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0:59:50

《其实(日久生情)》 BY 钱十三 【完结】

“我还是个大学生。”不多言是我的好习惯,从台上下来,找我搭讪的不管是年轻粉嫩的妹妹,还是穿套装卷发的大婶,还是……各式各样的自以为帅的男人,我的回答基本上永远都是这么一句。说基本上是因为偶尔我还是会遇上几个不错的,比如眼前这位。不过我得说,极少。

“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那个长得还挺漂亮的男人挑挑眉毛朝我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笑,吉他放在脚边,端起杯子眉前一举。

再聊几句,感觉好的话,该干吗就干吗去。一般这样的晚上我不回和余晓锋纪函合租的房。虽然他们知道我私生活比较那个,也知道我是个homo,但是他们不得已在撞破活春宫时知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心理都不是很能接受。也许后来纯粹是因为我们数十年的交情,他们有试图去理解,没有歧视,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刺激他们。

“不要脸的死基佬!”一巴掌甩在我脸上,紧接着再一杯冰凉的什么饮料,我无奈地闭上眼睛,指骨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妈的,我最讨厌昨天晚上那个姓何的那种男人,明明有女朋友还要出来搞,你他妈女朋友那么剽悍就不要搞男人好不好,换了对方也是男人我他妈老拳就照脸抽上去了,可我老人家作为一个男人怎样我都不好意思对打我的姑娘动手吧。要是我是女人还能对掐一阵,并且在这种戏路中我方永远不会输。比如,我右侧后方桌子上那个女的。

“自己男人看不住还要满世界宣扬,不知道这年头没魅力的女人智商都活到哪里去了。”她的脸藏在灯光后面,声音像一只慵懒的猫。

“你说谁贱货!”

我叹了口气,智商的确不知道活到哪里去了。

“我没说哪个贱货贱货。”

你看,掐上了。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次!贱货!你护着那死同性爱干什么?你他妈自己也是同性爱啊?怎么恶心的人那么多啊!”

说时迟那时快,啪啪两声,干净利落,蓝色的灯光下都看得到女人精致修饰过的脸上两个精致漂亮的掌印。

“我,最,讨厌,别人,说,死,同,性,恋,这个词。”剽悍女人一字一句地说,手一甩,完全被实战打懵的对手应景地摔在一旁。然后乒棱乓啷一阵踉跄,随着几声咬牙切齿低声的“你给我记住死贱货”之类的台词,配角就下场了。

然后剽悍女人出现在吧台灯光下,朝我一笑。

于是我也一笑。Dence递给我一张纸巾,他是这个G吧的调酒师,我们保持着良好的客人和服务生的点头之交。

“我叫鄢冉,你呢?”漂亮的,剽悍女人说。

“我叫林遥。”

我和余晓锋,和另一个大学同窗汤艾有一个乐队,我主唱顺便弹弹和音吉他。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鼓手——说要合适是苛刻了一点,首先要求技术要过关,然后还得长相过去……这是汤艾要求的,他坚持我们应该是一个美型青年BAND,他执念的审美也许跟他也是个HOMO有关吧,我认识的圈内人都对外貌有不同程度的挑剔。

并且另外如果那人对HOMO有一点歧视不认同或者鄙夷表现出来,余晓锋就会要他立刻走人。

有些时候我很感激他,毕竟是发小的兄弟。

然后此人最好还人品比较优秀,跟我们组织一样喜欢GREEN DAY,THE SEX PISTOL,NICKELBACK,NIRVANA,喜欢抽中南海,寿百年,喜欢大卫林奇和芬奇,喜欢盖尔加西亚,喜欢本尼西奥德托罗……还有,能忍受由于GAY在学校小范围内臭名远扬的鼓手,毕竟真的不多。

事实上,我坚持认为我们的音乐是不错的,前途是光明的,出道前的艰苦奋斗是必须的。我们三个为了一百来块钱整天翘课从东城跑到西城泡地下酒吧争拿一点表演机会,排练写歌耽误学习挂课也毫不在意,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我们都是真正喜欢音乐,喜欢,所以想要靠它过活。

除了汤艾是个二世祖,我和余晓锋条件都不是很宽裕。除了跟BAND唱,我倒是经常自己扛琴打几晚零工。那一点每月供给过活都基本,我需要钱租房,租排练室,租混音室,买CD买DVD买烟买酒,买琴,我需要钱来夯下我离开大学成为乐手的道路。所以我需要在我常被成为漂亮的脸上化一点小妆,比他们都更努力地泡夜店打工,我才有广被搭讪的机会,也才有了被女人扇耳光的剧情,也才,有幸结识鄢冉,这个拿钱烧来开G吧的女人。

也才得以把BULR GESTURE当作据点,甚至后来做到当压场乐队。

也才,认识了他。

“遥遥,别急走,陪姐喝一杯。”我唱完两小时刚从小台上下来,那个永远像猫一样懒洋洋醉醺醺的女人就高高扬起白皙的手臂,叫我的小名。

“你不要再醉了好不好。”我无奈。咦,好像我经常无奈。

“他妈的,莫使金遵空对月,人,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婆妈起来?姐今天不爽,叫你陪我喝杯就喝杯!”鄢冉啪地把一杯杰克丹尼戳在我面前。好嘛,上洋酒她一般是不算我钱的。

“操他娘的,一把年纪了,装什么处……说看不上就看不上嘛,妈的你不屑老子不要来老子店里啊……日,有钱怎么的,娘不少那点酒钱……客人,客人了不起啊……看不上老娘,就不要……看……我……谁……谁他妈又不是我愿意相……的……老头子……妈的……又不是我……”鄢冉嘴里骂骂咧咧的,“操”,“日”,“干”不绝口,人倒是已经斜在吧台上了。

我除了无奈还有什么?呷着烈酒,我顺着鄢冉涣散了还执念的眼光看过去,那一桌人,那一桌酒,的确,作为老板,你赶他们出去就太不明智了。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搂男人的搂女人的基本各占一半。我无聊,一个一个看。嗯,西服衬衫的,过气牛仔服的,夹克的,荧光背心的……我抖一下,朋克三色头的,BURBUERY帽的,长发飘飘的……呃,那是女人。搂着长头发的,勉强分辨出来是粉红衬衫的那个,那腰肢,那胸膛,好身段……我视线往上扫,顿时庆幸自己今天戴了隐形眼镜。

好一张侧脸。英挺的鼻梁,修长的眉,上挑的细眼,隔着远都几乎可以分辨的长睫毛,薄薄的嘴唇,嗯,虽然漂亮,可是薄唇男子皆薄幸啊。再看那微凸的喉结,精致的锁骨,光洁的肌肤……作为一个HOMO,我吞了一下口水。

那个男人好像察觉了被人视奸,扭头朝我的方向懒懒看来。我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我幻想空中出现了兹啦兹啦的火花。

然后他翘起嘴角,挑衅地一笑,搂着旁边长发飘飘的手往腰线更色情地滑动了一下。长发万分娇媚地斜眼看他,然后两人头凑到一起旁若无人地热吻起来。

妈的,这是干什么?你不是HOMO吗?那挑衅的笑又是什么意思?我下巴一抽冷笑起来。我的同类其实多少都是贞操观念不太严重的人,你现在搂个女人又怎样,有多少以前只跟女人上的大叔,请过我几杯酒以后就轻易神魂颠倒。

大叔?我摸着抽搐的下巴干笑,这种穿衬衫西裤的,在大学生眼里看来还真是大叔呢。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0:59:57

“遥遥,帮姐一个忙。”鄢冉约我出来,用逼宫的目光死瞪着我。

“除了卖身,尽管说。”毕竟姐现在是开我工钱的老板。

“后天晚上,我生日。”

“生日快乐。不过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别人问你生日,永远十八岁的姐姐。”

“不是这个意思……”鄢冉把乱蓬蓬的卷发抓得更乱了,一脸弃妇相:“我家……我爸爸声称为了我生日,给我开了一个所谓他妈的酒会……操,老娘我守着BAR什么时候想喝不行……哎呀,反正那个人会去,你跟我去,装我的男朋友!”

我眼睛差点瞪出来:“不是吧你?要我嫩牛吃老草?”

回答我的是一巴掌:“去,不去?!”

“去。”我无语了,这位毕竟是个大小姐,有钱人家的剧情我是一向懒得参与的。我天生是个演草根人物奋斗剧的材料。

可是……

“姐,这剧情会不会也太烂了一点……”我穿着极不自在的休闲西装,挎着难得化着淡妆——我是指这婆娘一向只画黑褐蓝红色眼影的平时相比——的,一身前后左右开衩的礼服的G吧老板娘,听她讲解听得五官抽搐。

“他妈的,要不是我知道烂,我会更烂地找了你来装我男人吗?!你自己看你,瘦鸡巴猴样的,看上去毛都没长全!是人都知道你满足不了老娘我!”鄢冉甜甜笑着狠狠瞪我。

我吸气,吐纳。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特别是不能和没跟我上过床的女人见识我的能力……

我看看女人,遥望一下远处谈笑风生的,那个,被撮合和这婆娘相亲的鄢家伯母牌友的麻友的球友的驴友的……的儿子,那个,第一次见这女人就不屑地说:“你这种货色我妈竟然也看得上”的杨姓男子,那个,本城最牛掰娱乐经纪公司星光娱乐最年轻的一部经理,那个,英俊挺拔事业有成极其被鄢家二老看好的托付终身者……

我再看看受挫后酗酒数日爬起来叫嚣要报一箭之仇的女人,为二老掬一把同情泪。

反正我的出现只是负责让鄢家人用挑剔鄙夷的眼光打量一下,让一群热心脸上粘痣痣上粘毛角色的中年妇女们事业受挫一下。谦恭微笑着在所有认得我的人视线中告退以后,我端了一盘子半冷不热的吃食,悠哉游哉撇着八字部靠到墙边开始塞胃,顺便百无聊赖一下周围有没有散发同类气质的顺眼人群。

看得索然无味,往后墙一靠,险些空翻。

拨得云开见月明,我往那阳台上一看,好嘛,极品都在不见光的地方养着呢。

慢,再看,此极品眼熟。

不穿粉红衬衣,改了一身得体西服。不亲长发飘飘,叼着一根细烟吞云吐雾。看来这人是那杨姓男子被邀请的产物了?好吧,如此月色,美人你我孤家寡人……就别怪我一时起了色心。

“喏,喏,就是那个。”我偷偷摸摸扯来鄢冉,含蓄一指,两人视线弯弯曲曲爬过人群,爬过落地窗,爬过落地窗帘,粘上大露台边上凭栏抽烟那位好汉。

“他?”鄢冉收回眼睛,挑了挑眉毛,“你好眼光,他也是个弯的。”

“是吗?你认识?”我莫名兴奋起来。“可是我上次见过他女伴?”

“姓杨的的附加产物。”鄢冉提到杨氏一脸狗屎表情。“呃……那么说吧,他应该是个双的。他是找女人没错,可是反正我知道他至少有过一个男朋友。实际上,他在我店里也钓过凯子,”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谁?”

“纪函,”她的说法让我小惊。

“纪函是去店里找你和余晓锋,他没戏。”鄢冉臭着脸继续,“据说他公司里也有人议论他,是说他以前经手的艺人,红过一阵子。不过只是议论,这种明星八卦的无聊问题。”

好嘛,看来也是个没什么贞操观念的人。

“我喜欢。”我拉住她的手,两眼放光。

“哦呵呵,我就知道你有性趣!”这女人把性字咬得特别重,“实话告诉你,他身边的也有跟我问过你,说是他问的。”

“是吗?问我什么?”

“问你叫什么,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说不是。然后问我你是不是很喜欢唱歌,我告诉他你是玩BAND的,就这样。”

噢……我满意了一下自己的眼光。换了是在店里,不带人介绍背景我直接过去请他buy me a drink了。不过这位既然出现在鄢冉家宴上,不得不防。

毕竟,我叫鄢冉一声姐。

“妈的,问那么多干吗啊?想认识啊?去啊,我父母他妈的可不会认识这种道上的。我不记得你他妈什么时候钓凯子有这么婆妈啊!”

姐……我刚在心里叫你姐来着……

于是……

“你好……”我脱了西服外套,扯开三个扣子,卫生间里把自己发型稍微恢复一下平时的审美,缓缓步入高层酒店流光逸彩的露台。

“你好。”他向我转过半个身子,挑起一边眉毛,半眯着眼睛,表情妖娆……呃,我是用了这个词没错,妖娆地看着我,说。

“我们见过。”真是废话。

“鄢冉店里?”

“对。”爽快人。

“哦。”不会吧,沉默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为了美色我今天就不矜持一把。

“难道我知道你的名字?”竟然给我装。

“我不介意告诉你一次,我叫林遥。”我直视着他,他显然明白我的意思。有人说过我正脸直视对方时的样子很有魅力,我试用过无数次,但愿这次不要失败。

“我叫苏游。”他笑了,笑容很美,耶~于是我也笑。干笑。

苏游抽完最后一口烟,看也不看把烟头从二楼弹了下去。然后还是不说话。无边眼镜的镜片后我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看着我,所以我就很放肆地打量他。他应该有三十岁了,那么皮肤保养得还真好,像上了釉一样细腻。他的鼻梁真挺,是不是隆过啊。他的嘴唇好薄,真想一口咬下,含住,吸吮它,挑逗它,吻得发红变肿……

“你在想什么?”

看似神游天外的苏大叔低低沙沙的嗓音唤回了神游天外的我。天啊,只是看他的脸,我下面就有反应了,过紧的牛仔裤包裹下我甚至感受到我的命根动脉在突突地跳动。

“想你。”我直接地说。

“想我……还是想我怎样你?”我受不了,他的声音太性感了。这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发誓。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镜片,觉得自己像头狼一样。然后踏前一步,做了最符合我心境的事,狠狠吻了过去。

苏游比我要高。我稍微仰起头,手攀上他的脖子和肩膀。我用尽我能表现出最好的技巧挑逗他,撩拨他,虽然实际上用不着我挑逗,他很快做出回应,揽着我的腰,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横冲直撞。我也用力地吻他,吮吸他的舌头,手指插进他头发中揪着,全身都贴向他的正面,任他的手臂渐渐箍紧我的背。

半晌他才放开我,我们俩的嘴唇都肿了,普通人接吻不会那么用力的咬吧?

“我们去哪里?”我说,刚才靠得那么紧,彼此的反应都骗不了人。他果然也是同类,直觉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我家。”他促狭地抿嘴笑了一下,转身朝楼下走,拽着我的手。

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大,很暖和。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1:00:07

显然苏游也是个中好手,他的技术很好,空床有一段时间的我昨晚得以痛快地释放了多次。他是那种在床上会把一切做到最好的人,经常吻我,吻技高超,我们都很享受。甚至导致第二天我离开那公寓坐上地铁千里迢迢返回学校附近,像往常过夜一样连个电话都没有记时,有点莫名惆怅。

想他,不是想念他。作为一夜情对象,此人不仅只有皮相漂亮,一切都堪称完美。

好久没有那么有感觉的吻了。我闭上眼,昨晚酒店露台上,他手臂搂上我那一瞬间,几乎全身酥掉。

不愧是“酥油”大叔……

砰的一声,显然一个庞然大物砸在20块钱一天散发着霉味的地下排练室小门板上。考虑到这门板据说值200块,我和余晓锋的穷人小心肝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三抖。

所幸门还是以正常方式被 吱吱呀呀推开,浑身散发着怨念和颓丧的纪函小伙子蹒跚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操你小子又喝酒了?”余晓锋放下琴过去,纪函一屁股坐在小破椅上。

“他妈的,老子心情不爽。”纪函很少说粗话,看来的确是不爽。

余晓锋搔搔头,看看我们,汤艾放下贝司,说:“我去买包烟。”

“哦,”我说,“我去买啤酒。”

纪函抬头朝我一笑:“还是遥遥懂事,今天跟爷喝个痛快。”

“呃……”我这不是只是想找个借口出去么,余晓锋这个奶爸比较适合安慰人,我老人家不擅长这个。

“别喝。”奶爸严肃地制止我。

“那我去买瓶水。”于是说完我迅速闪人出去。

我一瓶水买了二十分钟才回去,踏着媲美水上飘的脚步走到小破门边,我屏气一听……好嘛,还在倾诉呢。

我叹口气,回头想走。奶爸你辛苦一下。

不巧里边飘出的一把声音像雷一样把我轰到。

“他妈的,他明明是喜欢男人的……为什么就说对我没感觉……”

雷了,雷了,纪函,也是同性爱?

“大惊小怪。有同类的地方,同类容易集聚。”买烟归来的汤艾拍拍我,老江湖地说了一句。

晚上十一点我准时推开BULR的大门。老头子上个月又没有打钱,我银根现在紧张得紧。虽然鄢冉要求我来独唱的时间比较变态,可是为了钱,老子奋斗了。

洗手间里画个黑色眼线,抹上能显得我嘴唇更诱人——杀千刀的柜台小姐语——的透明唇彩,插电,调音,摆好POSE,我哀哀怨怨一低头,开始唱。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出我们心肠的曲折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

苏打绿的歌是我比较擅长的,我的声线不够沙哑不够MAN,倒有点吴青峰的气质。并且他的歌挺合适吧里独唱。

唱完一曲,掌声响起。我微笑,酝酿,准备下一首。

这时侍应过来给我一张条子,我展开一看:就算寂寞把整座城市绑票,我也不会奔跑。下工以后,请你喝咖啡。苏。

我猛地抬头,果然,对上不起眼角落桌子里一双炽热的眸子。我笑了。

“三更半夜的,打算去哪里喝咖啡?”时间一到,我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地从台上蹿下来,把自己砸进他旁边一张沙发,闪烁着眼睛看着他。

“我家。”苏游露齿一笑。

“有很好的咖啡豆。你上次走得太急,不然就给你试试。”苏游说。

“哦?”我学他挑起眉毛:“上次真是遗憾啊。”

“对,所以我不想留下遗憾。”

后来我就跟车到了他家。

苏游开一辆黑色奥迪,再进那个散发着苏游身上气息的几十平米地方,我还是只来得及瞥到高层公寓落地窗外的夜景,就被他一把拽进卧室,压在床上,嘴狠狠地堵了下来。然后三下五除二,一阵纺织物摩擦的声音,我就精赤条条双腿大张地躺在他的身下。

“你跟周星驰学过吗?”我嘴角抽动着看着他。

“啊?”

“那个,是不是就是江湖上盛传的宇宙超级无敌速效扒裤手?”我用下巴指指他修长秀气的右手。然后他的眼睛很不良地眯了起来,轻柔地握住我下面所谓“最脆弱也最坚硬的部分”。

“这个,你不是要请我喝咖啡吗?”

“那么有精神,还需要提神吗?”苏游一边套弄,一边反问我。

我仰头无语,任他继续上下其手。

苏游射的时候,从后面紧紧抱住我的身体。他的脸落在我脸颊旁边,温热的呼吸吐在我的耳廓边缘。下身传来阵阵颤栗的快感让我大脑不是很能认真思考,耳边的搔痒又让我情不自禁扭动身躯,听不清他高潮时的呢喃自语。

完事以后,他抚着我的脸,我抬起手攥住他的手指,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本来以为他装傻一下,说“什么说了什么?”或者“高潮时说的话有意义吗?”可是他说:“你化妆真难看。”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工作需要。”

“工作有需要你勾引男人吗?”

“如果这也是工作的话,我不介意。”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问我胸中隐隐有点怒气。我虽然没节操,喜欢到处跟男人上床,抠门,不放过任何可以赚钱的机会,但是我有底线,我坚决不卖。

我知道我要是肯,自己的身体值一个好价钱。可是我无法接受。就算酒吧里大叔趁我放下餐盘捏我的屁股,即使在我裤子里塞上一张红色人民币,我也会当场黑脸。

即使是一夜情对象,不对眼的,聊几句不合的,我也会谢绝。

可是为什么,我又说了倔强的反话?

果然他有点不高兴了,“哦?是吗?你这个工作赚得多少钱?”

“多少都是钱,大爷,我便宜你两次了。”

“以后,”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不许跟别人乱搞。”

“你凭什么管我啊……”

话没说完,被狠狠吻住。

不可否认被那么说我有点心动。

第二天苏游给我了一张他的名片,很简单写了个星光娱乐公司,第二策划部,然后一个手机号一个msn号。

我笑纳。他是个聪明人,我跟他没有必要扭扭捏捏问:“你怎么知道去BLUR找我啊”或者“你有事尽管打我电话”之类,我们不过多了可以找到对方的方式,是吧。

甚至那时我还在把我们的关系定义为比较和谐的床伴的。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1:00:15

我站在自动取款机前,看着上面的数字发愣。

好吧,我知道我成年了,我知道你恨我,可是……

连续三个月家里没有给钱,单靠唱唱歌贩贩碟我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看来还得再找工作。期中考试刚过,现在功课还不是特紧张,我可以从课堂上挤出来的空余时间还比较多。

又叹一口气,我发觉我现在不是经常叹气就是经常无奈。

后来汤艾给我介绍了一份好工,在一家日本人开的日本料理店,刷盘子。

那老板比较变态,像一些商界传说中一样,要求我们每个盘子手刷七遍。七遍,手一直泡在掺了洗涤剂的水里,时近深秋,我的天呐。大和民族资本家啊。

报酬不错,我奋斗了。

“林……遥?”刹车声,好听的嗓音,我疲惫地睁开眼睛。

“苏大叔?”我吃力地问。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降温了,还穿这么少?不回学校?”苏游连珠炮地问了我一串。

“打工到太晚,没有班车回去了。”我笑笑说。每次厨房帮工的都最晚下班,该死的资本家制度。说实话,在长椅上过夜不是第一次了,滋味的确不好受。

“走吧,去我家。”苏游不由分说打开车门。

“谢谢。”我竟然感到一丝暖意。

事实证明,苦惯了的穷人体质连被疼的资格都不太有。也许是天气太冷,我穿太少,突然被拉上车暖着,拉回家拉上床抱着冷热刺激;也许是手在水里泡太久,总之,我感冒了,并且开始发烧。

“38度6……不算太高。”苏游从我嘴里拔出温度计,松了一口气一般。

“小意思。”我笑笑。“不过今天这课我就不想去了。”

“那就别去了。”苏游说。“在我这休息吧。我去上班,冰箱里有吃的。”

拿药来叮嘱我吃下,大叔就急急穿上西装壳子奔走。

关门声一响,我就努力一个鲤鱼打挺从被子里起来,旋即一阵眩晕。妈的,男人也没用,病的时候还真是麻烦。不过我今天还有答应帮碟店的小张去发货。这也是林氏特色服务之一,一栋一栋学生宿舍转下来,私下了解明白你们要什么碟,多邪门的都有,然后帮你们去要货,当然都是D9的盘,价钱要贵一点,呵呵学生仔,我赚你们一点钱不容易,呵呵小张,我帮你整出那么多货不容易。这点差价,三百张盘就是三百块,好歹够我节省一点喂自己一段时间。

做学生工作,重要的就是信誉。我七手八脚穿上衣服,三步两步蹿进电梯,顺手抱了一整袋吐司面包狼吞虎咽。先辛苦一阵,等到衣食无忧了,我老人家再清闲闲唱唱歌。

一个上午下来我明白一个硬道理,病来如山倒,勉强不得。

下午正好到市区一家老相好店里出货,看看表三点半,到晚上打工还早,我决定再到苏大叔家睡个回笼觉。还好我出门时把他信箱下的备用钥匙抽了来,这些白领藏钥匙的地方还真没创意。

一片漆黑。

他狠狠打我耳光,毫不留情面,左一个,右一个,左一个,右一个。我脸都肿了。

“我没有错!喜欢男人又怎么样!”一身铁链皮环的初二学生尖叫着跑出去。

刮大风,下大雨。

刺耳的刹车,刺耳的尖叫。

她满脸血被从车下面拖出来。

“不用看了,其实她不想见你。”冷冰冰的中年男人。

第一次和男人上床,好痛。我眼泪控制不住流出来。

“长得像个骚货,他妈的装什么处!”

爸爸,不要打我……

我猛抽一下惊醒,坐起来,一身大汗。

“醒了?发汗了,哎,退烧了,还好。”一张俊秀的脸猛地凑近,温暖的手覆上我的额头,摸了一手湿湿粘粘的汗。

“罗嗦啊。”我摆开他的手,抓过自己的手机,扫一眼,没有新来电。很好。再扫一眼……

“八……八八八八点半了?!”我尖叫起来,蹦起来就一步跨下床,“迟到了迟到了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急别急,”苏游箍住我,“不迟到,我帮你去说了。”

“啊?说什么?”

“你……就在那天见到你后街那个日本料理店打工吧,我去找老板说,你病了,要请假。”

“他答应?”日本资本家那个老狐狸。

苏游沉默一下。

“说实话,遥遥,我回来看到你在睡觉,就去那里说你是因为感冒请假,老板就说……感冒容易传染,你又是负责清洁工作的,假不用请了,以后也不用去上班了。”

我眼珠差点瞪出来。

“工钱他开了给你,在这里。”苏游拿过几张钞票。

“他妈的你他妈给我做了什么好事!”我吼起来,“你他妈的知不知道那洗个碗一天60块有多难得!你他妈知不知道老子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你他妈没事给我装什么好人!你他妈……你他妈自己有钱不要不把别人财路当回事!”

吼完我自己都累。苏游一阵沉默。

“你很缺钱?”他冷冷地说。

“是!”

“要多少?我给你。就当你陪了我两个晚上的小费。”他开始掏钱夹。

“一千,够不够?你值那么多吗?”他嘴角的笑很不屑。

不等他说完,我干脆利落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摔门就走。还不忘捎上我应得的刷碗钱。

走出那公寓,我脚步还是有点虚。貌似一天没吃饭了。我点点手上几张钞票,苦笑,虽然大和民族资本家是抠门,是假正经,但是资本家还是有点职业精神,该给的一分没少。

我抬头,看上面灯光,数不清他在哪一层。又怎样,反正,他不会靠在窗口看着我。

我朝天比个中指,扭头很潇洒地步行离去。

只顾着肚子饿,就忘了他刚才说“你值那么多吗”时胃里一阵绞痛吧。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1:00:27

坚持一段时间,不买碟不买酒不买烟,天天在食堂吃管够饱的饭,撑过这一阵子,连下个月房租都要留够,才能稍微放自己一下假。

毕竟是,的确,我缺钱。

今晚有鄢冉BAR里的工作。她算是出手比较大方的,两小时两百一十块。十块钱是为了让我们三人好分加的零头……站到小台上,打下灯光,我回头和晓锋汤艾对望,数,一、二、三、GO.一把扯开黑色皮衣衣襟,里面是赤裸的胸膛。下面很多是熟客了,很给面子地跟着尖叫,扭动。

这种情况下我比较容易high,很多高音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唱得出来。虽然一个人唱和一个乐队唱得钱总共是一样,我还是喜欢和晓锋他们一块。

很快,大家都出汗了。照惯例,最后一刻钟都是比较柔和的曲子。我也在高脚凳上斜坐下。这时侍应塞给我一张条子。

“今晚最后一首点歌。”我摇摇纸条对着场子笑,“看看是什么。”

小情歌。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那字迹却很熟悉。

他以为我会怎样?说谢谢,对不起,没关系?这表示什么?服软?我不出声地冷笑一下,示意晓锋他们停,把吉他抱上膝盖开始唱,懒洋洋地。

然后再也没有朝场子看一眼。

散场才发现纪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要的扎啤,没精打采。不过看到我们还是牵出笑容说了声:“今晚不错。”

我们一行朝门外走,我在中间,肩膀冷不防被拍了一下,鄢冉说:“小子过来,说点事。”

“你们先走。”我跟纪函说。

“你们门口等他一下就好,很快。”鄢冉说,一副女老板的口气。

其实我清楚地看到纪函脸上不耐的表情,可没开口。凭直觉我觉得他上次醉跟这个BAR有关,但是既然余晓锋都叫我不要多问不要多想,我就假装我没有想。

“什么事?”

鄢冉还先不说,拉我到吧台后比较隐秘的角落:“你最近是不是缺钱?”

“呃,是。比较紧张。余晓锋跟你说的?”

“先拿着吧。”鄢冉把一张卡放在我手上。“别紧张,姐没别的意思,我不说就当是借了,这肯定是借,你要是实在周转不来,就用。还行,你也可以不动。”

“姐,我不……”我从来不向人借钱。我想说。

看她的脸色,我却觉得我忽视了什么:“这卡不是你的?”

鄢冉怔了一下,也许倒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而是奇怪我那么快就想到。“对,是苏游叫我给你就说是我借你的。”

“那不用了。”

“遥遥,听我说,”她摆出长辈架势:“我大概也猜得出他说了什么你不高兴,你冷静点想,他帮你辞了那辛苦的工作,照顾你生病不让你去,也没有恶意对不对?别怪我直,你平时过得那么乱七八糟,他问你句你做不做MB也是……不说情有可原,至少不是太出格吧。他知道你缺钱,给你你不要,还特别跑来找半点不熟的我,要我以我的名义给你就是怕你不收,也是为了帮你对不对……”

“好了好了,姐。给我吧。我拿。”我最烦听人给我讲道理,谁也不行。拿了怎样,爷动了一分是孙子。

“对嘛。”她卡丢给我。“遥遥,看样子人家是个好人,怎么钓上的?”

“好人?”我笑骂,“好人能轻易被我钓上?”

出来以后我刻意看了一下,苏游不在BAR里。路上也没有停他的车。

纪函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他在这个吧里碰到些不愉快的事,所以对老板娘也下意识反感?我故意开朗状搂他肩,却被小心地滑开了。

哎,说了我没有奶爸气质。

第二天我就找出那张名片,打电话给大叔。

“你好哪位?”苏游的声音还真有美男子气质。

“我是……林遥。”

那边静了一会。

“怎么,少爷不生我气了?”他开玩笑问。

“大金主,我哪里舍得生你的气啊?”

又静一会,的确这对话不好连续下去。

“想见我?”

“呃……”这的确是我的初衷,可是为什么从他嘴里问出来,味道就不一样呢?“我是要见你。”

“说吧,什么时候,哪。”他倒是爽快。

“现在吧,你到X大东门来,我在附近等你。”

挂了电话,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回荡。

的确,我找他是需要见他,注意,是需要!可是他问我想不想见他,怎么感觉就那么暧昧呢……

并且,我好像,还真是挺想见他。

中年男人办事效率真是高,我们学校那么偏僻,他只花15分钟就到了。车在我跟前不偏不倚停下,摇下窗,苏游笑嘻嘻地说:“上车,顺便一起吃饭。”

我脸抽搐了一下,约本少爷约得那么霸道,有种。

不过好像我还不反感。

找了个餐厅二人桌坐下,我和对面那张精致的脸对视。他的确是跟我扯过关系的男人中最好看的……脾气最好的一个。

反正没有人会在半夜路边发现我,带我回家,照顾发烧的我,被我打了一下以后还愿意借我钱。

到这个时候,他说我卖时的刻薄倒被忘了。

“这个,你的吧?”我掏出那张牡丹卡晃晃。

“是啊,怕你又犟,叫她说是她的。”苏游笑笑,很爽快。

“其实……”我想了想,酝酿一下怎么遣词造句。妈的,怎么没见他时,想好的很酷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你没告诉我密码,我怎么取钱?”结果我竟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噗哧一声喷出笑来。妈的,好笑啊?你以为电视剧那么酷啊,给张卡说随便刷,现代金融机构保全措施是很完善的好不好。

“这样你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啊。”苏游说,脸上带着狡黠的狐狸笑。

妈的……

好像上次是我在那张漂亮脸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吧……为什么你要先服软呢……

酝酿半天,我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苏游的嘴角翘起来。

“可是,”我又说,“我真的不喜欢无缘无故接受别人帮助,这样好像显得我很没种。我自己又不是不行。”

“你还在读书,能挣多少钱?有时候你也可以偶尔不那么倔强。”

“对我现在来说,挣得多少都不够。都是一天几十块的散工。”我苦笑一下。

“你要多了干什么?家里不给吗?”苏游翘起的嘴角慢慢放下来。

“我家里的事,没必要多说。”我给他来一个干笑,不能显得我很苦。

然后他也就没再问。

苏游送我一直送到合租的破房门口,要不是我拦着几乎还想进去。我手臂格住他胸,压低声音说:“我舍友对我的……性取向不太能接受,帮帮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实话。

不过他没多问,笑笑走了。我发现我不想他问时就不问是他不错的优点。

“回来了?”余晓锋不在,纪函从房间走出来,睡眼惺忪地叫我。

“显然。”

纪函走到窗边往下看,我似乎可以想象苏游正从楼道里出来,嘀嘀一声开锁,坐进他的小奥迪。“纪函……”我叫一声,欲言又止。

“遥遥,”他没回头,“那个叫苏游的,你认识?”

果然,我的想象力真写实。

“上次在吧里,他点你唱歌……”纪函自言自语一般,“他以前……搭讪过我……。”

我持续干笑。

“他……和杨翊骅是同事吧?”

“嘎?”从他嘴里出来这个名字,我懵了。

虽然我有不好奇的好习惯,但是再次看到纪函固执地撇开脑袋不跟鄢冉对视时,我忍不住了。

“姐,你现在和那姓杨的还有来往不?”

“哪个姓杨的?”鄢冉懒洋洋。

“杨翊骅。”

“他?!怎么?!干什么?妈的你见到他了?我就知道妈的你老跟姓苏的搞在一起少不了再看到他,妈的这人见多了会得眼癌!”火药……我不慎给点燃了。

“我问一下……别激动。还有,我他妈没老和苏大叔搞在一起好不。”她提到苏游,我不太自在地吞了一大口啤酒。说真的,上次以后我倒是很久没见他了。

“那人不错的啊,怎么,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中年男人的么?”

“他才32岁。”我不耐烦打断她,“说正经,杨翊骅……是不是GAY?”

“唷,敢情是换目标了啊?”鄢冉挑起眉毛,姿势很像苏游。“那个也就看起来皮相不错,人是指定没有姓苏的好。怎么?”

“操,我他妈对他没有性趣。他是不是啊?”

“是,不是至少也玩,不然干吗在老娘店里出现。喂,你家的来了。”鄢冉抬起手软绵绵地一挥。

我回头看门,进来那个,可不是苏游么。挺久不见,看样子益发滋润了嘿。

“啤酒。老板娘。”苏游在我们旁边坐下,神清气爽地。

鄢冉狠狠瞥他:“老板姐姐!怎么着?这才想起你小情儿呢?人家可是惦记着你呢大叔。”

苏游冲我一笑:“你想我了?和上次分开没多久啊,才一个星期。看来你果然比你装的喜欢我。”

“去你妈的。”我瞪他,喝酒不语。是啊,其实距离上次见他,的确才一个星期而已。

“抱歉了,跑一个项目去了趟S市,公司人资闹了点小矛盾,最近抽不开身。想我没?”他手攀上我的腰一搂,我打开他。

“你老几啊,轮得到你被我想?小爷我勾勾手指,陪我的人前仆后继。”

“噢,”他手不屈不挠攀上来,还用力了,“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得再跟别人乱搞。”

“凭什么啊你?”我嘴硬,其实我真的没再和人搞过,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他妈肉麻不肉麻?!我这个女人都受不了了!操。”鄢冉的泼妇吼搅乱了我们之间有点尴尬的电波,我还挺感激她的。

“可怜的孩子,今晚跟我回去,别传出去说我苏游满足不了你。”他朝我眨眨眼睛,手放在我腰上搂稳了。

我还真不反感被这么做,可是我听了有点不舒服。

这时音箱里传出来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熟悉的前奏旋律,许巍的执着。可是那声音那人有点出乎我意料。

是纪函,他虽然也常泡BAR,常唱K,但是我不记得他有像今天这样现。

实话说,他唱歌不错,虽然是流行歌曲的调调,但是嗓子比我好那么一点儿。他不喜欢摇滚,所以我们的乐队没参加,不然我其实应该是专职吉他。也是因为那时汤艾说:行了,反正大学生乐队对唱功的要求不高,差不多行了。

可是职业乐队的主唱像我这样,不太出众吧?

我们默了一阵,然后苏游问我:“这个是你的室友?”

“你连这也知道。”我懒得装吃惊。

我看到苏游看了一眼鄢冉,不过鄢冉没在看他。

有问题。

晚了我跟余晓锋含糊说了一声,让他们先走。出门后直接上了苏游的车。别说,一个多星期没泄火,看到他我还按捺不太住。

第三次,三次的话,不超过我对自己混江湖的限制。

期间苏游让我先上车暖着,自己又跑回店里。我隔着两层茶色玻璃还是能很清楚看到,是纪函把他叫回去。纪函样子有点激动,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我看到我朋友的样子,现出颓丧。

“纪函找你什么事?”我尽量用“我只是随便问问”的口气问。

“没啥事。”他挂挡,倒车。

“纪函和鄢冉有什么事?”

“不知道,没什么事吧。”他口气比我更随便。

“纪函和杨翊骅什么事?”

默了,苏游开始正视我。果然有戏。

“你怎么认识杨翊骅?”

“其实我不认识。”如此这般,我把鄢冉和杨翊骅的关系稍微透露了一下。

于是苏游想了一下,说:“你那朋友对翊骅有意思吧。”

“什么叫‘有意思吧’。”我对这回答不甚满意。

“……因为他搭讪过翊骅,也搭讪过我,可是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哦,的确不像。当初纪函第一次见到我和凯子接吻,脸上表情像见到屎一样。

“那你猜得到刚才他跟我说什么吗?”苏游一副好笑的表情:“他问我他唱歌怎么样,有没有做艺人的潜质。”

……的确有点好笑。

“那他有没有?”

“我决定不了这个。”他巧妙地转移话题,“所以我给他另一个公司的MAY姐的电话,叫他以后去找她。”

我笑了,其实我早该明白,纪函也很想做歌手。

我笑了,大学生的所谓梦想在一个可以为他们打开一扇门的人面前,廉价得不值一哂。

也许他更希望纪函问他,先生今晚有没有空,介不介意我请你一杯啤酒。

洗完澡,温柔地把我压在身下时,苏游轻吻着我的锁骨,突然笑了。

“那时你那室友问我介不介意请我喝一杯,我告诉他,如果是你后面吧台上背琴的男孩,我就乐意。”

我一阵莫名高兴,却急忙把他的头往下按不让他看到我上扬的嘴角。

第二天我趴着把脸按进软软的蓝色格子被褥里姿势很不雅地赖床。

“喂,你该起床了。”矮床一沉,一只手推了推我卷成的被球。

“不急啊……”我闷闷地挤出声音。

“会迟到!晚了塞车,起来。”手百折不挠地推。

“迟就迟,迟了不上。”我继续闷,这种没营养的对话我怎么也露出白痴笑?

“不行,得上课。”还在推,用力了,声音严厉了。

“妈的翘两节课死得了啊!”

嗖一声,背后一凉,我被力带得翻过来,眼前一片阳光灿烂,一时睁不开眼睛。“妈的你不会好好叫啊!老子迟到关你鸟事!昨天晚上那么激烈妈的你好意思那么粗鲁地叫老子啊!”我大字赖在床上冲他吼。

苏游看我,眯眼,打量:“你决不能不上课,还想不想毕业啊?看你说话的样子,我觉得昨晚再激烈一倍你也受的了。”

“操!你是我导师啊!”我咕哝着爬起来,慢悠悠穿衣服,一看那一位已是西装革履。

“我上班,先走了。还有……”他的脸凑过来,“以后不准说脏话。”

“关你鸟……”嘴被堵住了,大叔的舌头还有牙膏的清香。

“早安吻,拜。”苏游放开手,笑一下,转身潇洒关门。

我坐在床上,半晌才懂得动。

冲进洗手间,发现我竟然……脸红了……

走在阳光益发灿烂的大街上,嘴里还有苏游用的那种牙膏的味道。

这感觉,不错。

或许不愿意承认,也许是他给我的错觉,可是良心上我不能否认,对这一个,我似乎越界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1:00:33

日子过得出奇地平静。

既然纪函假装不知道我知道他和苏游,我也假装不知道他知道我知道。

反正因为乐队常要排练的关系,我和余晓锋出双入对的比较多。想起来,好像比起来自小纪函就更经常是独来独往。

更何况我觉得现在看到他都有点尴尬。

今天是感恩节,鄢冉吧里请我们唱午夜,双倍工钱。人人振奋。

唱了几首GREEN DAY的暖场,气氛比较HIGH了,我才拿话筒吼:“我们是PROOF!”

“嗷!”下面人跟着吼。

“听了一晚上老歌,你们想不想听PROOF自己的?”

“想!”真配合。

“下面这首歌是我们的吉他手写的,我们自己的,NATRUL BORN!”

“PROOF!PROOF!PROOF!”剩下的都是些妖孽,跟着节奏很给面子地甩头。

歌词很简单,是我填的:“如果你说你碰上我在那不起眼的小角落你说我的眼睛点亮我那是我天生的不自由如果我能选做什么我选择不告诉你为什么不要问我在想些什么你天生不是我的对手我想爱就爱想走就走我要的自由不过是种借口相爱不能想走不动我要的爱情其实是过期货……”

其实我自己觉得写得挺傻逼,毕竟刚开始尝试写歌,我不期望我们能一鸣惊人。不过看现场表现,我们三人都挺有满足感。

唱到汤艾写的一首《西行》,比较暴烈的旋律和高滑音,场子里妖孽们都疯了,像跳DISCO一样跳起来。余晓锋丢了拨片用指甲,所有的衬衣纽扣都扯开,汤艾用贝司直戳面前的几个凯子。我则抡起麦架,跟着节奏蹦哒。

场子里换了舞厅灯光,吧里的鼓手把节奏敲得震天响。

挺成功,第一次唱这么多自己的歌。

代价就是完了大家都一身汗,余晓锋手指被割伤了流血,可怜的汤艾还要疲于应付那几个摸他屁股的凯子。我倒好,走到吧台老位置边,有人把西瓜霜喂进我的嘴。

“你又来了?”我喜气洋洋地拍苏游的肩膀。

“不来怎么接你回去过节?”他微笑。

我也哈哈大笑,虽然一点也不幽默。

有了第三次,又有第四次,第五次,后来演变成每次我到BLUR演出他就来看,看完就接我去他家。不犯规的警告不记得哪次后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开始每次坐上歌台上的高脚凳就寻找他西装革履的影子。

甚至觉得有时候,他牵着我手先推门走出去,为我开车门那一刹那,我们几乎像是一对情侣了。

回家,洗澡,做爱,洗澡,睡觉。

更多时候,我还能告诉自己,这只是长期床伴。

“我们今晚怎么样?”余晓锋还热得涨红着脸,难得地跟我男人说话。

噢,我的意思是,男伴。

“很好。歌是你写的?大学生有你们乐队这个水平,是很不错的了。LIVE够HIGH,连我这把老骨头刚才也几乎想去扭一家伙。”苏游眼睛里都是笑意。

“真的吗?我们真的很好吗?”余晓锋,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这么欣赏,一会请我们夜宵怎样?”汤艾看来是甩了那几个凯子,走过来气呼呼一屁股坐在凳上。

“没问题。”苏游笑。

本来我们一散场就手拉手回去的二人世界……呸,成人节目,就演变成了我,苏游,余晓锋,汤艾,鄢冉,杨翊骅在海鲜大排挡的感恩节聚餐。

慢,杨翊骅哪来的?

相信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瞪着鄢冉薄施脂粉的脸想得出的答案。

“翊骅啊,来,啊……”鄢冉巧笑倩兮,剥了半只白灼虾虾须朝前送到那男人嘴边。

所有人嘴都张了。

一个人脑门上青筋直跳:“死婆娘,要不是我妈硬要我今晚送你进家,老子宁愿去跳海,也不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哦,父母之命。所有人闭嘴埋头吃。

为了一个男人的父母之命,一群男人陪着一个女人慢慢一只虾一只虾把夜宵吃到凌晨三点,直到所有人包括苏游都露出那种神色为止。

散场后杨翊骅把凌志开得像F1一样飙离了现场,我们四个面面相觑。

“没车回那边了,你们怎么办?住哪里?”我问汤艾。

“什么你们我们,你有地方住了,就……”汤艾不怀好意地笑。

“有同性没人性。”余晓锋大着舌头说。他稍微有点大,汤艾扛着他。

我看苏游,苏游看看路边,说:“我们都在那歇一会吧,睡够了白天再回去。”

“你有车不能送一下?”我一看,时钟旅馆。不由脸抽。

“小哥,”苏游酒后一脸酡红,“我现在一呼气能把酒精测试仪醉倒。”

“就这样呗,走。”汤艾大手一挥,架着余晓锋开路。

领房卡,上楼,开门前,汤艾贴着我小声说:“换个地方做爱,能增进恋人间情趣。”

“去你妈的!”

“去什么妈?”苏游坐在床上,笑意朦胧地看着我。

“不是你妈。”酒精上头还下不去啊,我脸还在烧着。“去洗澡,脏死。”

旅馆的浴室很小,挤进两个男人更贴胸贴腹。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我还抽空想了想:这算不算也是增进情趣?

我们又不是恋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急匆匆洗了两下,就被他半推半抱着,一路吻着压到了床上。

我坐在床边上,他头埋在我双腿之间。我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他热乎乎的鼻息喷得我搔痒难耐。我听见他呢喃的语声:“遥遥……你很可爱……”

他抬起头,眼睛里还氤氲着水汽。

我抓着他头发粗鲁地把他提起来,对那双薄唇野兽一样啃上去。

“你一直……跟着我吧……”

好像他的呓语中有这么几个字。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1:00:43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滥交了一点,细细数来,我的确没有和谁保持了这么久的性关系。

我一直固执地用性关系,而不是暧昧关系来概括,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这只是为了做而做爱,不是为了爱而做爱。

有时候,晚上做完了,第二天是周末,我们就滚在一个被窝里睡个懒觉。

趁着早上“体力好”(苏大叔语),还会来个早操。

中午,大叔采购,大叔下厨。“三十岁单身男人不会自己做饭无异于自杀”(大叔语)。

虽然他手艺不怎样,我这个口味挑剔的人竟然能每次都把自己青春期的胃塞饱。

心中的警报灯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被忽视。

“遥遥,一会夜宵不?鸡粥?”又一次从台子上下来,余晓锋一边把琴塞进尼龙袋一边问。

“不去了。对了,今晚我去苏游那里住。”

“还用跟我汇报?哪天你不去?”余晓锋鄙视地看着我,我干笑一下,他也干笑一下,拍拍我:“操,我还真是有嫁女儿的感觉啊……”

“操,说什么?”我捶他肩膀一下。

晓锋嘿嘿一笑,琴袋甩上肩膀拉开后台门。回头又跟我来一句:“遥遥,其实苏游人也不错,安定下来,也好。”

“妈的,什么叫不错啊?他就一张脸长得好。”我笑骂。

唉……为什么有种夸老公的自豪?我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真的遥遥,”余晓锋做严肃状,“还有,他是不是娱乐公司的?不介意的话,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

“你他妈,是为这个说他好啊……”我一脚踹过去,他大笑着关门。

手上收拾东西,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地越来越大。

扭开球形锁,朝吧台走去。苏游背对着我的方向在和杨翊骅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吧里人不太多,我隐约听到几句。

“不是吧,你对这小子上心了?”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哈,当然,你不觉得他不错么?不过说真的,我还蛮喜欢他的。”苏游懒洋洋地笑,我怎么觉得他和鄢冉越来越像了。

“你悠着点,别收了房坏了事。”妈的,什么意思?

“那倒不会,放心我有分寸。”苏游,你他妈难道是混黑道的?什么口气这是?

“是啊,你自在,至少你妈没有逼着你结婚。”踩到屎的语气。

“你漏两个字,现在。迟早的事,最晚过两年吧,要不我都要过了生儿子的年纪了。”

“嘿,我看那个小子对你倒是……”

“那是,他爱上我了!”苏游大笑。

本来看到他开心,我心情就会好的。

也因为他一直都是笑,温和的,狡黠的,色情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今天那么有兴致,又来接老板娘下班?”我调整一下面部神经,走过去,第一句话朝姓杨的开炮。

“切,谁他妈有这个兴致,我陪你男人来下班娱乐一下。”提到鄢冉杨翊骅果然臭脸,绝招啊。

“不打扰你们了,爷先走一步。”杨翊骅故作潇洒地站起来,开门,出去。我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看那扇空门就不礼貌了,才回头跟苏游对视。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苏游站起来,跟我平视。

“没什么。”我低低说。

他微低下头靠近我,两片薄薄的嘴唇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吻了下来。

我应景地闭眼仰头,感到他火热的舌头在我嘴里翻卷掠夺,直到几乎都有点窒息了,才放开。皮厚如我,也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他很少在公共场合跟我接吻,这样我令自己难堪地生出了他为刚才的话补救温柔的想法。

他也没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

他一向不爱问。

我以为又是一夜无话,谁想到了下半夜,手机铃声大作。我拿起一看,好嘛,六点还差一刻。

“晓锋?干吗你?”我睡得迷迷糊糊。

“遥遥?你……你和苏游在一起吗?”他的声音有点抖。

“嗯……”

“遥遥!遥遥我求你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才打给你!我……操……你……你能不能叫苏游接电话!帮我借钱!我求你遥遥!”他突然歇斯底里吼起来,我完全懵住,好一阵才回神:“你说些什么?什么求不求钱不钱的?你吃鸡粥没带钱啊?”

“我……是我妈!她住院好几天……我爸刚刚才打电话跟我说……她昨晚起夜……又尿血……高烧……就刚才……下了一次病危通知……得马上手术……钱不够……”晓锋断断续续地说,我听出来,几乎是泣不成声。

“你别慌!钱不是问题,你先签字,马上安排手术!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我一边说,一边迅速穿衣服。

“市第四医院。”他的声音像个死人一样。什么破比喻,呸。

苏游醒了,半坐起来看我:“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晓锋的妈妈,尿毒症。要手术,没钱。”

“跟我借?”刚才喊那么大声,他显然听到。

“是。”我坦然看着他的眼睛。

风驰电掣冲到医院,看到晓锋和他爸,两个加起来一辈子岁数的男人,一个靠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一个抱头蹲在地上,泪痕满面。

“快,跟我来,签字,缴费。”苏游一把拉起余晓锋,简洁明了地说。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关键时刻,还好。

晓锋他妈推进了手术室,晓锋紧紧攥着他爸的手,木鸡一样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死死盯着手术室门,好像随时准备弹起来。

一时不需要我。我叹口气,背靠上墙,苏游伸手揽住我。

我轻轻不着痕迹地把他手滑开,低头玩手指:“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他声音有点沙哑。

“要谢的……钱,我和晓锋一定会还上。”

他没说话,不过我余光可以看到他定定地看我。

“我从初二起……就经常在晓锋家住。”我看着前方窗外,慢慢洒满晨光的城市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地说,“他妈妈对我很好。可惜,多病。一年到头,没停过。又不爱说,老瞒着,有时连他爸都不告诉。”

苏游还是没说话。

“我妈……死得早。”

苏游抬起手,一瞬间好像是要拭我的脸,停了一下,旋即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

“我其实很早……就把她……也当我妈妈……”我感觉得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她也死那么早……我不想……晓锋也……没有妈妈……”

“我知道。”

他的手扣在我的肩膀上,掌心里传来隐约的温暖。

那短短的五个小时,苏游一直陪着我,挨着我的肩。也不明白为什么,感受得到他的体温,我就没有刚开始的那么害怕。

害怕,害怕被丢下,害怕一个人被丢在这个美丽世界,在离我听到他傲然地炫耀我爱他并言谈间透露出不爱我的夜晚差了8个小时以后,发生过的仍然在记忆里存在,奇迹般地我的不安却像手心的砂子一点一点流尽。靠近他,在医院弥漫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没有在床上那么亲密,却头一次感到安心。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1:00:51

万幸,晓锋的妈妈脱险了。

不过割了一个肾,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晓锋他妈有医保,可是一段时间一次的洗肾和常年的药费,自家存款也早已余数无多。再加上这一次大手术的钱,算来他家不管怎样,一时半会都是还不起的。

晓锋也没有遮拦,一天和我约了苏游出来,开门见山就说。

“钱的事情,不急。你妈妈身体养好重要。慢慢还吧。”苏游抽半天烟,通情达理地来了这么一句。

晓锋和他爸爸自然是千恩万谢。

由于余晓锋要开始勤跑医院,我很郁闷地失去了和BAND唱的机会,也就是说,少赚一份钱。

一周去BULR少了两天,也就……少见苏游两次。

“你又不是没有他的电话,要见他不是开开口的事?”余晓锋不解地问我。

要我怎么解释,我跟他除了上床,私下里毫无联系?

“我主动找他不是很掉价啊……”我无力地辩解。

“苏游好人呐!你他妈的装什么矜持,跑了这一个以后再想遇到就难了。”

“喂,不要扯到钱上谁都是好人好不好?”

“除了钱还有什么能更真实地反映?如果你跟他像你说的那么不熟,他随随便便就借你的朋友,我,那么多钱,还不急着要还?”

默一下,似乎有道理。

金钱是最无情的东西。可是恰是在事关金钱的时候,可以看出谁才是真正的。

“纪函又去哪里了?”于是我岔开话题。

这话题过了,晓锋不屑一顾,也没评论。

我知道不评论已经差不多是底线,几乎一块长大的朋友,还是室友,当天晚上晓锋被电话叫醒,我不在,竟然纪函也不在。我的电话至少还能打通,纪函的,一次次打,一次次关机。

也所以晓锋会无奈得想到苏游。

“你知道,我一直……不太赞同你和男人在一起。”晓锋背对我说,“可是要是是苏游,似乎也不错。”

这一周来第一次见他。

“有没有想我?”气温已经几乎零下,苏游从外面进来,鼻尖冻得发红,一看到我还是咧嘴露出笑纹。

“想你得紧。”我也笑,这是我第一次承认说想他。

好像是在开玩笑。

“钱,我们一定,一定会还上。”晚上,在温暖的被子里抱着他光洁的背,我闷声说。

他叹了一口气。

“别急说这个,你们现在都还是学生,说什么还钱?况且……你自己这种情况,你想怎么挣钱?洗60块钱一天的盘子?”他翻个身,我们脸对脸。

“洗洗碗机都好,我会还上。”我认真地说。

黑暗中他的眼睛像猫一样闪闪发亮。

“我信你会。”他说。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睡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又是他起得比我早。

房里暖气开足,我穿着薄薄睡衣挪到客厅,把自己丢在沙发上,给自己倒杯水喝。

“早啊。”苏游神清气爽从书房出来,一大早就穿上西装,大叔劣根性啊。

“那是什么?”我打着丑陋的哈欠,看他递给我的一摞纸。

“你认真看看。”苏游坐下来,神采奕奕。

于是我认真看,眼睛在苏游满意的注视下越瞪越大。

“我不会签。”我把合约放回苏游面前,满意地看到他的微笑有一点僵硬。

“为什么?”他真的很困惑。

“我们是个BAND,我不是一个人。我一个人签了公司,晓锋他们怎么办?”我口气尽量很平静,像解释地球为什么是圆的一样跟他说。

“遥遥,不要跟我说这么幼稚的理由。你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没有你,余晓锋他们会再找到别的学生主唱,PROOF还是他们的PROOF,我们要的是歌手,是你。你知道。”苏游咬字的重音很奇怪。

PROOF还是PROOF,可是我却不再是我了,是吧?

“是你们要的是我,还是你要的是我?”我竭力冷静,冷静。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要我怎么被别人说?林遥被签了,因为跟星光的经理上床?我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卖自己给高层得到出道机会?我还要不要脸了?苏游我告诉你,我很想唱歌没错 ,但是我想靠自己,不是靠你!我是个男人!我的事业我自己会努力!我要和我的朋友一起!”

他漂亮的眉毛蹙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卖给我?不要把自己定位得那么下贱!你不是想赚钱吗?你不是想唱歌吗?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又装什么清高?”

“对,我再告诉你,我想赚钱,但是,我会靠我自己!”

“你靠你自己,能赚到多少?洗盘子?唱酒吧?你现在面临一个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当一个艺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要把握机会。冷静点,遥遥,这对你没有害处。还有,不要以为我一个小小的经理有多大权利决定,我几个同事都觉得你不错,我们才决定试试。”

“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我的声音有点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搭讪我,而不是纪函;杨翊骅叫你悠着点不要跟我上心坏了事,就是指这个?!”我直着脖子吼起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他竟然噎了。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我一个人,不签。要签就是我们乐队。”我先打破沉默,喉咙好干,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那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你不是说这可以赚到钱么?借你钱的,应该是晓锋吧?苏游,你就在逼我,你知道我不可能承认钱的事只是他,跟我没关系,我没钱,所以我得答应你。”

“一副施舍者的样子,你有能力给我机会,你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地谢谢你?你觉得,我会因为上了你的床沾沾自喜?还是你跟每一个经手的艺人都是这样开始的?”我声音很抖,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也在抖。

他不说话,一根接一根抽烟。

“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我还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1:00:59

从苏游家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他说得没错,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说得没错 ,对我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他说得没错,错过这次我也许等一辈子都没有下次。

他永远都没错。

人说,是人,就不会是完美的。因为人都有七情六欲。苏游在我面前表现几乎完美,事业有成,温柔体贴,还适当地给我事业上的提携帮助。

也许,是因为他的七情六欲没有用在我的身上吧。

干燥的冷空气嗖嗖抽打在我脸上。我没有戴围巾的习惯,每到冬天脸上皮肤都会因为干燥而起疙瘩,要天天抹油才能保持不皲裂,不幸我一大早从苏游家里出来,什么都没有抹。我抽口气,把手指再握紧一点,深深插进大衣口袋。

看来我还是很冷静的,那种情况下,洗脸刷牙穿衣出门,提着我的琴,挎着我的包,一样东西都没有拉下。我不戴围巾不戴手套,所以没有可能像偶像剧里一样,丢了什么东西在他那里,再找借口回去,然后冷静交流,言归于好。

我确定没有在他住处拉下任何东西,可是为什么脚步如此虚浮?

推开BLUR那扇熟悉的铁门,我义无反顾地对永远驻守自己事业里的鄢冉说,给爷来瓶二锅头。

“喂,你是不是高了?差不多行了吧?”不记得第几次,DENCE面对我的“再来一杯”时好心地提醒。

“别管,给他喝,倒了我负责。”鄢冉弹弹烟灰说。

“废他妈话,老子有那么容易倒吗?”我笑说,手肘撑在台上,手腕撑住自己越来越重的头。

鄢冉和纪函交换一个“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的眼神。

不要问我纪函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在我来之前他就已经在了。至于他为什么又坐在我旁边和鄢冉相谈甚欢,那是清醒时候的我也未必知道的。

“小子,尽管喝。知道你他妈不爽,姐也不问。你想说了,就说,不想说,没关系。只要你闷不死自己。”鄢冉拍我,眼睛亮亮的。

纪函看我的表情是我二十一年都不曾见到的。半醉的我的神智不足以看出他那时的意思。

就算看出来了,也没用了吧?已经不是我那时可以改变的。

“你妈知不知道我是GAY啊?”我醉眼朦胧地看纪函,他越是不理我,我越想撩拨他说话。

“不知道,不知道吧。”他明显不爱回答这个。

“哈!肯定不知道!哪个当妈的,愿意自己儿子和一个恶心的,肮脏的,滥交的同性爱玩在一起……小心AIDS!”我自己笑自己。

“晓锋他家长也不知道!你说,要是他们知道借他钱给他妈做手术的,就是我的床伴,余伯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钱好脏啊?”

“我他妈就是个同性爱!你说同性爱恶心是吧?嘿我还真是!我就是喜欢男人!我就是不和女人搞!姐……你信吗,我还真的没有和女人上过床,哈哈……”

“你……真的醉了。”鄢冉有点怕一样地看我。

“让他说吧。”纪函脸色很平静。

“我,他妈,一辈子,就是个,同,性,恋!”我咬牙切齿一个一个字地说。

“调调情,上上床吗……做男人就是好,不需要爱,也可以勃起……”

我喃喃自语,终于睡着了。

失眠的感觉很讨厌。

好黑啊,怎么会有这么黑的黑夜。

“遥遥,觉不觉得韩莉很漂亮啊?”

“漂亮个屁啦,你不觉得韩智铭比较帅啊?”

“那谁啊?”

“喂,韩莉表哥啊,就旁边四中的,经常跟我们一起打球的你不认识啊!”

“谁注意那种大哥啦!他帅啊?没印象。”

“你们这些没有发现美的精神的家伙哎!”

韩智铭……是谁啊?有点……印象……

“遥遥!你跟他们私下议论男同学长得好不好看?”

“说一下怎么样噢?”

“虽然不是要你早恋,但是男生应该……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同性爱啊?”

“知道啊,同性爱又怎么样,没有错吧。”

“你……”

同性爱没有错!又不是说我是同性爱!

“我打死你个畜生!”

“老公你疯啊!真的想打死他吗!”

“好容易养个儿子,他说他是同性爱?妈的我……我打死他都是轻的!”

“同性爱没有错啊!”尖叫着跑出去。

“遥遥……”

“妈!”

刺耳的刹车,不要……

“林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今天早上,你妈……”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叫我回来!”歇斯底里的高中男生。

“她其实不想见你。”

憎恶我,他恨我。他爱她,她为了我才被撞,才残疾,才落下一身病根。

我就是同性爱!你们都说同性爱恶心,我就是!我偏是!我一辈子都是同性爱,你看着吧!

妈妈……其实……我不是同性爱的啊……

所以我……不可以……喜欢他啊……

不过没关系,他不是喜欢我的吧……

做了一个很长很烦闷的梦。

醒来在我自己的窝里,我爬起来,头痛得像有千百把刀子在扎。

“纪函,你送我回来的?”我走出小客厅,纪函坐在餐桌前,他的手提放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

“嗯,我和鄢冉姐一起。”

“哦……我喝多了点。谢啦。”

“嗯,小意思。”他继续埋头噼里啪啦。

“我是说,”我在他旁边坐下来,慢慢喝热开水,“我昨天说了很多乱七八糟话。”

他看我。

“谢谢……你们听。”

“你知道的,我朋友又不多。”

“那没什么,”纪函打断我,“你年纪最小,我们都照顾你,是应该的。”

他的表情有点僵硬,似笑非笑一样,“所以鄢冉罩着你,余晓锋也照顾你,他们都担心你和那个苏游的事情,都帮你问这问那。”

“余晓锋感谢你搞来的钱谢得都想跪你了,即使钱是苏游借的,他都敢去骂他干吗惹你不高兴。”

“你知道吗,连杨翊骅都关心你,问你出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只是我自己也突然觉得,我和纪函,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聊过天了。

“所以……?”

“所以,管好你自己,不要让所有人为了你打个喷嚏激动得翻天覆地。”他瞥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低头对付电脑。

猫瞳 发表于 2009-5-24 11:01:08

我两个星期没见过苏游了。

他再也没去BLUR,我和纪函之间越来越客气,话越来越少,我给他盛一碗饭他竟然还说谢谢。

而且我也哭笑不得地说没关系。

上学,自习,吊嗓,写歌,练琴,打工,我的生活越来越向好学生靠拢了。

连性生活都没有。

躺在小破床上,几乎每个晚上,我闭上眼睛,想着苏游温暖笑着的脸,想象着他沙哑好听的声音,想象着他柔软的唇,伸手给自己解决。

然后疲倦地坠入梦境,赌气跟学长说我喜欢你跟我谈恋爱吧,主动邀吻,还被家长看到,爸爸没完没了的耳光,妈妈被人从车轮底下拖出来满脸血迹……我一遍又一遍地说,解释,吼,我说我其实不是个同性爱,他们都很不屑,谁信啊。

妈妈哭着说,遥遥,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我也哭,妈,我不是,其实我不是。

她说你骗谁骗不了妈,你这不是喜欢上一个了吗,你喜欢苏游。

有时候就在这种时候倏然醒来。

好几次也梦到他,笑眯眯地,递过来一纸合约,说遥遥你签了吧,签了对你多好啊。遥遥你欠我好多钱,你记得吗?遥遥我又不会真的喜欢你,我过两年要结婚了,不然都过了生儿子的年纪了。遥遥,一直跟着我吧,跟我走,你做歌手前途无量。遥遥,你好可爱啊,逗逗你,你就爱上我了……

睁开眼睛泪流满面。我强迫症一般一遍又一遍紧握拳头,可什么能让我抓住的东西都没有。

也许是最近都很无精打采,因为晓锋减少到一周两次的排练时,汤艾盯我半天说:“你他妈看起来竟然很颓废。”

“什么叫竟然,我他妈平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我干笑笑。

“哎~不过美少年就是美少年啊,你样子这么萎靡,也还是漂亮。真羡慕。”他脸神神秘秘凑过来,“你是不是缺乏性爱滋润啊?”

“滚你妈的。”我没精打采拿琴夯他。

“别,别啊。说起来你自打认识了那个苏游,就不出去钓凯子了。从良了啊?以前你林遥不可是扫荡G吧无敌手的嘛。”

“你也知道是以前。”我口气酸溜溜的。

“以前怎么,现在怎么,有什么不同的?你别是对谁谁认真了吧?遥遥,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喜欢不喜欢都可以,怎么……”

“怎么,我不能对谁认真吗?”我顶他。

“遥遥,我们这种人,怕的就是一个认真。”他正色。“要是你当了真,得,趁早别玩。那些个中年人,你玩不过他们。”看我脸色难看,他忙说,“又不是说你幼稚了,你以前不是很潇洒的么,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呢?”

我笑笑,似乎有一点开朗。

“喂,不介意的话,其实你找我也可以的嘛。”汤艾自以为帅地眨眨眼睛。

“去死你。”我笑了出来。

“干吗咧?”余晓锋慢悠悠踱进来,他妈身体渐渐好转,他心情也是好了起来。“遥遥,汤艾欺负你?看爸爸帮你揍他……”说着丢下琴一蹦压到汤艾背上,汤艾抓着他手臂顺势要来个过肩摔,我很妖孽地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得对,从前那个林遥,多潇洒。

我决定今晚演完就去钓一个。

这人叫潘意杰,也是个三十上下的西装男人。我发现这个年龄的男人保养得好,穿起西服特有魅力。

估计他可能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我是说,被我这样的人钓。我只是过去把手放在他大腿上,压低嗓子笑笑说:“唱得喉咙哑了,能不能请我喝一杯饮料?”他就酥了。

然后我提议我想去吃小龙虾,他二话不说答应。

然后我说我有点醉了,他很痛快就扶我到旁边一家旅店开了个房间。

拿房卡上二楼开门时看到那个2012,我一时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原来上次我和苏游,还有汤艾晓锋,也是在这间旅店。

竟然,也是这个房。

开门时汤艾还跟我说,换个地方做爱能增进恋人情趣呢。

恍若隔世。

反正我们不是恋人。

脱了衣服到床上,我就彻底看出潘意杰是个新手了。他接吻急吼吼的,舌头粗鲁地伸进来一搅,在我身上捏了几下,手指就探到那个地方去了。

都是中年人,和苏游比天壤之别。

“啊……痛……”我忍不住哼出来,你他妈不带那么猴急的吧?

“痛吗?”他倒是很快停下来,脸上有点惶恐。我一时愣怔。

“没事。”我转过身趴跪在床上,至少这样我可以不看他的脸,也比较不痛。“来吧。”

的确是不擅长男人间的性事,潘意杰前戏做不好,爱抚不到位,套弄不熟练,润滑不充分,就急急插了进去。我痛得几乎大叫出来,随即咬住了被角,任他在后面横冲直撞,嗯嗯啊啊地自己叫。妈的,都是叫床,苏游怎么就叫得让人越听越硬呢?

终于完事,我像死魚一样摊开在床上,潘意杰去洗澡了,我垂眼睑看自己的亲兄弟,软绵绵的,毫无斗志。

基本上刚才我只在最兴奋的时候硬了一点,其余时候都保持最便宜火腿肠的体型和棉花糖的柔韧。

我甚至不记得爽不爽了,我只是很清楚身上那个人的体重,身材,皮肤,气味,都……不像那一个。我抬头,看天花板,真想嘲笑自己:好吧?你用行动证实了吧?原来性和爱,真的不能分开的。

我不喜欢他,所以我一点也性奋不起来。

和以前的我不一样吧?

还是说,我爱上他了,我的身体忠于我的大脑,我不能为别的男人勃起了?

荒谬。

只是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床。那一次和他,从浴室一路吻到床上,然后他蹲在地上,看我,除了眼镜后的瞳孔水汽蒙蒙。我把手插进他的头发,听他呢喃的语声……“遥遥……你好可爱……”

“遥遥……一直跟着我吧……”

我睁开眼睛,不用摸也知道,下面恢复精神了。

洗手间门啪嗒一声,潘意杰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衣服穿得挺整齐,表情有点,呃,尴尬。他坐在床上,背对着我开始抽烟,我就强忍住性欲和屁股痛爬起来穿衣服。

穿衣服悉簌的声音。“其实,”潘意杰顿了一下说,“你不像你看上的那么……呃,爱玩。”

“我不介意你用耐操这个词。”我开始缓慢地套裤子,竭力不把我的吃力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介意你是什么意思。”令人尴尬的谈话空隙间我已经把长裤也穿好,开始穿鞋袜,“我要回去了。”

“房间到明天下午两点,你留在这里吧,我发誓不会再怎样……”潘意杰有点恐慌般的不好意思,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潘先生,”我正视他,“我跟你该做的也做过了,我学校宿舍有门禁。如果你让我准时回去我会很感激,当然你想要我留下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只是我并不赞同。”

沉默。

“好吧,我送你回去。”潘意杰掐灭烟,拿起外套。

“谢谢。”我没有拒绝。这个人我并不讨厌,况且我现在的行动速度不适合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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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其实(日久生情)》 BY 钱十三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