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1:59

眼前这个泪眼婆娑,哀意阑珊的人,月真不敢相信就是早先活力四射,青春洋溢的铃。叹了口气,月摸摸她的头,“还记得你刚搬来时我说过的话吗?”

    铃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木然地重复他当日的话:“你说,我会后悔的……”

    “既然记得,为什么不学乖一点,慎重一点?!”见铃又哭了起来,月放轻语气,问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不要,不要告诉我是那个名字,不要在我刚刚有点想原谅他的时候将一切打入万劫不复。如果是那个答案,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宁愿选择做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铃继续把脸埋进手掌里,只是哭……

    九月的阳光已然收敛了不少,柔和却让人烦躁得不舒服。旭手边那杯红茶里跳动着的光波,仍是抓不住,就像明学长绝美的微笑。失去明学长,开始没有感觉,后来却渐渐觉得心里越来越空,永远无法填补,就好像放手任由他离去的那一天,自己的魂也随之而去。

    旭摇摇头。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一个人在旭的对面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精致的面容,柔顺的长发,优雅的气质,又似乎刻意地忽略着逐渐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旭一声不吭地晃着杯中的红茶。

    半年前,也是这样的对峙。相同的人物,相似的场景,不同的心境。

    最先打破沉默的仍是月。“铃怀孕了。”

    见对面的旭没有任何反应,月直刺主题,说:“我作为她的同居者来和你探讨一下责任划分问题。”

    “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我分责任?”旭不以为然地看向别处,“你以为我和谁都像跟你在一起那样冲动,不采取任何安全措施吗?”旭低下头端详那杯红茶。小小的水面上,却有月整个人的倒影。的确,旭和女友们在一起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都是保持超乎寻常得冷静。

    “……明学长是特别的……”

    “因为是男人,所以不必担心怀孕,负责任之类的,是不是?”月的神情冷若冰霜,陌生得让旭有点心痛。

    “你又何必揽事上身?她跟我说过,你根本就没碰过她。”

    拿起小匙子轻轻搅了搅,旭习惯性地晃晃杯子,对着杯中摇曳的身影说:“搬回来吧。”

    “为什么?”月问。

    旭一本正经地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方块形状,说:“因为那是张很大的双人床,少了个人,就有了空位,很容易闹鬼的。”

    月忽然莞尔一笑,拍拍旭的脸,说:“你也不怎么可爱嘛。”说完甩身走人,留给旭一个清冷的背影。

    “如果我说,我求你,你会答应吗?”旭对着空气有气无力地说着。

    昏暗的PUB,颓废的JAZZ。

    无所事事的彬借酒浇愁似的一杯杯地往嘴里灌酒。

    月有点看不过去了:“不就是暂时停职嘛,旭又没说会开掉你。烟酒好歹节制一点,要不然会嫁不出去的哦。”

    彬醉气熏天地搂住月,浓重的酒气喷月一脸,“我才不愁嫁呢。旭说过,万一我四十岁之前还没有人要,他就娶我。”

    “哇,四十!”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穿新娘礼服时已经变成黄脸婆了吧?旭的承诺好恶毒。这样吧,”月豪气云天地一拍胸脯,“要是你三十九岁零十三个月还没有嫁出去,就嫁给我好了。”

    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言辞恶毒?酒醉三分醒,彬忽然想起月冷静镇定到冰冷慑人的眸子,想起蓝的话——折断了他的翅膀,他只会离得更远……难道以前月给她的都是错误的认知,她惊觉自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月了。

    月不习惯于她异样的目光,低声问道:“我今天回家时,铃的东西都不见了。她的事,你安排好了?”

    “嗯,我陪她去做了手术。这次你猜错了。孩子是健的,那小子都承认了。”见月不怎么吃惊的样子,彬径自说着,“没那点定力,她就不该进我们这个圈子。诱惑太多……美丽的东西,未必美好啊……不过她落得今天这样,你也有一部分责任。”

    低头喝了一大口自己杯中的颜色各异层次分明的饮品,月有些意犹未尽,说:“因为我给了她很大的失落感,她才会去找健和旭?哼……”

    “月,你是个温和而不温暖的人。”

    月举起手中的杯子,笑说:“概括精辟,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彬醉红的眼里漾出笑意,“你和旭怎么样了?”

    “不要提他好吗?!”月反感地皱起眉头。

    彬拉住他的手臂,说:“你的眼睛根本不是那么说的。为什么你明明没病,却总是随身带着胃药?”

    心里对彼此的关心就像手中的沙子,握的太紧反而会漏掉的。没必要说得太清,分得太清,就那样轻轻地捧在手里不好吗?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点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变成他的说客了?”

    “怎么会?!我可没忘了是他把你从我手里抢走的,我和他是情敌耶。”彬异常清醒地调笑道。

    月放下空杯子,环抱双手,严肃地说:“事到如今,你又何苦再自欺欺人呐?你喜欢的从来就不是我。”

    “你……”彬醉得迷蒙的眼睛突然闪亮了一下。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伴侣背弃自己时,恨的往往不是背叛者,而是诱使那人背叛的人。也许那样就可以自我安慰不是自己魅力不够吧……你所作的,几乎全都是只针对我的,所以我认定了你真正爱的人,根本不是我。”月一边冷静地分析着,一边用彬正在喝的半瓶酒斟满了自己的酒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彬拉过月的一只手,把脸伏进月的臂弯,借着酒精一吐为快:“没错,旭是我的初恋,那时爱他爱到发疯,结果就在如胶似漆时候他突然提出分手。我不甘心,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留在他身边,不停地更换情人刺激他,可他根本不在意……”

    “的确,从恋人变成朋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当初两人都是抱着玩玩的游戏心态;要么就是有一个人默默付出默默隐忍……”月喃喃地附和着她。

    “那些女人,我才懒得和她们计较,反正他不到一个月就会厌倦的,他就是这样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彬长长的修缮地疵瑕全无的十个手指夹深深地掐进月的手臂,掐得自己手背上筋骨凸现,继续说着,“可是他对你不一样,一开始我说不上来区别在哪里,反正就是不一样,他对你越来越认真了……真的……好羡慕你,为什么你还要拒绝他?”

    月挑挑眉,说:“因为不想被抛弃,所以在被抛弃之前,先抛弃对方。”

    彬终是有些醉了,嘴里咕哝着:“这话怎么和一个人好像哦。”

    “旭?”月低下头,杯子挡住了他的表情。

    “是啊……”彬抬抬沉重的眼皮,问,“怎么了,月?”

    举起手,又是一整杯倒进嘴里。月垂下眼睑,用她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说着:“我完了。”

    走进PUB,旭老远就看见两个醉鬼在那里互谈苦经,长吁短叹,旭无奈地摇摇头。本来他还想找月好好谈谈,这种情况,月能听到他的说话才怪呢。

    “真是的,酒量不好就不要总是喝那么多嘛,你就会让我担心。”看着趴着有些昏昏沉沉的月,旭责怪的口气里带着心疼。旭拉过月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揽住他的腰就往外走。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旭扭头对彬说:“我送他回去。你别乱跑,我打电话让健来接你。”

    看着旭决然远去的背影,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是不会属于自己了。他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即使近在咫尺,仍旧远在天涯。没想到,这一点,自己竟然现在才明白,才愿意接受。

    曾经一次次重复着颠覆版小红帽大灰狼故事的房间里,某个人醉得一塌糊涂,吐完之后就自顾自地倒头大睡。从大学时代到现在,他还是那么温暖柔和又毫无戒备的睡相。完全熟睡的脸庞,柔美的轮廓,白皙的皮肤,纤细的下巴,微红的嘴唇,还是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熟悉的床,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容颜……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旭开始沉浸在对以前的回忆中。眼前这个人,曾经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也曾经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为了自己掏心掏肺。是自己不够珍惜,是自己的无情让他远离自己、害怕自己……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旭低声地喃喃自语,没有人回应,“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明学长,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旭坐在床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慢慢移动自己的身体,薄唇缓缓印上了他的唇。怀里的人不适地动了动脑袋,嘴里不知在咕哝什么。微酸的气息透进旭的嘴里,却并不难闻,只是涩涩的让人鼻子发酸。旭近乎贪婪地品尝起这种味道……

    “唔……这是哪儿?”睡得半梦半醒的月,被吻得七荤八素,困惑地眼睛睁开一条缝,问。

    “这是我家。”旭一惊,停了动作,柔柔地笑了笑,替他把枕头垫高,盖好被子,“你继续睡吧。”

    那个人“唔”了一声,呼吸变得均匀而轻缓,继续做着属于自己的梦。醉红了的脸,甜美的睡颜,异乎寻常的诱人。旭舔舔下唇,忍住了不该有的想法。

    算了,大不了今晚去客厅睡沙发。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2:13

“欢迎回来,彬,公司可是交给你了,我可算是体会到你之前的辛苦了。”旭不露痕迹,神情自若地握了握彬的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见彬有点木然,他伸手扳起她的下巴,低头在她的脸颊吻了一下,说:“彬,你不会因为我关你禁闭而生气吧。”

    “怎么会……”彬礼貌地回敬,在他的脸颊上也轻轻啄了一下,问,“决定了,要出国?”

    旭摊摊手,说:“没办法,去那边联系几个老同学看看有没有出路。”旭左手牵住彬,右手揽过愣在一旁的健,大声说:“大家一起继续加油吧。”

    彬不见翻船不死心,冲着房里第四个人努努嘴,冒出一句:“说起来,铃的事,健你好像还欠月一句对不起哦。”

    健一脸索然地走到月面前,说:“我让你打两拳好了。”

    月摇摇头,狡猾地笑:“不要,我巴不得你一辈子欠我的。”

    “随你。”

    彬奇道:“健你怎么了?最近都不和月吵架了。”

    “其实他也没那么坏,仔细挖掘一下,他也是有优点的。”

    闻言之下,三人险些撅倒。彬兴致勃勃地问:“哦,比如?”

    “比如……比如他能让旭惊惶失措。这是我最想看到的。”

    旭强自忍住扁人的冲动。月却皱起了眉头,问:“健,你弟弟最近怎么样了?”

    “他……”健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圈,脸色煞白,“就那样呗。”说完找了个借口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月脸色一变:“我要走了,下午有对局。”

    应该只是自己想多了吧。出门的时候,月笑笑,安慰着有些不安的自己。

    对局结束,月走出棋院后门时,有人把喇叭按得震天响。月扭头一看,又是那辆回头率暴高,背地里曾有过多次惨痛经历的黑色保时捷。车主面不改色地用命令的口吻说:“上车!”一声不吭地上了车,月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

    旭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手握方向盘,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下得怎么样?”

    月立马来了劲,兴奋地讲起棋局:“开局还是彼此彼此。随着我下法一步狠过一步,对局进入中盘,对方的棋形已经有点东倒西歪。我的棋像网一样无声收紧。他最引以为豪的是有条大龙迤逦千里,纵横上下。我猜想如果能杀掉这条龙对他一定是个严重的打击。于是投了一颗子进去,看那条龙如何做作垂死挣扎。他奋力一跳,我不急不慢地当头一镇,他尖,我飞,他再跳,我再飞……”

    “你能不能说得简单点。”旭有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简单来说,就是我赢了。”月言简意赅。

    旭“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月扭头看车窗外的景色,越看越不对劲,惊问:“喂,你往哪儿开啊?你还记得我住哪儿吗?”

    “鬼才记得,但我知道我住哪儿。”说着,旭的右手覆上月的左手。

    月没有拒绝,却伸出另一只手伸进旭的口袋抓过旭的手机,关了机。旭会意地笑笑,对他的突如其来的淘气视而不见。

    到了家,旭把外套丢在沙发上,直嚷嚷:“龙杀完了,你有没有空去把饭煮了?我好饿。”

    月跑到冰箱那儿端来了白面包和可乐。

    旭凑近了磨娑着月姣好的下巴,威胁他说:“你最好乖乖地去给我煮饭,否则饿极了,我把你吃干抹净!”

    月生气地推开旭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又停下脚步,白皙而略嫌瘦削的手握住门把手一动不动,面对着门冷冷地开了口:“你找我来,只为了让我帮你煮饭吗?”

    没有听到回答。月转过身,有点心疼地看着沙发上的旭垂首不语的样子,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公司……还是不顺利?”

    “还好。”旭敷衍地笑笑,说,“或许是最近运气太差,过了这一阵子就没事了。”

    旭站起来,走上前拉拉月的袖子,扯开话题:“我真的好饿啊。”

    月冷冷地看了旭一眼,忽然抓住他的手臂一拉,对上旭一瞬间变得惊异的眼睛,毫不迟疑地上前一步,近乎野蛮地一把将旭紧紧的拥住。这是一个很彻底的拥抱,旭可以从紧贴的胸膛那里感觉到月心脏的跳动。

    “明……哦不……月……”旭惊谔得语无伦次。

    “旭!”月的双臂有力地环住旭,平静而坚决地叫着他的名字,说,“你少在我面前哭丧着脸,你的事我无权干涉,但你没必要在我面前都演戏。我喜欢的是果断而坚强的旭。别摆出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旭迟疑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拘谨的双手慢慢地上移,终于停在月消瘦的脊背上。

    旭闭上眼睛,两个人静静地拥抱了片刻。

    “谢谢你,明学长。”睁开眼,旭拍拍月的后背,月也松了手。

    旭释然地笑了:“相信我可以撑过去的……还有……”旭的笑容诡异而暧昧起来,圈住月的手渐渐收紧……“你……今晚可以留下吗?”

    “做梦!”月白了他一眼,“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国吗,吃完饭早点睡吧。”

    旭莫名其妙,说:“谁说的?机票是后天的。”

    月突然主动勾住了旭的脖子,笑得风情万种,说:“哦……如果我留下,你能明天一早就走吗?”

    旭皱皱眉,说:“你答应留下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

    月拎起电话,命令他:“现在就订机票!”旭被他盯得如芒刺在背,只能照做。

    月依旧不依不饶:“把你的手机也留下,免得那些女人又来勾搭你!反正到了那边又不缺商用电话。”

    “好好好,交给你。”旭无奈地掏出手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地笑笑,“顺带奉上赠品。”

    “赠品?”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旭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戒指塞在月手上,朴实的银色,而温润的光泽与月的手表神似。心突然好像要炸开,却拼命保持冷静,保持矜持,嘴角往后拉。月对着旭充满戒备地微笑。

    旭的脑袋凑了过去,一把将他搂得结结实实,眼里也有着清晰明白的笑容,他轻轻说着:“傻瓜……”

    月一笑,闭上眼任由他去。

    “琴韵、棋理、书兴、画趣、诗情、酒魂、茶道”,被称之为中国文士的七件宝也称之为“七艺”情趣无比,修身,养性,怡情。蓝虽然不是中国人,但因为下棋,对古典的东西也稍有接触,风花雪月诗情画意也是不在话下,于是也附庸风雅地让人在别墅花园里种上几株红枫。

    此时的蓝,却很没耐心地在书房窗前张望。月竟然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真是过分!

    直到看见月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渐渐清晰,蓝才松了口气,叹息着自言自语:“大概也就只有他才能让我等这么久吧。”

    深秋时节,白天渐渐变得短促了。秋风乍起,枫树霎时落红如雨,淋了正巧经过的月满头满身。意境如画……可惜树下的人却懒得抬头一望,便宜了站在窗边的蓝,全全收入眼底。而蓝的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逐渐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蓝看着无精打采地窝在椅子里的月,问道:“你是怎么回事?今早突然打电话说要见我,自己又迟到了那么久。”

    月有点心不在焉,说:“好久不见了,挺想你的。刚刚我去送旭上飞机,所以来晚了。”

    蓝亲昵地拍拍月的脑袋,意味深长地盯着月缺少血色的脸,试探性地说:“他的资金周转问题还没解决?其实你向爸爸求求情,他应该会出手帮忙,免得旭四处奔忙。”

    月敷衍地笑笑,说:“他应该多点磨练。”

    蓝退回自己的椅子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问:“你和他,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关系?”

    “嗯……”月漫不经心地回答。

    “没用!“蓝这句话几乎是用鼻子哼出来的,“我们家的男人可都是情场高手——你好歹也是我的弟弟,别给我们家丢脸,与其为那个混蛋失魂落魄得没个人样,不如干脆彻底做个了断……喂!你有没有在听?”蓝有点被月的低头充耳不闻惹毛了。

    “我在听……”月终于抬起头来,恢复了他迷人的笑容,“谢谢你,蓝。”

    “不过……”蓝看看桌上的那一叠东西,转瞬也恢复了笑容,“除去对着那个旭的时候比较窝囊,月,其他方面你还真不是盖的。真有你的。这次将了大哥一军,真痛快!”

    月微笑着说:“其实没什么啊,你和大哥的经营理念一直都在走两个极端,可能是谁也不服谁的关系。爸爸对两者都是难以割舍,又你们都觉得过于偏激。你听了我的话,稍稍收敛锋芒,不再一味的投机取巧做风险投资,掌握好了利润和风险的平衡点,当然你就显得比行事过于古板老旧的大哥出色多了。你的确干得不赖……”

    蓝的笑容美得能开出一朵花:“这次我能掌控集团的财务大权,月你可以说是功劳不小。说吧,想要什么作为报答?”

    “报答?”月皱着眉头仔细咀嚼这个词,接着说,“如果我发生了什么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和爸爸说声对不起。哥哥?”

    蓝疑惑地看着月,问:“月,发生什么事了?”今天的月真的很奇怪,竟然开口叫他哥哥!

    铃声响了,月摸出手机接听。蓝奇怪月何时换了手机,更奇怪他接听时只是含糊地嗯了几声,就挂了。

    “月……”蓝叫他,可是月好像没听到,急匆匆地走了。

    蓝用拇指抵住太阳穴使劲地揉,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有这种幻觉——

    ——刚刚,看着满身红枫的月,恍惚中竟好像他浑身是血,好可怕……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2:23

“怎么是你?!”

    幽暗的仓库里,健一向生气勃勃的脸毫无血色的。一个很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旁,魁梧的身材,发达的肌肉,冷酷得近乎嗜血的眼神。

    月笑着晃晃从旭手里拐骗来的手机,说:“旭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什么事暂时由我来代理。”

    “代理?你代得起吗?”

    月目光一寒,直截了当地说:“早就觉得健有点奇怪了,看旭的眼神也和以前有点不同,我猜可能健会对旭做什么。没想到你竟然抓了健的弟弟来威胁健对旭不利。”

    那人的面部神经像是瘫痪了一样,表情不变:“刚才接电话的也是你?”

    月洒然地一笑,将双手负于身后,凛然仰起头:“没错。旭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垂下眼睑考虑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号,对着电话那头说道:“看来情况有些变化呢,有人愿意做旭的替死鬼,他……”

    “我是月。”月对他点头微笑。

    “他叫月。”那人对着手机如实报上,等了一会,抬头对月说:“她说没你的事,滚远点。”

    月仿佛料到会如此,口气平淡:“告诉她,我是旭的情人,旭就是为了我才甩了她。”

    “别开玩笑!”那人面部神经瘫痪似的表情总算有所缓和。

    月抬高下巴,凛然质问:“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那人把目光转向健,健低下头没有否认。

    “哈哈,听到了吗?你看上的男人他是个同性爱。哈哈!”那人突然神经质地对着手机大喊大叫,狂热的火焰在幽黑的眼瞳中熊熊燃烧,与刚刚的雕像判若两人。

    “别说了!”电话那头生气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连旁边的月都听见了,然而依旧娇滴滴的,甜腻得让月觉得似曾相识。

    狂笑后的气氛出奇得让人难以忍受,难堪地沉默之后,那人猛地睁大了眼盯着月,命令道:“把外套脱掉!”

    月吓了一跳,问:“干嘛?”

    “谁知道你是不是带了录音机,什么的故意来套我们的话,再找个理由全身而退,好去报警抓我们。”那人一本正经地说。

    月哈哈一笑:“你是不是电视里的警匪片看多了,劳瑞?”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谁让那个女的把你挂在嘴边。月笑笑:“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呵呵,高人自有高招。”

    被称为劳瑞的人两道蚕眉一聚,说:“我管你高人低人,让你脱你就脱!”

    “这种天气,很冷的……”一边说着,月还是乖乖地把外面的风衣脱了下来,见那人没有停的意思,继续把里面薄薄的毛衣也脱掉,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白色棉制单衣。

    一直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劳瑞突然夸张而讽刺地大笑了起来,说:“他还真是个霸道的情人啊。”

    月低头一看,单衣领子开口挺大,白瓷般的肌肤的映衬下,锁骨附近斑驳深浅不一的青紫吻痕清晰可见。月不禁苦笑——旭,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劳瑞手中电话另一头不寻常的沉默。显然是想起这个目光清澈的美男子那日明丽的笑容,那时他一定在是捂着嘴偷笑自己的失态吧……难堪和狼狈令她恼羞成怒,尖着颤抖的嗓子叫道:“劳瑞,帮我教训他!我要他好看!”

    劳瑞扭头看向健,健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惨淡了。

    “真是个完美的计划啊,”月依旧若无其事地笑着,“让健来对付旭,这样就算惹出什么乱子,旭也就不会报警的,因为一报警,健也会完蛋的。”

    “只不过……前提是没出人命。”月一人兀自说着,笑意清晰,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劳瑞狠狠地一挥手。在劳瑞的示意下,健握着刀子摇摇晃晃地朝月走了过去。

    月紧紧盯住健的眼睛。健心虚地低眉:“对不起,我不能不管我弟弟……”

    月没有说话,欺身而上,利落地出手,一把夺过恍恍惚惚的健手里的刀。月冲着劳瑞展眉一笑:“健没告诉你吗?我和他的关系很糟,我可不会像旭一样任其宰割。”

    劳瑞好像不是很惊讶,眸光依旧冰冷。

    “我再说一遍,出人命就不好玩了。只要你们现在收手,我可以放过你们一马。”月灿笑如花。

    劳瑞先是疑惑谔然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注意到月握着明晃晃的刀的手反转指向自己时,他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我高估你了,这种把戏老早过期了。谁会信?”

    “哦,是么?”月手起刀落,刀子准确无误地正中自己的腹部,用力之猛,刀子只看得到柄的部分。

    键刚从地上爬起来,见此情景,懵了,惊得说不出话来。劳瑞不由自主地向月靠近。但只迈出了一步,两道奇寒彻骨的目光就向他逼来,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怕了?”月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声音轻颤,“怕了就快点放了健的弟弟!”

    说话间,月已经站不住了,身体摇晃了一下,单膝着地,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粘稠的液体,不断的渗出来,从月捂住伤口的指缝间落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血珠嫣红如石榴的果。

    劳瑞脸上的神经稍稍抽搐了一下:“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你最好把我当成特例。”明明是半跪着,月却眼神冰寒,语气倨傲,仿佛居高临下地睥睨他。

    说着月手一扬,硬生生地拔出血淋淋的刀,额边发间冷汗直流,握刀的手,青经暴露,唇上淌着血,想必是使劲忍住没呻吟出声。红色越来越多了,满目都是鲜红的血,宛如开出了一朵朵蔷薇,染红了白色的棉制上衣。对面的人的惊恐的眸子里的人有着柔顺而妥帖的长发和疲惫却坚毅的脸。

    健冲上来要拦住月做傻事,被月用手上的刀挡了回去。

    “怎么,要逼我下最后通牒?”月阴森森地一笑,笑得人浑身发毛,举起刀尖对准右胸。

    “劳瑞,他怎么样了?”她在电话那头听出不对劲了,发抖的声音。

    “他把刀子从身上拔了下来,照这样下去,失血过多会没命的。”劳瑞口气冷淡地描述着状况。

    “不会吧,劳瑞。会出人命的?别闹了,我放人,我放人总行了吧。”

    劳瑞冷哼了一声,关掉了电话。他有些邪恶地看着痛得快说不出话的月,笑着说:“只要你敢刺,我就放了那小子。”

    健恼怒叫了起来:“你有幻听吗?她已经放了我弟弟了。谁管你去死啊。”健说完转身要去扶月,不防脖子上一凉。

    劳瑞用刀抵住健的脖颈,盯着月:“她答应放的是弟弟,我答应放的是哥哥。”

    看到劳瑞那对眸子,健抑制不住的愤怒,他挣扎着想逃脱,刀子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细细的血痕,他撕声地吼:“够了!你真的想闹出人命吗?!”

    “还有,心脏的话,是在另一边。”劳瑞再一次邪恶地微笑,深沉的瞳孔属于魔鬼的世界。

    健深褐色的瞳孔闪现出绝望。在惊愕中,健看见月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一秒钟都没有迟疑地挥起利刃插进了左边的心口。

    飘扬的长发……鲜血在月胸口绽放如最绚烂的樱花……

    剧痛让月险些晕撅,微红的唇咬到血红,挣扎着吐出细若蚊蝇的两个字:“放人!”

    健推开震惊的劳瑞上前一把抱住了月。那些红色的液体,飘飞的长发,马上纠缠住他……

    月听到劳瑞震耳欲聋地吼着“怎么可能,你一定是疯子”。健的臂膀颤抖而生硬。一阵强烈的晕眩,月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红色液体濡湿着每寸皮肤,头脑渐渐模糊,月仿佛看见自己的身体在黑暗中挣扎扭曲,无数的手臂撕扯着他的头发,胸口的疼痛像吸盘的触角一点一点攫取他的生命,仿佛听到肋骨一根根碎裂的声音,心脏薄膜扑簌簌的抖动越来越微弱……

    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吗?旭,这是我替你挡的。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你最好记住!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2:35

又是医院,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子。全身酸痛,麻药有些褪了,胸口和腹部都是火辣辣的痛,一呼吸就痛,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皱了起来。当时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点,这场戏未免演的有点过了头。算计来算计去,月却没想到事先吃了止痛药都会疼到晕撅。睁开眼,月吃力地稍稍抬高脑袋,手背皮肤下的青筋里插着银色的针,打着点滴。床边,健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月嘴唇干裂得发白,又叫不出声。咬咬牙,在健的手臂上狠狠抓了一把,指甲抓破了健的皮肤。

    健惨叫着醒了。一见月醒了,健的眼圈忽然发红,艰辛地咽了一口唾沫,几乎是用吼的:“你怎么不早点说,你是先天性心脏偏离?我还以为你死定了,差点把眼泪赔进去……”

    健眼看着月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把耳朵凑近月蠕动的嘴唇,半蒙半猜地弄懂了他的意思。“……活……该……”

    “你……”健气得想哭。

    “两……刀……你……欠……我……”

    此时,病房的门仿佛受到一阵猛烈撞击摇摇欲坠,白色的墙灰扑索索地掉了下来,健去开门,却和冲进来的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

    “没长眼睛啊你!”健骂了一句。

    闯进门的蓝,一改平时的优雅斯文,气势逼人,看到病床上的月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搂住摇晃着,劈头嚷道:“月你这个混蛋,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去冒险?你死了我怎么办……”

    月闻言只能苦笑,被他摇晃痛得喘不过气,更说不上话。

    “好啦好啦,亲热也不看看时候,再摇下去,他刚刚缝好的伤口就要裂了。”健上前拖开他。

    蓝明显是楞住了,下一秒两片红晕飞上了他的脸,讪讪地赔笑两声,刚打算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健的对蓝的火似乎还没发完——“你这个变态难道就不会做点有营养的事吗?!”

    “呃,说起来……”接触到健杀人的眼光,蓝小心翼翼地解释,“你弟弟出事时你不是也乱了方寸吗?”

    “那是我弟弟!”健说着露出松了口气的感觉,马上又歉意地看了病床上的月一眼。

    “我和月的关系也一样啊,他没告诉你?”蓝的动作总算是有所收敛,拍拍月的脑门,任月无声抗议地瞪眼却视而不见,“正式介绍——安室月,男,23岁,光华集团三位候选继承人之一,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什么?这个穷得丁当响,捏碎骨头也榨不出多少油水的尖酸棋士来头竟然如此之大?健傻了。这个人,到底还要带给他多少惊奇?

    “哦,也怪我没和你说,对不起啊,健……”蓝语气柔和,有些谄媚地对着健笑。

    “哼,随便,你们的事和我无关!”健很帅地一甩头,坐在一边不吭声了。

    蓝努力堆起笑脸,可是这在对方的眼里根本不起作用。健的脸黑得可怕。好在月也见惯了他如此恐怖的表情,不至于因此再次危及到自己脆弱的心脏。不过,退了,伤口疼的厉害,不管他们了,再多睡会儿。也许睡着了就不疼了。

    月的睡意一向很浅,现在再加上还是不适应身上的疼痛,更是一点小动静就醒了。

    微微睁开眼,骤然变深的呼吸让伤口加重疼痛。呀。会不会长针眼?看到不该看的了。

    不远处粗重的呼吸声中,健被蓝强行抵在墙上亲热。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两头野生动物在相互撕咬。蓝贪婪地凑上前牢牢地勾紧了健的脖子,而健拼命地反抗,两人的脚凶残地踹来踹去……

    不过,他们真会挑地方啊。月微微吐了吐舌头。腿有点麻了,又不敢动。月只能勉强咬牙保持姿势不改,来预防被发现自己在偷窥后大大的尴尬。

    月暗自偷偷地笑了。任由健再怎么粗暴野蛮强势,又怎么可能是空手道五段,剑道四段的蓝的对手?!

    严冬来临的时候,病恹恹的月已经变得生龙活虎了。照健的话来说,全是自己作牛作马,一天又一天小心伺候,一碗又一碗鸡汤补品把月照顾得红光满面。当然照月的说法,是健最近都不敢和他顶嘴,让他少生了很多气,自然心宽体胖,这才能神清气爽地坐在床上听旭的越洋电话——

    “月,记得要好好吃饭,不要一打谱就忘了时间;晚上睡觉多盖点,你总是踢被子;走在路上小心点,别随便对人笑,你不知道你笑容的杀伤力有多大……”

    “你好罗嗦啊。”月抱怨道。

    “还有,想你了……”

    “嗤,肉麻!”月挂断了电话,缩进被子蒙着头吃吃傻笑,被子一耸一耸。

    健一进门,还以为月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吓坏了,冲上前揭开被子。他发现里面的人笑得满脸通红。

    “旭真的挺能干的,一到那边就凭他的关系网拉到一个大客户,现在总算是风调雨顺了……”健边削着水果边说着,忽然皱皱眉,“月,你受伤的事,为什么不许我们通知旭?”

    “他知道又能怎么样?他还是在那边用处大一点,我要是想他了自然有办法召唤他回来的。你不是也说了吗,那时候,公司是存亡危急……”月漫不经心地说着手里把玩着旭的手机。

    健放下水果刀,深吸一口,像是鼓足了勇气:“月,有件事一直忘了和你说……关于铃,我很抱歉……”

    “哦?现在说不觉得太迟了?”月笑笑。

    健一脸认真地说:“那时我们又不是兄弟,根本没必要。”

    “现在是了?我很荣幸啊。”月忽然想起了什么,恶作剧地狡猾笑,“蓝已经对你告白了?”

    “你……”健咬到了舌头。

    “别忘了,我是天才。”月翘起拇指,指向自己。

    当健得知蓝泄漏高帝商业机密的事之后,去找他算帐,谁知蓝却不着边际地顾左右而言他——“健,虽然你比起我理想中的类型老了点,也比不上月纤细精致,也不如旭冷艳动人,人又凶,脾气又坏,动不动就翻脸……(列举了一堆缺点),但我们不妨交往看看……”健当时脸就绿了。蓝还说什么“尝试一下这种感觉对你和你弟弟的沟通也有好处……”变态的理由!健破口大骂他卑鄙无耻。咒骂着,不想嘴却蓝的唇堵上……健又惊又怒,和蓝厮打起来。惨败后,健垂头丧气意兴阑珊地回高帝去旭的办公室,又正好撞到月和旭在接吻,情绪糟得可想而知。

    冬天的白天很短,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月在医院养成了贪睡的毛病,一段时间不说话就进入了梦乡。

    看着月宁静的睡颜,健轻声说道:“月……你的确是个值得爱的人……无论男女……”

    睡着了的人嫣然一笑,说:“谢谢。”

    “你……装睡?!”健的脸唰地通红。

    “不止这次哦……”月用了调侃的语气,格格笑了起来,叫道,“大嫂!”

    “你……”健恍然大悟,气极,抓起月的衣领。

    健的拳头还犹豫着在空中徘徊,月已经扯开嗓门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声音大得鬼哭狼嚎,抢呼欲绝,足以绕梁三日。

    健刚刚暗叫糟了,护士已经冲了进来,她急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健指指床上的人,却发现肇事者乖乖地半掩在被子里,睡脸可爱安详得恨不得上前捏一把。护士用怨毒的眼神白了健一眼,似乎认定了健没事找事。健耷拉着脑袋找不出有利于自己的证词。

    临走的时候,护士回头瞪了健一眼,恨恨道:“这已经是第33次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2:45

告别那家惨白的医院时,月大笑了三天三夜。再也不用打针吃药,再也不用被健强灌那些难喝的要死的什么补品,再也不会被突然闯进来的护士手一挥,打翻他考虑个好几个小时的棋局……

    “干嘛昨天白天神秘兮兮地打电话来说找我有事?说吧,我下午还有对局。”月死命用刀割着一块牛排,累得大汗淋漓。真搞不懂对面的彬,以前的旭也一样,好好的营养美味的中餐不吃,干嘛有事没事吃这种费神又塞牙的东西。

    彬不说话,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在两边往上翘。

    月更加好奇了,问:“到底什么事那么高兴?”

    “我要结婚了。”

    月一大口没咽下去,噎得够呛。

    等他喘过气,彬耐心地解释道:“小学时的同桌,也算知根知底,他的事业也挺成功的,不会只是冲着我的钱……女人嘛,总得嫁人的,老了也有人依靠……”

    月颇为失望的哦了一声,低声喃喃自语:“本来有礼物要送你。”

    彬聪慧地转转眼珠:“无事献殷勤,一定暗地里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算了,反正我最近心情好,原谅你了。你的礼物呢?”

    “算了吧。”月摆摆手,做势要离开。

    “怎么能算了,让我看看。”彬强势地拉住他。

    月似是百般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戒指。

    “月?”彬一愣。

    月戚戚切切地一笑,说:“看来我迟了一步呐。”眼瞅见彬暗淡下去的目光,不失时机地祈求,“那至少让我做伴郎可以吗?”

    “可是一般伴郎都是男方指定的。你为什么有这种兴致?”彬问。

    那一刹那,月的笑容让彬有点心疼。月低下头,轻声说:“至少一次也好,我想看看婚礼是什么样的。”

    彬内疚地点点头。

    月举起戒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在彬看不见的地方,月暗地里偷笑——看来旭的戒指,偶尔也是有点用处的呐。

    下午的对局,月可谓是锐不可当。

    瞄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对手,月静静地坐在那里,时间便定格为一个瞬间。

    一走出对局室,记者马上蜂拥而至,把他团团围住:

    “月,这里……”

    “月,升上五段有何感想?”

    “月,为什么你要放弃续签高帝?”

    月显然已经对周围的人群和闪光灯见怪不怪了,表情自然大方,笑得自信洋溢,风采慑人。

    “因为我还是比较喜欢围棋啊……我不反对用镜头来美化形象,这是时代的需要,不过我更欣赏纯正的不加防腐剂的原汁原味。”

    那天对着旭说过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再说一遍。物是人非,不免有些感伤。

    独自走出棋院的后门,月突发奇想地像以前那样目光闪烁地搜寻那辆被他害得“住院疗养”了好几次的名贵黑色保时捷,总觉得好像旭随时会出现,推开车门,用故作矜持的口气命令他:“上车!”

    “月,等一下……”

    有人在身后叫住他,月一惊。待脑神经反应过来那是完全不同的音色时,月转过身,看见气喘吁吁的来者。

    “你是?”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三段时,我们下过棋……”他费力地解释着,试图唤起月的记忆,“抱歉,我收回我那时过分的话。你勿庸置疑是个优秀的棋士。”

    原来是他啊。的确,那盘棋虽然赢了,却让自己有够郁闷的。月释然地一笑:“啊,我差不多已经忘了……还有,谢谢你。”

    说着,月当真一板一眼地给对方鞠了一躬,弄得人家莫名其妙,手足无措。

    一个人走在的回家路上。华灯初上的街,一张张喜悦的脸,成双成对的情侣,谈论的无外乎狂欢的地点。月这才发现今天是平安夜。

    只是,热闹是别人的。这一切,似乎与月无关。

    月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回家吧。所谓的家,是指有人等着你回去的地方,好歹那里还有旭的影子在等着。

    开着空调的室内,温暖如春。月把做好的晚饭端出厨房,解下围兜,看着饭桌边垂涎欲滴的健,好气又好笑。“健,不是我说你,成天泡在我这儿,过节也不回去,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健丢给他一个白眼,说:“你的脸皮也不薄,什么‘我这儿’,这明明是旭的家。”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生伺候了月整整一个季度,耳濡目染,健多少也变得牙尖嘴利了,自保已经绰绰有余。

    健歪着头观察月对“旭”这个名字的反应,继续:“旭出去也有点日子了吧,你不想他吗?”

    月不理他,低头吃饭,心里却开始有点感激健的体贴。健大概是知道自己只能一个人过平安夜,才丢下他的宝贝弟弟而来陪自己的吧。

    “你说大姐头的婚礼他会回来吗?”健还在追问。

    月狡黠地眨眨眼睛,说:“到时候,他就是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似乎感应到房里的噪声分贝数比平时低了许多,也许是被健问烦了,月转移话题:“真难得蓝今天不来了啊。”

    健一笑:“托你的福。”

    正说着,门被拍得震天响。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月吐吐舌头。不用开门就知道是谁。蓝最近有向愚公学习的发展趋势,砸门挖洞无一不精,不开门的话倒霉的只会是屋主。月可不希望旭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家成了一堆废墟。

    蓝一进门,就扑了过去,讨债鬼似的急吼吼地叫:“健你这个家伙怎么可以放我鸽子,说好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去看电影的,害我等了三个小时,你的手机又关机……”

    健莫名其妙地一摊手,无辜地说:“给你票子时我只说请你看场电影,又没说我会陪你去。”

    蓝将怨毒的目光转向了月:“这次又是你教的,是不是?!”

    月抬头挺胸,一脸理直气壮,说:“哦,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一个人到底要被骗多少次才会对人的诚信产生怀疑。谁知道你这么容易受骗。想到上次把你骗进女厕所,让你被当成色狼抓那件事我就心寒。不行啊,蓝,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他会伤心地哭出来的……”其实月也不想干涉蓝的私生活,只不过人家健不愿意,蓝也不能强迫别人啊。所以,月决定出面主持公道。

    蓝横眉竖眼地瞪着月,骂骂咧咧了几句日文。

    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健,好奇地问:“月,他说什么?”

    月笑眯眯地翻译:“他说——幸好我只专情一个,否则留在世上肯定是一大祸害。”

    这个平安夜,看来是不太平了。

    新年还要加班,对于一旦工作起来就忘我投入的彬而言,并不怎么觉得头痛,真正让她头痛的是那两个站在他办公室里的人。彬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笑得夸张,甚至有点色咪咪的两人。

    健一拍胸脯,说:“公司的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尽管说,你这阵子该抽时间和新郎好好培养感情。”

    月更是笑得让人神魂颠倒,说:“婚事我来帮你操办。总之新娘就该养得白白胖胖,结婚那天才能明艳动人,迷死一票人。对不对,健?”

    “没错!”健点点头。

    看他们一搭一唱,彬一头雾水。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一个鼻孔出气?搞什么鬼?不过,谅他们也不敢暗算自己,就勉强答应吧。

    “OK,召唤仪式开始。”

    两人狼狈为奸地相视一笑。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2:57

露天草坪,参天大树,『高帝』总经理彬的结婚典礼办得温馨别致而不失隆重。

    疏密有致的人群里,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人尤其显眼。温柔的微笑,优雅的气质,俊美的容貌,白皙的脸庞。天使一样的人儿,令人不忍移目。他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拈起一片飘落的绿叶,喃喃自语:“春天了啊……”

    不相识的人们不禁感慨如果他是这场婚礼的主角该多么美妙,然而当知道他是伴郎时,又觉得多少有点喧宾夺主的苗头。

    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月对此置之一笑。这是,身后传来一阵喧嚣,月慢慢回头,一个艳丽绝伦的女子款款而来。漆黑闪亮的秀发,灿若星辰的明眸。生得婷婷袅袅,白色婚纱垂地的真丝裙摆轻轻摇动,颈项间耀眼的钻石熠熠生辉,眉梢眼角透露着万种风情,竟将妖媚诱人的感觉和骄傲的高贵的气质同时诠释地一清二楚……

    “彬,你穿婚纱的样子好漂亮,美得像天使一样。”月上前握住她的手,赞叹道。

    健推开他,骂道:“去去去,你小子现在在这里献什么殷勤?”

    “天使?”彬想起了什么,低头沉吟了一句。

    蓝在一旁握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笑而不语。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月笑问。

    彬涩涩一笑,神秘兮兮地说:“我曾经差点嫁给一个天使啊。”

    “哦,他有翅膀吗?”月调侃地笑道。

    彬含着笑,却郑重其事的点头,说:“他有一双折不断的翅膀。”

    “月!!!”谈笑中,有人疯了似的冲了过来,依旧是那张英俊绝伦的面庞,却被惊惶失措的表情扭曲了,尤其下颚薄薄一层深色,估计几天没有梳洗,让他显得过于颓废。

    旭?!他的声音实在太大,吓得和谐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旭发抖的手卡住喉咙,拼命平息着因为奔跑而紊乱的呼吸,断断续续地说:“月,我、我有话和你说!”

    月神情自若地从侍者那儿要来一杯饮料,举杯冲他俏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没空。”

    旭面色铁青,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吼道:“我说跟我走,你听到了没?!”说着就要上前来拉他。

    月一手轻轻晃着酒杯,一手揽起身边如花似玉的彬,有些自负地扬起头,说:“可是婚礼不能缺少我。”

    “婚礼到此为止!”

    一瞬间,觥筹交错,交头接耳都停了下来。

    彬看不过去了,精心雕饰的脸拉长了,手指着旭,“凭什么你说婚礼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我的婚礼关你什么事?”

    “我说停止就停止!”

    “你算老几,我要嫁谁你管的着吗?!”

    “你嫁的是月我就管得着!”

    彬奇怪地“咦”了一声,停止和旭继续拼嗓门,语气缓和了下来,问:“谁说我要嫁给月了?”

    旭顿时傻了眼,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蓦地转向两个正在奸笑的始作俑者质问——

    “月,你不是说你向彬求婚吗?”

    月点点头,茫然地说:“是啊,可是她没同意。”

    “健,你不是神秘兮兮地说出了件让人大吃一惊的事,关于彬的婚礼?”

    健点点头,茫然地说:“是啊,大姐头能嫁掉难道不是一件让人大吃一惊的事?”

    两张无辜的笑脸,出奇的相似。

    彬看明白了,压低了火气厉声唤道:“健……”

    健打着手势解释道:“我其实只是……只是想看看旭惊惶失措的样子。”

    彬的眼睛看过来,健拔腿就要逃。彬顾不得新娘应有的矜持庄重,冲上前一把揪住健的耳朵,“你小子的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差点毁了我的婚礼耶!”

    “痛啊,大姐头,饶了我吧,我也是被月拉来做炮灰的啊。”健差点没向她磕头作揖。

    “也是……咦,月人呢?”彬零度以下的眼光冷飕飕地扫过全场,查找元凶。

    不见了?!还有那个差点砸了她场子的旭也不见了!!!

    “什么世道啊,只听说过婚礼上抢新娘抢新郎,从没见过抢伴郎的啊。”瞧着彬火冒三丈的背影,健低头嘟囔着。

    突然一拍脑袋,健抓住头发惊叫:“完了,我被月算计了。大姐头蜜月回来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搞不好让我去最苦最累的市场部做老黄牛。”

    “没关系,那就辞职好了,”一旁的蓝,趁没人注意,凑近健,在他耳边吹气如兰,“我养你。”

    “啊——噢……”蓝捧着脚嗷嗷惨叫,他珵亮的皮鞋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健的脚印。

    夜,静,漫天无声。

    站在阳台上,月看着天空,目光迷离。夜晚微薄的风中,月的长发荡漾出的弧线。

    “喂……”见月有些发呆,旭叫他,月没有转身。后面的旭,被风吹乱了头发,依旧微笑地说着:“发什么傻呢,有人大老远坐飞机回来找你,你都不理?帅哥,有人找啊……”

    月垂下了头。这句话,承载了太多太多,忽然间无数相处的点点滴滴翻腾出来,心里一阵涩涩的苦。

    旭上前几步,伸出手把月搂进自己的臂弯里。月的后背贴紧了旭的胸口,月的长发在旭的脸上撩拨着。“旭,我还是忘不了你……我喜欢你,旭,这份心情我不想隐瞒。就算只是默默地坐在离你很远的地方,即使你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但是,但是……”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3:08

旭侧眼望去,月一直在笑的脸让人感到忧伤。月仰起头,看着月亮,怅然若失的眼睛里隐现的五光十色。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月的眼睛里面有些雾蒙蒙的了,徐徐蔓延开来,渗透到全身,牵掣着的疼。

    “……我要公平,旭,没得到公平之前,我不会原谅你的。”

    几小时以前,旭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月了,那一刻自己的世界几乎崩溃。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旭咬咬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说:“你想怎么罚我,干脆一次性把条件开出来啊。”

    月闭上眼,轻轻地问着:“呐,旭,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在原地等我吗?”

    旭固执地摇了摇头,大声说:“我不会,我会翻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把你找出来,把你骂一顿,然后用手牢牢地锁住你,一辈子不许你逃跑!”

    月笑了,给出最美的笑容。他转过身,正对着旭,回应旭的拥抱,将脸埋入旭的胸膛,大口呼吸着旭的味道。旭缓缓地收紧臂膀……两个人的呼吸,渐渐融合在一起,冗长而妥帖……然后,旭静静地抱起月,走进房里。

    褪去了白色礼服的天使,他绝美的微笑只属于自己,他漂亮的瞳孔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可是为什么他的胸口会有这么狰狞的伤口?像恶毒的蜈蚣一样在他洁白如玉的胸膛上匍匐着,触目惊心……“这是?”旭怔怔地问。

    “这是‘三劫’的烙印,”天使调皮地和旭打趣,“是胜负不分纠缠不清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旭心疼地责怪着:“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身上有新的伤疤。旭无限爱恋地低下头去,把唇轻轻靠在他冰凉的肌肤上,轻柔呵护地吻着,双手更加用力地抱住他,想给他温暖……

    从玻璃窗外投进来的月光,洒在两人如雪的肌肤上……

    上帝一定会生气吧。今晚,有人偷到一个天使。不过,抱歉了上帝,我不会把他还给你。因为,他是属于我的。

    窗外有风吹过,树叶沙沙地作响……

    第二天,旭在房里醒来的时候,手自然地往旁边一探。床的另半边竟然是空的!月起得真早的,旭这样想着,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月在专心做早饭的时候,如果被自己从后面一把抱住,会不会吓一跳?旭有了恶作剧的念头。可是,厨房也是空的。

    旭察觉有点不对劲了,马上拨了月的电话。电话那一头,关机。旭微微喘着气,心跳无法缓下来——难道月像人鱼公主一样变成泡沫消失了?旭怀着懊恼的心情在客厅沙发坐下,伸手想揉揉还有些迷糊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有人用洗不掉颜色的油性笔一笔一划地写着——“旭,要等我哦”。

    于是,旭慌忙地站起身,奔跑着出了门。

    富丽堂皇的候机大厅里,月把行装最后细细清点了一遍,办好了所有的手续,甩甩衣袖准备登机。

    走在身边的一个女士轻轻碰了碰他:“先生,请问那边的人是不是找你。”

    月一扭头,透过大大的隔音玻璃,看见衣着不整,狼狈不堪,双眼喷火的旭。

    月在心里偷笑,早就想知道——当旭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知所踪,再从健那儿听说自己要去韩国棋院学习一两年时,会是何种表情。现在真的看到了,果然超级有成就感呐。

    认认真真地把狠命敲着玻璃的旭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再见了,旭,你的样子我会一点不漏地记在心里的。曾以为你是全世界,但那天已经好遥远,绕了一大圈,我才发现自己向往着更远的地平线。所以,我选择暂时的离开。我一定会回来。既然我们已经不再是年轻得经不起别离,那么,请你相信我好吗。毕竟,我是一直那么地相信着你。

    月回过头,对那女士温婉一笑,说:“我想您是弄错了,我根本不认识他。”

    女士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可是,他好像认识你诶。”

    “是嘛,那我以后可能会认得他吧……”

    月最后回头瞥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旭,你和我,是那一局里的“三劫”,谁也赢不了。我们陷在彼此的固执里,谁也逃不掉。

   番外一多次跳级,理所当然地,旭进了大学后,成了同年级中最最年轻的一个。

    年轻优秀又自命不凡,嫉妒不满的眼光总是如影随形。旭和室友的关系处得相当糟,有一天晚上他回寝室,发现自己的行李全部被室友收拾在一块儿,一副要将他扫地出门的架势。旭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隔壁寝室的人被这凶狠的场面吓倒了,不敢进去,连忙去叫人。然后,门被推开。一道雪白的身影轻盈地飘了进来。美得象春日的飞絮,清得如隆冬的白雪。一时间,清冷的白,灼亮了旭的眼睛。

    “明……学长……”有人惊呼。

    入学时,旭的确听说过有个与他同年的人还高了他一届,是学生中有口皆碑的天才美少年,可惜一直无缘得见。现在看看,原来美人就像一道风景,听别人起说时嗤之以鼻,以为不过是夸夸其谈,真的有幸见到了,才知道所言非虚。

    扫了一眼满地狼藉,明学长打破了沉寂,弯弯上翘的嘴角轻吐出的声音犹如天籁,瞬间划过冷寂的空气,“搬去和我住吧。”

    “啊?”旭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力。

    “我一个人住在自己租的公寓里。可以吗?”明学长笑得云淡分清。

    满肚子火的旭,没有细想就拎起行李跟他走了。

    末了,明学长回头一笑:“大家都是同学嘛,没必要弄得那么僵,有空来玩啊。”

    中国不像日本,有那种尊辈有序、学长学弟不得越僭的教条。大学里更是各自为政,长幼不分。但明学长却独有一种威信。他若无其事地说话,柔和却没人胆敢拒绝。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3:18

后来,明学长常常拿这件事取笑他。“要你跟我走,你就真的照做?不怕被拐?”如月的眼睛温和甜美地微笑着。   

    旭的眼神太锐利,没有人愿意与他深交。从此在他狭小的世界里,只有明学长一个人。   

    明学长却并不在意,他教了旭很多东西。   

    ——旭,要对自己诚实。人活着对别人总是无意识地说谎,如果对自己都无法坦诚,会被寂寞淹死的。   

    ——旭,记住哦:不能让别人洞悉你的情绪,当你摊出最后一张底牌的时候往往是你输得最惨的时候。   

    说话间,清澈的眼瞳总闪烁着冷静慧洁的光泽。   

    渐渐地,旭发现,明学长是他见过的眼神最寂寞的人——但不知为何,每每他对旭绽放温暖的笑容,旭的梦境也会斑斓多姿。   

    明学长跟人说话时总是微笑着。可旭莫名地坚信,只对自己,他的笑容才是真心的。   

    和明学长一起生活很自然,没有不冷不热的嘲讽,没有不三不四的中伤,更没有课余难以忍受的喧嚣。漂亮得完全不像男生的明学长除了总是把一切收拾得干净整洁,还有一个很特别的习惯——每个空闲的午后都会很费事地泡上一杯红茶静静啜饮,旭不喜欢红茶,却喜欢看明学长捧着红茶杯时优雅的样子……   

    一直过得很开心,直到,那个人出现——   

    “儿子,儿子,你就帮帮忙吧。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你就帮爸爸想想办法,随便给点吧……”   

    “滚,我没你这种爸爸!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丢下我们了吗,你去找她要钱好了。滚!”旭绝情地把那个人往外推。   

    “你小子有骨气,翅膀硬了,你这几年还不是靠你妈出车祸的大笔保险金过活?分一点给我也不算过分啊!你这个不孝子!”   

    空气中刹时漫起冷寂的气息。旭惊悚地回头,看见明学长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埋藏心里多年的伤疤被当着明学长的面揭开了,旭恨不能找个地洞转进去。   

    明学长的脸色冷如寒冰,对着那个男人毫不留情地奚落:“我不管旭是不是你的儿子,他现在还未成年,根本没有赡养你的义务。你这个没骨气的男人,你这辈子也就只能靠女人和小孩过活吗?!就不能做点稍稍有水准的事吗?!你这种人渣别弄脏了我的地方!从我的公寓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下次你再不请自来我会告你私闯民宅!……”   

    不由分说,明学长把那个人赶了出去,狠狠地关上了门。   

    旭很早就知道明学长是个冷静厉害的角色,却没想到他斥责人时如此冷酷严厉,酣畅淋漓。但明学长回头对着旭时,他的微笑却让旭的情绪濒临泛滥。   

    “旭,我的肩膀可以暂时借你用……”三月春光般和煦的笑容,对着旭绽放,“……还有,我记性很坏,到了明天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哭泣对旭而言一向是种温情的奢侈。然而那一晚他却哭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明学长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倾听他的哭泣。他感到明学长的怀抱是天底下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每每在眼神交汇的瞬间,总有什么东西深深地打动了自己。   

    『将来有一天,我会变得很厉害。我的个子会长得很高,这样我可以低下头来,细细看明学长的眼眉。我的胸膛会变得很宽阔,这样,我便可以为他抵御风寒。』   

    『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来保护你。所以,明学长,请你从今以后只对我,只对我一个人微笑。』   

    相处时间久了,旭和明学长渐渐契合到一个微笑就能察觉出彼此的不妥……   

    但是明学长的眼中始终有秘密,每隔一段时间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次。旭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却一直不敢开口过问。   

    有天晚上,旭因为被教授留下谈一点事而很晚才回家,在公寓旁边的小路上不经意的一眼,竟然看到了明学长的身影。被几个陌生的人围着,有人手上还握着刀。   

    打劫!旭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明学长拉到身后护着。寒光一闪,他却迟迟没有感到疼。熟悉的味道裹挟住了他。“锵”,刀落地的声音。   

    “傻瓜,不要随便逞强。”   

    下一秒,旭看见明学长握着手腕蹲下身。旭伸过一只手,好烫!他猛的缩回,浓浓的液体已经沾了他一手。昏黄的街灯下,他只看见——自己满手的,红色!   

    明学长的声音忽然细弱地颤抖:“我,我的手好像断了……”   

    “明学长……”旭惊慌失措地紧抓着明学长衣襟,手拥住明学长的背,不知该如何是好。   

    围攻的一帮人,见事情闹大了,顿时作鸟兽散。   

    “怎么样了,明学长,你怎么样了?”旭绝望地快要哭出来了。   

    明学长松开按住左手手腕的手,外侧的好大的一个口子,鲜血直流,“没那么严重啦……”明学长抬起头朝着旭孩子气地吐吐舌头,“一半是骗他们的。”   

    “旭,你的脸上的肌肉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啊,我还以为你是面瘫呢。”明学长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温婉笑容,像漫天羽绒般温柔,揽住了旭。   

    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旭,你要学着好好保护自己。”明学长笑着,用右手拍拍旭的脸,鲜红的液体弄脏了脸,湿润而粘腻的感觉。   

    包扎完伤口回到家,明学长微笑着向他吐露了总是神秘失踪的原因。旭这才知道,明学长原来还是个职业棋士,不得不间或参加一些职业对局。   

    “……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每每到了对局的时间就手痒,还是想继续下棋啊……”   

    明学长说完又笑了起来。他带着这样暖如春水的笑与旭道了晚安,款款离去。   

    仿佛不经意的,他回头看了旭一眼,只一眼,就让旭冲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旭从明学长纤细的手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抗拒,反而有阵阵温暖传了过来。明学长手腕上的白纱布,隐隐有红色渗出来。心痛划过的刹那,旭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他一字一句、认真坚定地说着:“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所以,请给我——你的全部!”   

    疯了,那一晚真是疯了!从没有过任何经验的旭,第一次的对象竟是个男人,真是讽刺!当时的情形有多尴尬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旭正处于一片混乱中时,一直沉默的明学长忽然开口了:“你,是第一次吗?”   

    要命地被说中了痛处,脸火一样的烧了起来。“嗯……”旭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慌忙地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做。   

    “旭还是小孩子呀。不会?要不要我主动?”挑衅的语气让人非常之不舒服。   

    “不必!”旭又羞又恼,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有点恼怒得扯开明学长身上的衣物。   

    明学长的气息潮热地吐在耳畔,在无声的怂恿下,旭的吻舐轻柔如羽毛的拂拭……明学长的嘴唇蹭过旭的发丝,旭滚烫的手掌伸进明学长的衣服里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那是一个美丽的仪式,彼此的温柔一寸寸地吞噬灵魂……   

    当一切结束,旭将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见身旁的明学长并没有睡着,凝视着自己的双眼,温柔如水,还带着点复杂的感情,纤长的手指抚在自己的脸上。   

    ……终于独占了明学长的笑颜……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3:27

那之后,明学长的红茶总会多泡一杯,旭喜欢把头靠在明学长的肩头依偎着一起慢慢喝,茶的味道馨香沁人,茶的温度总是刚刚好,杯子的烫得让旭想起那一夜温暖的手……   

    旭想要进一步地了解明学长,于是提出要学下棋。   

    明学长淡淡地一笑,默默地教他下。从序盘的布局,到中盘的计算,到官子的顺序,明学长很耐心很认真地教他。   

    “听说你们下围棋有‘神的一手’,是最完美的下法,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我考虑一下怎么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解释。”显然是被旭天真的问题问得有点懵了,但明学长很快来了个顺水推舟,“你觉得可能存在一种完美的操作系统,傻瓜界面,支持任何软件,永远不crash吗?”   

    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腼腆地笑。   

    “……所以,没有什么会是完美的,没有什么会是永远的……”明学长漠然地继续说着。   

    “谁说的?!我一定会永远喜欢明学长的……”旭瞪大眼睛争辩着,挑起一缕明学长的长发,微笑地说,“就像明学长的长发一样,永远陪在明学长的身边……明学长的气质真是适合长发呢……”   

    明学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不久,他们开始试着下指导棋。虽然明学长让了他10子,旭仍然敌不过,棋子老是被明学长吃掉。他马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明学长就哄他:“不要紧的,我们可以把棋子双方的死子互换,他们就又算活了。”   

    他瞪大眼睛问明学长:“能不死,那不是天使吗?”   

    明学长似乎吃了一惊,半天才笑着点头说:“是吧。”   

    旭高兴起来:“我有好多天使啊……”   

    “……明学长也是属于我的天使。”旭从身后抱住明学长,把头埋进明学长的长发里闻着只属于明学长的味道。明学长开心地笑了,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拥抱。   

    日子甜腻而冗长。旭越发地依赖他的明学长,夜晚往往是必须拥着他才能睡着。可没多久,问题来了。旭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学长竟会忽然提出分手,他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   

    “趁彼此都还没有陷得太深,还是分了吧。”明学长这样说着的时候,眼神理智而冰冷。   

    “不要不要……你敢再说一次?你敢再说一次,我死给你看!”旭吼着,无理取闹似的叫嚣着要留住心爱的东西,眼角有液体滑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流这么干净透明的液体。矫情与撒娇不是旭的个性,更无法成为旭的武器。记忆中只有很小很小的时候才放声痛哭过。靠着墙壁,不停地哭,哭得自己都累了。年幼的旭,曾用这种方式与父亲抗衡,表达自己对父亲的无情的控诉,用尽所有的力量。在最后,他输得一塌糊涂。旭知道:这一次,自己输不起。他不能没有明学长。   

    幸而,结局是明学长妥协了。   

    一直妄想保护明学长,关键时刻却只能用类似小孩子撒娇的方法留住他。旭觉得自己很可耻。想要保护他,开始追求力量,开始努力往上爬,久而久之,旭沉迷其中,开始无法割舍力量的诱惑。所以当有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明学长,我很快就回来的,你也要加油哦,我回来的时候你最起码也要升到五段哦。到时我们就永远别分开了好不好?”没有了外壳的旭,越来越像个天真的孩童,他的世界里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事。   

    明学长笑笑,就算连胜再多,要升到五段也得好多年。   

    没有心情到处旅游四处乱逛,一到国外,旭便几乎把全部时间都放到了学业上,很快就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稍稍有空时,他就会接通明学长的电话,虽然碍于长途太贵每次只能讲上只字片语,却足够旭撑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一天晚上回留学生宿舍楼时,旭忽然听到一声钝响。循着声音走过去,宿舍楼里有人在他的头顶尖叫,他很奇怪地抬起头看。然后他绊倒了。等他看清了脚边绊倒自己的东西是什么时,他震惊地喊不出话。他想逃,可脚下动不了。血从刚死的尸体身下缓缓地流出来,流出来,漫到自己的脚上……   

    后来,别人告诉他,那个跳楼的留学生是因为得罪了人,被人偷拍了做爱的照片在学校里四处张贴,一时羞愤地无地自容才做了傻事。   

    “如果只是和女人做爱的照片,贴再多也没什么大不了……”旭听到旁人这样说。   

    一整晚,他脑中都回旋着那具尸体的模样。他已经努力了太久太久,实在无法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换了手机,换了公寓,删了文档,一切明学长能联系到他的方法他都尽量切断了,一切与明学长有关的东西他都全全毁掉……为了怕自己后悔,旭甚至找资深的心理医生,想方设法地抹去那一段记忆……很快,明学长刻在心里的笑容就渐渐淡去……   

    原来,背叛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自私所在的地方,背叛总是如影随形的。   
番外二围棋世界,其实远远超乎旁人想像的残酷。   

    中国的定段赛,参赛者棋手有年龄限制:男棋手17岁,女棋手20岁。一两百个人取十来个,定段比考名牌大学都难。   

    很久以前,月不叫月,他的名字是“明”。那时,他还没有失去他的太阳,抑或他不需要太阳就可以过得很好。   

    12岁那年,明顺利地通过定段考试,成为职业棋士。那时,明年少气盛,自负地以为自己会成为棋神。后来想想,哪个醉心于黑白世界的人没有过这样的梦想呢?   

    很快,明的自尊心就遭到了严重的打击。三连败,而且,都输得有点惨。明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了下棋摆谱上,每一次对局后都认真地复盘。可是……还是一直输多赢少。那时,明知道了,自己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得到的,至少有些事不是轻易可以做得到的。   

    有时也想放弃,明试着去考了所不错的大学,学了四年计算机。但心灵深处,始终还是无法忘情围棋。明还是继续下棋。   

    原来,有些东西,即使不是生命中最美丽的,却是最不可或缺的。   

    学业上,他们常常称明为天才。其实明明白,自己只是在人前故作轻松,背地里偷偷努力常常开夜车到三更半夜。世上哪儿有所谓天才,只不过你没看到他的努力而已。日子不能说过得不好,因为不再是贪求胜利而努力,只是享受努力的过程。   

    明一直很喜欢一句老话,叫做:无欲则刚。   

    有人曾说明象是静静燃烧着的亘古冰雪,有着温暖和煦的外在,同时也有着冰冷漠然的内心。而下一刻,明的笑容让他忘记语言。   

    一切都顺其自然,一切又都在掌握之中——只有一个人,他的出现,及之后发生的事是出乎意料的,也超出了明的控制范围。   

    那一天下午,明躲在自己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里一个人下棋,下着下着,下出了“三劫”。明一抱手臂,直起身,自言自语地微笑:“不分胜负的‘三劫’呀!真难得……自己和自己下都能下成这样,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2-19 21:03:37

一伸手打乱了棋盘,明把棋子收回到棋盒里放进上锁的柜子。时间还早,去学校兜兜吧。学校里的桂花开了,整个校园都是浓郁的香味。明漫步在林荫道,路过男生宿舍楼附近时,忽然想起自己上午因为对局逃了课,不知老师有没有点名,于是走了进去想问问一起上课的同学。经过一间宿舍里时,听到里面一片喧哗,于是便凑过去瞧瞧。   

    第一次看到那小子,年轻纯真的脸上有一对不属于年轻人的沉郁、冷酷的眼睛。那样的锋芒毕露,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明觉得很有趣,于是把他带回去共同生活。   

    渐渐地,明发现其实在他冰冷外表的背后,还是有着一股火一般浓烈的感情的。   

    他抱着明痛哭的时候,明着实吃惊不小,这个表面冰冷耷榈男∽泳谷挥姓饷炊嘌劾峥梢粤鳌R材压郑??侨诨?司褪撬?铩?br />      
    明好笑地看着这小子在自己面前渐渐绽放出孩童般稚气羞涩的微笑,渐渐融入自己的生活,渐渐地依赖自己……甚至因为自己流了一点点血,就惊惶失措到抢呼欲绝。明把鲜红的血抹在他的脸上,看着他血污的惊慌的脸,然后,偷笑他的样子。   

    然而,他却把明带到了床上。看着他生涩的动作和不知所措的表情,明故意用言语刺激他,看他因困窘而红得象个西红柿的脸,明觉得好笑极了,几乎偷笑到胃抽筋。   

    意料之外,他突然变得强势,仿佛要将明狠狠地吞没……   

    当一切结束,他安静地睡熟了,明却辗转反侧,身体仿佛被烈炎焚烧过,一动就撕裂似地痛。明暗暗叹了口气:以后千万不要轻易玩火!   

    以后?明惊讶自己用了这个词。难道还希望和他有“以后”?   

    不过他睡得可真沉,俊秀的脸天真得象个小孩。明不禁伸出手,轻轻抚摸他俊美却犹带稚气的脸。熟睡的小孩紧紧抓着明的一把长发,一如新生婴儿总是抓住长辈的手指寻求安全感。   

    “我会保护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这句话,他对着明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说着。听得多了,明竟然也不排斥,甚至潜移默化地有点相信了。   

    “明学长的气质,很适合长发呢……”后来有一天,他尽量用柔和的口气对明说着。明却感受到了他凝视着自己的灼灼目光。   

    那一刻,明知道,该是结束的时候了。梦做得越美,梦醒时就会越残酷。如果想留住瞬间的美丽,只有选择在梦破灭之前离开。无欲方能刚啊!   

    “……你敢再说一次?!你敢再说一次,我死给你看。”听到明提出分手,他像疯了一样地大吼,当真抓起大把大把的安眠药往嘴里塞……   

    疯了!   

    疯了的不是他,是疯了的是明。瞬间失去灵魂的躯壳,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医院。听着他洗胃时的惨叫,明浑身无力,捂住耳朵,那一刻只想做个懦夫,只想忘掉一切。不能容忍,不能原谅,这么冷酷无情的自己。恐惧,慢慢地爬上心头,明简直不敢去思考,因为自己的思考一直是最理性和冰冷的。只希望这只是个梦,可惜,现实比谁都清楚知道,这不是梦……所以才这么残酷。   

    透过病房里微弱的光线,明的线视恍惚地停落在他的脸上。   

    “……对自己诚实,是你教我的。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这是我心里的感觉!”病床前,刚刚洗完胃的他,苍白得像一张白纸,锐利的眼神没有了神采,露出一点他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表情,眉毛一拧,鼓着腮帮,小嘴微翘,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   

    明呆呆地看着他,一直都没有眨眼,一直都没有动。原来,这份感情已经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原来,自己也已经无法自拔。   

    手,像是听到心底的呼唤,轻轻碰触到那张纤弱苍白的脸颊,明许下了自己的承诺:“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丢下你……旭,我爱你……”   

    好像又退回到多愁善感的幼年时期,只是听着窗外的雨就能陶醉……   

    ——明学长,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会等我吗?   

    ——抱歉。旭,我不会。我还没有无私煽情到说着“我等,一直等到你再一次被这个城市的星光拥抱”之类的话和你吻别吗?我尊重你的决定。你走你的路,我下我的棋。我不会等你,只会在原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明学长,如果我离开你,什么理由你最容易接受?   

    ——事业。我喜欢围棋胜于你,所以你为了前途事业离开我,我们算是扯平。   

    ——明学长,我要走了,你愿意原谅我了?   

    ——当然。你以为我会怎么样?一直恨你咒你,直到在一辆卡车撞过来时把你我推开,因此昏迷一个月差点变成植物人?直到你在雨中站一天一夜祈求原谅?直到挺身替我挡一枪?我不是歇斯底里的人,我忠于自己心底的声音。   

    ——明学长,你想过我们的未来?   

    ——想过。很久以前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你最后拥有了平凡的幸福,和妻子儿女住在一栋带花园的小楼里。花园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太阳花。你的妻子很贤惠,除了每日操持家务,还会时不时地照料花园,美丽的花儿常常引的附近的孩子来看,腼腆的小男孩会偷偷溜进来小心翼翼的摘下几朵小花送给心仪的女生……只有你对着那片花园难以释怀,因为你独自守着一个秘密:那片美丽的花海下面葬着一个人,一个你曾经爱过的人。他永远地沉睡在那片花海下面。你会为了他在庭院中央摆上石桌石凳,常年摆着棋盘棋子……花的美丽,他的静谧,还有你的悲恸……呵呵……   

    保护我么?这句话,听旭说过多少遍,明每每暗自有些嘲弄地偷笑,心底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打动了。已经多久,没有人用这么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   

    旭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单纯得不会划地自限,单纯得只忠于自己的感觉。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当旭兴高采烈地宣布自己要出国留学的时候,明并不为他高兴。   

    为什么在我下定决心捧出我的心时,你却选择离开我?我们都很年轻,年轻得经不起别离。   

    但是,明还是笑着送走了旭。   

    一开始,旭的电话是明的生命必需品,旭总是在电话那一头说着生活多么充实,说着多么想念他。后来,突然没有了旭的消息,明拼命地打电话,写信,全部石沉大海。明慌了,寸步不离地守着公寓里的电话。几天后,明严重营养不良,昏迷后被送进了医院。   

    刚刚醒来时,他听见医生匪夷所思的声音:“自杀?那也不该选这么痛苦的方式吧。”   

    是不是自杀,明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送他进医院的房东告诉他,如果不是因为他迟交房租而找上门,再耽搁半天,他这条命就白送给阎王爷了。   

    病情稍稍好转的时候,明偷偷跑到医院楼顶天台去吹风。蓝错了,那天他的确只是去吹吹风。   

    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糟,只是刚刚从一个来探望他的同学那里听说旭出国后一直很努力,还说旭最近刚刚打电话来回复查资料的事,时间正好是他住院的日子……   

    原来,旭是在蓄意逃避他……   

    明站在风里,一任风鼓起他的袖子。寂寞如斯。   

    爱情是以微笑开始,以吻发展,以幻想的破灭结束的。他是否该感谢旭在感情最鼎盛的时候,将结尾断然砍断,让他永远看不到衰败?   

    明冷冷地笑。以为自己会为他生为他死……最后还是做不到,毕竟自己不是为别人而活。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想做,例如下棋……于是就有了月的存在。明改了名字,一切重新开始……   

    可是,为什么要重逢?   

    重逢之后,也许一时欣喜,留下的却是更多的惆怅和失落,也许解开了一个心结,却又陷入另一个旋涡。因为那张在心底把玩了太久的旧照片,早已沾满了时间的眼泪和灰;因为记忆里欢快的泉水,早已干涸在昨天的冰层下了。当时,应该默默低首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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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男色》 BY 佚名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