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0:18

《裸罪》 BY 裸睡 【完结】

2008年5月6日

晚上下了班以后,我正在某男子会馆与一个小弟"切磋"技术,警察突然不期而至,一通闪光灯之后,警察喊到:"手机都关掉!"我和小弟一丝不挂蹲在墙角,他们对房间检查后,派一个警察看着我们,其他人又去检查其他房间。

其他没有检查出什么结果。警察反过来围住我们,问到:"你们在做什么?""我是今天刚来的,他正在给我培训。"小弟惊慌失措地说。"你们有这样培训的吗?"警察质问我们,"客人是不是都是同性爱啊?!""我们做的是保健,没有必要了解客人是不是同性爱,再说这和同性爱没什么关系。"我对警察说。

穿上短袖T恤和短裤,警察将我和小弟带上警车,该男子会馆的经理也一起上了车。车在夜晚的街道上呼啸着,我心情反而很平静,努力回忆着刚才那一刻的情况。确实没什么可成为罪证的,他坐在我身体上按摩,我趴着。只是双方都是全裸的而已。

我们分别被带进分局地下室,坐在笼子似的审讯室里接受审问。焦点自然离不开"裸"的问题。我告诉警察:"我是这个会馆经理邀请过来的,说这边有新来的技师要培训,我就过来培训了。""培训需要裸体吗?"警察问。"因为我们是用精油来按摩的,房间里有浴室,并且大家都是男的,这样按摩好了洗澡比较方便。"我如实回答。"你们为客人也是这样做的吗?"警察问。"当然不是。他是新来的技师,我要在他身上做示范,让他感觉经络、手法、力度、穴位是怎么按的,然后他再在我身上做,我再感受一下,哪里做的不对我可以纠正过来。所以我们都是裸体的。"我说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那为什么我进去他在给你做臀推?"警察问我。"当时我在发短消息,他正从床边下来,正好坐在我的腿上,感觉好象蹭了蹭。我们又不需要做臀推的。"我解释着警察开门那一瞬间所看到的。

"听说你们做肾部保养还按摩前面,是不是?"警察诈我。"肾在哪里?在腰部。我们做的肾部保养是针对肾虚的,根本不可能做到别的地方去的。那种精油也不能碰到身体的其他地方。"我非常认真的说。警察经过详细的询问,并且又誊写了询问笔录。电话铃声骤响,警察接了电话,然后出去了。不久,进来后,拿出一份《上海市公安局行政处罚决定书》要我签字。我拿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实施在公共场所故意裸露身体,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四条,作出行政拘留伍日的处罚。还有如此的罪名!裸罪,连罪都脱离不开一个裸字,真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经过电子指纹扫描,站在标尺墙前面拍照之后,我和小弟被拷在同一双手铐里被押上警车。几分钟后送到分局看守所,"裸罪"于是就成了板上订钉的了,而梦魇也就从这时开始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0:38

2008年5月7日

被送往看守所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凌晨2:30了,我环顾车内,只有我和小弟2个人。我问:"我那个朋友呢?""他已经放了。"警察说。小弟一脸无辜的说:"我今天第一次上班,能不能短几天?""五天已经够照顾的了!"警察瞪了他一眼。

进了看守所院门,大铁门咣噹一声锁上了。我们在门口进行交接,把个人物品进行登记、封存。小弟先行办好手续,被带往一号监区2号监房。我花八十元购买了一床被子,一个塑料口杯,以及牙膏牙刷和塑料汤匙,这些都是配套好的。警察把这些从仓库里拿出来扔在地上,我卷起来,跟着他向监狱大楼走去。他按密码打开铁门,把资料交给里面的警察。警察让我站在墙边,把衣服裤子全部脱光。我只能照做。他把我脱下来的衣服进行检查,抽掉短裤中的绳子,然后扔在地上。我拾起来重新穿上,抱着被子和他一起向里走。

他打开3号监房的铁门,里面地铺上躺着全是人,听见门一响,都把头抬起来看。我走进去,警察随即把铁门锁好。一个年纪大约六十多岁的犯人走过来,按住我的头让我蹲下,他呵斥说:"不要东张西望,先洗脚。"进门的旁边是一个蹲便池,和睡觉的地方只隔着一米高的矮墙。便池旁边有一个水龙头,我冲了冲脚。他说:"用手搓!"我洗好,用旁边的抹布擦干。老头掀开一个人的被子要我钻进去睡,我的东西则被他抱走了。

房间是狭长的,密密麻麻睡了三排的人。我睡在最下面一排,在宽度只有2米的地方并排挤着七个人!我侧着身体合衣而卧,房间的灯是永远不关的,尽管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多,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我头顶在便池边的墙上,思绪乱七八糟的。

"起床起床!"外面刚麻麻亮,有一个犯人就呼唤大家起床。犯人们开始穿衣服、叠被子,一个都不能偷懒。被子叠好,掀起地上的木板,下面是一个一个砖砌的方隔,被子都塞在下面。犯人们陆续就着便池边唯一的水龙头洗脸,我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蹲下来!"那个老头走过来命令我。我蹲在地上。"什么罪?"他问。"在公共场所裸露身体。""什么?"他没听懂。我忙掏出拘留单给他看,他又把单子拿给另一个四十岁左右,有一米八的犯人看。"在公共的地方你也裸体?"他看过之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我的脸立刻火辣辣的疼起来。我说:"是在一个桑拿会所里面。""那里裸体是正常的,不裸体反而不正常了。"他说。"是啊……"我正想辩解,老头拿起拖鞋,照着我头上、脸上就是一通猛打。我缩着脖子,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个年纪很小的犯人走过来,拎着我的耳朵站起来。"你以后用这个杯子,这条毛巾。"他指给我看。那些实际上都是别人用过的。我正点着头,那个中年犯人过来就是一个耳光,吼道:"谁让你站起来了!"耳朵被打的鸣叫起来,脸上麻麻的烧起来。老头子让我面向墙壁蹲好,头沉沉的低下来。他在我的大腿内侧掐着,还一边说:"还老实不老实了?"他觉得还不够,把指甲也深深的扣了进去……

我开始后悔下班以后还要东奔西跑,老实睡觉去反倒没事了。此时,那个小伙子又拎着我的耳朵让我去洗漱,一把牙刷,毛已经四分五裂,显然已经被用过很久了。便池边已经没几个人了,我蹲在地上,快速刷牙洗脸,有的人在我身边肆无忌惮地小便,条件如此,也只能接受。"大、小便都要蹲下来!"后面一个人警告我说。牙刷用后都放在一个杯子里,由监狱的狱工收走。


早饭送来了,那个"狱霸"命令我和另外一个男孩:"快点吃,然后洗饭盒!"监房的一边是没有墙的,只用铁条焊的栏杆,外面是过道,这样监牢里的情况外面可以一目了然,饭也是通过这里递进来的。早餐是稀饭、馒头。饭用乌黑的铁饭盒装着。为了赶在前面吃好,我不顾烫,大口朝嘴里刨着,以至于烫得上颚在以后的几天一吃饭就痛。那个男孩子先吃好了,来到水池边开始洗碗,我来不及剩了一半在里面,递给他,小声说:"吃不下了。"他会意的接过来洗掉,没有声张。饭盒接二连三摆在地铺的边缘,大家都赤着脚,只有狱霸和那个老头子是穿着拖鞋的。我则负责把洗好的饭盒沥干水分,饭盒底在毛巾上擦干,送到铁栏杆外面的铁盒里去。再把地铺上的木板用毛巾擦拭干净。

办好这一切,我又重新蹲下。木版是很厚的原木锔成的,上面的纹路很深,蹲久了,脚掌麻木的好象已经不是我的了,膝盖也象要折了一般,非常疼痛。只能忍耐,再忍耐。此时,我真正理解了"忍"字心上悬刀刃的含义了。他们递给我一件绿色马甲穿上,这是比较轻的罪犯穿的,因为看守所还羁押着一批重形犯,他们穿的是红马甲。

外面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急忙喊:"到!"隔着铁栏杆门,看见是警察。他打开门,我慌忙穿鞋出来。原来是给我调换监牢,由原来的3号转到4号。刚进去,因为穿着绿马甲,知道是从其他监房转来的,就免去了"过堂"这一环节。此时大家正坐在地板上跟读《上海市看守所监规》,我也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跟读完毕,大家静坐悔过。这边的老大问我:"什么事情进来的?"我掏出拘留证给他看,说:"在公共场所裸体。""大街上啊?!"我慌忙解释:"是在桑拿会所里。""那里裸体很正常的么!"老大狐疑地看着我。坐了一个多小时,屁股就有些受不了了,这时,听见门口的走廊上传来熙熙嚷嚷的声音,一个个犯人在狱警的带领下全裸着从走廊里走过。他们是去洗澡的,手里还拿着毛巾,从一个又一个监牢的门口经过。我有些懵了,联想起刚进来时在监区门口裸体接受检查的场面,又看到眼前这一幕,真不知道算不算"在公共场所裸露身体"?

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0:49

2008年5月8日

提审时我又看到了小弟,我问他:"这两天怎么样,挨打了吗?"他一脸怒气地看着我,然后使劲地摇着头。他说:"那个经理是你朋友?"我说:"是啊,很讲义气的。""讲义气?!他就不会把我们丢在这里自己在外面逍遥了。""也许他正想办法保我们出去。"我安慰着他,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他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真能象我讲的在想办法也就谢天谢地了。

和我们一起提审的,还有一个因打麻将赌博进来的。警察就说:"现在哪个棋牌室不赌?’十三亿人十亿赌,还有三亿是港督’.你进来也是撞上了。"他也调侃地问警察:"你赌不赌?"警察马上危襟正坐地说:"我不打麻将的。"他的一席话说得我们忍俊不禁。他反过来跟我们说:"你们好,在公共场所光屁股。"小弟嗫喏着说:"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别人不会闯进去的,除非你们警察,应该不算公共场所。"警察说:"挂牌就算。不过公共浴室是不算的。""我们都是男的又没什么的。"我补充。"在国外,两个女的开房间要查,两个男的开房间也要查,一男一女开房间反倒没事了。"警察说。真搞不懂他套用的是国外的法律来训导我们是否合适。一个本身就很牵强的罪名,一定要用更牵强的注脚才能成立。

我回到监牢,他们正在地板上逆时针转圈走动。我自言自语说:"逆时针转,时光要是能倒流就好了。"一个理着平头的犯人说:"时光倒流,我肯定想办法跑掉,不让警察捉住。"他是盗窃摩托车进来的。他那时正怀揣着大力钳刚剪断一个拇指粗的链条锁,警察就发觉了,十几辆骑警包抄过来将他围在正中,他只有束手就擒,于是被拘留十五天。他自嘲地说:"来上海还不到一个月,就在看守所住半个月,上海看来不是我的风水宝地啊!"

轮到我们这个监室洗澡了,我们都把衣服脱在地铺上,我穿着随身穿的那条短裤,没和他们一样一丝不挂。我开玩笑地说:"别再定个’在公共场所裸露身体’的罪,直接再多关押几天。"一个小伙子说:"怕了吧,象我,在海边浴场都敢裸,那样看的人多,也没有人会把我怎样。"浴室在监牢的最外面,竟然也是铁条焊的大门,里面洗澡外面看得清清楚楚。我把短裤脱下来放在一个比较干的角落,找了一个喷头,面朝墙开始洗澡。

我转身去拿肥皂的时候,看见3号监牢的狱霸也在里面洗澡。他发现我的阴毛刮的一根不剩,走过来问我:"刮掉了刺激吧?""不刺激。"我没有领会他说的哪方面刺激。"那你刮了干啥?"我只觉得耳朵一痛,一转身,原来3号监牢的那个老头就在我附近洗澡。我编了个理由:"刚做过一个手术,所以刮光了。"犯人们陆续洗好澡拥堵在门口,等待开门。我在最后面擦拭身体,毛巾粗糙,逐渐有了点反应。一个肌肉很强壮的犯人盯着我看,估计也是3号监牢的。门开了,他们陆续走出去。我找到短裤在穿。他跟在我后面,说:"你怎么内裤也不穿?"听口音是东北的。在这种场合搭讪,我没有理睬他。他见我不理他,随后他又说:"暴露狂!" 2008年5月9日

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0:59

4号监牢又进来一名囚犯,却享受到不同的境遇。

来的是台湾同胞,进门的时候,警官就叮嘱老大:"多照顾着点。"老大点头称是,并让其他两个剃着光头的劳教犯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物品,摆放妥当。"你是台湾人,在上海做生意?"老大问他。"我在青浦那边,做粘合剂的。这次因为喝醉酒了,开车迷迷糊糊的,我就把车停在路边,哇哇吐,就有人看到举报了,说我酒后驾驶。后来我托朋友找关系,说要八万块。我想还是受十五天的苦,也就少付这八万块了。"他头头是道的说着。"怎么用得了八万块呢?"老大说。"是啊,我也不信。我托朋友的朋友帮忙,看来都信任不了他们。"

有两个也是因为赌博进来的,他们把话题引向了台湾,问他:"你是支持马英九呢还是支持陈水扁?""当然是马英九了。陈水扁倒了十亿新台币,说是搞’金钱外交’,可是钱汇出去,倒来倒去就没了,所以在台湾人人都骂他。"他顿了顿,继续说:"象这次选举,台商会出1000元,我们自己出3000元专门回台湾投票,行使自己的权利,就是为了让他下台,把马英九扶上去。""你认为两岸会统一吗?"我问。"肯定会的,只是时间问题。"他肯定地说。

吃中饭的时候,老大特地拿出他收藏起来的好东西与台湾人和另两个赌徒分享。主要是真空包装的卤鸡以及火腿、可乐等东西。我们则吃着水煮花菜泡米饭充饥。虽然每天除了静坐还是静坐,但是每到吃饭时间肚子还是会咕咕叫,可看见牢饭还是难以下咽。牢房里没有表,不能知道准确的时间,因为我还负责每天送水前把栏杆外面的保温桶余水倒干净的任务,于是我请教其中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劳教人员,他指着过道里地面上的阳光告诉我:"等光线到了那个黑色地砖的时候就是吃晚饭的时间,也就是五点钟。你要提前铺好毛巾。送水是在三点半,现在是十二点,你看光线基本上到这中间就可以放水了。"我很钦佩他的观察能力。

他问我:"你是兰州人?"我说:"是。"他说:"那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你是陕西的?""我是宁夏的,不过我妈是甘肃武威的,所以算半个老乡。"他乐呵呵地说。我指着他打着石膏的脚问他怎么弄的。"警察抓我的时候,我从三楼跳下来摔伤的。""伤在哪了?""脚踝。""你在这里多长时间?"我问。"一年零九个月。老大是两年。"他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老头,说:"他是一年半。""难怪都理着光头。"我自言自语的说。"这都是’小剃头’帮我们刮的。"他指了指前面一个长相很标致的小男孩,又继续说:"他只有十五天,我们只是暂时羁押在这里,都要到劳改农场去的。"他言语中透着凄凉。这个只比我小5岁的男人,感觉苍老了许多……

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1:08

人一多,睡觉就显得拥挤了。午休的时候,十三个人分三排。第一排三个,第二排和第三排都是五个,也是按照"等级"来排列的,并非想象中的怎么宽松怎么睡。我依旧睡在最下一排,和"小四川"一个被窝。他是因为派发小广告进来的。他说:"那个时间别人提醒我们一定要关好门,任何人也别让进来,结果是邻居举报,说我们有十多部手机,以为都是偷的,结果警察就找上门来了。""你们发的也就是**、卖飞机票一类的小广告吧?"我问他。"不是,"小四川说,"主要是送给外国人的,介绍女孩子上门服务的。""你们有多少女孩子?""只要出的起钱,要多少有多少!"他炫耀着说。

下午,老大动员所有人,把地铺上的床板一张一张揭起来,由我和小四川在水龙头下刷洗。我们用盆倒进洗衣粉,用水调和,再用刷子将正反面使劲刷干净,清水冲过之后,抬起来,再由其他人擦干,立在一旁晾干。在年轻人当中,"小剃头"有些偷懒,却没有人说什么。他容貌很帅,头发也打理的很酷。给我的感觉也象是做小弟的,因为我很难把发型师和看守所联系起来。我看他就站在矮墙旁边看着我们刷洗,我就问他:"你因为啥进来的啊?"他一听,扑哧一声笑了:"你以为也和你一样裸体被抓住啊。那天和朋友喝多了,偷了俩西瓜,结果人还没跑远,就被抓住了。"他说的很轻松。似乎十五天的刑期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老大叫我的名字,说:"一会到老板那里去按指纹。""老板?"我有些疑惑。"就是陈警官。"那个断腿的犯人告诉我。我第一次听说把监狱长叫"老板"的。不久,门锁哗啦打开了,我还有其他各牢房的新犯人被带到走廊的尽头,等待按指纹。路过浴室,还有一帮犯人在洗澡。我们等了一会,一批女犯人从楼上下来,刚刚洗好澡,还一丝不挂的犯人就站在走廊的过道里朝她们吹起了口哨。我依次在一张写着我名字的纸上按上左右手十指指纹和手掌纹,又站在尺码线的墙壁前拍了照。一个医生在左手无名指上扎了一针,提取血样,血一下子就窜了出来,滴得地上都是。"血量挺足的嘛!"医生都感觉意外。"这几天憋坏了吧?"有的犯人不怀好意的说。

回到4号监牢,所有的板都已经刷好。尽管天气阴沉,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我冒了一身的汗。"什么时候洗澡啊?"我武断地认为浴室可能会两天开放一次。老大朝老头努努嘴,说:"帮他洗澡。""我自己洗……"没等我意识过来,老头已经连推带搡把我拉到便池旁边。"脱光衣服!"他命令道,所有的犯人都看着我。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身上的衣服。"接水!"他依然用命令的语气说。我用平时洗毛巾的脸盘接水,然后把毛巾放在里面朝身上沾着水。"把盆给我!"老头接过盆子,"哗!"地一下从头到脚浇下来,我不禁打起了寒战。接着又一盆水劈头盖脸浇来,一连十二盆。我冻得牙齿不停地扣着,抱着双臂蹲在地上。看他不倒了,我哆嗦着擦干身体,准备穿衣服。"叫你穿了吗?最近听说你的火气很大,憋的慌,不放出来吗?"老大说。我木呐地站着,说:"水很冷,都动缩了。""自己想办法。"老大说,"还要我亲自动手?"我急忙叉开腿,自己撸起来。所有的犯人都哄笑起来。

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1:52

2008年5月10日

我贴在小四川的背上暖暖的睡到了天亮。他皮肤还好,体温也很热,这样才避免了我感冒。经历了一晚上休整,早上依然雄风依旧。我隔着被子给他看,他把手臂架在上面感受了一下。我说:"你平时上网吗?"小四川说:"上啊,一有时间就去网吧。"我说:"我决定,我以后网名就叫’裸裸’了,你上网的时候就能找到我。"我迟疑了一下,说:"我后天就’放生’了,你要是想我了,只要对着大门叫’裸裸’,我就知道了。"他嘿嘿一笑,说:"那我就是风,你要是看见刮风了,就是我来了。""那是鬼啊。""不,还要有阳光,有阳光的地方就有我,我无处不在。""那是上帝,嘿嘿。"我说。其他人喜欢把走出牢门叫"放生",可我不这么认为。如同池中鱼,从大海里捞回来,养在狭小的池子里,尽管吃的饱,却限制了自由。有一天放回大海,名曰"放生",让鱼回到本属于它自己的地方,是出于对鱼的怜悯?保护?它本是活生生的,何谈"放生".

静坐的时候,老大叫住我,说:"给你一个’美差’,去把厕所洗刷干净!包括墙面、地面、台阶和便池里。尤其是便池,两边里面凹槽里有许多黄的东西,手要伸进去刷干净。"我拿了刷子,泡了一盆洗衣粉水,开始打扫。便池旁边墙壁和地面,以及摆放杯子毛巾的架子后面,铺设的都是瓷砖,好在平时用水较多,还是保持的比较干净。只是便池内部比较难洗。由于害怕犯人间使用暴力,刷池子的那种刷子把手柄给取掉了,手要直接抓着刷毛,伸进去才能刷到。再就是管道与墙壁之间的缝隙,积结了很多的脏东西,要刷干净。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干活人是活动的,静坐坐得股骨头生疼,还要纹丝不动,腰椎很受力,会受到损伤的。

刷好厕所,老大又扔给我一件绿马甲和两双袜子,要我洗干净。我有做事的原则,尽管对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做很是气愤,但是活还是做的仔细,不能糊弄。我把洗好的衣服拎在手上,问老大:"这个晾在哪?"他说:"给我。还有袜子呢?"我指指地上,说:"马上就洗。"老大看着我,说:"还挺干净的嘛,衣服和袜子还知道分开洗。"我看见另外一个脸盆里泡着一件衬衣,那是那个瘸子的。我也能体谅他腿脚不便,所以也就帮他一起洗了。后来他找不到他要洗的衣服了,老大说:"衣服让’裸体’帮你洗了。"他为此很感激我。


"最近怎么搞的,到处都在查。"一个头发长长的,背后纹着一条大龙的犯人说,"我上次就是和女朋友还有其他朋友去宾馆开房,半夜警察就冲进来。我们没带身份证,但是开房的那个有前科,警察就认为我们是嫖娼,把我们都带进来了。""不是奥运火炬要在上海传递吗,最近都在查。"深通此道的一个上海人说。"奥运会、奥运会。你发现没有,我们这4号监,跨越海峡两岸,北到大兴安岭,南到台湾,东到上海,西到甘肃,覆盖了大半个中国,火炬在这里传递一下,也很有代表性。"后来他问我:"你们单位知道你在这里吗?""不知道,我进来前发消息给单位,说有事请假5天。"我在小弟办手续的时候,趁手机还没有收掉,确实向其他管理者发过这样消息。开始以为我那开会馆的朋友会想办法保我们出去,可是四天都快过去了,也没一点音信,我唯一担心的不要使我所在的会所受到影响。"等你回去你就说你去福州参加火炬接力了。"他开玩笑地说。

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2:30

2008年5月11日

有三个人上午就要出去了,有的竟兴奋的一夜没睡。小剃头也是其中一个,他把绿马甲脱掉还给老大,还有一件很时尚的夹克,他脱下来给我穿,他说:"我看你也没带什么衣服,一直穿着短袖,这件你先穿,我反正也不要了。""我也快出去了,这几天都这样过来了,不用了。"我推辞着。"穿着穿着,你走了给别人,冷的时候可以披一披。"

又进来两个,一个是退伍的海军,因为"溜 冰"被逮,人长的很神气,大连人,进门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嘴很甜。因为在这里,一个是要非常长眼色,老大一起床,要立刻去帮他叠被子,穿上衣服,要马上准备好温热的洗脸水,口杯里倒好漱口水,牙膏挤在牙刷上。有时老大一个眼神就要知道做什么,领会错了或者象木头人一样可就要遭殃了,各种惩罚的办法要什么有什么。再一个就是要象他一样,嘴甜,唯唯诺诺反正说什么都是对的。再者因为老大也好这个,平时管理很严,香烟他都能想办法弄进来吸吸,一听说"溜冰"、" K 粉 "这些,马上又来了精神。所以他进来没有"遭罪",只安排他叠毛巾摆牙缸的轻松活。毕竟部队待过,毛巾要叠得横竖一条线,牙缸的手柄都要朝一个角度,这对他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了。

另一个进来的就没他那么幸运了。他是河南民工,在上海商场门口搭舞台的。看见别人的自行车,就想办法拐一辆。谁知道车主人就在旁边,车没拐到人先拐到看守所里了。让他拿出单子,他木呐地不知所措,问他什么罪,他随便掏出一张物品扣留单给别人看,因为他不识字。所以一进门就让他先"洗澡".照旧是那个老头帮他洗。饭来了单单少了他那份,老大和同党吃剩的给了他,老大说:"这里日子比外面好过吧,五星级的水平。鸡啊肉啊比你在外面吃的还好,这些别人想吃还没有呢。"自从他来以后,更重更脏的活就全推给了他。小四川也不再洗碗了。

三个人将要出门的时候,有的希望能帮忙给他外面的朋友打个电话,他们就把电话号码记在衣服的标签里,这样可以避免出门检查时收掉。河南人急了,拉着其中一个,反复说着一个号码,"你出去帮忙打给我朋友,他肯定很着急,谢谢你啊。"这个犯人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我有时间就帮你打。"他没有抄电话号码,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他。其他犯人也有事没事开始使唤他,倒杯水、拿个调羹这些小事情也懒得做。我没有这样做,这算什么?一朝翻身了,奴隶变主人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2:50

除去法理、伦理不谈,任何事情的存在都有它的合理性。"存在即合理",才是社会形态所具备的多元化。这是我在里面几天来思索和总结出来的。

2008年5月12日

小四川问我:"怎么了?还睡不着?"我说:"不是在陪你看书吗?"牢房里灯彻夜不熄,小四川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本古龙写的一本武侠小说在津津有味地读着。"我看你也是兴奋的睡不着吧。"虽然天亮后就要放人了,可我还真没有兴奋的感觉。"对,不过是这里在兴奋。"我撂起被子,翻开短裤的松紧带,大大的头正瞪着他。他正想去摸,我一把捂住,说:"人多,等以后出去了再看。"

早饭后,按每日的作息时间,继续静坐悔过。我确实有些坐不住了,按照前一天他们离开的时间,也该到了放人的时间了,可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和我同时出去的,还有打麻将进来的那两个人,他们本来是十天,经过内外"活动",改成了五天时间。我说:"你们以后再打麻将,可以用筹码么,这样最后再结算,不是很方便。""我们以前都没什么事,赌得又大,都是几万块钱在桌子上扔来扔去的。"其中一个说。另外一个接着说:"我是有二十多年党龄的了,谁知道会碰上这事情,真倒霉。"

小河南拉住我,又一次让我记电话号码,说:"拜托你了,出去一定帮我打这个电话,谢谢你啦!"我问:"你叫什么呢?"我忽然想起,昨天他把电话给别人的时候,都没有说他是谁。"你就跟我朋友说是’飞刀’叫你转告给他的,我一共十天,现在还有九天。出去不用让他接我,只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就行了。"我使劲用脑子记忆着他给我的电话号码,又重复几遍让他确认,直到他完全相信我能帮他打这个电话为止。

老大要我坐好,不要讲话。想想也对,做一天人犯就要象一天犯人的样。

门响了,我很关注地回头一看。又进来两个,都理着光头,穿着绿马甲,是从别的监舍转过来的。害的我虚惊一场。时间超过了上午十点半,"还不成请我们吃了中饭再走?"我嘀咕着说,那两个要走的人更是骂声不断:"什么工作效率嘛!"我去大解,老大说:"肏!还把这泡屎留在这里了!"按照上海的风俗,一定要出去再解,这样才意味着完全把晦气都一扫而空了。

门终于等开了,警察叫着我们三人的名字,我们鱼贯而出。核对记录,领取自己的物品。我又看见了小弟,和我一样,胡子拉碴地。"出去以后第一件事是洗澡,刮胡子,然后再把这身衣服扔掉,再买一套新的穿上。""我也是。"

走出分局的大门,我幻想着能看见朋友的面,结果却没有。他背信弃义的做法让我很伤感,我决定去找他,当我走出地铁的时候,看见路上到处都是人,四川发生了强烈地震,住在高层的感到了震感。一个特殊的日子,就这样和这个天灾连在了一起。

猫瞳 发表于 2009-3-9 00:53:01

我拨通了朋友的电话,问他:"你知道我们今天出来吗?""哦,记得的。""那怎么不来接我们?"我很气愤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几点放,你吃饭了没有?对了,我还买了一套衣服给你。"他语无伦次地说。"我们现在已经在你楼下了。"我说。"哦,那你们先上来,我还在外面,马上过来。"

我问小弟:"你以后还要学吗?""还学个毛,第一天来就这么倒霉,以后谁还敢在这做?"小弟悻悻地说。

我们径直走向电梯间,按了叫电梯的按钮。顺便给我自己的会馆打了个电话:"喂,我是裸裸……"我正想编造个理由,把我失踪五天的原因告诉当值经理,当时我也是给他发的消息。"你出来啦?"他兴奋地说。"我从哪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惶惑地问他,"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他说。"那老板是什么意思?"我问。"他只是让你以后别到那些会所去了,他们做的不正规,三天两头就会冲一次,你以后就少管他们的事情了。""那他还说啥?""别的没什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见面再说。""我去洗个澡,一会就回来。"我的心情算是平静了许多。

我忽然想起小河南托付给我的事情,随即又拨通了他给我的电话号码。电梯到了,没有人上,停在了一层。我话没有说完,所以也没急着进去,小弟则在一旁等着。打好电话,我们只奔朋友会馆所在的楼层。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弟,以为我们是客,把我们向里迎着。我说:"我等你们老大来,我先洗个澡,把洗发水和沐浴露给我。"然后我熟门熟路走进淋浴间,小弟跟在我身后,进了旁边一间。我瞄了一眼出事的那个房间,接过小弟送来的洗浴用品,关上淋浴间的门。


我洗了很久的时间,大腿内侧的瘀痕和指甲印还清晰可见。朋友来了,拎着两个马夹袋,一个里面是一件T恤衫和一条大短裤,另一个里面装着一双拖鞋。他说:"洗好了正好换上,专门为你买的,你的那套衣服就丢掉了。"我换上干净的衣服,用他的电动剃须刀刮了刮胡子。"走出去吃点东西去。"他拖着我,"你的小弟不带啦?"我叫上跟我一起上来的小弟,白了朋友一眼。

我们来到楼下不远处的麦当劳,他给三个人各要了一杯可乐,然后只点了一包薯条。三个人你一根我一根地吃着。大家各想着自己的心思,没有什么话可说。"里面还好吧?"朋友问。"好啊,管吃管喝的。"我说。"比现在吃的好,有时还有肉呢!"小弟心直口快地说。我用膝盖碰了一下他的腿。"怎么了,就是的么,反正我是不做了。"朋友掏出钱夹说:"对了,你上次帮我做网站,我还没给你钱呢。"然后掏出100元给我。我接过钱,说:"你记一下,网站的FTP网址、用户名和密码。"朋友一听就急了,"你不帮我维护了?""我只管做,你们自己维护就可以了。"我借了支圆珠笔,在餐巾纸上把相关资料写上,然后说:"我最近还很忙,这边也没时间管理,你再请别人吧。"随后我起身告辞,小弟也站了起来……

当一切复原的时候,心里却永远留下了伤疤。

妈妈吗 发表于 2009-3-9 18:41:18

好了,好几了,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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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裸罪》 BY 裸睡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