算多。
她看着我的目光开始柔和:"那......捍东,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么?"
"没有。"我断然拒绝了,我不会在这个原则问题上乱了分寸的:"静平,你现在不是有家有丈夫了么?好好过你的吧,我们是没缘分的了。"
她搅动咖啡的动作在加快:"还是因为蓝宇......"
"好了静平,"我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来,我实在懒得和她多说什么:"我得走了,我还有工作呢。"我叫过侍者买了单,冲她点点头,转身向外面走去。
"哎!"林静平在身后叫我:"捍东!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停了一下:"刘征的公司。"
然后更快的走了出去。
*************************************
刘征的公司的确很大,但是当我切实的进入那里以后,我才发现,原来麻烦着实不少。
首先就是因为我出事以后,公司就已经不做违法生意,但是这年头,遵纪守法的做生意实在是赚不到很大的利润。而且平心而论,刘征尽管跟着我干了不少年,可是论起管理能力和魄力来说,他差的太多。公司架子铺得很大,但是上下人员安排混乱的太多,任务分工也不明确,我进入公司后首先就精简了一批人,然后又处理了几个谈判和交易,帮刘征小赚了一笔,刘征高兴的直说我是回来对了,我也很高兴,感觉又回到了以前叱咤风云的日子。
晚上我和刘征又喝酒,我们七分醉的时候我笑着问他像他这么做生意不赔么?他也醉醺醺的说怎么不赔?你刚走那阵有个大生意砸了,公司差点就倒了......捍东我可真不像你,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不像我,太婆妈,太恋家,成不了大气候......我大笑说你小子放什么狗屁,现在不是经营的很好么?他笑笑又叹气,说来来喝酒喝酒......我们于是又喝了个不亦乐乎。

工作了两天后我又回到了病院看蓝宇,看到他的时候我有些忐忑,不料他抢先向我道歉起来。
"陈哥。"他脸又红了:"真对不起,那天听说我发病了......没把你吓到吧?"
"没有没有。"我连忙把给他买的水果放到地上,冲他笑:"你还记得那天的事么?"
"我......"他的表情有些困惑,有些苦恼:"......不大清楚了......我就记得......你给我剪完发,我突然听到了什么......然后,然后我就开始头疼......很疼很疼......然后......"他面上的表情很痛苦,我连忙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从包里拿出袋糖炒栗子递给他:"吃吧。"
他笑笑,像只小松鼠一样开始剥着栗子,塞进一颗到嘴里,露出像孩子般欣喜的表情:"陈哥!这栗子真好吃!"
"是啊。"我带点宠溺看着他:"你以前就爱吃。"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嗳,你也知道这是栗子?你没把这些东西忘了?"
"没忘。"他摇头:"刘哥说,我日常的东西啊,说话啊,都没忘,唯一忘的,就是发生过的人和事。"
"以前发生的人和事......"我的目光飘向窗外,刚刚来的时候我还问过医生,他说蓝宇的情况其实是很特殊的,有的东西忘记了,有的东西还残存在记忆里,这样的病人是很有可能恢复的,但是据说相对也是很危险的,万一治疗不好,或是受了什么刺激,可能就会变成植物人,一生就完了。所以目前对蓝宇一直采取的是保守疗法,就是任其发展,慢慢开导,看能想起来多少就想起来多少,对于其它的什么电击啊,催眠一类的疗法,都没有尝试过。
我叹口气,换了个话题:"蓝宇,你醒来的时候,都谁在你旁边啊?"
"就是刘哥一直照顾我。"他继续剥着栗子,又递给我一个剥好的:"他告诉我我叫蓝宇,还告诉我我是在车祸中出事的,他把我送到这里来治疗,但是......"他的声音有些不解:"他从来不和我讲以前的事情,即使讲,也只是告诉我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哪里毕业的......至于我经历的事情,他说他也不太清楚。"他看着我,目光有些求恳:"陈哥,你知道我的事情么?能跟我说说么?"
我看着他,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该如何对他讲,我买下了他的初夜,然后他爱上了我,我又一再的伤害了他,他用他全部的积蓄救了我的命......可是当我终于决心和他永远在一起,永远爱他的时候,他却......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朦胧中我看见蓝宇放下手中的栗子,我听见他喃喃低语:"......陈哥,你也不愿意和我讲......我知道,也许,我以前是个很不好的人吧?......可能我做了很多坏事......所以,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
"不不。"我叫出来:"你瞎想什么呢你!"我拉住他的手:"蓝宇,你听我说,你很好,原来你就是个特别好的人......现在也是......有些话,陈哥现在不能和你说,以后的,以后,我一定慢慢都告诉你,好么?"
他看着我,眼底的阴霾慢慢的散开来,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陈哥。"
我放下心来,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一瓶洗发水:"蓝宇......你以后,就用这个吧,很好闻的。"这是我跑了好几家超市才找到的,还差点以为不生产了。
他打开盖子闻了下:"真好闻,谢谢你,陈哥,这也是我以前喜欢的吧。"看我点头,他低下头去:"陈哥......我想跟你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特别熟悉,特别亲......真的,我想,我们以前......一定关系很好吧?要是......要是我想不起你来,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我知道。我不怪你。"我屏住呼吸半天才说出来这句,我怕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被他听出来。
蓝宇,他依旧那么聪明,那么敏感,只是,他会想到,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么?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33:47

(六)
那以后的日子其实很是平静了一段时间,我平时在刘征公司里上班,有了闲暇时间就去看蓝宇,给他讲乱七八糟外面的事情,他总是听的很开心,我甚至想,如果他真的永远想不起来,那就一辈子这样,也挺好。大不了,我可以为他改了名字,不叫陈捍东,叫陈猫陈狗都行,只要他好,爱叫什么都可以。
刘征这一段时间在谈一桩比较大的生意,却没提让我插手的事儿,我想人还是多少都有些私心的,也就没多问什么,尽力的去处理公司中的一些杂事。我是在去了温哥华以后,总觉得看透了钱原来就是那么回事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够花就行了,以前自己赚了那么多的钱,自己最爱的人依然说离开就离开了,什么都挽留不下来,没用!
可是现在回国了,我又必须开始改变自己的看法,我已经不想让刘征负担蓝宇的医疗费,我想自己承担关于蓝宇的一切,可是这样一来,经济压力就无形的加重了。我每月从刘征那里领的钱,刚够给蓝宇交各种费用的,我自己总不能不吃不喝。好在爱莎还定期从国外给我汇些钱过来,总算是能维持。我不由得暗暗感叹,原来那挥金如土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自然是不能安于现状的,我想自己干,挣一笔钱后,让蓝宇过好日子。可是自己做也是要有资本的,我又不能向爱莎要,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向刘征开口。
刘征听我说要出去单干以后愣了半天,还问我是不是他给我开的钱太少了,我摇头说不是那个意思,他说那你丫抽什么风啊?我笑笑说我想让蓝宇过得更舒服点,刘征看着我又愣了半天没话说。
后来刘征问,你要多少钱?
我比了个数字,他瞪圆了眼睛骂了一句。
我说没有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刘征又骂了一句,掐灭了手里的烟说你去哪想办法啊,还是我帮你凑凑吧。
刘征还是有办法的,一个星期后,他把一张支票放在了我的面前。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大恩大德莫齿难忘,他撇了撇嘴说瞧你那德行!
就这样,我的生意开张了。
***********************************
与此同时,蓝宇的病情也很稳定,由于我渐渐和病院里的医生大夫都混熟了,又塞给她们点小恩小惠,她们也就默许我有时可以带蓝宇出去到院子里走走,蓝宇每次出去都很开心,他说平时病院里管得很严,他只能打开窗子透透气,特别想出去走走,我笑笑说好啊,如果你恢复的好的话,我跟大夫说说,看看能不能带你出去逛街去。他像个孩子一样雀跃起来,问是真的吗?我笑着点头,他却又觉得自己失态,呵呵的傻笑起来,可爱透了。
有一次我们在院子里乱晃的时候,我没话找话的瞎聊,问他:"哎!你知道院子里这些树是什么树么?怎么光秃秃的?"
"听说是玉兰树。"蓝宇伸手拨弄着一根树枝:"听说一到春天,就能开白色的玉兰花,大朵大朵的,可好看了......可是我在这里住了五年,它们从来就没开过。"
"可能树都死了吧。"我随便回答着。
"不会的。"蓝宇很认真的说,拨弄着树枝给我看:"你看,这树皮里面,还是绿的呢,怎么会死呢?"他憧憬的望着这园子:"我相信有一天,它们都会开花的。"
*************************
我没等到玉兰树开花,却把爱莎等到了。
我每月都能收到她汇来的钱,可是我几乎快要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存在了。所以当她像个鬼魅一样,拎个大皮箱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着实吃惊的合不拢嘴巴了。
爱莎笑眯眯的上来要挽我的胳膊,被我挣脱了,我思忖着要把她安顿在哪里,我当然不想让她到庆贺的小屋那里,那是专属我和蓝宇的地方。但是我又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陌生的宾馆里,想来想去,我把她送到了刘征家里。
刘征和诗玲都很热情,给爱莎空出了一间屋子,还给她做中国饭菜招待她,把爱莎哄得很开心。我嘱咐他们不要和爱莎说蓝宇的事情,他们答应下来--其实就算不答应都没关系,爱莎的烂中文,在国内基本属于聋哑人的行列。
晚上爱莎要我住在她那里,被我拒绝了,我说在朋友家里做这种事情不大好,不符合中国国情,爱莎很生气,可是又说不出来什么。她委屈的问我干吗这么久都不回去,我无言以对,我不能跟她说我找到了久别的爱人,毕竟她对我算真的很好,5年来我们虽然没有孩子,但是我也很尊重她。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开这个口,于是就拖了下去。我想把她先送回国再说,反正她的签证也呆不了多久。
爱莎在北京的这些日子,我被迫陪着她到处旅游观光,根本也没时间去看一眼蓝宇,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每天心烦意乱,却又脱不开身来,实在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爱莎尽管不满意,可是看我做为丈夫的表现还算称职,也没了什么可说的。她尽管爱钱,可是性格中还有孩子气,很容易相信人,这也是我当初选择她的原因之一,我跟她说我在国内 是想做点生意挣点钱,国内挣钱我比较得心应手,她听到钱这个词眼睛就发亮,再想想自己也玩够闹够了,最后终于决定要回去,我为她买好了机票,约定那天送她走。
就在爱莎走的那天,出事了。
我们还在机场,还有20分钟就要登机的时候,我接到了蓝宇那里医生的电话,医生在那边的声音很紧张急促:"喂,是陈捍东么?"
"我是。"
"你是蓝宇的家属吧?快点过来,他发病发得很厉害。我们找不到刘征,只好找你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子,也不记得自己冲着电话,又冲着爱莎胡乱说了句什么,转身就向机场大厅外面跑出去。
我的车子一路开得险象环生,到了病院我飞快的往里面跑进去,刚进大门就听到了蓝宇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听起来无比凄厉,我紧张得心里都揪了起来,急忙冲过去推开蓝宇房间的门,只见屋子里床倒柜倾,一个碎了的药瓶和注射器滚落在地上,一地的药水,蓝宇被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小护士费力的按在墙上,他的表情痛苦的扭曲着,嘴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音节碎片。我见到这幅场面,简直都要惊呆了。
那医生见我进来,大喊着:"快!快帮我来压住他!"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去帮他,他急忙冲出去,又拿了一瓶药水和注射器进来,我死死抱着蓝宇,叫着他的名字:"蓝宇......蓝宇......我在这里......你别激动,别激动......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拼命的,无助的想着,蓝宇,蓝宇,求你平静下来。
医生麻利的把药水给他注射进去,和上次一样,五分钟后,蓝宇平静下来了。
医生使劲抹了把额上的汗:"谢谢你!可真谢谢你,今天正巧赶上我们院放大假,留守的人不多,谁也没想到他这个轻症病人会突然犯病,可真是让我们措手不及,多亏你及时赶到......谢谢你啊!总算是把他收拾住了。"
我麻木的回应着,感觉到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我下意识的开始收拾房间里的残局,脑子里还在轰轰做响,反复回荡的就是刚刚蓝宇的模样,和医生最后的那句话:"......总算是把他收拾住了。"蓝宇,我的蓝宇,在这里是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我以前居然没想过。
他没有自由。我见过这里的重病人,医生们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他们,绳子,针管......我不要......我不能......我怎么能让蓝宇受到任何一点这样的伤害和委屈?我怎么能容忍这里的医生和护士用那样的眼光看他?我可以把他带出去,我只要不刺激他,我可以慢慢的陪他回忆,给他调理,我怎么能......让他在这里面过一辈子?我呆呆的站在床边,看着他因筋疲力尽而熟睡的脸,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痛把我吞没。
我扶好桌椅,扫好地上的碎片,转身想出去倒掉,一抬头,我居然看到了爱莎。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34:54

(七)
"怎么是你?"我吃惊的看她,压低声音道。
她看着我,没说话。
我反身出来带上门,看着她居然还拖着那个临走时带着的箱子:"你怎么没走?"
"我要是走了,不就看不到这么精彩一幕了么?"她对我说着英语:"他是谁?"
"我弟弟。"我的谎言脱口而出,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这一不走,机票又要改签了。"
"你弟弟?"她半信半疑的看我。
"是。"我懒得多解释。
"......你留下是为了他的病?"
"不全是。"我避开她的眼神:"你别瞎想了,一会我们去机场,改签机票。"然后拉过她的箱子往外走。
她跟在我后来还在追问:"他这是什么病?怎么会犯的这么严重?"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我随口回答着,脑子里却突然一动,站在那里呆住。
是啊,蓝宇怎么会突然犯这么重的病?刘征和大夫不是说,只要不提我的名字,他就不犯病么?那么是什么事,什么原因导致他突然发病的?难道......是有人到他的面前提了我的名字?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爱莎了,对她说让她回刘征家等我,然后扔下她和箱子就往医生的值班室跑,爱莎在后面喊我,我也充耳未闻。
我气喘吁吁的冲进值班室,大夫惊讶的看着我,我开口:"大夫,今天有人来看过蓝宇么?"
"......登记本上是没有。"大夫回忆着:"不过......因为今天人手少,而且也应该没有探视的人来,所以上午我出去买了点东西,那段时间我不敢保证没人进来,我回来刚把买来的东西整理一下,就听到了蓝宇的喊声了。"
"那您没看到有什么人从蓝宇房间里出来么?"
"没有。"大夫摇头:"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团乱了......我当时也奇怪呢,平时他从来没这样发过病啊,突然就这样子,难道是病情加重了?"
我摇头:"不是......绝对不是......"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我转身快步走出门外。
我走出门外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call了林静平,她的声音听起来挺愉快,说自己正在美容院,我要求她马上出来,说我想见她,她问什么事,我说你出来就知道了。
我们约在上次那家咖啡厅见面,两个小时后,我看着林静平走进了咖啡厅的大门,摇曳生姿的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静平,我问你个事。"
"啊?"她笑吟吟的看着我。
"你今天去过蓝宇那里的病院么?"
"没有啊。"她有些惊讶:"怎么了?"
"怎么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冷笑:"蓝宇又发病了,还严重了好多,别告诉我你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
林静平看着我,她眼里的神色从柔和变得僵硬,又从僵硬变得冰冷,最后居然带上了一抹讽刺:"......陈捍东!你真他妈的操蛋!"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优雅的林静平骂人,不过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死死的看着她:"静平......你说实话......"
"我说什么?"她反而平静下来,身子往后一靠,自顾自的点起一根烟:"他犯病,关我屁事。"
"林静平你不要太过分!"我继续冷笑:"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他的病根。"
她根本不看我,吸了一口烟又硬生生掐灭,摔在地上:"不是我。"站起身来欲走。
"你到哪里去,你今天要说清楚......"我连忙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她回头看我,正要说些什么,一个人影忽然扑上来,抓住林静平的双手,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叽叽哇哇大叫起来。
我几乎呆住了,扑上来的女人居然是爱莎,天知道她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现在她激动得像个什么似的,嘴里的英语快得叽里咕噜连我都听不懂,林静平明显是被吓到了,呆在那里任她大叫,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连忙把两个女人分开,可是爱莎依旧在骂,我依稀分辨出她说的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留在国内不走了,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我想林静平的英语不错,应该也能听懂一二,我赶快把林推出门外,一脸歉意的解释:"不好意思,她是我太太......她可能误会了......"
林静平愣愣的看着我,忽然转身拦了辆出租车就上去了,车子开动的时候,我瞄见她在车子里抹自己的眼睛。
车子都开远了,我才想起来今天要问她的话其实还没问完呢。我叹了口气,转身看到还在店里气愤的叫骂的爱莎,自己竟然从不知道那个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她,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子的呢?我烦躁地揉着额头。
**************************************
和爱莎的解释颇费了一番唇舌,好在有刘征在旁边替我作证,说明林静平是我的前妻,但是如今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说这次见她只是为了问问我弟弟的病情的一些情况,爱莎最后总算接受了我们的说法,诗玲安慰着她,两个人进屋子去了。
我和刘征沉默了一会,刘征看看我,我却先开口:"刘征,我想把蓝宇接出来。"
"啊?你说什么?"刘征吃惊的看着我:"你丫没病吧?你不想让他治好了?"
"我见不得他遭那份儿罪。"我摇头:"看那群大夫护士给他强行打针的样子,我就受不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受那个苦。"
"那你把他接出来,受苦的就是你了!"刘征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想过没有,他出来以后,万一犯病怎么办?你按得住他么?捍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很认真。"我燃起一根烟:"刘征,我每天都在想他,我工作的时候想着他,坐车的时候想着他,我希望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他......你不知道,每次我从那个病院离开的时候,我有多舍不得......我想好了,反正只要不提我的名字,他就不会犯病,我们可以很正常的生活。我把他接到‘庆贺‘去,万一触景生情,他还能想起来点什么呢?我相信我会帮他一点一点的回忆起来那些往事的。"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要他的过去里有我,现在里有我,将来,也只能有我。"
刘征看着我,扑哧一声乐了:"捍东,这是我听过丫说的最肉麻的话了。"
我好气又好笑,顺手擂了他一拳:"少贫嘴,这么说你同意了?"
他摊摊手:"他本来就是你的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不过......你将来可别后悔。"
"我后个屁悔。"我呵呵的笑着,一转念又压低声音:"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爱莎送走。
又去病院的时候,蓝宇正靠在床头,身前放着个画板,在画画。
我看着他笑:"身体好点了?"
"恩。"他也笑:"......陈哥,那天又要谢谢你,我犯病......"
我挥挥手:"说什么呢你。"顺便凑过去看他的画:"你还能记得画画啊,真不错......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他的头冲窗外点一点:"喏,就是那些树啦。"
我接过他的画夹,蓝宇是学建筑的,原来就很有绘画功底,看来他的失忆丝毫没有损害他的美术神经,画起画来像模象样。我随手往后一翻,不由得愣住了。
树,都是树,几乎是相同的画面,相同的景色,相同的树,只是角度不同,有的画面上多了几只小鸟而已。
我拿着画夹的手有点抖:"你只能画这些树?"
"是啊。"蓝宇诚实的点头:"我不能出去啊......就算出去,腿也不大方便......只能画这些能从屋子里看到的东西,而且这些树总也不开花,真没劲。"他笑着。
我放下画夹,看着他:"蓝宇,你愿不愿意搬出去和陈哥一起住?"
"搬出去?"蓝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闪闪的看着我:"......真的能搬出去么?"
"恩。"我肯定的点头:"只要你想,就能。"
"可是......"他眼里的光芒又瞬间黯淡了下去:"我有病啊......陈哥我哪能拖累你呢?"
"你胡说什么?"我坐到他的床边,看着他:"陈哥......陈哥喜欢你......不想让你在这里受憋,陈哥带你出去,肯定不让你受委屈。你刘哥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想出去,咱就办手续去。"
他看着我,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恩!"他重重点了点头。
我笑笑:"好,那我就去办。"转身要站起来离开,自己的手却突然被他拉住了。
我回头看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他的手温热而湿润:"陈哥,谢谢你。"
我曾经无数次的触碰过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此刻,我握着他的手,身体中最普通的一个部分,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跳加速。我想我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他的温度,那种怀念,和眷恋,已经快要把我打垮。
我反过手去,紧紧的,也握了他一下。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35:20

(八)
我问过蓝宇他发病那天有谁来,他说没谁来,就是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什么,然后就一下子头疼了起来,其它的记忆都很模糊,我问那声音是男是女,他也说不准,我看他费力而痛苦的表情也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医生的诊断是他的脑部神经依旧有些紊乱,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他先在病院里再观察几天,也给自己留下一段时间准备他出院后的事宜。
爱莎那边却有点麻烦,她没有走。我观察蓝宇,她在观察我。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考虑再三,最后给爱莎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总住在刘征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让她自己在北京随便玩,又给她介绍了几个朋友,她研究了我脸上的表情半天才嘟起嘴来说好吧,不过你必须常常陪我,我敷衍的说好的好的。
我的公司一切进展的都比较顺利,以前生意上的伙伴一一联络上了,电话里听起来每个人的声音都很热情,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只要有价值,你就有朋友。
我想这个世界唯一不需要价值的,就是我和蓝宇之间的感情了。
刘征那边似乎不大顺利,他的生意在走下坡路,听说还和诗玲吵了几架,有时候还不回家,我陪他喝了几次酒,他嘟嘟囔囔的跟我说他活得太累,太不容易。我喝多了但是头脑还清醒,谁活得轻松呢?自从上次的入狱出狱我就看清楚了,人无非就是活个顺畅,要得太多,反而就是羁绊。所以我目前的公司生意从不走邪路,我怕自己出事,我出了事,就没有人来照顾蓝宇了。
可我没想到,接蓝宇出院之前,他居然又一次发病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一个外商老头儿谈生意,我匆忙解释了几句就跑了出来,手机里嗡嗡的信号不好,大夫说蓝宇在**医院。
医院?我大吃了一惊,怎么会送到医院去呢?无暇多想,我驱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看到病院的大夫,他也一脸焦急,我急忙拉住他问:"蓝宇呢?"
他指指抢救室。
我的情绪差点失控,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你们把他怎么了?啊?"
大夫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我的手下挣脱开来,气喘吁吁的说:"我们能把他怎么样啊?还不是他自己又突然犯病闹的!"
"他犯病!你们给他打一针不就行了么?"
"这次出现了点问题......"大夫叹口气:"今天他发病的时候又很突然,我们都在吃午饭,赶过去慢了一步,他居然往窗子上撞,撞得碎玻璃一地,身上好几处伤口,流血不止,我们吓坏了,就赶忙送到医院里来了。"
"我--操!"我愣了两秒钟,然后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急救室的门开了,我急忙拦住急匆匆走出来的大夫:"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皱眉看我:"失血过多。"回头又问护士:"A型血,还有么?"
护士摇头:"还有,但是可能不够。"
大夫看我们:"你们谁是A型血?"
"我。"我毫不犹豫的把胳膊伸出去,我从来没像此刻一样,庆幸老妈给了我这么强健的身体和这么合适的血型。
我看着针头扎入我的胳膊,鲜红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身体里慢慢流出,有点疼,不过我有种刺激后的快感,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欠这个男孩的,能为他做这些事情,我没有丝毫的不情愿。我闭上眼睛,想象着这些血液一点一滴的流入蓝宇的体内,仿佛感受到自己的温度与他的合二为一,融为一体,我感到幸福。
几个小时以后,我坐在医院长椅上快要睡着的时候,急诊室的门又开了。我被惊醒,急忙站起来:"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大夫笑眯眯的:"给他送到病房里去,好好休息吧。"
"好的好的。"我紧走两步,往大夫的衣兜里塞了沓钱,低声道:"大夫......麻烦你,给用点好药......"
大夫笑着点头,招过个护士来吩咐了几句,回头冲我说:"成了。没问题。"
我点头笑着,跟着蓝宇和大夫进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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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坐在床边守着蓝宇,我看着他苍白的面孔上,几绺汗湿的头发贴着额头,漂亮的眼睛合拢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嘴唇有点干,我突然想起那年车祸后,在太平间里我看到的他的样子,我的心里忽然一阵恐惧。我不能,我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他的打击,那种痛苦,实在不是人遭的罪,我再也不想重来。
不知道守了多久,我觉得头有点发昏,这才想起来自从献血以后还没有吃饭,我下楼买了个盒饭,回到病房里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刘征打来了个电话,问我晚上去不去他那里喝酒,我简单给他讲了讲我这里的情况,他也很紧张,问需不需要帮忙。我想了想说,你拿点钱过来吧。我还真怕自己身边的钱不够应付蓝宇住院的费用。
一个小时以后,有人轻轻的敲门,我以为是刘征,随口应道:"进来。"
进来的不是刘征,而是林静平。
我意外的看着她,她走到我身边,冲我温和的笑笑,探头看了眼熟睡的蓝宇,然后把一个罐子放在我身边的桌子上:"这是我在饭店给你买的人参红枣鸡汤,听说你献血了,喝这个有利于恢复......要是一会儿他醒了,给他也喝点。"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这是刘征托我给你带的钱。"
"刘征怎么会找到你?"我有点觉得不可思议。
"他家里有点事,突然走不开,就托我过来了。"她似乎不愿多解释,把钱放在桌面上,一眼看到了我缠着纱布的手,犹豫了一下,她拉起我的手,纤长的手指在纱布上轻轻抚摩着,良久,她抬起头来,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泪光:"捍东,你为了他......就能这么玩儿命?"
我轻轻把手抽回来,我的感情,没法跟她说清楚,我笑笑:"静平,谢谢你,你回去吧。"
她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
她转过身去向门口走去。
我突然又叫住她,语气中故意不带任何痕迹:"......静平,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我一直和刘征在一起,谈生意。"她回过头来:"怎么了?"
刘征?她和刘征在一起?谈生意?我顾不上想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谈生意,我只是在想,这么说林静平今天没去过病院?那么是谁又一次刺激了蓝宇,让他发作的这么厉害?我攥紧了拳头。
林静平轻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捍东,你怎么了?"
"啊?没事。"我抬起头来,冲她摆摆手。
她担忧的看了我一会,转身出去了。
而我,还在苦苦的思索。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35:51

(九)
蓝宇苏醒的时候我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睡得很香,我甚至又做了那个梦,蓝宇在白色的花海中回过头来,冲我微笑,我抱着他,想要吻他。可是当我的唇刚刚触到他的唇的时候,我醒了。
我感觉头顶有轻微的呼吸,我抬起头来,蓝宇半靠在床头,怔怔的看着我手臂上的纱布。
"你醒了?"我马上爬起来,帮他把身后的枕头拉高点让他舒服一些,伸手到桌子上去拿水,倒了一杯递给他:"鸡汤都凉了,我让医院的人给你热一下,一会你喝点儿,啊。"我拎着鸡汤罐子站起身来。
"陈哥。"蓝宇声音低低的叫我。
"恩?"我回头看他。
"谢谢你......"他嗓子有点哽。
我笑了,看起来他恢复的不错:"今晚想吃点什么,恩?"
......
蓝宇整个晚上都很沉默,我喂他喝汤他就喝,给他买的饭菜也乖乖的吃光,话却很少。我甚至有点怀疑他的病又有些加重,想叫医生来给他再检查检查,却被他阻止了。
"陈哥,我就想你这么坐着,在我旁边陪着我。"他说。
"好。"我坐着,把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拉:"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陈哥,"他又开口:"我想问你......你......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愣,企图哈哈过去:"你这孩子,问这干吗,我......"
"我不想连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
救命恩人。我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酸,是的,我在他的面前,也无非就是对他很好的一个"陈哥",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不是捍东,也不是他的爱人。我和他的距离啊,那么近那么远。
"你别问我的名字了。"我笑得有点苦涩:"我对你好是因为......是因为......"我想着应该怎么说:"......是因为你也曾经救过我的命。"
蓝宇抬起头来,看着我:"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故做洒脱的笑:"原来我犯了事儿,进去了,死罪。是你拿了一大笔钱把我赎出来的,现在我自然要报答你。"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我:"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点头,认真的看着他:"蓝宇,相信陈哥,陈哥会永远对你好......"
"那如果我病好了,你还会对我好么?"他的眼睛那么纯净,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
"病好了?......"我的笑更苦涩,会有那么一天么?我扶他躺倒:"睡吧,别瞎想了。"
......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救过我的命,我现在回报他,这都没有错。
我唯一隐瞒他的是:他曾经爱我,而我,也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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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深秋了,在立冬的前几天,我把蓝宇接出了院。
这次住院还是有点收获的,我遇到了一个旧识,他现在是骨科大夫,他诊断了蓝宇的腿,说以后完全可以恢复。他又给蓝宇做了个手术,别说,手术后,蓝宇走路真是好了不少,只是还有点微跛而已,大夫说,以后慢慢的,就会全好了。
此刻,蓝宇正坐在我身边的副驾驶位置上,看着车子在市里奔驰,欣喜而贪婪的看着车窗外的风光:"真好,陈哥!"他喃喃着:"我在病院里从来都不能出来看这些景儿的......不过,我看有些地方,好象还很熟悉呢......"
"那是好事。"我哈哈笑着:"这些地方你都来过的,肯定会有印象。"我侧过脸去看着他:"一会儿啊......我带你去个更熟悉的地方。"
他追问我是哪儿,我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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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庆贺"小屋的门的那一刻,我看到身前的蓝宇愣住了。
屋子里被我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是,四周都是花,色彩缤纷的花,盛放的鲜花......桌子上,椅子上,床上,地上,冰箱上......甚至厨房里......全是花。
"我记得你以前特别爱花。"我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可我那时候花粉过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给你买来这些花,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喜欢......"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知道他一定很激动。
"我知道这地儿小......"我继续说着:"但是我也不想让你在病院里面再屈着......手续我已经办好了,我们先将就着在这住着,等过一阵生意好了,陈哥再换个大点的房子给你住......其实你以前就是住这儿的,我想,你感觉也能挺熟悉,万一对你的病情有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我......"
我下面的话没说下去,因为蓝宇突然转过身来,一把紧紧抱住了我。
他开始无声的哭泣,我感到他的肩膀在抽搐,一阵一阵,仿佛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泪水和呜咽,我的胸前很快就被沾湿了。他抱我抱得那么紧,仿佛在洪水中的一个孤零零的人,抱住了一根浮木,要把我嵌到他的身体里,生命里去一样。
我慢慢的伸出手去,也反抱住了他,我听到自己哭出来的声音。
......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蓝宇尽管被大夫警告不能沾酒,可是他也陪我喝了一些,我们两个都很高兴,后来我醉得倒在了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身边有动静。我以为蓝宇要拿什么,酒立刻就醒了,伸手要去开灯,手却被他按住了。"嘘......"我听见他声音低低的。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听到身边悉悉梭梭的,我愣了几秒钟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脱衣服!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心脏开始无规律的狂跳,我还没等开口说什么,突然,一个温热的身体就毫无预警的到了我的怀里。
"蓝宇......"我的声音低哑,酒后的脑子还有一点昏沉,身体的反应如此诚实,我无力抗拒那股灼热,几乎可以把我融化:"你......"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动作更加的柔顺,我根本无法克制,一个翻身,他已经在我的身下。
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体,默契的动作......每一寸光滑的肌肤,汗水,呻吟,压抑的低低的呼喊......有多久......我渴望了多久......那个我深爱的,需要的爱人,如今,他真的在我的怀里,又一次,和我合二为一......我不是在做梦么?一定是......这是梦......
幸福而激情的浪潮向我涌来,一波一波,我叫出了声音,几乎晕眩......
......
清晨的日光洒进来,我缓缓睁开眼睛。
蓝宇在我的身边熟睡,我低头看去,他的肩膀上还带着我的齿印,那是我昨晚高潮时留下的。我有点发呆,难道昨晚......是真的?
他也醒了,孩子气的伸出手来揉着眼睛,然后看着我,轻轻的笑:"早,陈哥......"
"蓝宇......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着我,只是笑。
......
"陈哥,别把我当傻瓜。"蓝宇在我的怀里,声音很低,但是清楚。
"恩人......恩人怎么会对我这么好?陈哥,我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是......我有潜意识......真的......陈哥,我知道的,我们原来......一定也是像现在这样。"他仰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竟然带上了我所熟悉的那种忧郁......很朦胧:"......这不是报答,这是很正常的选择,对么?"
我看着他,是的,他遗忘了过去,可是他依旧是我的,我的蓝宇,他太聪明,太敏感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幸福,我爱的人,回到了我身边,这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即使他一辈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又如何?那些曾经的伤害和悲哀,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这样的结局,又有什么不好?
忽然之间,我的脑子里,一下子就云开雾散了。
我伸出手去,紧紧的,把蓝宇抱在了怀里。

14137869 发表于 2009-1-3 16:36:31

(十)
刘征又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一直处在傻笑的状态。
"你丫疯了?!"刘征自己喝了三杯酒,看我没有反应,忍无可忍的伸手推了我一把:"你也失忆了不成?"
我哈哈大笑起来,刘征被吓了一跳:"捍东,捍东?你没事吧你。"
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我望着面前的刘征,我实在需要有人分享我的喜悦,我笑着开口:"刘征,我和蓝宇又在一起了。"
"啊?"他很吃惊:"他都想起来了?"
"没有。"我摇头,给他讲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刘征一脸稀奇的听,等我讲完了不由得"啧啧"着:"你小子真有艳福,这人都失忆了还能重被你弄上床。"
"说什么呢你。"我推了他一把:"这叫感情的......水到渠成!对,水到渠成,好不好?"
刘征笑着,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为我高兴:"来,捍东,为了庆祝你们破镜重圆,干一个!"
"好!干!"我笑着,撞杯,一饮而尽。
"最近你和诗玲还吵架么?"酒至半酣,我随口问着。
"咳......"刘征挥了下手。脸上的表情有点沮丧。
"怎么了?"我关心的问。
"不说这个,扫兴。"刘征不看我的眼睛,低头斟酒。
看得出他是真不想谈,我也不好多问,只是嘱咐了一句:"刘征,诗玲可是个好女人,你得好好对她。"
刘征苦笑:"捍东......其实我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他欲言又止:"算了,喝酒喝酒......哎,对了,爱莎你打算怎么办?"
"她后天可能回温哥华,她的签证马上到期了。"我想了想:"......过一段时间,我会和她提离婚。"
"离婚......"刘征喃喃着,他突然问我:"捍东......你说离婚对于女人来说,是不是一个毁灭性的字眼。"
"不至于吧。"我心不在焉的答道:"你看林静平离了婚,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
酒吧的灯光昏暗的洒下来,我看不清刘征的表情:"......可能吧。"他说。
......
那一晚,刘征很快就醉了。我送他回家的时候,他还醉醺醺的说着:"捍东......捍东......你可真幸福......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捍东......你丫准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好好,我积德我积德。"我笑着,心情好,怎么样都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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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我和蓝宇是在"庆贺"的小屋里用彼此的体温,暖融融的度过的。
爱莎终于已经回国,我也就免去了所有的后顾之忧,每天我白天出去工作,有了时间就往家里跑,跟蓝宇聊天,给他买各种我觉得他能喜欢的东西。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事事都为他想到。不过这样的我,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满足,幸福。
既然蓝宇也猜出了一二,我也就断断续续跟他说了些我们的事。不过,关于那些伤害和痛苦的不堪回忆,我丝毫都没有提起,我只是告诉他我们以前是很要好的一对,后来我因为重要工作去了温哥华,他在我出国其间就出了车祸,我回来就找到了他。我讲得更多的,是以前我们的甜蜜......尽管仔细回忆起来,那些甜蜜并不多......
看得出,蓝宇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他那么聪明,自然会察觉到很多我话里的漏洞,比如他会常常问我,为什么你会一去温哥华五年都不回来,难道刘征也没告诉你我生病了么?我说没人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他反问我说为什么没人知道?你连我也没告诉么?是不是我和你吵架了?我说你胡说些什么啊,就算你和我吵我还舍不得和你吵呢。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甜蜜的笑,于是我便低下头去吻他,吻他的睫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然后我们做爱......所有的语言,就都在激情中消失殆尽了。
过年的时候,我们自己在屋子里支了个火锅,我们都不是厨艺很好的人,大过年的又不能出去吃,只有火锅是最省事的东西了。我们俩吃得不亦乐乎,我教他划拳,他总学不会,我就笑他笨,他咬着嘴唇不吭声,吃了一会,主动要和我划,居然就熟练了起来,还赢了我好几把。
我吃惊的看着他:"你小子行啊,深藏不露嘛。"
他不说话的笑,唇抿得紧紧的,眼睛里带着孩子气喜悦的光。
该死的,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冲动起来,我伸手过去解他的扣子,他有点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又笑:"你干吗?饭还没吃完呢。"
"我现在只想吃你......"我压到他身上,扯掉他的衬衫,天知道我有多迷恋他的身体,那微褐的,健康的肤色......我熟悉的感觉......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
"哐啷--"
我们两个惊跳起来,不知道是谁脚下一用劲,那个本来就不稳的小桌子被蹬了一下,火锅啊调料碗啊菜啊肉啊,淅沥哗啦的全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汤水横流,热气腾腾。
我和他愕然的看着这一切,半晌,我嘟囔出一句:"姥姥的......"
蓝宇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眼泪也笑了出来。
"你丫笑个屁啊。"我真是拿他没办法,想想自己扑哧也乐了:"别笑了,快收拾吧!"
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笑,但是拿起了拖把。
那天晚上,我们是在忙忙碌碌的擦地,扫地,洗锅碗瓢盆中迎来新的一年的。
......
我自己的生意开始红火起来,接连完成了几笔大生意,还开上了辆新车,我高兴的想,如果一直照这样顺利发展下去的话,搞不好哪天我能把"北欧"给蓝宇买回来呢。"庆贺"虽好,可对于蓝宇的病情恢复来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那天我跟蓝宇说,想换套房子。
"不用啊,我觉得这儿就不错。"他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收拾着屋子。尽管我不想让他太劳累,怕引发了病情,可是他爱干净的毛病似乎一点都没改。总是一边说我邋遢,一边就拾掇个不停。
"......我要换的房子啊,你肯定喜欢。"我神秘的说。
"哪儿啊?"他抬起头来好奇的问。
"这儿。"我走到门口,指着门上我挂的那张"北欧"的照片:"看看,喜欢么?"
他看看那照片,又看看我:"这房子,和我们有什么渊源么?"
"......有。"我看着他:"......这是当初我送你的房子,可你为了后来救我,就把它卖了。"
"这么说,你原来说的,你欠我恩情,是真的?"他探究的看着我。
"我是欠你的啊......"我笑:"所以我才得用一辈子来还。"
"那你为什么还去温哥华?"这个结看来他一直没解开:"陈哥,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都告诉你了啊。"我心里有点堵,蓝宇一直都叫我陈哥,我始终觉得别扭,我真希望有一天他能叫我一声捍东,像以前一样......每次我和他在高潮的时候,听到他有时情不自禁的一声:"......陈哥!"真是一件扫兴的事情。
人总是贪心的,我想。
蓝宇见我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有点赌气的把手里的东西一摔,到桌子旁边哗的把抽屉拉开,不知道乱七八糟在找着什么。
我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又想笑,走到他身边拍拍他:"怎么了,啊?我跟你说个事儿,等再过几天,春天来了,我们去黄山玩儿,怎么样?"
"黄山?"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有惊喜,刚刚的不愉快显然忘记了。
"对。黄山。"我拉过他到自己的怀里:"那是你和我,一直想去,而没去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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