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3-23 02:40:42

《乌鲁木齐的情事》 BY 西风 【完结】

认识塔依尔是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记得那是三月初的一个傍晚,初春的乌鲁木齐刚刚开始融雪,地下一片泥泞,气温乍暖还寒,空气清冽湿润,四周仿佛有一种欲望在暗暗奔流。我那时刚刚和小赵分手,心情很坏,总想满世界找人喝酒。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我的一个多年不见的中学同学约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到他那里喝酒,我欣然答应,虽说和他在中学也不是关系特别密切的同学,但我实在不愿一个人待在自己冷清的家里。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喝了许多的酒,谈了许多中学时的趣事,那都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想起那时的我,一派清纯,我只有低头默默喝酒。我的那两个同学在大学都是学理科的,现在也都干着技术活,心地都很纯良,不象我,当了十几年的小官吏,心已经不太干净了。他们自然要问我三十出头了,怎么还不结婚,我只好打趣说,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得娶个天仙才甘心。
  
    我喝得晕晕呼呼地打车回家,在车上想起以前的一个“朋友”说起在南门的一个公共厕所,有不少的“货”,我以前从未去过这样的地方,觉得那过于危险。可是今天我特别需要找个人安慰,于是就径直去了南门。我找了几圈,才在一栋大楼后面找到了那个不收费的公共厕所,进去一看,一个人也没有,我在那儿蹲了半个小时,见进来的要么是急急忙忙的手拿报纸的民工,要么就是附近平房的住户,我怕被人认出来,心里一边骂着我那个朋友,一边匆匆地走了出来。
  
    白天已经变长了,虽说已近傍晚,但天还没有全黑下来,大街上,到处是步履匆匆的行人,他们是回家吗,而我却哪里也去不了,我那个公寓虽说挺大,但就我一个人住,没有人气,到了周末,我除了睡觉,就是看那些无聊的电视,以前还可以一直看到屏幕上打出再见为止,可现在的许多电视台二十四小时播出,只好陪着看到自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我慢慢地沿大街溜达,来到了体委门口,走进大门,想找个地方抽根烟,看到远处大树下有条水泥长凳,我过去把上面的残雪扫掉,坐下去,手里拿着烟,忽然想起以前和小赵在一起的日子,想起我们常去他宿舍附近的一个公共澡堂洗澡,我们总是在一个龙头下洗澡,互相给对方搽肥皂,搓背,他的皮肤特别好,细腻光滑,想起他和我在床上的那种温柔劲儿,眼里就湿了,我抽了口烟,让自己不再去想。
  
    我坐了很久,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远处陆陆续续地过来一些人,面目不清,但都很高大,都是些运动员吧。我知道他们平常训练很紧张,只有周末才能出来放松放松,除了喝酒,也没别的娱乐。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定是喝多了,我想。就在我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他踩在了一块冰上,啪的一声摔了下去,他手脚并用,可象滩泥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我心里好笑那厮喝得也太多了,赶紧走过去拉他起来,他一下子紧紧地就把我抓住了,我使劲架住他,把他扶到石凳前,这时他还是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不放,腿却在下面打晃,我只好扶他坐好,暗淡的路灯下,我才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张异常英俊的面孔,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眼睛却紧闭着,可能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脸色苍白,细腻尤如光滑的瓷器,他是个维吾尔族。他闭着眼睛,在离我的脸不到十公分处喘着粗气,我心里忽然一动,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推推他,问他去哪里,我送他过去,我猜想他一定也是这个院里的运动员,可是他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维语,我一句也听不懂,只好搀着他站起来,向他们的运动员宿舍楼走去,他可真高,胳膊沉沉地搭在我的脖子上,两腿根本就站不住。我搀着他踉跄地向前走,这时,我突然听见他说了声汉语,我不回去,我要去广场,我女朋友在那里等我。我心想,都醉成这样了,还想去约会。好在广场离这里不远,帮人帮到底,把他交给他女朋友,我就回家,不然叫熟人看见我搀了个维族醉鬼,算哪门子事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到广场,在寒风中等了一会儿,根本就没看见一个维族姑娘的影子,我大声问他,你的女朋友在哪儿呢,他喉咙里还是咕咕哝哝地说不清楚,初春的夜里,气温还是很低,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酒鬼,把他就扔在广场,有点儿不忍心,要么,把他带我那儿?我正犹豫不觉,这时听见他说,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我赶紧叫了辆出租车。
  
    我把他弄回家后,把他扶进了卧室,先把他那件在地上弄脏了的运动服脱了下来,又脱了他的鞋,他的鞋可真大,大概有四十三码,就把他扔在了床上。我自己到厨房泡了杯热茶,到客厅看电视去了。我喜欢看新闻,这么晚了,没有新闻节目了,电视上正演着一出关于女企业家的连续剧,女企业家象个交际花似地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风骚得可以,我骂了声,关了电视。又听了会儿电台的“午夜悄悄话”节目,有不少无聊男女打电话进去问了些性方面的问题,主持人是个二把刀的医生,客串主持这档颇受欢迎的节目,他用一些医学术语打发了那些焦急的男女,最后还没忘让他们直接找他那个诊所,他要具体问题具体诊断。我笑了起来,心想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上班,就关了音响,到卧室去了。
那天夜里,我几乎就没睡,不停地亲吻着他的全身。一整夜,我在尽情享受这个意外的惊喜,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睁开他的眼睛,也没有说过一句话,那怕是在他高潮的时刻。早上我正在假寐,听见他正悉悉嗦嗦地穿衣服,我睁开眼,天已大亮了,我看见他已经站在地下,正往光身子上套衣服,他看见了我,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异常的灿烂,仿佛春日的阳光。他说,多谢你了,昨天我喝醉了,是你把我扶起来的吧。我说是,你都不知道醉成什么样了,紧紧抓着我,我的脖子现在还疼呢。他说,我都记不起来干什么了,我本来约了女朋友在广场见面的,也没去成。我说,你去了,但她没来。他惊奇地看了我一眼说,是吗,是你搀我去的吧。我恩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接着说,我是体委马术队的,我们每天早上都要训练,我得赶紧回队,我们队长是个女的,可厉害了。你把电话留给我吧,我哪天请你喝酒,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冻死在街上了。我把电话留给了他,心想他怎么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他不会再想起我的,况且我也不想和有女朋友的人再交往下去,最后受伤的总是我,我有经验。他起身走了,我在窗后一直看着他从楼下走出,他融入了早晨上班的人流中,他高大的身影是那么出众,他也把他的影子留在了我心中,可我挥挥手,决定不让自己再次陷入无望的感情之中,就把这看作是一夕之欢吧。

猫瞳 发表于 2009-3-23 02:40:56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中。我在政府的一个经济部门工作,每天都要处理不少公文、表格,十几年了,我从一个初出大学校园的大学生,变成了现在这副中年小官僚的样子,我已经不用思考就能写出各色公文,年度总结等等,作出来的表格也非常漂亮。我的处长对我很赏识,等他退休了,我就可以接上他的位置,这是周围同事的一致看法,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最大的问题是,我已经三十出头,可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的迹象,单位里的老大姐们为这事没少为我操心,已经给我介绍了无数的优秀女青年,真有不少不错的,不是共党女干部,就是青年女技术人员,青年女教师什么的,没人知道我对女性不感兴趣,但我也不想耽误女青年们的前途。其中有不少对我有意的,但最后都被我以各种理由休掉了,最长的也没超过三个月的,还是因为她没有来得及提出要我亲他的要求。我与不少女人亲吻过,可是含在嘴里象叼了块肥肉,根本没有我和男人亲吻时的那种沉醉的感觉。为此,让老大姐们很是伤心,又努力了几次,就彻底对我灰了心,于是大家都知道我是个要求特高的人,没人再敢趟我这滩混水了。我乐得大家不理我,三年前,单位分房,照顾到我家在外地,又是大龄青年,破例给我分了房,我把房子按自己的意思装修了一番,心想着也许这一辈子就一个人过下去了,谁知道一年前却遇到了小赵。
  
    小赵在另外一个政府部门工作,我们在工作上有些来往,但不多。他常来送报表,我们偶尔聊会儿天。他那时刚从大学毕业不久,我心里很是看不上这些才毕业的孩子,口气一个比一个狂,想当年我也是那样地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出人头地,十几年过去了,还不是仍在原地打转。不过,我发现小赵倒不是那种心气很高的人,人很朴实,不张狂。我知道他家在南疆的一个偏远的小县城,父母亲都是中学老师,没有什么后台,毕业能留在省城,硬碰硬靠的都是在学校苦读出来的好成绩,才拿到留省城的指标的,我对爱学习的同志一向心存好感,就对他另眼相看了。我发现他对我也很注意,我要说,我是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属于在人群中比较容易引起注意的那种人。有时候,我们说着说着话,他会突然停顿,脸红起来。他是个白皙清秀的男孩,脸一红,特别明显。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但是我可实在不想在工作范围内发生与恋情或性有关的事情,那会毁了我自己。后来我就渐渐不太和小赵聊天了。有时他交完报表,迟疑一下,想和我搭讪,见我已埋头于表格之中,只好悻悻地走了。
  
    一年前的五一节,小赵他们处要和我们处搞个联欢,也就是在一起吃吃饭,再去卡拉OK唱唱歌什么的,为公款消费找个理由吧。我们总共十个人,也就是我和小赵算是年轻人,其他几个不是半老徐娘,就是脑门半秃的中年汉子。我们在一家豪华餐厅吃完饭,男领导们说要去桑拿,徐娘们要去唱歌,还嚷嚷着要男士陪唱。男领导们当然不想放弃公费按摩的大好机会,于是,决定让我和小赵陪徐娘们唱歌,他们去桑拿。我和小赵相视一笑,搀着四个徐娘进了卡拉OK包房。一进包房,徐娘们个个雀跃起来。我们已经喝了不少,又接着要了不少啤酒,徐娘们要喝干红,又要了一大堆吃食。我脸上堆着笑,心里不住地骂,让我给你们当陪酒的,你们也配!小赵在包房另一角,这时目光与我对接,好象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对他也微微一笑,酒桌上我们没怎么说话,这时候也算打个招呼吧。徐娘中一个马大姐,率先举着一杯红酒,要与我碰杯,她祝我早日成婚,又问我什么条件,我说我没条件,这么大把岁数了,是个女的,象您马大姐这样贤惠的就行,说完一饮而尽杯中啤酒,徐娘们鼓掌。马大姐向我抛了个媚眼说,别吃你大姐的豆腐,来来来,和大姐合唱首“夫妻双双把家还”,一曲唱罢,赢得一片掌声。那厢里,小赵也已和众大姐们唱做一团。我一杯杯地喝酒,唱歌,脑子一片混沌。不一会儿有了些尿意,就起身往厕所去。我在小便池边撒尿,隐隐感觉后面有人,回头一看,是小赵,他脸红红地看着我,我知道我还裸着下身,见他的目光有些游移,他在看我的下体。这时我故意不提裤子,也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的脸更红了,但并没有离开,我这时已经确定他是和我一样的人了。我提了裤子,凑过去,想去亲他的脸,他向后一躲说,她们在等我去唱歌,我觉得很没趣,就和他一起回到了包房。
  
    又唱了一会儿,徐娘们已经兴味阑珊,我趁机就说散了吧,有两个大姐就住在附近,不用送,我和小赵负责把另两个送到家。送完她俩,在出租车上我对小赵说,先送你吧,你近,我远,他没说话。到了他的住处,他说,你不到我那儿喝杯茶吗?我看你喝了那么多酒,该醒醒酒了。我心想,也好。就下了车跟他进了他的宿舍,他与其他同事合住一套房子,一人一间。他把我领进他的房间,就去厨房给我烧水沏茶。我打量了一下他的小屋,房间虽然不大,但很整洁。墙上挂着几幅励志名言的书法,床边的小书桌上堆了不少书,我信手翻了翻,大多是些名人传记。我斜躺在他的床上,不一会儿,他端着两杯茶进来。他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静静地注视着我,一声不响。我斜着眼看他因喝了酒而绯红的脸,想也没想就一把把他拽到了身边。他慌忙挣脱,跑到门边,把门仔细地锁好回来。这时他已经坐到了床上,我一下子就亲到了他的脸,他喘着粗气,用力脱我的衣服。我一边细细地与他接吻,一边慢慢地脱他的衣服,他已经激动地不行了,自己往下拽衣服,我碰到了他滚烫的肌肤,不一会儿,我们已经裸裎相对了。他的身体有些消瘦,象是没发育的少年,可是那儿已经很大了,他没什么体毛,皮肤光滑。我们互相纠缠在一起,气喘吁吁,象两只发情的猫,彼此探索着对方的身体。那个晚上,我们相互手淫,口交,有好几次高潮。每次高潮来临,他都会压抑着呻吟,我看着他的样子,也特别地激动,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交往,但是,表面上我们还象以前一样,他来送报表的时候,我要么和他聊几句,要么还象从前一样,不太理他。但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们是那么激情四溢。一般我们每周见两三次面,大多是他来我这儿,我给了他一把我家的钥匙,有时我回家晚一点,他已经做好了饭等我了,他很会做饭,而且我们都是南方人,在饮食的口味上也很合得来,每次在灯下与他一起吃着饭,天南海北地闲聊着,真让我有家的感觉。我们在一起当然经常疯狂地作爱,在我家他可以毫无顾忌,在高潮时大呼小叫。我有时也去他那里,一般是在周末,他的同屋回家的情况下,我们整夜欢娱。第二天睡到很晚,再一起去附近的公共浴室洗澡,我总爱在给他打肥皂的时候,用沾满肥皂的手撸他的生殖器,他就笑着直躲,还好这个浴室人很少,没人看见。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我们谁也不提未来,也不互相打听过去的事。我们也常常去郊外一些无人的地方,那段日子,我们发现了很多我们以前不知道的好去处,原来乌鲁木齐也有不少宜人的安静的优美地方,在那些地方,我们总是懒懒地靠在一起,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话,有时候,我们干脆就带着各自喜欢的书,躺在草地上读书,读书间歇,又互相讥讽对方的阅读品味。有时候,他就枕着我的大腿躺着,我看着小赵在夕阳下的侧影,感觉犹在梦中,而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实,我不是一直就向往着这样的生活吗?我隐隐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比我小十岁的男孩子了,我想他也是。有时候,在深夜,我会俯身凝视身旁熟睡的他,问自己,我爱上他了吗?这是多么危险的念头。其实,我们谁都没有对对方说过这个字,即使是在我们最忘形的时刻。我有时会边亲吻他,边在他的耳边说,我喜欢你,我的小宝贝,他会说,我也是,我的大懒猫。我们的见面越来越频繁,小赵说他们宿舍的人都开他的玩笑,说他是不是找了女朋友,经常夜不归宿。我有时也会看到他的忧郁,即使是在他开心的时候,我想他也会看到我的,但我们还是什么也没说。后来有几次,我回家,见他已经做好饭菜,在餐桌边等我时,我就冷冷地对他说,以后别做饭了,我们去外面吃。但是如果他比我先回家,他还是会做好了饭等我。我实在不愿享受这些,因为我真的害怕不久会失去这种令人沉迷的氛围。我常常在心里提醒自己,别太相信眼前的这种幸福,你不会永远拥有它的。
  
    果然,我们的好日子没有走得太远,还好,我接受了这个结局,因为我已有了准备。那是进入了冬天的一个平常日子,我正准备下班,我知道晚上小赵会来,正想着他会给我做什么好吃的,桌上的电话响了,我一接,是小赵,他说,我晚上不去你那儿了,我问他,明天你来吗,我们明天吃完饭后去看电影,他说,明天我也不去了,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你别给我打电话了,我也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你的钥匙我放在客厅茶几上了,就这样,再见!!他的声音遥远而飘渺,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以至他已经挂了电话,我还拿着话筒发愣:就这么再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接受不了分手这个事实,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早,太突然了。
  
    在昏睡了两天之后,我打开窗户,驱散满屋的烟味,我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又容光焕发地去上班了,从那时起,我已经不期待、也不相信所谓爱情,尤其在我这种人身上。一个月后,一个同事笑眯眯地对我说,小赵下礼拜天结婚,他要和他们主任的女儿结婚了,请帖发过来了,你去不去?我淡淡地一笑说,我下礼拜天要给一个亲戚上坟,去不了。同事带着狐疑的眼光走了,他知道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戚。可是,我的的确确是埋葬了我的这段爱情,尽管我从未说起,对他,对自己。

猫瞳 发表于 2009-3-23 02:41:06

我把思绪从过去收了回来,开始整理我手头的资料,处头儿让我把上半年的工作重点这几天拿出来,过两天全机关要开上半年的任务安排大会。我到处找去年的这方面的资料,我知道只要稍作改动,就可以用在今年了。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我拿起电话,找谁?那头说,是某某吗?我说我就是。对方说,我是塔依尔。塔依尔?我从没叫这个名字的维族朋友,可他找的是我,我这时心中一亮,难道是他?电话里说,我是体委马术队的。奥,你好你好。我想今晚请你吃饭,那边说,我沉吟了片刻,说好吧。他告诉我在哪家餐厅及时间,就把电话挂了。我忽然迟疑了起来:真的去吗?又想冒一次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的面容,我的心灵已经投降:就是看看他也好啊。
  
    塔依尔约的地方在二道桥的一个民族餐馆,平时我很少去那一片,大家都认为那里是民族聚居区,比较危险,象纽约的哈莱姆区。其实真去了,根本就没那么严重,但那里的维族看汉人的眼光的确不太友好。就这样在众多不友好的目光的包围下,我好容易找到了那家餐馆,还是迟到了十分钟。我在门外已经看见了塔依尔和另一个高大的维族小伙子正坐在桌边喝茶,我猜想他一定是塔依尔的队友,也是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我一进去,塔依尔就站了起来,他穿了一件新运动服,眼睛明亮动人,脸上荡起我熟悉的笑容,他伸出手来和我握手,接着又把他的朋友介绍了给我。他的朋友叫穆拉提,是速滑队的,汉语讲得不太流利,他很有兴趣地打量着我,我心想不知道塔依尔是怎么介绍我和他的关系的。
  
    我们开始吃饭,当然少不了喝酒。我喜欢维族人的喝酒方式,先吃主食,然后才喝酒,这样胃里面有东西垫着,不容易喝醉。我还是有点酒量的,尽管面对着两个善饮的异族朋友,我也不怵。我边喝酒,边听他们天南海北地聊他们运动队上的事。他们常去内地训练,有时要找个清真馆子都很难,只好天天吃方便面,但体力又跟不上高强度的训练。有一次塔依尔实在熬不住了,去了城里的一家汉餐馆子,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厨子炒一个素菜,什么肉也不许放,菜端上来时很好,可一吃,才知道是用猪油炒的,赶紧吐了出来,差点把厨子打了一顿。最后老板出来陪不是,没敢收钱不说,还送了他一箱啤酒。我也给他们讲了些出国碰上的趣事,诸如泰国人妖,荷兰红灯区的事情,看的出来,他们对我能常出国很是羡慕,就一起大骂新疆的体育运动水平太低,弄得他们没什么出国比赛的机会。穆拉提是我们国家速滑项目上的尖子选手,去过中亚几个国家进行冰上训练。我问他那边怎么样,跟新疆差逑不多,没意思,还不如去东北呢,他说了句粗话。塔依尔又说起在内地勾搭女孩子的事情,经常有一些汉族姑娘到训练基地找他们玩,我能想象,象我面前的这两个小伙子,在内地城市的街上转一圈,确实够招人的。他们基地晚上很早就熄灯,他们就在熄灯后偷偷从窗户上爬出去,外面早已有人等着了,他们就搂着姑娘们在小酒馆里饮酒作乐,多半还是姑娘们付帐。到天快亮时,他们才潜回宿舍。一大早训练时,个个萎靡不振,气得教练直骂,你们昨晚是不是都跑马了,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大家集体回答是,并且趁机要求与女队员一样,每月有一天的例假休息。这下气得教练没脾气,罚那个喊得最响的去洗马,那可是很累的活。穆拉提说,还是你们汉族姑娘好,和我们玩,很少让我们花钱,不象我们维族女孩儿,老让我们花钱。我没好意思问他,“玩”是不是也指在一起睡觉,但我想是的。我中间上厕所的时候,塔依尔跟了进来,低声对我说,要是穆拉提问起我们的关系,就说我是他哥的同事,又告诉了我几个维族名字,我向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默契。果然,等我回到席上,穆拉提就问起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塔依尔,我一边笑着拿眼睛瞟着塔依尔,他正神情紧张地看着我,一边按他教我的话天衣无缝地蒙混了过去。穆拉提还直嘟哝,说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我,我说,那是因为你们训练太忙,我们不常能见面,其实早就认识了,我还常听塔依尔说起你呢。我又瞟了一眼塔依尔,这时他朝我投来赞许的一笑。整个席间,气氛都很好,我们在一起说了好多笑话,我常常开怀大笑,弄的旁边桌子的客人都看我,以为我喝高了。我想,这是我和小赵分手以后,最快乐的一天,我几乎已经忘了他。那天晚上,我们喝了许多酒,但都没有喝醉。他们第二天还要训练,说是下回找个周末,再一起好好喝回酒。趁着穆拉提上厕所的机会,塔依尔拿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两个数字,说这是我们大队的电话号码和我的呼机号,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呼我。临走前,我走在后面,悄悄地对塔依尔说,我真的呼你的话,你会回吗?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象个幽怨的弃妇,他正色道,当然会回,你的电话嘛。他说这话的时候,好象我们已是多年的老友,我心头一热,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那天晚上,我睡了一个特别安稳的觉,没有梦,也没有不安。就这样,我开始了与塔依尔的交往。

猫瞳 发表于 2009-3-23 02:41:20

我还是很平静地生活着,塔依尔为了备战亚运会,训练更忙了,有时周末都休息不了,我们有关下次喝酒的约定也迟迟未能实现。他偶尔会给我打电话,听出来他很疲倦。而我一次也没给他打过电话,尽管心里很想听听他的声音。从他那里我得知穆拉提去了东北训练,夏天快到了,乌鲁木齐没有室内冰场,速滑队只好转战南北,找有冰的地方训练。我说,你好吗?他说还行,就是太累。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说起那天晚上在我家发生的事情,好象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我心里一直疑惑不解,是他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他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这天,我决定下了班以后,直接去他的运动队,看看他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我知道他们平常训练在南郊的一个偏僻地方,但他告诉过我怎么走。我打了个车找到了他们的基地,真的很偏僻,附近没什么居民,老远就闻着一股马圈的味道。大院里很空旷,十几个半大孩子正在操场上跑步,见了我直盯着我看,我心想这些小孩儿也够可怜的,平时都不能出这个院子。我问了一个正气喘吁吁地在练蛙跳的维族男孩,塔依尔在哪儿住,他扑闪着大眼睛,指了指远处的一座灰色楼房。我走进大楼,见楼道里空无一人,就敲了敲挂着马术队牌子的房门,里面嗡声嗡气地应了声维语,我用汉语说,请问塔依尔在吗?门一下子开了,是个维族女的,我知道她叫什么古丽,是马术队的队长。上届全运会拿过两块金牌,我在电视上见过她,当时就觉得她长的象个男人。她盯着我,一连串地问我,你是谁,干什么的,你找塔依尔干嘛。这时我注意到了她的上唇浅浅的胡子,她的脸型极为严峻,棱角分明,要是长在了男人身上,还算英俊。我连忙编了谎,说我是塔依尔哥哥的同事,他哥出差了,家里有些事要给他交代。心里想起塔依尔说过的关于她的不雅笑话,强忍着没笑出来。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说他正在训练,还有半小时就完了,你在这屋等他吧,正好我们晚上放假。说完,她手里摇着一条马鞭走了。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间空荡的办公室,看见壁橱里陈列的金灿灿的奖杯,都是马术队历年征战得来的。我看见墙上的马术队历届队员的合影照片,可怎么也找不着塔依尔的影子,在我看来,那些马术队员穿着同样的比赛服,又都戴着帽子,看上去都差不多。这时,听见楼道里隐约传来人声,我听见女队长喊着塔依尔的名字,好象告诉他有人找。我正要开门出去,门已被推开,塔依尔走了进来。这时,我们都互相吃了一惊,他是因为没想到是我来找他,而我吃惊的是这是我头一次见他穿着马术比赛服站在我面前,老实说,我被他那种帅气惊呆了。他穿着白色的紧身长裤,套在黑色皮靴里,上身是一件鲜红的马术服,头上戴着一顶马术帽,显得那么修长,健康,明快。我很快地掩饰了我的痴迷,笑着说,没想到是我吧,好久没你的消息了,想来看看你们的训练,也开开眼,我尽量平静着自己的激动。他伸过手来说,太好了,队长下午才说,今天晚上休息,我还想等会儿给你打电话,约你去喝酒呢。你到我宿舍去坐会儿,我去洗个澡,咱们再走。我不想到他的宿舍,那里到处都会是他的诱人气息,我怕我会失态。再说,我也不想让他的队友知道他有我这么一个汉族朋友。就对他说,我就在这儿吧,你去洗你的。他想了想,说也好,我宿舍太乱。他正要出门,我问,哪个是你?指着墙上的照片。他走了过来,一股汗味直冲过来。他用手把他自己从一大群面目模糊的人堆里指了出来,我凑过去一看说,那是你吗?一点儿都不象。我那会才十五岁,他说。这么说,他在马术队里已经待了快十年了,我心里盘算着。他很快就洗完澡下楼来了,问我去不去他宿舍看看,我说下次吧,咱们还是快去吃饭吧,我都饿了,他说我也是。我仔细地端详着他,他的头发搭在额前,湿漉漉的,显得头发更黑,眼睛更亮,皮肤更白。他冲我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几乎把持不住自己了。
  
    我们来到城里的一家餐厅,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问了一些他的情况,知道他家在南疆的库车,十五岁那年被选到省城体委的马术队。他告诉我那时他的个子很矮,人也瘦,本来是让他搞速度赛马的,没想到到了队里以后,个子窜得飞快,不适合搞速度赛马了,才转到障碍赛马和盛装舞步项目上了。他说,那时我特别能吃,一次可以吃三大盘拌面,晚上还觉得饿。刚来的时候,也特别想家,看见满世界的汉人,却一句汉语都不会讲,一个人都不敢上街。还好队里安排了文化课,就开始学习汉语。我说,你现在说得不错嘛。他说,那是,我们还是中专文凭呢,再说,我喜欢和汉族朋友来往,汉语就越说越好了。我说,你的汉语是没问题了,你的业务怎么样?他不好意思起来,说最好拿过全国锦标赛第四。他打算再参加一次全运会,要是能选拔上的话,参加一次亚运会后就退役。我问他,退役后还回库车吗,他说他想留在乌鲁木齐。他说,我的朋友都在这儿,我要是拿个好名次的话,将来队里负责安排,最差也能在马术队当个教练。我笑着说,你的朋友?是女朋友吧。他笑着点头。他接着说自从上次喝醉以后,还没见过女朋友。为什么?我问。不想见,老是说我太爱喝酒,也不去见她,唠叨个没完,他好象不太高兴地说。我知道了他的女朋友,叫凯丽碧努尔,在一家银行工作,经常加班,所以两人不常见面。我低头喝着啤酒,想象着他的女朋友是什么模样,一定很漂亮吧。我想象着他们在一起时的情形,心里有些酸酸的。
  
    从餐厅出来,我们走到了大街上,正是华灯初上时分,人潮涌动。已经是初夏了,大街两侧摆开了夜市,我们在人流中穿行,不时在一些小吃摊前停留。有时候,人太挤,他还拉一下我的手,我的心一紧。他好想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径拉着我要我吃这吃那的,我感觉两个男人手拉手一起逛夜市,有些怪怪的,而且,我们又这么惹眼。就对他提议,我们买些啤酒回家喝去,他同意了。
  
    进了家门,我问他要不要换件衣服,他说行。我把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扔给了他,他就站在我面前,脱了外衣。我又看见了他长满胸毛的结实胸膛,他穿着紧紧的白色内裤,露出两条毛茸茸的长腿,长裤褪在脚下,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连忙把视线移开,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扑过去。我顺手打开音响,音乐在房间流淌开来,初夏的微风暖暖地吹进来,让人熏熏欲醉。我斜躺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啤酒,塔依尔坐在我前面的地毯上,我们闲聊着,他问我为什么还不结婚,我不置可否。他接着说,我也不想太早结婚。我问为什么,他说没意思,我们队里好几个教练,结了没几年,都离了。我们聊着聊着,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发现他的头已经枕在了我的腿上,我佯装不觉,这时音乐声似乎越来越大,而我已经听不见什么了,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我低下头看他,他也正凝视着我,几乎同时地,我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我细致而温柔地吻着他,手指在他浓密的头发中摩挲,又伸进他的T恤里,抚摩着他结实的胸膛,我们仿佛吻了有一个世纪。我滑到了地毯上,慢慢地除去了他的T恤,啊,我又见到了他熟悉的身体!我吻过他的脖子,用牙齿轻轻咬他藏在胸毛里的乳头,他叹了一口气,我继续向下,吻到了他平坦的小腹,浓密的阴毛,我含着他的阴囊,又转向他早已膨胀了的阴茎。他身上那种年轻男子的清香的体味令我陶醉。我细细地为他口交,他的手指在我的头发里不停地捋着,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呻吟。看着一个如此俊美年轻的男子在我面前陶醉在快乐之中,我也很快达到高潮。那天,我们更多地是沉醉在亲吻里,他不停地吻着我,吮吸我,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块块红色的斑痕。我们亲吻,作爱,整个过程中,我们没有说话,常常是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用动作表达着我们对对方肉体的迷恋。基本上,都是我为他做,他只是帮我手淫,当我达到高潮的时候,我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在背后用牙轻咬着我的耳垂,低声说,我在,我在。直到我们都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地躺在地毯上。之后,我们跳进浴缸,我给他洗头,看着温暖的水流冲着他的黑发在我的指间流淌,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充满了我的全部身心,我默默地想,我等待了多少岁月,才得到了这样一个夜晚。塔依尔因为第二天还要训练,当晚就走了。我们在门口紧紧拥抱,亲吻,他让我给他打电话,我说我会的。他走以后,我又喝了些啤酒,独自发了会儿愣才睡。

猫瞳 发表于 2009-3-23 02:41:33

我的父母亲是六十年代从上海到新疆来的支边青年,我出生后,他们就把我放在了我外婆身边,我一直到上初中的时候才到了新疆,在他们身边没待几年,就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大学毕业后,我来到了这个边城工作。现在父母已经退休,他们不想在新疆度过晚年,就都回上海了。我因为还没结婚,每年都有探亲假,常回去看他们。有时候,他们也在夏天到乌鲁木齐来我这儿住上一段日子,我很喜欢吃我妈烧的菜,她在的时候,我们吃得很好,她一走,我又过起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不过,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不用听我妈唠叨着催我赶紧结婚。

  我有个妹妹和我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她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这也是父母常常感到内疚的原因,说是把我们俩都扔在了这个边远之地。不过,我们从未责怪过他们,我们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城市生活,我们有朋友,有各自还算不错的工作,尽管这个城市冬天奇冷,污染严重,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内地人以为的紧张的民族矛盾也与我们无关,相反,我们都有不少关系不错的少数民族朋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不谈起那些敏感的话题,我想这与是否真正尊重对方有关。我们尊重他们的宗教习俗,文化传统,同时也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当局倡导的“两个离不开”精神,在我们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贯彻。

  我妹妹两年前已经结婚,丈夫是她的中学同学,从中学时就开始暗恋我妹妹,可当时她根本就没把瘦瘦小小的他看在眼里。后来,我妹妹考上了内地的大学,而他则去当了兵,就失去了联系。一直过了好几年,我妹妹经历了一场不成功的恋爱之后,心情很坏,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重逢了刚刚退伍的他,这时他已经是个高大成熟的男孩了。他也不再象从前那么沉默害羞了,开始对我妹妹进行了强烈的恋爱攻势。我妹妹当时还嫌他的学历太低,没有共同语言。就这事还征求过我的意见,他也来见过我,我觉得他是个诚实可靠的男孩。就对妹妹说不要对婚姻抱过高的期望,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我妹妹很听我的话,就开始与他的交往,一段日子相处下来,感觉还不错,没多久就结婚了。他是个很顾家的人,对我妹妹的话总是言听计从,我看到他们生活幸福的样子,也就不再为我妹妹担心了。当初她和前一个男朋友恋爱时,三天两头吵架,还经常我得去调解。经过这件事后,妹妹也变了许多,不再那么骄横了。她告诉我她丈夫看起来粗粗大大的,其实心里很细腻,对她非常关心,这正是她前任男友缺乏的,看着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的快乐的光芒的样子,我从心底高兴。她告诉我婚姻是很好的事情,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只好把话题岔开,我何尝不想有幸福的家庭,但是我要的却是与大家绝不一样的生活,就是对我最亲近的妹妹,我也不能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我感到悲哀。他们还没有孩子,常常让我在周末去他家吃饭。我妹夫很会作饭,以前当兵的时候,就在炊事班干过,他烧的菜量大,总有一股食堂的味道,但还可口。我和妹妹用上海话聊天的时候,他听不懂,只好在一边讪笑。但我不常去他们那里,路太远,而且,从他们那个温暖的小家回到我的冷冷清清的家里,我感觉很不好。有时候妹妹也会在周末到我这里为我打扫打扫房间,洗洗衣服什么的,我不太愿意让她干这些活,我自己就是个爱整洁的人,每个星期我都要吸地,洗衣服,高兴的时候,还买上一大束鲜花装点一下,我的房间比大多数单身汉的房间要干净得多,也温馨得多。

  这个星期天,妹妹又来我这儿,她边帮我收拾着书橱,边和我聊天,我光着脚丫,在地毯上做俯卧撑。她问起我上次我们单位的黄大姐给我介绍的银行的钱小姐和我怎么样了,我告诉她我们早吹了,她停下手,问我,为什么,我见过那个姑娘,挺不错的,工作又好,长得也可以,配你足够了。我说,你不知道,她有口臭。每次我想亲近她的时候,都把我熏得难以下嘴。我妹说,你别糟蹋人家姑娘了。你这样东挑西拣的,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啊?妈妈老给我打电话,问我你的事,她又不敢直接问你,可我哪知道你的破事!你从来都不和我说。我从地毯上爬起来,伸着懒腰说,下回你告诉她,快了,我准备赶在二十一世纪到来前结婚,再给她老人家生个千年虫。妹妹瞪了我一眼,你正经点好不好?你是不是有毛病,看这种书,她拍着一本李银河写的“同性爱亚文化”说,我有些心慌,一把抢过书说,你想哪去了,我看着玩的,你知道我喜欢王小波的书,爱屋及乌,顺便把他老婆的书也一块看了。妹妹满腹狐疑地看着我,又说,我有时候真希望来你这儿的时候,看见你正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我肯定高高兴兴地把门一关就走。我说,你不怕你哥得病呀?她白了我一眼,那也比得别的病强!我想她指的可能是爱滋病吧。

  有时候,我也常常分析自己成为同性爱的原因,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说我是先天形成的,好象也不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和女同学躲在大树后接吻了,弄得满脸吐沫。好象是到了青春期以后,我才突然对班里比我大许多的男生感兴趣起来,不过除了和他们手拉手逛大街以外,也没做过什么。直到上大学以后,我才渐渐发现自己对男性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女性。我的初恋是在大学,四年里,我一直默默地喜欢着同宿舍的一个东北同学,他是校篮球队的,人长得有些欧化,头发有点卷,皮肤白皙,个子很高,后来才知道他的外婆正是从前的白俄,小的时候跟父母亲从俄国逃难到哈尔滨,后来嫁给了他外公。在班里,谁都知道我是他的“尾巴”,上课下课都在一起,那时候的人思想单纯,没人认为我有什么“问题”,班上好多男生也是这么成双成对的。每次他去比赛,我都跟在后面,为他拿衣服。那是多么难忘的时光!我从未对他表白过我对他的痴迷,每次他比赛的时候,我就在场下帮他拿着运动衣,闻着他留在衣服上的气息,看着他在场上矫健的身影,我感到特满足。他比我大好几岁,一直把我当做小弟弟,他的崇拜者。他常常给我吹嘘又钓上了艺术体操队的哪个女孩。要知道,大学里最漂亮,最骄傲的女生都在艺术体操队里,我边听他说,边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我想,那时他一定为有我这么一个忠实听众感到特满足吧,他从不知道,我那时的心情其实是多么难过。我们冬天一起去滑冰,夏天一起去游泳,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澡,他常常让我给他搓背,看着他硕大的阳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的感觉却十分自然。只有在晚上我手淫的时候,我在脑海里想象着他的裸体,心里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而他就在我对面的下铺熟睡。过后,我又为自己的肮脏下流的心理感到羞愧。可是白天见到他的时候,我又感到兴奋。我们大学的日子过得很开心,除了他从未吻过我。而我曾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亲过他的脸,他没有醒来,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会有怎样的反应,我不敢想,他是个百分之百的异性恋,我不愿失去他的友谊。

  他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很快就和以前青梅竹马的女同学结婚了,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怅然若失,给他去了个电话表示祝贺。我们断断续续地有些联系,毕竟天各一方,他在我心里的分量渐渐就轻了,我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前年,又听说他离婚了,去年我去北京出差的时候,见过他,看到他曾经玉树临风的身材如今变得臃肿,脸上已是一片沧桑,我心还是隐隐作痛。问起他离婚的原因,他说,他那个老婆整天要他汇报行踪,生怕他被别的女人勾引走,后来到了极过分的地步,跟踪他,弄得他都不敢和女同事讲话,不胜其烦,最后只好离婚。他当然也很关心我的婚姻大事,说找不到合适的,千万别结婚,一场不美满的婚姻就象判了无期徒刑一样让人生不如死,我答应他,不找到十全十美的,决不把自己给判了,他瞪着喝红了的眼睛对我点头说好。他现在成了一个酗酒的男人,还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想起大学时代,我对他的迷恋,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变得如此潦倒,心里一片黯然。

  我很为自己这种性倾向感到羞耻,工作后还偷偷地到心理诊所去过,要求治疗。大夫给我“治疗”的方法是,给我看许多俊男的裸照,一旦我勃起,就用电击我的生殖器。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治疗方法,几次后,就放弃了。我开始寻找其他的渠道,可没有一种能真正改变我的性倾向的,最后,我承认了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爱,我生来就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我不打算改变了,因为也无法改变。在认识小赵之前,我也有过很荒唐的经历,都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从来没有动过真正的感情。而这次,我却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塔依尔,我也解释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让我如此动情,我倒希望,我们仅仅是出于性的需要才在一起,这样我会轻松一些的,我真的真的不想陷进去了。但是直到如今,我也无法判断塔依尔是否是同性爱,我没问过他,即使我问他的话,我想他也不会承认的,因为在伊斯兰文化里,同性爱是个莫大的禁忌,如果他承认的话,意味着承认自己是个女性化的男人,或者干脆就是阴阳人,而这对于男性是最大的打击和侮辱,这是我在某本书上看来的,我想是有道理的。几年前,我去过乌兹别克斯坦的塔什干,那是个伊斯兰国家。我住在当地一家人家里,房东的儿子第一天就和我上了床,他会一点英文,可以和我进行简单的语言交流。后来他还带我去过一个同性爱聚集的场所。他结过三次婚,有四个小孩,依我看他是个彻头彻尾的GAY,但他从不承认,他认为他既和男人又和女人作爱,是因为具有更强的男性性征,我不以为然。我知道塔依尔与不少女人睡过觉,可他以前和男人作过爱吗?也许他是双性恋?算了,管他呢,只要他能和我在一起,我不在乎他是否承认,我对自己这样说。

  妹妹走后,我把所有有关这方面的书都藏好,生怕她对父母乱说,他们要是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会伤心死的。我想,大多数所谓正常人,是根本理解不了我的这种感觉的。

猫瞳 发表于 2009-3-23 02:41:45

夏天到了。夏天是我们这个城市最好的季节,白天气温虽然很高,但夜晚却凉爽宜人。街边的水果摊上堆满了各色温带水果,我们很为本地出产的各种甜瓜,葡萄,石榴,无花果骄傲。乌鲁木齐地处边远,不在中央限制公费开会的城市之列,所以夏天也是人们来这里开会最多的季节,大小宾馆都住满了外地人。在二道桥充满中东气息的民族手工艺品市场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外地人的身影,他们和小贩们热烈地讨价还价,最后一个个心满意足地抱着大堆民族花帽,小刀,披肩等回去了。出租车司机也为多宰了外地人而格外情绪高涨,日夜奔忙。夜市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分外热闹,姑娘小伙子们穿得很少地穿行其间,我们的青年长得都要比内地其他城市的青年高大漂亮,在夏天他们为这个城市增辉,我真为他们骄傲。夏天宜人的气候,热闹的人群,使全城看上去象是在过一个嘉年华节。

  夏天也是塔依尔最忙的季节,他在这段时间征战全国各地,参加各种名目的比赛。我常常在半夜接到他的电话,一会儿在北京,一会儿又在东北,知道了他在几个系列赛上拿了好名次,已经入选了亚运会的马术集训队,即将参加十月份在曼谷的亚运会。我真为他高兴,他在电话里低声问我想不想他,我说想,问,你呢,他说,想死你了,你一个人在家没干坏事吧,我逗他说,干了,谁让你不在我身边呢。他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回去好好收拾你。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还要去广州参加一次大奖赛,然后回来。我知道那种比赛是珠江三角洲富起来的农民赞助的,奖金很高,就说,拿到奖金后,别忘了请客,他欣然答应。我们象情侣似的说了许多热情傻气的话,最后在电话里吻别。

  八月中的一个下午,我在办公室接了一个电话,是塔依尔打来的,告诉我他已经回来,现在就在队里。我放下电话,向昏昏欲睡的老处长请假,他挥了挥手同意了,夏天使他的心情变得很好。我跳上一辆出租车,就往马术训练基地赶去,一路上睡眼朦胧的司机还跟我聊昨晚拉几个外地人满城找小姐的故事,我一言不发,只想快快见到我亲爱的塔依尔同志!

  我冲进宿舍楼,楼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到了他宿舍门口,我站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推门进去。他正坐在床上抽烟,看见我,扔了烟头,就扑过来,把我扔在了床上,他刚要把嘴凑过来,我低声喊,门!门!他走过去,把门锁好,一下子就把我又从床上抱着举了起来,我笑着打他,他紧紧地抓着我胳膊,急不可待地与我接吻,当我吻到他温暖潮湿的舌头,几乎眩晕。我们在床上扭在一起,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在兴奋中平静下来,衣服已经扔了一地。我们互相打量着对方,我发现他黑了,瘦了,但是,他眼里那种令我心动的光彩却依然如旧。

  我们穿好衣服,我躺在他汗水洇洇的怀里,闻着他熟悉的体味,我的身体还在剧烈地抖动,他在我的脸上轻啄了一下。接着我们问起了分别后相互的生活,抢着把各自最有趣的故事讲出来。他告诉我他有一个星期的假,然后就要去广州集训,因为那里的气候和曼谷相似。我问他回不回库车,他说时间太短,不回去了,我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心里有了一个主意。我告诉他第二天等我电话,我有一件事告诉他,他很好奇地看着我,说,不能现在告诉我吗?我说,还不一定呢,等知道了再告诉你。

  第二天,我对处长说,我有个远房亲戚从南方过来开会,我想陪他到喀什去玩两天,要休一周的假,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种事在夏天很平常,再说,我每年有十天的休假,以前从未用过。我又打了个电话给我的关系企业的一个朋友,说要借一辆越野车用几天,有个同学从外地来,我要陪他出去转转,对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可是他们平常找都找不到的巴结我的机会,说只管用,我给你加满油,你们的油钱,住宿费什么的都不用管了,到时把发票给我就行了,我说,那倒不用麻烦了。然后我又给塔依尔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一早几点在基地大门口等我。

  一大早,当我开着红色的丰田越野车出现在塔依尔面前的时候,他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我告诉他我已经请好了假,要带他去阿勒泰的喀纳斯湖玩,他激动地把我紧紧地搂住,我及时制止了他下一步的行动,远处几个正在训练的小队员已经在看我们了。

  我把车开出了城,一路上又买了些矿泉水和其他食品,就向北开去。从乌鲁木齐到喀纳斯湖大概有七百公里的路程,我们今晚只能开到布尔津县,明天才能上山。一路上风景宜人,路边大片大片的田野里,向日葵一浪一浪地推过来,直晃我们的眼睛。远处的博格达峰屹立着,依稀可辨山顶的积雪。正是丽日当空,山河如洗的时刻,让人心旷神怡。塔依尔兴奋地坐在我旁边,摸这摸那的,高兴地哼着小曲,我开玩笑地顺手在他的裆间摸了一把,笑他,怎么又硬了,留在晚上使。他说,小心,我把你按在车里强奸了,又做势扑过来。我赶紧制止,别闹,我正开车呢。我知道他很想学开车,到了平坦又车少的路段,我教他开,他真是很有灵性的人,没多久,就把车开得又快又平稳。我不禁夸他,真是我们国家少有的驯马高手,连这匹外国洋马都叫你骑得这么好,他得意地冲我挤挤眼睛。

  我们很快就过了克拉玛依,在路边的回民小吃店里吃了午饭。我们穿过井架林立的戈壁,不一会就把魔鬼城扔在了身后。已经有草原在我们面前展开,当我们看到远方钢蓝色的额尔齐斯河时,离布尔津已经不远了。

  我们驶过县城外的额尔齐斯河大桥时,时间不过才是下午五点钟的样子,太阳还静静地照耀在河上,波光涌涌。小小的县城安静而又整洁,现在已经过了旅游旺季,我们很容易地在县宾馆找好了住处。我们让总台的哈萨克姑娘通过无线电在喀纳斯湖边给我们预定了明天的房间,她很惊奇这会儿还有省城的客人去喀纳斯玩,说山上的花都已经谢了,还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我被她淳朴的表情逗得笑了起来。塔依尔会说一点哈语,不停地和那个姑娘调笑,那个哈萨克姑娘显然很喜欢他,有几次被逗得哈哈大笑,使原本绯红的脸颊更加红了,我在一边满怀醋意地看着他们,塔依尔显然也觉察到了,就匆匆结束谈话,和我进了房间。我恨恨地说,那个哈萨姑娘长得挺漂亮的,要不,我今晚给你们腾地方?塔依尔过来亲了我一下,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走,我们吃饭去。

  那天夜里,我们没有作爱。小城的气温很低,我紧紧地搂着他睡觉,听着他低低的鼾声,我叹了口气,也沉沉睡去,半夜,我不知做了个什么梦,哭醒了。醒来,看见月光正洒在了塔依尔高挺的鼻子上,我轻轻地舔着他的嘴唇,他没有醒来,而我却再也没睡着,我想,我应该好好问问他对我的感觉,以及我们的未来,而我们,真的有未来吗?

猫瞳 发表于 2009-3-23 02:41:57

第二天清晨,我们就开上车向喀纳斯湖进发。出了县城不久,就没有柏油路面了,我们驶上盘山公路,汽车开始颠簸起来。我们经过一片片正待收割的麦田,它们在阳光下一直铺向远处的山顶,宛若锦绣。这时看着山下的村庄,犹如仙境。不久,我们进入山谷,树影深深,一两枝野花开在路边,喀纳斯河哗哗流淌,激流冲击着岩石,发出巨大的声响。我第一次开车走山路,不敢有闪失,全神贯注地看着远方的道路。塔依尔吹着口哨,不时地为眼前的美景发出一阵阵惊叹。到了平缓的草原,我们停下车,钻进牧民的帐篷要马奶子喝,塔依尔永远是个受欢迎的客人,他向老人问好,和红脸蛋的孩子玩耍,也不忘和姑娘们说上几句俏皮话。我喝了不少的马奶子,头沉沉的,只好慢慢地开车,到了傍晚,我们才来到了湖边。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湖上漂着淡淡的薄雾,空气变得清凉彻骨。图瓦人的木屋上,已经升起了炊烟。牛羊开始归圈,暮色里听见牧民的吆喝声。我们把车停好,找到了我们在湖边小木屋里的房间。房间全部是用木头搭成的,透着松木的清香,整座木屋就住着我们两个人。门前有个回廊,沿着廊前的台阶,我们就来到了湖边,霎时都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住了。只见湖水静静向前铺去,颜色由浅到深,直到最远处,细浪轻拍着湖岸,发出一阵阵声音,宛如天籁。而湖边耸立的群山此时正在暮色里缄默,山顶的积雪在夕阳里反射着金红的光芒,又倒影在远处的湖水中。岸边丛生的白桦树,象一群嬉笑的少女,在湖水里投下阴影。我们紧握着手坐在岸边,没有说话,生怕说话会惊走眼前的景色。

  我们匆匆地在餐厅里吃了晚饭,我对塔依尔说,我要看湖上的月色,就又急急地赶到湖边。月亮此时已经升起在湖上了。那样皎洁硕大的月亮是我在烟尘滚滚的城市里从没见过的。湖上有水汽慢慢升腾,月光变得更迷离。我们坐在通向湖中的木桥上,手紧握在一起,脚下就是月光下细碎的湖水。这时,我低声地问他,你爱我吗?他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我想,如果真有海誓山盟的话,现在就是说的时候了,可是他却没有说出来。他低下头,把我拥入怀中,静静地吻我,好久,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眼里一点点消逝的月光,他的眼神是那样让我心动,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愿时光就此停止。就这样,我们不知道在月光下坐了多久,直到夜色已凉,而月光依然如霜。

  回到小屋,屋里的火炉已经烧得很热了。我们相拥着倒在炉前的地板上,温柔地吻着对方,在我们的亲吻之中,我们都已把对方看成了自己的影子。我们缓慢地作爱,每一次高潮来临的时候,我们都喊着对方的名字。我们仿佛被流放在一个远离人群的孤岛上,此时把对方看成了在这世界上残存的最后一点温暖,这与性无关。午夜,我们蜷缩在同一张小床上,彼此感觉着对方滚烫的身体和汗水。我急促地问塔依尔,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可是最终你会离开我。我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流在了他的前胸,最后,我已经抽抽嗒嗒,说不成话了。他也哽咽着,不停地拍着我,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别哭了,不然,我也要哭出声了。我抽泣着说你有女朋友,你马上就会和他结婚的,他说,瞎说,还早那,我哪有房子,再说,我结婚以后,我们也能这样啊。我说,不,不,只要你结了婚,我就决不找你!他沉默了,过了会儿说,我不结,我不结,你别哭了,好吗?我却一下坐了起来说,你结吧,我有什么权力让你不结婚?他也坐了起来,一把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说,你有!你有!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他哭出了声。我止住泪水,看着他的盈满泪水的眼睛低声说,因为因为我真的爱你。他颓然地抱着我,倒在了床上,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不要胡说了!他的眼泪已经湿了我的胸膛。我喊着,我没有胡说,我就是要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最后一声已经象狼嚎了。

  早晨醒来,我们的手还紧握在一起,脸上的泪痕犹在,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我们今天谁也不许说不高兴的话,不提将来,好好玩玩,他点点头。

  湖区的空气非常好,我们大口呼吸着初秋的带着草味的新鲜空气,爬上了湖畔的山峰,那里有座观鱼亭,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湖面。云朵在湖上投下阴影,就象是一朵朵绣上去的似的,湖水在阳光下呈现出不同的层次,远处的雪山仿佛在注视着我们。我们脚下的山坡上,到处是霜打后的野花,傲然挺立在秋风中,可以想象在盛夏的季节里,这里曾经是花的海洋。山上一个人也没有,塔依尔站在岩石上,张开双臂,象个孩子似的,大声叫着,我跑过去,搂着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只觉得他正一点点地远去。我们在山顶跑着,跳着,好象要把昨夜的不快挥去,但我知道,我做不到。

  在湖区的最后一晚,我们都极为温柔地对待对方。塔依尔把他的狼骨项链送给了我,把它挂在了我胸前,他告诉我,按照维族人的说法,它能给我避邪,可以给我带来好运。我们一起在浴室洗澡,我从背后环抱着他,在镜子里面,我看到了两张生动的脸,那么年轻,英俊,健康,我们是那么般配。可是我们却不能永远在一起,我仿佛看见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破碎,一点点远离,升上半空,漠视着这两个孤独的男子。临睡前,我终于听到了他用汉语一字一句费力地对我说,我也爱你,别离开我,好吗?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我点了点头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而在我心里,却深知我们即将分离。

猫瞳 发表于 2009-3-23 02:42:11

在湖区待了两个晚上,我们就踏上了回家的路。我们没走来时的路,而是走了另一条线路。从北屯走,沿着穿越通古特沙漠的公路向南,这条路路况好,车也少,我可以让塔依尔好好过把开车瘾。等到了乌鲁木齐,他就可以出师了,我告诉他。一路上的景色不如来时的路上好,到处是荒漠和戈壁,我干脆就把方向盘交给了他,嘱咐他开慢些,自己就在座位上睡了起来,我相信他的车技。过了一会儿,他把我推醒说,不许睡,我要你和我说话,不然我把车开沟里去。我只好强打精神,与他谈笑。

  过了青河岔路口后,我们发现了路边三五成群的黄羊,我让他停了车,去照几张相。黄羊们见汽车停了下来,就闪电般地疾驰而去,一路烟尘,我只能用相机的变焦镜头捕捉到它们修长美丽的身影了。

  以后的路上,我说话很少,塔依尔在一旁不停地说笑,我知道他想逗我开心,但是,一想到分离在即,我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他还没有意识到我就要和他说拜拜。要真说了,他会有什么反应呢?我想。

  过了阜康,已经离乌鲁木齐不远了,可是我却怎么也开不回去了。我把车停在路边,我们靠在一起抽烟,这时候,已近黄昏,夕阳如血,而我心正在哭泣。塔依尔一言不发,注视着我,我们相对无言,我默默地抱了他一下,上去发动了车,向灯火辉煌的城市驶去。

  我们直接去了我家,一开门,看见我妹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我回来,就问我这几天去哪儿了,打我的手机也没开。这时,她看见了我身后的塔依尔,她盯了他一眼,不说话了。我连忙把塔依尔介绍给我妹妹,说他是我们新分来的大学生,我们一起去了外地刚刚出差回来,那儿手机接不通。看出来,塔依尔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表情有些不自然。妹妹奥了一声,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做去,我连声说,不用不用,我一会儿还要送小塔,我们到外面吃。妹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那好吧,你们忙吧,我该走了,就推门走了。我刚松了口气,她又推门进来对我说,对了,你一会儿给家里打个电话,妈妈不知道你去哪儿了,都快急死了,我大声说,我知道了!那天晚上,我没让塔依尔在我家住,我把他送回了大队,又急忙把车还了回去。朋友笑嘻嘻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玩好了吗?我笑说是,就匆匆回了家。

  到了家里,我先是给父母打电话报了个平安,在电话里又聆听了父亲一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教诲,和他们打了个哈哈,就挂了电话。想起塔依尔一个人在宿舍的冷清,又赶紧给他挂了个传呼,他很快就回了过来,我说,对不起,他沉默不语,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正和队友喝酒,他突然问我,过来吧,我想你。我迟疑了一下,坚决地说,不了,我太累了,想早点睡,他在电话那头含混地说了声,那好吧,就挂了电话。

  我那天晚上思前想后,找不出我们之间最好的归宿,也许,分手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宿。我冷静地想,我们都不能毁了各自的生活,今晚我妹看我的眼神已经让我胆战心惊了。但我一定要过好分手前最后的日子,我对自己这样说。

  余下的几天,我陪着塔依尔到处吃喝玩乐。我还斗胆去了他的宿舍与他的队友们喝酒,他的队友都为他认识我这个朋友大感惊奇,对我的酒量也大为佩服,我轮流和他们干杯,塔依尔几次要帮我喝,都被我阻止,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后来隐约听见塔依尔把其他两个已经喝醉了的同屋轰了出去,我那时已经瘫在床上,人事不醒了。半夜醒来,我看见他衣服没脱,头枕在了我的床边睡着了,我推了推他,他醒了,说你没事了吧,我头痛欲裂,嗓子象火烧似的,又饿又渴,我示意他给我端杯水,他给我拿了杯水,喂我喝着,一边说,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他们全被你喝趴下了。我大着舌头说,我还想喝,喝死算了,活着有什么劲!他摸着我的头发说,别说话了,再睡会儿,我用醉眼望着他说,你过来,我们一起睡,以后你就和别人睡了。我伸手拉他,把杯子碰到了地下,啪地响了,在半夜里就如一声惊雷。这时,他泣不成声地说,我求求你了,再不要说这种话了,我已经头一歪,睡着了。

  塔依尔走的前一天晚上,是在我家度过的,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家住过的完整的一个晚上。我们没有再喝酒,也没有再流泪。我们整夜相亲相爱,没有争吵,没有抗拒,全然为对方着想,我的脖子上留下了他无数的吻痕,让我好几天都得穿着高领T恤,见者无不报以惊奇的眼光。

  第二天清晨,我们汗津津的身体还缠绕在一起,我们长长地相互注视,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空洞,思绪混乱,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他也一遍遍无声地抚摩着我的前胸,后背。我一动不动,任他的嘴唇在我的身上上下亲吻,眼睛盯着天花板,犹如木偶,心却在哭泣。时间不早了,我默默地帮他提起行李,在门口,我们象往常一样,拥抱告别,我们知道在机场我们不能够这样。他吸了口气,俯下身舔着我的脸,再一次亲吻我的嘴,他深深地吻着我,仿佛要把我整个吞下去,他的胳膊紧紧地箍着我,让我透不过气来。我们吻了一遍又一遍,才依依不舍地开门出去。

  我执意要去机场送他,反正他的队友已经认识我了。当我看着他走向登机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再次以我熟悉的眼神凝视我的时候,我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塔依尔走后的几天时间里,我根本没有心思上班,常常在办公室里发呆。老处长打趣说我的那个远房亲戚是不是个女的,让我这样牵肠挂肚,我笑了一下,这一笑比哭还难看,把他吓了一跳。

  随后的一个月,我去了长沙及成都开了几个会,长沙离广州很近,我几次都想坐飞机去广州看他,但最后我告诉自己不能如此冲动。有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橘子洲的沙滩上,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不禁再次悲从中来,在南国没有星光的夜空下,我一遍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回来后,我开始着手干我自己的事情。我决定去国外读书,我去过一个北欧国家,那里对同性爱者有着极为宽松的政策,我喜欢这种氛围。我通过因特网很快地联系了一所学校,有我北京的朋友帮忙,签证也很顺利。这期间,我也接到了不少塔依尔的电话,告诉我他在广州的训练情况,并且说,他们要提前一个月到曼谷,让马匹尽早适应那里的气候,这样他就不能给我打电话了。我说没关系的,好好准备比赛吧,我嘱咐他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发生伤病,我祝愿他拿个好名次回来,体委会奖励他一套房子,到时候就可以结婚了。他听了很高兴,说他一定好好比。我一句也没提我要出国的事情。

  十月底的一个晚上,我已经拿到了机票,第二天我就要飞往北京,然后转飞哥本哈根。我一个人静静地在家收拾行李,收拾停当后,我打开了电视。我已经多时没看电视了,出国前的各种准备工作弄得我焦头烂额,单位领导对我的出走极为不满,尤其是我的处长,几次和我谈话,要我改变决定,我淡淡地对他说,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走,他问我为什么,我无语。他好象觉察出来了什么,说你失恋了?我低声说,是的。他一下明白了似的,叹了口气走了。

  这时,电视里突然传来一个体育节目主持人熟悉的声音,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国运动员塔依尔在今天刚刚结束的亚运会马术项目马术障碍赛中夺得银牌,这是我国运动员在这一项目的国际性比赛中第一次取得奖牌,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塔依尔?我扑到电视机前,正看见他站在领奖台上,他手中挥动着花束和亚运会吉祥物,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摄像机不断地拍着他的特写,那是我多么熟悉的脸庞,我曾无数次亲吻过的脸庞!我禁不住泪流满面,默默地对他说,亲爱的,我就要走了,假如还有来生,我还是愿意和你共度那些美好的时光,假如还有来生,我一定要把今生与你没有过完的日子,加倍地欢渡!

  我妹妹和妹夫去机场送我,我们在一起没说多少话,妹妹说他相信我能过好自己的日子的,她并不为我担心。妹夫开心地说,到了那里,找个洋妞结婚,让我将来也有个黄头发的侄子!妹妹白了他一眼,他立即禁了声。妹妹示意我到一边,低声问我,我看见了你说的那个同事,他是亚运会马术亚军,我昨晚在电视上看到的,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红了脸,对妹妹说,我现在给你说不清,到了国外再给你写信告诉你,好吗?妹妹点了点头,我转身向登机口走去。
  

尾声

  我来到了这个欧洲国家,在一个小城的商业管理学院学习国际贸易,我过着安静简单的学习生活,尽量不想起国内的往事。周末时,我会去城里的同性爱酒吧坐坐,在那里,我再也用不着伪装自己的身份,尽情地和大家聊天,喝酒,倍觉轻松。
  
    我在酒吧里认识了安迪,他是个香港人,在一家大公司当市场部的经理,我们谈得很合得来。与欧洲人谈话,总让我紧张,所以在这里见到一个亚洲面孔,我感到格外亲切。安迪从小在英国受教育,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绅士气质,他优雅的举止令我着迷,我们开始了交往,我谈不上对他有多么狂热的感情,但是他令我感到安全。他在小城的另一端有所很大的豪宅,我周末时就住在那里,我们一起做饭,一起读书,听音乐。他会说一点普通话,使得我们的沟通更为容易。他问过我在中国时有没有爱人,他用了“爱人”这个词,我嗒然无语。直到有一次他在我的书里看见了一张塔依尔的照片,就再也没有追问过我。

  星期天的下午,我坐在安迪家门前的草坪上,已是深秋时节,满眼都是金黄深红,门前的小河里,野鸭与天鹅安静地在水中游弋。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从书中抬起头,猛然看见河对岸走来一匹高大的白马,马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白裤的男子,塔依尔?我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原来是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他正在遛马,冲我远远地“嗨”地打了声招呼,这一刻,我几乎以为身在梦中!

  我从胸前摸出那根狼骨项链,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想起远方的爱人,不觉已是泪流满面。亲爱的,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与你分离,是命运让我们如此。我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见到你,只希望如果真有那天,请你再为我展开你的明朗的笑容,我不愿在你的脸上看到一丝阴影,我要你永远快乐地活着。

  我独坐在暮色里,直到安迪在屋里喊我进去吃晚饭,我才慢慢地走进屋子。而此时,无边的黑暗也正慢慢地铺了下来。

FENGZ 发表于 2009-3-26 15:11:12

写的太感人拉,羡慕ING

西部勇士 发表于 2009-8-9 23:02:29

很真实,很感人,第一次看到发生在我生活过的那个城市里的故事……
页: [1] 2 3 4 5 6
查看完整版本: 《乌鲁木齐的情事》 BY 西风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