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同床共枕》 BY 别处花开 【完结】
卓林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但他至少应该高大，甚至壮硕，低于一米七九70公斤以下总让人感觉轻飘飘的。也许这缘于浅意识中的自卑，卓林自己并不显得高大威猛：“你得相信，我们在喧喧世界中寻找着一种互补，就象幻构着残缺月亮的另一半。”
强生是卓林多年的朋友，也是六、七年的同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也是他单恋了这么多年的对象，想想也许他已经明白，不过在装傻，既然装傻，自己也陪着装装傻吧。扮天真无邪，装可爱单纯，生活因此有些喜怒哀乐的薄趣。
这一年过的真TM快，生日过了，天气冷了，圣诞又要来了。
去年圣诞，收到了很多巧克力和鲜花的卓林却寂寞的不行，拨打手机，约当时正处得不错的BF一起出去吃饭。BF是带着老婆出来的，介绍说：“这是曾前同事小卓。”小卓很大度地把自己买的圣诞老头送给她；谨慎小心地说着话，感觉当然很不舒服；不过看着BF两边忙顾的样子，又好笑。
过节的北京象个被捣了一棍的硕大的黄蜂窝，路上人来人往拥护不堪，TAXI都打不着，吃饭都客满；走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像样的酒家；要菜，想吃的没有，端上来的又不合胃口。饭毕，出来时要唱歌找不到地方，看电影买不到票；天冷的要命，每个无处消遣的人都诅咒这繁乱该死的圣诞夜。
BF的老婆生了闷气，两人吵了几句，她就那样站在寒风里哭，一米八多的BF赶紧搂着哄劝说软话。
卓林站在一边，劝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的很。手机响了时，他终于脱身，那是强生打电话给他祝他圣诞快乐。那一夜，卓林一个人沿着马路走了半晚上；第一次在电话里哭得一团糟，让远在日本的强生不知所措。
“你知道吗，我爱你。”卓林哽咽道。
强生在另一头显然怔住：“这，这怎么可能。”
“是的，不可能……我不可能爱上你。”卓林感到心痛，眼泪停止泻洪，“我除了自己，谁也不爱，所以还很孤单。”那是卓林第一次对强生表达自己的情怀；此后，再也没对他说过爱字，他寂寞地笑着，对着电话那头和面前的强生喃喃自语：“这世界其实是个粉饰的太平。”
强生也笑着点头，好象很糊涂；卓林想他应该心知肚明。
老爸说过，年青些的时候，干什么都要个效果，热热闹闹轰轰烈烈要个戏剧场面；长大了反而会收敛了，懂得隐瞒与稳成。这是种聪明。卓林不知道自己想聪明起来还是想糊涂一辈子，不过最终喜欢生活有点激情的思想挫败了安安稳稳活着那根弦。我们不堪寂寞，我们要振臂高呼，我们需要同床共枕的那一个人。
在国内工作时，强生吃过窝边草，邻家公司的女秘书。女孩子很漂亮，强生说好在她的老板也是个女的，不然早就贞节不保了。卓林笑想，要是她老板是个LESBIAN呢？
或许都是太敏感的人，卓林与她公司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却独独与她并不说话，甚至头碰头咚咚做响也装着没看见。
卓林那时单身住，没有BF也没情人，夜里常忍受着对强生的单恋之苦。有一次，进强生办公室的时候，碰到两个人衣冠不整地坐在沙发上，强生尴尬地对他笑着。
之后近一个月，卓林对强生都是爱搭不理的。并且，这期间，他有了自己的BF，高高大大，比强生还要帅；当两个人抱在一起，感受着七十八公斤的体重和暖暖的体温厚实的呼吸，卓林不止一次泪流如雨。
再后来，帅哥留学去了美国，强生随后工干去了日本。情人去了暗恋的对象滚蛋了，卓林那些天极为伤感，看蓝色玻璃外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不久，听说强生与女秘书分手了，路过邻居公司，透过厚厚的玻璃看到那女孩子爬在桌上肩一耸一耸的，居然感觉有些恶意的高兴；事后他觉得自己简真不象个好人。
过生日，强生领着新交的女朋友来道贺，奉送上不薄的礼品，卓林脸皮笑笑感谢不迭说让你破费了。强生说道，你的房子真大呀收拾的也漂亮我搬来和你同住好了。卓林心里喜不能禁脸上波澜不惊嘴上说了声可以可以。
强生不在的时候，卓林并没闲着让另一半枕头闲着那是浪费资源！床上躺过几个人已经数不清了，走马灯似的，他感觉自己并不爱他们，他们不过是自己寂寞的分担者或是郁闷的搬运工。
和帅哥朋友好的时候爱上街闲逛，两个人四只眼瞅着满大街的男人：这个是GAY，这个也是，那个是，这个……好象满眼的都是同志的天下！他们评论过GAY的种类：看，那些走过去眼睛还盯着你的肯定是；那些衣着鲜明，耳朵穿了走路如风中杨柳的保准是；那些挑选着昂贵化妆品的可能是；那此三四十了还不肯老的一定是；那些运动时只瞅光着膀子的男人的百分之百是；那些不和男人喝酒打牌却和女同事打情骂俏的十有八九是；那些吃果冻和孩子抢东西吃的……上帝，这样算来，十个男人，一半都跑不掉啊！！
虽然卓林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但他还是欣慰的，毕竟周围有许多志同道合的一类呀！至少能让你具有穿透力的敏感之眼看出来。但，你是不是被别人看出来了？
其实，不论你如何的掩盖伪装，有些犀利的眼光还能透过层层粉底看清你的眉目。
后来卓林辞职了，实在受不了旁边几个同事的眼光，都象刀子一样驾在他脖子上问：你是不是GAY？是不是！
卓林心里说粗话，我是不是管你们屁事！
**释：GAY：男同性爱。
LESBIAN：女同性爱。
BF：男朋友。
TM：他妈（的），拼音首字母缩写。 网上，吴忆跟罗帝在QQ上闲聊。开始还好，接下来的一分钟内，不知因为什么吴忆突然就发起牢骚来，一句一句地发着旧话新话，甚至一些让罗帝瞧了心寒的字眼。
“你用不着表示怀疑，想说什么就说。”罗帝冷着脸对屏幕敲道，心里早凉了半边。如果你爱的那个人对你说一些含沙射影的话，你是不是会陡生反感？反正听了那样的话，罗帝受不了，就象大冬天被突然浇了一盆冰水，心里瓦凉瓦凉的。
恰恰吴忆是那种一分钟不絮叨就活不下去的人，生活对他而言就象蜘蛛吐丝，丝粘乎乎的从他嘴里不断倾泻出来。
罗帝说过，如果他再不更改这个毛病，可真有点让人绝望；——没有谁想自己行走在阳光灿烂中突然被一把拽进黑暗。我们需要平平稳稳地生活，不需要去制造一些坎坎绊绊。爱情这条路，尤其是GAY路尤其漫长，两个男人要保持一种特殊的关系不容易；坑坑洼洼已经够多的了，如果自己不制造点快乐，那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吴忆觉得有道理，但他就是约束不了自己。
“我觉得对你付出太多，所以自己应该获得的也就更多些才对。”吴忆有一天这样说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象叫直率。
他不知道自己直率过头了！罗帝听了这话抖了半天：“这样的话听来真没意思，让人失望透顶！”天知道，两个大男人要在一起，要保持一种暧昧关系，谁不是付出了该付出的？
谁还保留着什么东西，给那等待着嘲笑你鞭叱你的混乱外界？
吴忆是那种理想主义色彩过于浓烈的人，总想着可以把惨烈的生活表面演变得光明一片，让他们的爱情如竹笋一样钻地而出；就象巴以冲突也能让他平息一样。罗帝想：这世界还是寒冬，你怎么能露头？两个男人的情感，终究还应该存在地下，不该坦白。
吴忆想：“我要让他认得我所有的亲戚朋友；这样的话，对两个人都好，相处的也光明正大。”吴忆自忖待罗帝不薄。罗帝是那种不怎么会自我生存的人，吴忆心细，处处替他想着，无微不至；却时时看出罗帝表示反感。吴忆困惑，难道对一个人好也有错？
罗帝坐在屏幕前，想抽烟；感觉自己失落到快要想不起两个人怎么相识的。应该是隔着很远的城市，在QQ里就那样认识了。偶尔聊聊天，彼此夸奖对方一顿，预先看过对方的相片，觉得都是一般的人物，不出色，不湮没。
“咳咳，这世上，漂亮的人太多了，你可不能把自己夸成花一样。”罗帝心里对自己说，他对漂亮的人也没信心，老天做证，漂亮的人大多花心，让人伤痕累累。
好在吴忆并不漂亮，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不是最有魅力的时候。罗帝心想，这样自己至少不必担心受伤，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初尝患得患失的滋味，应该懂得珍惜知道拿捏。
不过，珍惜的过了拿捏的过了，也会适得其返。
后来罗帝就到了吴忆所在的城市工作，离着不远，可以不时见面聊聊天，做做爱散散步逛逛商场，也挺快活。不过，真要整天腻在一起，才知道快乐并不是说营造就营造出来的，弄巧成拙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
吴忆有吴忆的生活，罗帝告诫自己应该分得清界限。
一个人界入你的生活太多会让你感觉不自在，好象他在逼你把心也剥出来摆在他面前才安心一样。男女夫妻都应该有自己各自的生活，何况两个男人？如果她意图把你缚在身边，你会觉得幸福？还是非常有必要努力扎融进他的生活圈子？
吴忆想，我是重感情的人，重感情总没错吧？我怕失去你，我深爱着你。你不能背叛我，也不应背叛我。
罗帝想，这样的话，说的多了就好象我背叛了你一样。重感情是没错，但如果把爱说多了就让人感觉腻味。就象奶油一样，吃一块可以，吃第二块也凑和，吃第三第四也免强，如果第五第六第七第一百块都冒出来摊在你面前，你不吐才怪！
日子一天天过，太阳落下去又升起来。磨擦不少，冲突很多，吵了合，合了分，分了再合；两个人都感觉有点疲惫。
后来，罗帝离开了吴忆所在的城市。分开或许更好一些。两个人可以在两个城市间串来串去，倒也新鲜。罗帝不是一个欲望太强的人，一月一次两次见面就行，能缓解心理寂寞欲望冲击。吴忆却受不了，恨不得每天都见到他搂着他。
吴忆想，你每天给我个电话或短信不为过吧？“不为过，”但是，罗帝想，“我有哪一天不给你电话或短信吗？”
吴忆知道罗帝与一个朋友合租共住，他颇有些担心。当然不是担心罗帝会做什么，而是担心那个朋友或是那个朋友的朋友们。罗帝对此避而不谈，懒得谈；他只持一个理由，“如果你信任我，就不必去想些没根据的事！”
吴忆呢喃：“你知道，我爱你。”
罗帝稍感心伤：“我原本爱你。”这句话说的模糊，吴忆知道罗帝不是个会做承诺的人，他感觉有点失望。罗帝心想，我不知道以后你会不会让我不爱你。
有一次在床上时吴忆突然问抽着烟的罗帝：“我们在一起也一年多了吧？”
“是哦，一年多了。”罗帝枕着半边枕头说，不知是悲是喜，你情感的一年多就这样在两个人的争争吵吵中死去了。
“呵呵，”吴忆笑笑，“他们说这样的感情不会太长呢，我就不信，我们一定会长，让他们看看，我们比他们时间更长！”
罗帝不说什么，心里酸了一下：“我们这是秀给谁看？” 世界很大，人们都很疯狂。
谁能走在其中，从容地看些风尘？
强生果然搬来跟卓林同住，不失其诺。卓林那天做了很多菜，却谁也不请，甚至没准强生带女朋友。
两个人同居，当然是一人一室。尽管这样，卓林还是美滋滋地想，梦想其实是可以捏造出来的一种东西，象橱子里摆着的那个陶土娃娃。
陶土娃娃是强生送他的礼物，多年了，卓林一直珍存着，象拿着个金娃娃。
金娃娃是强生自己弄成两半的。那天卓林搬东西，强生过来帮忙。看到那陶土娃娃时居然不识得了的，说这个东西不错。卓林笑着拿起来，一边递给他一边说，你自己瞧去。
强生的手拿住了，边绕过箱子，不想脚下一绊，那娃娃在落地时“砰”地一声，断成两截。卓林的脸当时就青了，说，你……你……你你……
强生讪讪地陪着笑：“是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呀，还这样珍贵。我赔你的就是了。”
一时的心冷，卓林想其实他并不在乎他过，甚至并不曾真正关心，不过是自己多情。
娃娃好在只断为两半，卓林用胶粘在一起，明显地带着条裂缝，再也弄不到新的，强生后来说他跑遍了全城，也没找到跟这个娃娃一样的，卓林心想，这是多年前的东西了，早就绝版了。
不过，守着强生买来的一大堆新的陶娃娃，他觉得希望又象冬去春来般重生了。
卓林一向觉得自己挺自制的，强生搬来同住后，自己跟以前的同道朋友，大都断了联系；偶尔打个电话，觉得自己象做贼一样。
卓林还会拼命的工作，以减少两人单独相处时对强生的那种强烈的非份之想。时常在空荡荡的大楼里工作到半夜，然后下楼去一个人吃永和豆浆，吃着吃着会掉眼泪，而此时的强生可能正在家屋里睡大觉，打着呼噜说着呓语。
有时想想，爱情真是一种可怕的事情，男人跟女人爱了还惊到动地的，何况是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
都想喝酒，都怀了心事。他失恋了，你失意了；喝醉了，打开卡拉OK吼唱，直到楼上楼下一齐来敲门；再喝酒，只因为他失恋了，你失意了。
卓林喝着喝着突然抑制不住想哭，眼泪啪哒啪哒的。强生揽着他的肩说，宝贝儿，你哭什么？宝贝儿是强生对谁也称呼的用词。于是玉山倾倒再难扶，卓林爬在他怀上哭了个稀里哗啦。
突然，强生把他的脸扳过来，用嘴堵住他哽咽的嘴！
*^0^*，还用说什么呢？
事后，他辩解这是他喝醉了，上了卓林的贼船，卓林在床上怒打着他，说我失节了，你懂不懂，真不负责任！他嘻嘻笑着抱住他。
这便是故事真正的开始吧，一开始就纠缠你一辈子。
我爱了你六年了，你知道不，从高三那次你帮我摆平了欺负我的那个家伙开始。我恋了你六年，六年呀。你懂吗？卓林得承认自己是个多汁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很象女人，动情处就想动眼泪。
强生说，我懂……
你懂个屁！早上不叠被子，晚上不洗澡的是不是你？出差两天连个短信也不发的是不是你？下雨了，你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问我带伞了没？
有时卓林就被这样的一些小情节给困住。“他一点也不关心我，一点也不爱我。”
“我这儿痛，哎哟；我感冒了，啊嚏；我渴了。”小心眼儿用频繁了，再傻的人也会明白。
强生把他拎起来挠痒痒：好啊，你捉弄我！然后偶尔会有送到床前的早餐，还有些小小的礼物送到手里。
“我舌头很灵活的，能在嘴里给针纫线。”卓林就敢这样吹嘘，可是强生一点也没有要他示范的意思。卓林觉得真是失败，把他扑倒在床上就啃。强生说，你的舌头可真够长的。
两人过一个圣诞节，在那天，卓林把自己扎起来，当做礼物送给了强生。强生笑的满脸开花，搬了一大箱玫瑰和巧克力出来。那夜，床因此抖了半晚。
后来卓林想，自己不应该过份注重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注重的多了，会感觉失望，如果他喜欢你，爱你，就够了。
阳光很好的天气，两个人也会去逛街；半夜了，也会去蹦迪去酒吧闲坐；还会隆重地去吃韩国烧烤，日本料理，石锅很沉，磁碟子很精致，菜品其实真不怎么好吃。
生活成这样也挺好嘛，卓林觉得挺知足了。
闲话会生，流言会起，粉底下的皱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原形露形。
卓林有时想，自己也许应该成为GAY一族的标志。自我感觉走路不扭，说话不Ｃ，不染发不穿耳洞，不翘兰花指，却为什么被人认出是GAY？就因为不找女朋友，而成天跟男人们混在一起？
也许吧，谁让自己长得扎眼，追求者甩了一批又一批，怨恨也会促生蛆虫的。
但是，波及强生可是他不想有的话题。这世界还需要你们遮藏，一旦露了形，一定会枪如林、弹如雨的。
舌头们交叉传染的很快，世界很小，人很少。
先是强生的老姐问他了：你是不是GAY？
晚上卓林听他叹气；他说，没事的。
后来是老太太介绍一个又一个对象：说，你不结婚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有一天，她居然来敲门，然后坐在卓林家的床上说，这张床这么硬，怎么睡人呀！卓林的脸一下就紫了。
强生是个孝子，卓林后来想，孝是没罪的，从花木兰那一代起。
强生的第N任女朋友上阵了。一个人的时候，卓林在屋里捂着被子，居然不流泪，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听一些JAZZ音乐。
“我们去散步了，我们去吃饭了，我们去看电影了，……我们订婚了，我们请喝酒了，我们要结婚了！”强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是心虚的。卓林却笑笑，拍拍他的肩：恭喜你！
恭喜你，恭喜你。在婚礼上，卓林就这样说。他没说恭喜你们，恭喜你们。他愣不瞅新娘子一眼。
她不会知道前几天，强生说要搬回家住，也就是两个人要分手时，卓林的心在那一时就裂了，他感觉裂缝“滋滋”做响。翻箱倒柜把强生的东西都挑出来，整理好，打包。说：我就不送你了。
强生猛地抱住他，默默地掉泪：“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爱你，很爱很爱你。很多年以前就爱……”
卓林觉得自己的心一下炸成了十万片，片片有着南极和北极那样的距离。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我还需要什么呢？”卓林喃喃自语，然后大度地松开强生任自己脸上涕泗交流，这一次，卓林真正知道了什么叫爱到深痛。
新交的小朋友年龄不大，一派天真笑脸，在网上声誓喧喧地说爱他。被人爱是幸福的，卓林一碰到幸福就无药可救了。
十九岁的年龄怎么就成了GAY了呢？难道GAY真是天生的？这种想法在床上被记起来，让卓林觉得自己在犯罪的同时还有点心安理得。
有时会突然觉得自己很老了，三十了呢！三十是个什么概念？曾经的爱与痴情，不过都是镜花水月，落在手里的，是滑溜溜的光；来片云彩就能遮住，即使你心有不甘。
卓林下决心要自己好好疼爱小东西——这个年龄，是渴望被人疼爱的时候。自己错过了被人疼的机会，给他点儿弥补吧，他爱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让自己学学怎么样去宠别人。这样想时，卓林心里有种自虐的快感。
那天回家，看到家里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居然满屋子乱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新买的荷兰鼠跑掉了。”小东西居然振振有辞，手里居然捧着那尊裂成两半的陶土娃娃。
“老鼠！？”卓林颤着喊了一声，浑身发抖。他最怕的就是老鼠，是条蛇也好。陶土娃娃掉在地上，又是“砰”的一声，碎成了无数片，花开二度。
老鼠被找到了，小东西也收拾东西走了。年青时的爱情大都是这样：激情来了就上床，不爱了就走人，没必要懂得珍惜，我受不了半点委屈。
一堆陶土扫进了垃圾桶。有些裂缝是弥补不了的，用强力胶或万能胶也不管用。还有，自己究竟不是疼人的人，是该让人疼的！可是，谁会来疼自己？
卓林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脸问自己。
“谁会来疼你？” 床不大，却似无边无际，漫不经心地就将你诱了进去；看身边人声汤汤，手打凉棚瞧远处，还有莫可指数的人马。令人怀疑，这小小的床上，怎么容纳这么多人？
厌倦了走马观花，卓林最终想要找一个牢靠的对象，重新做人。肉身普渡之后，罗帝也想归隐在喧喧闹市之后，不过也要扯上一个同床共枕暖被窝的。
不理睬那些有了老婆的、交了女朋友的，绝对异性恋的；摒去花心的，不可爱的；剔去老弱病残丑的；阉掉想睡遍大众的；切除只与柏拉图热恋的，唉唉，好难找！不过，奇迹出现了，万里挑一后，余下的寥寥无几的人中，就有那么一个让你动心的。
你得鼓掌！莫大的城市之中，千千万万人群里，卓林和罗帝在网上相遇了；视频聊天时两人相视一笑，就算尘缘已定。为了感恩上帝，他们花了八个小时来准备，去付一场浪漫的盛筵。时间：晚八点半；调味剂：香水百合和红玫瑰；催情剂：法国葡萄酒；地点：床头枕上。
要知道，床在很多人眼里无疑是天堂的代名词，乘上枕头做翅膀你就可以飞翔。完美的爱抚与接吻之后，罗帝与卓林最终登陆了爱情诺曼底。
汗水挥酒，激情泄尽，罗帝含笑搂着卓林问：“宝贝儿，我的大，还是你前任BF的大？”
卓林一愣，反问罗帝：“你的身下睡过多少人？”
冷语微生，闲谈慢扯中往事一一陈列床际，旧时尘缘难舍，历历风尘如影随形。床前夜话，分明是置身烟波浩渺的大海，波涛汹涌唾液腾空，其势凶险。
卓林看着罗帝，有点儿悲伤；罗帝看着卓林，莫名的失望。隔了尘缘着了烙痕的两只手，再也无法相握。
聪明的我们大都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就象明白“吃不言，睡不语”这句俗话一样。可是，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你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想寻幽探密去窥知他或她的往事；然而你也不能不计较那些污渍灰迹，你并不大度豁达。
你好奇同时你嫉妒，你恼恨自己未能捷足先登也痛惜他对八百后以后遭遇的你不忠。
卓林想：“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这是与生俱来的印记。”大话西游里周星星也是被点了数颗黑痣做印记才重续前缘的啊！不过也是孽缘。
罗帝寻思：“唉，这样的爱情，总是那么缺憾！”
上帝在一边窃笑。他笑你们在各自毫无保留地剥落精神上的污衣之后，让一些虚想的恶敌趁虚而入，侵蚀了你们最软弱的部位，那些敏感的神经颤颤欲断。
于是，春心不再荡漾，欲望就此熄火。
孔夫子曾言三缄其口，你现在知道他的聪慧狡黠。对凡夫而言，肉身普渡千帆过后皮囊上的青春将渐次老化不再复返，留下些杂七杂八的自然纹身，清洗不净。故事还将上演，失望也在继续；痛与幸都在与日俱增，是个轮回不断的魔圈。因为你总不能不罕舍弃一种现实：小小的双人床上，横陈着那具不干不净的身体！
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还是取了再取？这是个问题！充满憧憬地一次次从头重来，却一次次添增着污斑的数量。
每次格式化硬盘的时候，卓林总会设想：“数码时代，谁会第一个格式化自己的过往，还一个清纯如初的你我？”看似简单的发明，注定无人成行。
罗帝在喷烟吐雾中明白了一个问题：清纯还可以装过；这一步一点不难，我们都是演技派高手。不过，欲望稍沉之后你总不忘添问一句：“在你有过的人中，谁最好？他好还是我好？”于是砍杀不尽的假想敌人被抛到床上，而你仿佛进了传奇大地，一刀刀地与那些莫可名状的妒忌和失落大战，伤痕累累血浆四溅！
潜意识中你不忘比较自己与他的过往，你想知道你与他的不同，仿佛伯乐相马总要辩其优劣。其实这明明是一种自恋和不甘啊！
绵延的过去里你身经百战，虽败犹荣。床际的快感已经不再令你好奇，各种体位都已试过，无须让自己再重蹈复辙。不过精神之上的欲望和失落让你愈陷愈深，以致爱情总在床头与你擦肩而过。
看着这张床你困惑不解：这里真装得下无数（∝）个人？还是你不能大度地忽略他穿花带雨的过往？
隔了很多天后的一个晚上，罗帝打电话给卓林：“宝贝儿，还想我吗？”
卓林诧异了一下，醒过神来微微一笑：“唔，想啊。”
罗帝说：“过来一起吃晚餐，好吗？今晚的床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卓林感觉鼻子一酸，点点头。
罗帝和卓林请客。聊天的时候谈到了这个问题，卓林说他现在觉得挺看得开的：“我们总要学会舍弃与蒙蔽，给自己给别人一个机会。”毕竟两个合适的人相遇不是件容易事，捉住到手的幸福，你才是理智的猎手。
我笑笑：“你就真的不去想你卧榻之处，曾睡过X个人？”意思就是：你真的可以放置不问那些暗疮？他们确实曾经存在过呀！
他摇摇头：“聪明人不会去想，床那么软肩头那么宽，躺下就可以安稳地睡觉哈。”罗帝在一旁搂了搂他的肩：“宝贝儿你真聪明，我们的床只属于我们自己。”
我在一旁品了口苦丁茶，心想：幸福，想通了其实就那么回事儿。
他们已经幸福了三年，还要继续幸福下去。 速食爱情年代
翻看信箱时一张相片让吴忆想起了一个人。几个月前有过一次亲密接触；两个人找了家酒店暂时休息了半夜，同床奋战了三个小时，聊了两小时天，抽了半小时烟；感觉不错但分开后再也没联系过；谈不上爱却有点让人不舍。
发条短信，只需一角钱。
那个人问：“你是谁？”
他太健忘：“看来你的应酬太多了，记不清谁是谁了？”
那人笑笑：“呵呵，我们做过？”
回他一句：“自己想想？”
“东单？”
“你真不讲公德，随处乱丢，要注意环保噢。”
“我想捡起来重新利用，嘿，可以吧？”
“时间地点。”
“你选！”
“此时此刻。”说这话时，你已经没有情绪。
“那我们就一起意淫吧！”爱情存在的现状无比严肃地证明：你被当做一顿快餐吃掉后被扔在地上；己不可能接受循环利用的命运。
彼此都习惯了“干净利索地完事，干净利索地分手，干净利索地再寻目标。我们不需要拖泥带水，更不要留下后患。”这样的想法让许多人觉得吴忆是个冷血的家伙，吴忆冷笑：难道要我多情？谁会让我的爱情永远新鲜不被遗弃？城市太大近千万人口太多，比我好的数不清，谁保证一分钟后你不会变心。昨天吃过的快餐店今天你还会登门？抽过的半支烟你还会叼在嘴上？
我们的爱情哦，一次邂逅时无比美妙，却未必会有第二次哟；甚至连个出头落脚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重重抛在尘土之上呢！
看，21世纪申奥成功后的北京，仿佛有天仙漫天撒下无穷的花来把这城市装饰的无比美艳，同时也面目全非：有地儿拆有地儿建有地方涂抹着油漆的新颜；关于过去的许多记忆都将被抹去，不再存盘。你得适应新的环境，同时你要学会遗忘。城市建设的更新换代力图证明着一句屡试屡爽的俗语：“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房子旧了拆了建新的，电视破了以旧换新的；那么爱情用过了，再找个干净人是可以的。
坐在锃明新亮的办公室里泡方便面吃的不止吴忆一个，这让他无比怀念老妈的手擀面。发展中公司有发展中公司的难处，吃方便面又快又省，撕开盒子，加油加料，撒上粉末干菜叶，倒入开水，焖两分钟，马上可以食用。短暂的十分钟就让你有一次温饱的享受，过程不繁琐，内容又充实；谁想去做又笨又慢的手擀面？
方便面十分钟，手擀面两小时，你选哪个？坐公交车快还是坐地铁快？用嘴三分钟达到高潮用手十分钟还没勃起，你喜欢哪种方式？
吴忆记得老哥深切感喟过：“城市生活就象行走在山路之上，前没狼，后有虎，使劲地追着赶着你向前跑，去拥抱新生活。我多希望看到共产主义立马实现呀！”三十五岁的大男人就对生活有隐隐的失望。
吴忆心说：我也想！可是它一时半会实现不了。我希望世界大同，人人爱好和平。我喜欢谁就是谁，我想同男人结婚就同男人结婚。我想做爱就做爱。谁不想呢？可是，阿Q精神总有点自欺欺人。“我看还是对生活乐观点好，至少要看开。”
经验告诉你我——没有必要为一次萍水相逢而心伤，我们要追求速度和效率：写字楼太高要坐电梯，更多地创造了摩踵擦肩的机会你得庆幸；中餐太慢有西餐，你得拍手叫好。如果他不爱你了你得转身就找，这叫时效！“怎么听怎么听都觉得我们都在演变成急性子。”
“你爱我吗你爱我吗？爱我就别说爱我要说请你离开我。”兴奋过后就应该分手，甜蜜之后，你会保留糖纸？谈情说爱拖拖拉拉的人很俗应该被剔除幸福团队；排队太慢你是不是得拿枪逼着售票员滚蛋？
你没必要为一次陌生的眉目传情而情动神摇，更不要为一次完美419而憧憬完美二人生活。这世界转动太快容不得你稍做喘息！头上随时会掉下块砖头，冷水随时会浇下；你要时刻铭记去追赶时代列车，爱情也不例外。
无须谈一场有始有终的恋爱，我们得为了生活丢弃一些东西，比如长相厮守比如恩爱百年。我们不要地久天长，不要海枯石烂！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海阔天也高，鸟多鱼也多，随便就能找到个性伙伴吧？谁让发展中国家有这么多人口，制造出这么多同志呢？“人多欲望也多，痛苦也多哦！”
“我们的热情却不多，快乐很少，要节省利用，资源宝贵噢！”吴忆端着杯子浅浅一笑，象走着走着路忽然趔趄了一下。“一天爱一个也是件不错的幸福事，爱情呀，明明就是吃一次方便面的过程。”
我坐在椅子上，听他说话，听古筝曲，柔缓的调子忽然演变成急风骤雨；黄昏正慢慢侵来，爱情的魔力正从吴忆的脸上日渐淡去，希望之水对他越来越浅，甚至淹没不了他的脚板。
喝口冷却了的咖啡，明显地带着那么一种苦味；我说：“速食面吃多了，会倒胃口吧？” 爱之无地自容
进入秋天，心突然就慌起来。天越蓝温度越低，树木在风中甩着头，掉着叶子，象热跳脱衣舞的舞男；枝干裸露札伸着，清冷，没有欲望。
黄秋生在这个时候回到这个城市，叶枫多年的朋友。又是一年不见，他的笑容憔悴了不少。记得几年前，开着车穿行在高架桥上的时候，他对叶枫说着如何如何，一辈子也不变。傍晚的阳光照在他脸上，黄红的一片。那时叶枫很开心，因为他想，一个30岁的男人还能博得这样的情话，还可以如此轻松地恋爱，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庞大都市里，漂亮男人象三里屯的酒吧一样多得让人眼花燎乱，或许更象架子上那些名目繁杂的酒名一样不可挑选。当然，感情的事情不可能象物质挥霍那样自如，你足够有钱，却未必会足够有魅力。
所以，当看到黄秋生并且心动了的时候，叶枫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他面前，要了杯烈焰青春，一种鸡尾酒，并用火辣辣地目光盯着他。红色的液体演示着情欲，毫不夸张的故事在酒水进肚时萌芽。
记不得详细的过程，有没有地挑逗的词汇，反正黄秋生上了他的床，在床上他表现的象个处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似乎充满忧伤，叶枫觉得自己伤害了他。
年轻些的时候，叶枫觉得一个人的才华和容貌是让他爱的前提，素质人品是辅助的前提。叶枫的许多朋友都是这样的，才华横溢，持才傲物，一个个昂着头象骄傲的鸭子。和他们的交往并不让人感到多愉快，比较而言，黄秋生似乎显得单纯而可爱。
叶枫爱他爱得一塌糊涂，他觉得黄秋生一样爱他，生活因此象鸡尾酒一样被调和的美妙无比。春天花会开，夏天会着来，秋天花落去，冬天暖梅香。一年后，叶枫才知道，看似简单的黄秋生，内心其实象火山般膨胀勃发，不可轻易降服。
也才知道，和聪明人相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爱与恨都不轻易表露，你可能走着走着就掉进了下水道。
黄秋生在酒后说出：“你不会是我的唯一，也不是我的初始。”叶枫有点心痛，他觉得，自己肉身普渡之后，得到的这份爱，依然不纯正。也许生活中没有真爱，相爱的人们不过是在相互蒙骗。叶枫知道他有偶尔的不忠。
那年，黄秋生告诉叶枫说自己有了新的爱情，一个美女，他应该结婚生子以续香火。叶枫坐在沙发上，抽完一包555后说：做你想做的吧！
据说那个女孩子颇象关之琳，叶枫偷偷去审察过，装着漫不经心地擦肩而过；果然象，身上散着范思哲香水的味道，那股味道是他不喜欢的。
黄秋生带着那女孩子来家里做过客，叶枫微笑地招待着，端茶供饭，看他们亲热，搂抱，留下他在另一个房间里心痛。后来黄秋生搬出了叶枫的房子，与关之琳女孩两个人去了深圳。不想自欺欺人，叶枫与他们一年多都没有见面，偶尔打个电话，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再有一次，秋生回来的时候，特意住在了叶枫这里。旧梦重温时，两个人很久不同床了，彼此都感觉陌生。裸体相呈，躺在一起却没有兴致；才知道，肉欲也会随时光的隔离而枯萎的。
有时叶枫觉得自己都是个无欲的人了，应该入佛门；数年前，有过一夜六次的记录，两个人都汗涔涔的，却乐此不彼，直做得骨头都发酸麻木了。
也许人一过三十而立就衰老了，开始有意无意中变得珍惜一些东西，情感与物质，诸此种种。
当秋生提出分手时，叶枫深痛过，但没有绝望，大度地欢送了他，看着他跟那个女孩子在楼下的背影，然后爬在窗台上向地面洒雨。秋生最终没有结婚，只是同居，网上也曾传过几张相片来，跟女孩子站在繁华的城市背景前笑得阳光灿烂。
叶枫的痛苦与郁闷焦灼遣放在诸多陌生人身上，汗水与泪水都不保留，肉与肉的叠加撞击是寂寞的有效杀手。深夜里灯光闪烁，魅影烁烁，只有站在洗水间的镜子前，才能看到眼角与唇翼浅浅深深的纹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欢快放纵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象童年被自己放跑了的一只小老鼠。
偶尔想起一些往事的时候，也会心酸，爱过的人与不爱过的人，笑过的日子与哭过的日子。生活真是简单呀，象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你手里的那支铅笔轻易就划下来了。
为了活的快乐，有时也欺骗一下自己，吃一口盐巴后再喝一口蜜水，生活在精神的苦闷与物质的丰足中蜿蜒而行。
叶枫固执地认为，爬一堵八十度坡的墙比爬一堵九十度坡的墙要容易，如果墙一样高。后来叶枫碰到了PETTE，相貌与黄秋生相仿，笑起来是清楚的，欲望与喜好都写在脸上，没什么内涵。叶枫想，只做个性友吧，在床上的感觉都一样。
有时叶枫觉得：闷上眼睛，老母猪都也可能变成杨贵妃。欲望嘛，不就那么回事：通过N次活塞推拉，达到排泄的目的。
据说男人与男人间的运动也有高潮，叶枫没有感受到过，他不相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一个怀疑论者，这真让人悲哀。
关之琳女人去了美国，抽走了黄秋生的不少家资，他的小公司因此倒闭，并且很快与他提出分手。叶枫听了，替他感到惋惜，竖着耳朵听他诉着苦痛的简历。
喝星巴克咖啡，对叶枫来说无疑是一个精神阶级的高层。叶枫决不会让自己从吃大排档的地方拉回一个人来，很久以前，黄秋生就喜欢坐在咖啡馆里慢慢地吮一杯，同时看书，是时尚杂志，彩页的。这是叶枫喜欢的一种姿态。
PETTE从他这儿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叶枫很清楚地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过是金钱，金钱叶枫并不看重，他觉得轻易地赐予是对别人人格的极大不尊重，他不想亵渎这个神秘的称号。PETTE很快离开了他。叶枫笑了笑，然后下楼去星巴克咖啡喝一杯。打击与失望多了，人已经麻木；象做爱时矜持而傲慢的高潮迟迟不来，肉体已经没了感觉。
这次看到黄秋生的时候，他明显已经世俗些了，喝着袋装的冲泡咖啡，听流行的情歌音乐。面目有些滞呆，看到叶枫时他笑了笑，叶枫觉得他不如几年前好看了，甚至不如一年前好看了。黄秋生说起一些往事，说得叶枫心动神摇，差点不能自恃。但他想，当一个人对你说好话的时候，他可能怀了另一种目的。果然，最后秋生问：他己能不能搬回来跟他同住。叶枫笑笑，说我也许要结婚了，用这个假话当借口推辞掉，心里居然不感慨，不后悔。
黄秋生讪笑一句：“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走出来站在广场上，许多孩子在游嬉，空气中浮飘着许多肥皂泡，风一吹，都碎破了。
秋生在背后说，其实我们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留不住任何一个泡泡，所以，都在努力地追逐着它们，去一个个把它们戳破。
叶枫觉得自己在那一时有点失落和心冷，恰好听到很久前就熟悉的一首摇滚《无地自容》。蓦然想起自己曾撰写过的歌词：岁月流迁中，谁改变了你的初衷？往事都随风，我无地自容……在这些幻视的词汇中，一些影像就此破灭。 欲望生存
PETTER笑起来很美，蒙娜丽莎女性的那种美，略微调皮幼稚的不成熟色调，还有满身阳光的味道，衣服时尚而新潮。除了眼睛里有莫名的光彩闪烁，全然一派无公害蔬菜的清新诱人。
如果他不坦言，你不会知道他是货真价实的乡下男孩；二十三岁，芳华茂盛的年纪。
“二十三岁，还上学？”我微笑着温婉无比地问他。
他微红了一下脸：“我刚毕业。不过，没拿到学士学位证。”呵，他还真是个诚实直率的男孩，毫无心机地可爱。
“工作了么？”
他脸更红：“没呢，正在找；以前做MONEYBOY，你知道的。”声音很小但屋子很静，我听清了。MONEYBOY简称MB，他们的任务是用肉身普渡被欲望煎熬的人并且从中得到利益。想想也怪TM奇怪的，什么时候出现男人的这种象妓女一样的职业？是不是这时代畸形的怪胎？
PETTER是河南某县来京的学生，家境贫寒，虽是跳出农门的状元却连每年六千的学费也交不起。第一年六千块钱东凑西凑地交上了，生活费是个难题，第二第三第四年的学费更是大脑袋的大问题。同学老师虽然帮忙不少但露水解不了饥渴，总得想办法；打工？没经验的学生谁要？干苦力？两个假期赚千儿八百块钱还不够学费的零头！家教赚的银子刚够吃的。发点奖学金还不够上公共厕所的。
撒泡屎照照自己穷光光一条，繁哗富盛的京都大地喊穷的人数不胜数。
你看，生活就这样把人逼到愁白头的地步。没办法，你得生存，你得向这社会格格争夺你呼吸的资本。
“你不知道，我爸我妈不到五十，就已经满头白发了。”他眼神茫然略带感伤地呢喃。怎么会不知道呢，从电视报纸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听到类似的故事；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以至我们都已经麻木不仁。
愁得没办法的PETTER在暑假被辞退时沿着地铁钱乱窜，跑到东单公园去闲逛；他很悲伤，悲伤得引人注目；要知道他长的不错哭起来颇有沉鱼落雁的架式；他得感谢老天给他一副不差劲的脸蛋和身材。
欲望的眼睛在空气中流窜，手指曲动时就能剥光你的衣服，太阳就是上帝色迷迷的眼。GAY圈里东单是北京有名的渔场，任何一个新面孔的出现总会引起些许的骚动。千不该万不该PETTER不该一个人走在那样的地方；无需叹息，天使有天使的命运，某些星星合该要殒落！
几个人过来搭腔，说得话让他莫名其妙。
“出去玩儿吗？”最后一个半百的老头问他。他摇摇头。老头儿掏出两张老人头塞到他手里：“走，出去玩儿去。”以饵钓鱼会有奇效，何况拿银子诱引一个无知饥渴正需钱的少年？
狼外公毫不客气地把无知的孩子吞噬掉，用区区两张纸钱买断他的纯真和幸福。其间有痛疼有快感，当然还有手里实实在在的钞票。那个暑假结束时PETTER居然挣够了学费，也挣足了一生的伤痛。
“要相信生活，要信命，更要相信自己不会是生翼而飞的白天鹅，我顶多是只折了翅膀的麻雀。”他悲伤地叹气，象个诗人；让你的心不由地生痛。
PETTER后来认识了很多人，一大群人都是GAY，怀着不同或相同的目的。有人知道他是为了钱，替他感到惋惜，有人鄙视他，有人暗笑地望着这一切；有人包过他又甩了他，有人爱上他也羞辱过他。后来他不去东单了，也不去三里河，只偶尔去三里屯的酒吧。他学会了上网，网上又认识了不少朋友。
其中，就有叶枫。叶枫有私心，因为PETTER象某人的影子。不过影子总不真切，不如原来的生动完美以至他果敢地把影子抛掉。
“你爱他吗？”我问，或许不该问，这是误入歧途的一个，没有爱的目的，怎么会爱？
“他对我很好，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他轻笑一下，“真的很好。”我不知道叶枫听到被赞扬后会怎么样。“你也很好。”他居然加说这么一句。
“不过象我们这样很少有人会真正爱上你的。他们爱的只是你的肉体和青春；因为他们已经老得没了青春了，或是他们不如你漂亮或是他们失去了的东西想在你身上补回来。”心一颤；二十三岁他就把感情理解成这程度，是时代进步了还是我们真的老了？“就象他们以为我不会爱上他们一样，他们只以为我要的是他们的钱。”
“我是要生存，可是我不单是为了生存不单是为了索取。有些人真的很好，让你从心里觉得他们好让你想抱着他这样一辈子。”他漫不经心的话语蕴着单纯的清淡，甚至简单地用一个“好”和“真好”赞扬着别人，概括了他们或许是善良的一面，他们因此不会堕入地狱而是升到天堂。
我眼里居然渗汗。
“现在，我跟一个跟我差不多情况的男孩子同住。他家里也很穷，我们在网上认识的。我打算找份好点的工作甚至能供他上学。因我觉得我爱上他了，他也爱我。我不想他象我一样活着，受罪哦。”兴许，他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被他打动，不如说他被自己打动。看过网络文学《北京故事》或电影《蓝宇》的人，大都会被蓝宇感动；而蓝宇不过是同志生活中一个缩影，平凡的生活总让故事显得大同小异。你得相信，人性的善良在每个人身上都可能完美无缺地表现出来。
“昨天在人大过街天桥上，一个男人抱着头坐在桥上，旁边放着一公文包，地上写着：找不到工作，好饿。我给他一百块钱。因为我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哥，你知道吗？”一声哥喊得我颤了又颤，自然善良淳朴地声调毫不掺假，我说我知道我也挨过饿；他笑了说你就是个好人，我一看就知道。
感性而又卑俗的真相其实很动人，虽然龃龊却不肮脏。欲望永远存在肉体终会衰老；吃饭是为了生存生存却不是为了吃饭。如此浅现的道理，却被欲望蔽蒙千层油污；染了尘埃的心，何时重现光明？
我问你我。 情爱天秤
你是0还是1？
“如果现在有人拿这个问题问我，我是不会回答的。因为问这样的话我觉得他根本不是同志，至少不是个纯粹的同志。”一米八五的英俊男人叶枫很男人地点燃一支烟，宽大的客厅因此显得温暖起来。墙上油画里，一个女人拎着座天秤正向天堂飞去。我正怀疑他家的立地雕塑丘比特的箭上穿着的两颗心是不是都是男人的？
叶枫属于天秤座，这是个追求平衡与完美的男人。
“爱情应该是讲公平的，尤其对同志爱情而言。男人爱男人是公平的，女人爱女人也是公平的。既然公平，那要分1与0干什么？我们应该即1即0。”他嘿嘿笑了一下自我解释道，“当然你可能觉得我有点诡辩。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和想法，不代表所有同志们。”
端着咖啡杯我微笑点头：“你说的其实有道理。”
他笑笑扭头看了看窗外，天气湛蓝如阔海，远山印成一副自然的画定格在玻璃上。
话题轻松，往事在咖啡与烟气中漫散开来。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是碳水化合物般让你精力充盈滋滋冒泡。老师家长眼里健康向上的大好青年在别人热火朝天地谈恋爱，意识到自己对女性毫不感兴趣看到性感男人却动心时，才知道自己与众不同有些异类。
后来翻书查资料，慢慢对此同性之事有了认识知道自己是个完全的GAY；过程自然是曲延绵长的，充满痛苦波折。呵呵，好在后来找到了组织。
有过几个BF，先认识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个有点C，就是女性化；那时我做1，每天只想着插入，听着他在你身下呻吟然后达到高潮。他是不是真的爱我我不知道。他那时已经结婚了，是个已婚同志；这也许是我们分手的原因之一。现在我变得对己婚同志理解了，那会子并不怎么理解，心想你既然结婚了还出来干什么？老婆孩子一抱不就是一辈子吗？
有人说结了婚并有了异性性行为的男人应该归类于双性恋里。“我反而觉得这样的‘双性恋’其实是纯粹的同志，在女人那里做1，在男人这里做0。”现在让我找双性恋，我已经不会接受。爱什么人就直接干脆地爱什么人，是同性爱，爱的就是男人，真男人；没必要脚踩两只船去爱女人。
后来有一次我碰到他在酒吧里跟别人拉手接吻，知道他不是那种可靠的人就分开了。
呵，你知道不，我做0是被人灌醉后迷奸的，那个人从外表看是我喜欢的；不过也达到了性高潮，然后知道其实我也可能做0。不过那个人不能做1，象初入道的我一样；并且性欲过份强烈，我受不了。（你看，我们年轻的爱情，外表总是先到达心脏，然后眼睛才去发现他内心的那些不适合。）
“爱过的人我已不再拥有，许多故事有伤心的理由，这一次我的爱情等不到天长地久，说过的人是否可以分手。”功放机放着的是张学友的歌。
叶枫说，分手时我不怎么伤心；我寻求的是真正的爱，爱不应该自私贪婪。“我可能有些过激，过份地追求一种纯粹，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他轻轻叹息。
碰到了黄秋生，这是让我真正动心的一个男人。我真是一见钟情了，所以我很主动地跟他交谈，发现我们居然还是很投缘的；至少我真得很投入。在床上也很和谐，互相包容互相谅解，不分1、0地做爱。
在床上我会想：这就是我寻找的真正的伴侣，同性之情最高的境界大概也就这样吧！虽然后来知道他蒙蔽过我甚至欺骗了我，——他以前有过性行为，并且还背着我跟别的男同志有过；我还是没有计较。“呵，他是个聪明人。”叶枫笑笑，“你知道，和聪明人打交道时会感觉挺累的。”
有一天他说要结婚，要续千百年来从不断绝的香火之约，并且交了女朋友。这一次我真的痛苦过，不过痛过后我们就算分手了，其间也有过几次联系，见面，上床，却感觉一切都变了。
“不瞒您说，那段时间，我放纵过。……那是对同志情感和生活的不甘吧，虽然太消极了些。”
后来，又遇到PETTER，一个MONEYBOY，这个孩子本质还是不坏的。对人很真诚，不过功利性太强了些，也许与他成长的环境和遭遇有关，后来就又分了。我承认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黄秋生当初的影子。
到现在，我一直没碰到过合适的人选，也许我太挑剔了。他无声的微笑在嘴角闪了一闪。“但我相信，一定会有一适合我的人，或许就在灯火阑珊处。”我为他的乐观鼓掌。
“同志之爱就象一座天秤，感情的轻重偏颇一称就能称出来，稍有改变也会显现出来。其实确切地说，更象走钢丝，你要有高超的平衡能力，把握不好你就会掉下去。”
滥情绝对不是个好听的词语，其实它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就是，有人在不懈努力地寻求着那个平衡。“我就是那个寻找着平衡点的人，星座大全上解释，如果我找到我爱的人，我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满眼的憧憬。
天秤座的人大多英俊，他毫不例外地漂亮；是让人心动的漂亮。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上帝欠你的，你可以拼命地索求；你欠上帝的，又该怎么偿还？你知道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叹一口气，神色悒郁起来。
走出门时，秋风卷起无数落叶迎面扑来，我猛地打了个冷颤。
他说，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第二天，他发来EMAIL：爱情它真是个难题，令人目眩神迷。风筝在天上，我不知手里是不是扯紧了那根线头？
我回：当你的心里一团乱麻时，也许真应该静下心来把它们理清，只要理清了，你就有一个不缠手脚的爽快心情。 数字勾勒的GAY之生涯
“1、2、3、4、5、6、7、8、9、0。”于凡在我面前竖起双手，手掌对着我，手指一个个弯下去，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左手大拇指跟食指圈成一个零。
好象要让我欣赏他十指纤纤的柔美。
我说：“指甲挺干净，没疤没痕，手指又没少，象女孩子手。”
他一口茶喷了出去，笑说：“我在教你识数。”
2003年10月11日深夜12点，××同志聊天室，在线人数193人。
*黑色星期六对*不是奸商说：我的情况，18、180、135、1，你呢？？
*阳光地带对所有人说：屁股大的朋友，有吗？鄙人1/15/181/26，喜欢运动，身体健康！
*让你性福对所有人说：我的情况：27/177/67/寻同龄人，你小一点也可以呀！419的免。
*拯救你的JJ对所有人说：征聊，征聊，我很寂寞！我很寂寞！！我很寂寞！！！
*23/172/56对所有人说：你们好吗？你们好吗？你们好吗？
*胖熊256对夜色深沉说：我的15CM。你呢？
*拥抱我吧偷偷关掉浏览器跑掉了。
*JN散步的猫对所有人说：35/169/58/相貌和善/性格内向/事业单位，想找同龄，友善，健康，上进的伙伴。
*东北人在BJ对所有人说：30，174，57有朋友聊天吗，30，174，57，喜欢吗？30，174，57，喜欢吗？
*我要你爱我对爱你一万年说：24/172/60。我喜欢高大威猛的。我喜欢高大威猛的。
*CYboy对所有人说：有419的吗，22/182/68。有419的吗，有419的吗？
*弟大物勃对SM倾向说：当然，很大，一定爽死你！
*我拿什么来爱你迈着骄傲的步子走进聊天室：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于凡有时就夹杂其中，说着类似或相同的话，不紧不慢。
“算起来，我上网已经五年了。”
“今年我26岁，8年前知道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GAY；有过无数个BF，做过无数次（∝）爱，无数次（∝）痛苦，有过寥寥可数的几次幸福。”他的开场白，简单、惨淡的象逝死岁月中流泪的红蜡。
我看他清秀的脸庞笼着淡淡的倦怠，是种缘于内心的疲惫，而非精神上的；眼角的浅浅皱理在阳光下映了出来，衣服一尘不染，应该是巴黎服装师的杰作，看到他你会知道他才算是一个精致的男人，一个站在时代风尖浪头上的男人。
做服装设计师的他，总能一眼瞅出谁是精英，谁是糟粕，眼光，厉害得很呢！
“18岁知道自己是GAY的身份不算早吧，中庸之道解释：不早不晚，恰好。开始懂爱，想爱，也能做爱了。”
“我做过1，因为我第一次爱上的人是个0，后来他不爱我了，我只做过一年1。再接下来，碰上了一个1，让我动心的男人，也由此知道自己不适合做1，就做0。到现在，做了至少五年0了，偶尔也温习温习做做1。”他坐在我对面，浅浅地笑着吸着一支烟，紫色的雾气升腾在午后浅淡的空气之中，象一些不可捉磨的梦。
莫可指数的烟尘往事就这样在一下午的闲谈中飘来又飘去，象你竖起来又弯下去的十指。站在一边的漂亮的男服务生微笑笑着向这边看着，于凡对着他挑了挑眉毛，不忘骚情的同志本色。
你认识那结数字已经很久，却未必知道，那些数字给你的人生什么意义；是不是象面包和香肠一样，填塞着你肠胃的饿缺和欲望的空白？
于凡是我认识多年的同学和朋友，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时常听到他的倾诉，在床头接头的电话里或是在电脑的屏幕上，如流萤滑过夜空。
我们时常坐在一起，喝酒，喝茶泡咖啡，蹦迪唱歌，无乐不做。
他问我：“你数过你有几个性伙伴吗？”
我说：“当然记得，就那么几个。”他笑笑：“你真纯洁。”
我瞪大了眼睛，几个还叫纯洁？
“昨天我在论坛里看到有个调查，是‘朋友，你的性福有几分’。在性伙伴的数量上，有1人，10人，10人以上，30人以上。我选了10人以上，结果发现有15％的比例。其实，我想我至少跟30个人上过床；我可能就是百分之一了。”
夜里十二点，电话大响，朦朦胧胧接起来，听到那边呜咽的声音，一下吓醒；就是于凡。
“知道吗。我今晚闲着没事，查了查记事本。发现自己，至少有过45个人了，我冒了一身冷汗。”他停止了哭泣，悠悠地说道。深夜里，他一声叹息，我一声叹息。
从十八岁青春期那一次摸索与尝试，到你二十六岁丰华正茂的人生。八年时间，近一百个月份，两千多个日夜；睡过多少张床？搂过多少个肩头？兴奋了多少次？尖叫了多少声？无数汗水浸湿的床单，籍此暂时滑走的寂寞，在又一个夜晚又悄悄侵来。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累积起来。
“你知道吗？我一连发了50多个短信。十八个人说，你近来还好吗？十一个人说，怎么，今晚想做吗？九个人说，你是谁？更多的那些都没有回复了。”
“呵，”我笑了一下，“是呀，你看，岁月就象一个倒立的金字塔，你一层层地叠加着数目。不过，掐指走过的这些年日中，几个人记得你？”
他无声。我说：“听一首歌吧。”随手摁开桌上的CD，有我睡觉前听过的一盘。
歌声唱道：“……但是每当我们俩踏上旅程，我俩也并没有停下脚步。那是因为每当我们抬头仰望梦的斜面时，都总觉得终有一天我们可以到达顶端的缘故……” 初始
你可能不会确切地记着一些事情的开始，比如，哪天开始你抽烟了？哪天开始你梦遗了？哪天开始你爱上了她（他）？哪天门前那幢老房子折了？又是哪天，你对生活感觉失望了？哪天你信命了？
很多时候，初始就像一个谜，蕴着无限地玄机奥妙般让你思源寻末。
祝凯越，某高档写字楼里的业务总管。头发短竖精悍，西装笔挺如犟，革履簇新精神，不张扬的阳刚象一把剑，刃气在风中滑落。如果当演员，可能会饰主角，并且可能会有一大群FANS。因为有点濮存昕的味，成熟充满诱惑。
三十而立，正值华年；略带些疲惫的脸上划有几丝茫然。“其实，三十岁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他笑笑说，“将老未老，说小不小。扔在这些楼层里，谁也不会注意。”
祝凯越是被姐姐照看着的。父母孩子不多，两个，姐姐大弟弟三岁，理所当然地当起半个保姆。不过左邻右舍家的娃娃们聚到一起就是一个幼儿园。
他是习惯跟那群女孩子玩耍的，成为那群女孩子的宠物，据说这样长大的孩子会有些明显的特征。不过，你在现在的祝凯越身上寻不出一点女性化的。
四、五岁时，被一群女孩子翻出床单毛巾裙子帽子鞋子口红胭脂头绳来，扮荷仙姑扮刘三姐扮孔雀公主。六、七岁还穿过姐姐的衣裙，留起过头发；不怎么跟男孩子说话，因为男孩子们都一边说他“大姑娘”“二夷子”“小丫头”等。喜欢上京剧越剧等，那里男女不分，腔调动耳。熟悉女生间的每一个细节和意思，动作表情眼神等等。嗔怪地打人一下不算毛病；冷冷地瞅人一眼那是常事；背对人吐一口唾沫再踩上一脚也算正常。
那个夏天被剪短头发，穿上衣裤，上学了。
学小时备受老师喜爱，听话老实学习又好做事认真如此那般不让人头痛。“比女孩子还听话。”喜欢哭。自己归跟于父母关系不好，常吵架。
初中时，还跟女生踢过键子做过游戏，后来骤然变得对男生女生都感觉有些陌生。有天午饭后看到有个女生坐在条长板凳上爬着抽泣，天呀，板凳上还往下滴血！她得什么病了？然后她回家了，上课的时候，却又回来了，还照旧跟别的女生说说笑笑。
这真是个谜。象姐姐一样，有些时候就不理他了。独自关上门在屋里捣腾什么？有时马桶里还有些带血的纸？母亲做事不避开他。他看到母亲教姐姐如何叠纸巾，再放到一块小红垫上。再？？？
他问母亲。母亲说，你们男孩子用不着的！”
为什么用不着呢？小凯越满是好奇，于是偷偷自己照叠做，放到内裤里。却在晚上睡觉时，被查床的爸爸发现了，一顿胖揍让那幢楼里充满一个孩子无知无辜地哭声。我们总得为无知付出点什么，比如眼泪。
高中时，跟前后位的几个女生特别好，好吃的分着吃，也会耍耍小心眼子。跟男同学是陌生的，受过他们不少嘲笑与欺负。虽然晚上会在一个宿舍睡觉，有时他也渴望被一个人搂着睡，却从不会去瞅谁。
走过女生宿舍区，看到过女式内裤与胸罩，他想要可是他不敢去动。因为老师会有翻查黄色小说与课外书的毛病，家里有父亲的教训与打骂以及时不时的榆查。
男孩子无比郁闷地度过他的青春朦胧期，象一场湿淋淋的梦，过程惨淡。但他藏了一个梦，是个清丽女孩子的形象，秀美脆弱爱抹泪。大三时努力学习，因为其它一切都无人理会。考上不错的大学，离开家，离开了骂打他的父亲母亲。
大学里的几年，生活的暗疾变得明显。有些思想需要改变，有些东西要你扭转。四年，不，五年，包括工作后的第一年，凯越无比艰辛地做完他人生最大的事情，把自己身上那些女人的东西改掉，如春蚕吐丝。一点一滴，无比疼痛也无比困难，最终破茧成蛾。他变得不能忍让女性化，尤其自己身上出现哪怕那么一点，他不擦任何化妆品，不穿任何色彩鲜丽的衣服，头发长了立马去理，衣服可以稍稍地脏着穿。他会想起父母的责骂，他会狠狠地给自己两个耳光，把大腿掐得青一块紫一块。他变成了比男人还男人的男人。他学会了豪放地笑，学会了拍拍你的肩，说：“小伙子，使劲干！”
以前不懂的，现在懂了，以前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
他会搂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身体对他而言熟悉非常，但他却不能完整地做一次交合。他讨厌女人脱内裤时看到卫生巾的场面，他的一点兴致会立马蒸发。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但他隐藏得很深，在心里的马里亚纳海沟。他是最不象这种人的男人。他恐惧，他疲惫，他心力交瘁。
他喜欢两种人，一种是高大威猛的，一种是瘦小体弱的。
做0时他会叫床，比荡妇不荡。他做1时会打骂人，搞SM：“大姑娘，死丫头，二夷子！不要脸，不男不女！”
你见过祝凯越的时候你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脸上带着成熟男人极强大的杀伤力，能迷死一半的女人，能招引多数的同志。但他不喜欢自己。他说：“我记得那些初始，那是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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