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4:04

《悲伤蓝光》 BY hagure 【完结】

孙明我和那孩子的相遇,是在2003年五月。

照理,五月对我来说,应该是有特别意义的——他的生日、忌日、订婚日都在五月。无论是长沙、东京、或者是现在的成都,在这个春末夏初的时节,气温冷暖不定,难于捉摸。订婚的时候,降温,连绵的雨,他坚持要穿西装,结果感冒了足足一周;而在他去世的那几天,气温却升得很高,参加葬礼的宾客有好几个都中暑了。

我原本以为,在经历这么多的沧桑后,属于五月的各色记忆,都应该沉淀在我心里,不会再被翻出来。但我万万没想到,在那个多云的天气里,我竟然如此意外地遇到那个孩子。

那天准备教案到很晚,我作为新老师,必须要保持兢兢业业、甘于加班,才不会被戴黑边眼镜抹劣质香水的老处女教师阴阳怪气地指责。老实说,在我来这个学校前,我以为这类型的老师只可能出现在日剧里。以前和他看《麻辣教师GTO》的时候,看到类似的情节时他总是大笑,还笑着说:“子衿啊,要是我不娶你,你以后做人民教师会不会也这个德行呢?”

那个时候,我笑着用书敲他的头,恐吓地说:“不娶我?你敢么?”

他继续大笑:“哪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啊!子衿子衿,毫不矜持,呵呵……”

现在,矜持也没有作用了,他毕竟还是没有来得及娶我就离开了。

或许,沉溺在对他的思念里,再过几年后,我真会变成那样的欧巴桑吧……

“顾子衿!你不已经是一个老女人了吗!”

脑子里突然响起另外一个轻蔑的声音。

——对!这样轻蔑的口吻是符合那家伙的性格的!那家伙,怎么肯放弃任何一个打击我的机会?

那个家伙,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也是我见过性格最恶劣的男子,他叫越秀一。

瞧我想到哪里了……

完毕!

我用力将搞定的教案往桌子上敲,发出沉闷的“砰”声。然后我站起来,瞅瞅办公室的钟,已经19:30了。

这个时候,后门下涧槽菜市应该也剩不了什么菜了,何况我肩膀酸痛得厉害,也没兴致自己动手了。

“干脆去前门吃小炒吧……恩恩,鱼香肉丝不错……”我自语着,伸了个懒腰,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像框,里面的照片是我和他订婚时的合影,他的笑容一如往昔。

“那么,我们今天去吃鱼香肉丝吧,这可是你妈妈最喜欢做给你吃的菜哦。”我把像框拿起,轻轻吻了一下照片上的他,然后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子川。”

子川,我过世的男友,这辈子我最爱的人。

然后,我在理工前门吃过了晚餐,再然后,我看到了我的学生吴键钻进了一家街机室。

原本大学老师是不应该对学生的课余活动有过多干涉的,只是这个吴键,已经连续逃了两周的课了,作业也三次没交了。他运气不太好,我是新老师,特别认真,记性也特别不错。

于是我跟进街机室,踏进的瞬间,仿佛又被熟悉的喧嚣带回到好几年前。

是啊,我和子川,当然还有那个讨厌的越秀一,一起玩街机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是好几年了。

TheKingOfFighter97‘,格斗之王97.吴键正在玩这个游戏,一丝不苟,上课能有一半这么专心就好了。我叹了口气,一掌横挡在街机的屏幕前,他正要发作,才发现这个搞破坏的人是他的老师。

“呃!?”吴键还没说话,旁边传来轻浮的笑声,“吴键,这谁呀?怎么?你马子?”

“不是啦……”吴键偷瞄我一眼,然后低声给身边的同伴说,“是我们应用日语老师。”

“专业课老师……”旁边的男孩凑近,我看到一张嬉笑的脸,皮肤微微有些黑,五官长得倒还不错,就是一副非常轻蔑的态度。

“哎,老师!你该不会是迷上吴键了吧!”他挑衅着看了我一眼,“要做吴键的女朋友,不但要肯进游戏室,还要会打游戏哦!”

(这句话……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我努力从记忆中去寻求相同的共鸣,然后仔细看了看这个发起挑衅的男孩。虽然吴键一再地拉他的手臂劝他不要再说挑衅的话,可是他一直蛮不在乎的样子,居然还坚持睥睨着我。

“吴键同学,关于你的《应用日语》课,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如果你再缺席或者缺作业一次,你就得等着重修吧……”我不想和这个不友善的家伙过多纠缠,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来街机室的确有些不伦不类。所以我淡淡地警告着我的学生,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说:“这个游戏设计太不平衡,没必要玩得这么投入的。”

“哎?顾老师你……”吴键瞪大眼睛看着我,不知道他的诧异是因为即将挂掉的专业课还是我对这个游戏的评价。

“哦,原来老师是高手么?”吴键的那个同伴突然窜过来,挡在我面前,“不要随便说两句就想糊弄过去哦!”

“OK!”他给我的感觉太过于熟悉,仿佛又回到了和那个家伙争强好胜的时候。也罢,反正今天事情也做完了,晚饭也吃得很舒畅,那么就陪这小子玩玩吧,“要和我切KOF是吧,我奉陪啊。”

我的学生吴键眼睛已经瞪得像灯笼一样大了,显然专业课的年轻女老师出现在街机室里切KOF,早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能力了。至于他那个同伴,惊愕过后还可以逞强着说:“那好,不过如果你输给我的话,阿键的专业课你必须放过!”

“加赌注么?那你如果输了呢?”我瞄了KOF97的屏幕,恩,似乎有当年和那个讨厌的家伙对垒的感觉了。

“我输了的话——我就陪阿键一起来听你的课!”他似乎没想过我居然还有讨价还价的勇气,所以一急之下脱口而出。

“喂!你小子不用这么干脆吧!”吴键没想过他的专业课是否Pass竟然取决于他的朋友和他的老师的游戏对决,一时间还难以适应,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嘿嘿!阿键,你连我的技术都不信任么!好啦好啦,我最多不怜香惜玉,速战速决就是了!”他继续睥睨我,大咧咧地宽慰吴键。

我心里暗暗冷笑,虽然我并不清楚这小子的水平究竟如何。但是我自己在这个游戏上所沉浸的心血,让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那好,记住你的话,同学。”我撸起袖子,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98年,子川研一,我大三。子川的室友有两个是游戏迷,很快就把子川拖下了水。然后,子川开始和越秀一废寝忘食地玩游戏。越秀一原本就是一个高手,所以指导子川的时候非常得意。

“顾子衿,要做子川的女朋友,不但要陪他进游戏室,还要真正喜欢这个游戏哦!”

受不了越秀一的蔑视和挑衅,我竟然在嫉妒心作祟下开始暗自苦练,就是为了在子川面前一鸣惊人……

“OK!老师……噢,顾老师~~,我们可以开始了吧。”年轻男孩桀骜不逊的挑衅打断了我的回忆,原来他已经做好和我切KOF的准备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呵呵,知道喊我顾老师啦?那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你和吴键来上我课的时候我会注意一起点名的。”

“呵呵,你还挺嚣张嘛!”他鼻子都被气歪了,咬着牙说,“等赢过我之后,我会老实告诉你我的名字的!”

一刻钟后,我赢了他。一共打了五局,除了第一局适应摇杆和寻找我丢掉了好几年的游戏手感让我输掉之外,从第二局开始我都压倒性地胜利。

“顾…顾老师,你好厉害…”吴键对自己是否可以逃脱上专业课已经彻底绝望,转而是对我一塌糊涂地崇拜,“Terry的挥空无限连!猴子的四扎后接驳超杀!还有…还有八神的鬼步!!”

“无耻……全部是最赖皮的角色……”我的对手则面如死灰,嘟哝着。

——无赖?的确有点。不过要和越秀一平分秋色,没有任何基础的我必须走这样的旁门左道,何况,说是无赖,毕竟也需要刻苦的练习才能熟练。为了这个,我也卖命地浸泡在格斗游戏的世界里,有好几个晚上还几乎通宵,大拇指都快累到脱臼。像子川那样的笨蛋,当时也只有瞪大眼睛像对灯笼一样地呆看着我和越秀一的撕杀。

“我说过,这个游戏的平衡性不足。无赖的角色,你也可以使用的。”我带着胜利者的高姿态,回击着对手,“如何,现在可以说出你的名字了吧?我希望你不会食言而肥。”

“我来就是了……不就一应用日语课嘛……”他如同斗败的公鸡,颓然地回答,“好好好,算你狠,我姓孙,叫孙明。”

(——孙明?)

我内心在听到这个词汇的瞬间仿佛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原本因为格斗胜利后春风得意的心情在刹那间因为他的名字而山崩地裂。

然后,我觉得头一阵眩晕,身体也摇摇欲坠起来。

(天啊——他居然叫孙明……)

在我失去平衡的最后一刻,这个叫孙明的男孩一把抓住了我,一脸疑虑地看着我:“喂!你没事吧?”

“呃,没事……”我觉得头很痛,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但是瞬间又想了想,反手抓住他,“你叫孙明?孙是孙中山的孙,明是明亮的明?”

“对啊,很普通的名字,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呃…啧啧,抱歉,”我按了按额头,苦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了,谢谢。”

挣扎着要走出游戏室门的时候,孙明跑过来扶着我。

“哎,不用了,我刚就有些头晕,”我不敢去看他的脸,不敢去想像身边这个男孩叫孙明,“可能是很久没在游戏室呆过,不太习惯那里的空气了。”

“真不要我送你回去啊?”他看我执意谢绝他的好意,微微有些惆怅,“是怕你男朋友看到吃醋么?”

“小鬼。”我的心又是一阵酸楚,“我男朋友才不会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吃醋……”

“啊?你真有男朋友啊?他在哪里?”他的失望溢于言表,我心里一怔,莫非他喜欢上我了?

“他死了,”成都上海北京广州甚至纽约伦敦,我很想随便说一个地名来搪塞这个小男生,但是,我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或许因为他叫孙明?我脑袋又是一阵痛,“两年前死了。”

因为说出了死亡,孙明有些歉然地放开了手,讷讷地说:“对不起……不过,顾老师,哎,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顾子衿,”我顿了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中学时应该学过诗经中的《郑风?子衿》吧。”

“忘记了。”他调皮地笑了笑,“不过我读过曹操的《短歌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恩,语文不错。”我轻轻一笑,“好了,你回去游戏吧,记得让吴键回来上课……我今天听到其他课任老师似乎有心要对逃课学生严打……不想重修的话,就乖一点儿。”

“恩,顾子衿!”走出好几米远,突然听见这个家伙在后面嚷嚷,“我会来上你课的。”

“好啊,”我转头,看到他健康活泼的笑脸,突然想起子川,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出来。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4:29

——子川,我没有办法不想到你…

——子川,这个孩子的出现,难道是你的意愿么?

——孙明,子川……

此后的应用日语课,孙明果真拖着吴键来了。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而且也知道如果不在一开始明确对他说清楚的话,让他糊涂下去更不好收拾。

所以在期末前,我找了孙明谈了一次话。

“你是不是喜欢我?”对于一个学生,本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我真得没有太多耐性和他绕口令,一想到他叫孙明,我的心情就有些不一样,所以,开门见山或许是更好的办法。

“对啊,”他嬉皮笑脸地说,“要不我们交往吧!”

“我拒绝。”我想我还是有必要严厉一点,因为这家伙从来没把我当成是老师,“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你最好还是断了这个念头,把你的学习搞上去比较好。”

“呵呵,关心我?”这个家伙足足有180cm,站在我面前,如同防风墙,“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一个漂亮又可以玩在一起的女孩子罢了,再说……呃,我不是想对你男朋友不敬,我只是想说你现在也是单身,所以,我追求你没有什么不对啊?”

“你还是学生…”我有些无力,突然意识到找这么一个单恋我的男孩子出来要求他别喜欢我,是一件愚蠢而且危险的事情。

“我大三了!”他有些不满我一再拿这个作为借口,“明年毕业后,我就工作了!”

我一阵头大,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任何借口来缓解这个“少年维特的烦恼”,我心里微微叹息:“好了好了,你也是文法学院的是吗,我记得你法学专业的。要追求我是么,等你这次期末考试可以考进前五名再说吧?”

我知道这是个蛮横的要求,但我的确无计可施了。

他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暴笑起来。

我被笑得心虚,仿佛自己又掉进陷阱一般,但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有傻看着他。

他笑了半晌,然后看着我,眼睛里是年轻男孩特有的炽热目光:“你认为,我是和吴键一样在补考线上沉浮的人?我的样子很像成绩很差的学生吗?”

“呃?”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则用更得意的声音说:“顾子衿,这次你可输了哦!”

两天过后,我的确知道我是输了。孙明在法学系从大一到大三都是成绩前三名的学生,如果不是他没做干部,逃课比较厉害,他完全有拿一等奖学金的资格,而事实上,他拿了一个一等,两个二等和一个三等奖学金,属于不折不扣的成绩很好的学生。

——老天,我竟然又下意识地把他和子川联系起来,因为子川的成绩一般,于是我竟然在没有做一点调查的基础上拿成绩作为条件来要挟他。

期末考试结束,这家伙发挥正常,暑假开始的时候,我知道他的成绩排名是法学系的第二名。

“好了,顾子衿,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他手中的成绩单,一脸兴奋。

“暑假你怎么都不回去?”我自知理亏,想赖帐,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所以还是岔开话题比较好。

“大三的学生要实习嘛!我已经去找梁院长申请找应用日语系的顾子衿老师做实习指导老师哦!”

“喂!你是法学系的,做实习怎么可能让我做你指导老师?梁院长怎么可能答应你?”

“嘿嘿,这就是我的本事咯,”他得意地笑笑,“因为我要做的是日本社会见习法律咨询社会调查专题啊,我又不懂日语,查阅资料什么都有难度。顾老师碰巧是留日回来的老师,所以梁院长就答应啦……没办法,谁叫我是第二名呢?”

“啧啧……”我头痛。

梁院长过后果然来给我打了招呼,让我辛苦一点儿,带一下这个叫孙明的学生。成绩优异的学生就是学院的形象,所以领导们宠得厉害,我叹息着接受了这个事实。

于是,这个暑假,在他看成是交往的起跑线,对我来说却是焦虑的开始。我一直坚持和他划清界限,不过他平时说话虽然有些嬉皮笑脸的,但是做事却一丝不苟,而且和我相处也严格地把握好了尺度,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不耐烦和讨厌。

唉,不过我终究是一个老师,他终究是我的一个学生……这都不说了,问题在于我的心里怎么可能再装进其他的人。子川,除了子川,再没有别人了。

快开学的时候有一个小的补课,是给一些成绩比较差的学生上的。孙明也来了,表面上是来旁听,查阅资料有不懂的还可以问我,但是实际上他是来陪我的。

教学甲楼。1305教室。

课间休息,学生们来得本就不多,天气热,竟然趁着课休跑掉大半。我觉得额头微微渗出细密的汗水,八月的天气果然还是很厉害。

刚站在窗户旁想吹一点凉风,孙明跑过来了,手里握了两瓶水。

“你提前三分钟下课了,”他跑得满头大汗,却依然笑着说,“本来我的时间算得刚好的。喏,冰镇过的。”

“恩。”面对他的体贴,我竟然没有再抗议,或许真得太口渴了,或许是被感动了,也或许还是因为他叫孙明……

我喝了一口冰水,沁人心脾,然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孙明……如果上课很无聊的时候,大家都被呆板的老师搞得昏昏欲睡时,有一个仿佛是游戏或者漫画中的人物,从这个窗外进来,”我用手比划着,“你会怎么办?”

“游戏或漫画中的人物?”他似乎没听懂。

“呃,简单说就是一个很俊美的,恩,假设是男孩子,”我脑子里没有办法不想到越秀一,“穿着游戏或漫画中人物的衣服,从这个窗户这里跳进来,你会怎么办?”

“上课无聊的时候我们经常这样发白日梦啊!嘿嘿,如果是这样的哈,我想我一定会超崇拜那家伙吧,因为那样实在很酷吧!而且,老师一定会被吓坏吧,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很开心。”他很兴奋,“哇!这样的幻想原来你们女孩子也有过啊!”

我微微摇了摇头:“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的确是幻想,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真实的事情……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我男朋友却有……而且,他和你的态度,是一样的。”

“干嘛又提到你男朋友啊?我是我,他是他啊!”关系熟悉一些后,他开始对这一点表示抗议了。

我微微笑着,想来自己笑得或许有些无奈:“抱歉,不过我实在没有办法不由你想到他……因为,他的名字,也叫孙明。”

我终于开始向这个喜欢我的男孩子开启了尘封在心里的回忆。年初刚到理工做老师的时候,越秀一说过,我必然会遇到一个可以把我从失去子川的悲恸中解脱的男子,然后,重新走进阳光里。眼前这个在炎热的季节里给我递上冰水的男孩,或许并不是可以让我从悲伤中解脱的人,但是,他给了我温暖,如同当初的子川。

对,他和子川,拥有同样温暖的笑容,拥有同样的名字,孙明。

笑容……Smile……

****************************************************** 1996年10月。

湖南长沙。湖师大某教学楼三楼某教室。湖师大日语系九四级的日语课。

教日语的老师是一个老女人,早些年留学去过日本,回来后就成功将陕西腔融入日语中,流畅自如,如今在师大任教近十年,德高望重。

不过这陕西腔日语的确让孙明有一种吃毛毛虫的感悟,大二已经领教了一年,没想到大三开学拿到专业课表,居然还有这个老处女……

“还好子衿她们96级的没有这个老处女的课……”孙明喃喃地说,戴上耳塞,开始听他的欧美音乐了,“唉,闷死了。”

天气闷热,课程无聊。自己竟然屈服在学分下而跑过来受罪,一想想,孙明觉得自己还真是傻得可以。一想到这里,觉得头似乎也更加沉重起来,于是疲倦地把头放在桌面上,右偏,看着窗外的樟树,然后开始数叶子,一片、两片、三片……

古旧的窗棂上突然多出一只手,紧接着是一个人的头,再然后,是整个人。从窗外跨上窗棂,然后暂停动作。

那只手出现时,孙明就已经注意到,他心里异常震惊,眼睛也瞪得老大:因为这里是三楼。试想下午3点多,三楼教室外的窗户突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草绿色的衬衣,腰际系了一根黄色的草绳,下面是深绿色的裤子和深黄色的鞋子,还有草绿色的尖帽子,上面别着一支雉鸡的羽毛,右手还有一把不太长的短剑。

他从窗户上跳下来,面对着教室里惊呆的芸芸众生,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脸,然后,缓缓地伸手,右手握着的短剑指向一脸茫然的老处女老师。

孙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棕色的头发,约176的个子,五官的俊美让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他就如同童话故事中迷路的小王子,虽然满脸敌意,但是仍然掩饰不住高贵的气质和完美的外表。

(——是彼得?潘!童话中的小飞侠!斯皮尔伯格91年的电影《胡克船长》所描述的勇敢的小飞侠!!)

孙明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明白这或许只是这个男孩的恶作剧,或许接下来就是被恢复神智的老处女老师一顿痛骂,甚至上报领导,严肃惩罚。但是,突如其来出现的“小飞侠”,竟让孙明内心一阵狂烈的惊喜。他欣赏这个男孩的创意,钦佩这个男孩的胆大,甚至,为他近似完美的英俊所震撼……

“I'myouth,I'mjoy,(我是少年,我是快乐,)”他开口了,很流利的英语,是彼得?潘与胡克船长最后对决时的台词,“I'malittlebirdthathasbrokenoutoftheegg!(我是刚出壳的小鸟!)”

老处女错愕了一下,显然丢了十几年的英语让她辨析这些话有一定的难度。然后,她强自镇定地嘟哝着:“你是谁?哪个班的学生!?”

“他是小飞侠!”孙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腾地站起来大喊,“老师,他是小飞侠彼得?潘!!他不是学生啊!”

这话一出口,孙明赫然觉得自己扮演着“托儿”的角色,同一瞬间,他与“彼得?潘”的眼神碰了一下,他注意到那孩子眼睛里的狡黠、赞许,还有淡淡的好感。

老处女显然被孙明的呐喊搞懵了,在她的意识还不够清晰的瞬间,“彼得?潘”又挥舞了一下手里的短剑:“Darkandsinisterman,haveatthee!(阴险毒辣的人,前来受死吧!)”

“老师!小心!”孙明越配合越默契,焦虑地冲老处女大喊,“他似乎把你当做他的敌人了!”

“彼得?潘”的短剑恰如其分地挥砍到老处女旁边的讲桌上,激起粉笔的白色灰尘,大部分学生尖叫了一声,这其中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但是照这样下去,讲台上的老处女的确有危险。

“天啊!救命啊!”老处女吓得打了一个踉跄,终于尖叫着半跑半爬地从前面的门钻了出去。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4:46

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6-4 14:47 编辑

全班人面面相觑,然后,神智慢慢回到学生们的头脑中。他们开始迅速地判断讲台上的童话人物的真伪。再然后,其中有人忍不住偷笑起来,继而发展成为哄堂大笑。

孙明迅速地把教材扔进书包,然后冲到“彼得?潘”面前:“嘿,哥们,你这招太帅了!”

“彼得?潘”冲他呲了下牙齿,洁白的牙齿,非常漂亮:“Hey!Comeon!JamesHook!(嘿!来吧!詹姆斯?胡克!)”

“得了吧,”孙明很自然地拍拍他肩膀,低声地凑在他耳边说:“我们这课管得很严,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人敢走……咱们快跑吧,一会儿老处女反应过来杀回来你就惨了!”

“那……别人都不走,你怎么敢逃课?”“彼得?潘”向教室后面望了望,似乎在找寻某人,而后迟疑着说。

孙明微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呵呵,原来彼得?潘还是会说中文啊……好了啦,一会儿再聊吧,你再不走,我们就只有去教导处慢慢聊了。”

“彼得?潘”静静地看着孙明,静静地回应了一个微笑,然后伸出左手,抓住他的手腕,猛地拖着他向外面跑。

在被一个陌生但是俊美的男孩子拖着跑下楼梯的时候,孙明觉得自己非常快乐,这种充满刺激的快乐,正是跑在他前面的男孩子带给他的。他无法归纳出对这个男孩子的具体印象,但是有一点可以笃定,他对这个“彼得?潘”有很浓厚的好感,非常想靠近,做他的朋友。

1996年,10月,长沙。湖南师范大学的某个老旧的教学楼,有两个男孩牵着手跑了出来。跑在前面的一身绿色的奇装异服,但是脸上却洋溢着甜蜜,像是在和自己的恋人在一起散步那样的甜蜜。只可惜这样的表情,在后面的孙明却无法看到。如果他早注意到,或许他不会让这个男孩如此轻易,又如此神奇地走进他的生活。而后,在他,以及在顾子衿的世界里掀起滔天大浪,甚至,是他的生命。

“该往哪边跑?”男孩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孙明。

“呃?你不是师大的学生么?”孙明怔了一下。

“呵呵,我在堕落街那边——”男孩顿了一下,大方地自我介绍,“湖大设计艺术学院艺术设计专业94级越秀一,越南的越,优秀的秀,独一无二的一。”

孙明又怔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你的介绍倒很特别,我是——”

“湖师大94级日语专业,”越秀一把头凑在孙明的书包背带上瞅了一下,“孙明?是吗?”

“对啊。呵呵,这是我室友给我写在书包背带上的,”孙明点点头说,“好啦,你穿这么夸张……真不知道你怎么通过堕落街的……我寝室在那边,要不要过去坐下?”

越秀一刚打算说点什么,但是听到孙明的邀请,也就没有解释了,只是快乐地点头表示赞同。

孙明他们的宿舍是湖师大学生宿舍四舍,师大的宿舍都是历史悠久,省得大家因为住宿条件悬殊而患得患失,也顺便培养学生们在逆境中奋起的精神。

越秀一躲在孙明背后,拉着孙明的衣角,偷偷摸摸地窜入孙明他们寝室。孙明笑着把寝室门关上,越秀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越秀一打量了一下整个寝室,“啊啊,哪一个床是你的?”

“这个。”孙明拍了拍靠窗的上铺,“要不要喝点水?”

“恩,好啊。”越秀一不是特别在意,只是淡淡地回应着,“哎哎,说起来,你还真厉害呢,和我配合起来,一下子就把那个老女人唬住了。”

孙明想说原来你不是湖师大的,你玩够了大可以跑掉,我这个从犯肯定比较惨。不过他最终也没有开口,他不忍心破坏这个男孩的杰作,何况,参与进去和他一起作弄老师,只是让孙明觉得愉快,受惩罚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呵呵,是你太厉害了啦,”孙明腼腆地笑了笑,“头发是染的么,为了更接近彼得?潘?你这身衣服从哪里找来的?太厉害了!还有还有,你一直躲在窗户那边么?那么长时间呢,太辛苦了……为什么会想跑我们的课上来玩呢?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吧?”

越秀一呆呆地看着孙明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然后忍不住笑着说:“你问太多啦……不是要给我倒水么?”

孙明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左手拿杯子,听越秀一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说:“啊啊,抱歉……这杯子是我用的……哎哎……”他话还没说完,越秀一已经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

“啊!真解渴!”越秀一微笑着说,“好了,我慢慢来回答你的问题吧。”

拿回杯子的瞬间,孙明突然注意到越秀一右手的手掌似乎有划伤,他轻轻拿起越秀一的右手,翻转,小心翼翼地看看:“受伤了?”

“哦,可能是刚才逞威风时被窗棂上的铁丝什么的划到了,”越秀一不在意地说,“小伤啦,没关系……恩恩,我开始回答你的问题吧……”

孙明没有答腔,只是急急地在自己的抽屉里翻了一阵子,居然让他摸出了一小瓶碘酒和几块创可贴。

“不要太小看这个哦,尤其是铁锈,很容易破伤风的……抹碘酒的时候可能会比较痛,忍着点吧……哎,你看我干嘛,你继续讲啊!”孙明低低地说,抬头看了越秀一一眼,继续低头做事。

“哦……”越秀一眼睛里面流露出奇异的表情,他呆呆地看着孙明笨拙的动作,然后慢慢说:“我们系昨天搞晚会,我去扮演小飞侠,所以头发和这身行头都是现成的……我有一个好朋友叫文健飞,他和你们师大94日语的一个女生在交往,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班的……反正就是因为你们那老师特烦,所以商量来捉弄一下她……本来健飞是打算和他女朋友一起进教室去做内应的,结果最后似乎失败了……当时我躲在窗台外边数樟树叶子,也不清楚他有没有进去……窗台上面有些挤,啊,还是因为你们学校的楼太老旧了,我看着那么多青苔心里都害怕,呵呵……”

“恩,你说我想起来了,你朋友是不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眼镜男孩,”孙明没有抬头,仔细地清理着越秀一手掌上的伤口,“上课前似乎就是他和那个女生在和老处女在外面吵,老处女记性特好,应该是看你那个朋友眼生,就知道他不是这里的学生……”

碘酒渗上伤口,越秀一吃痛缩了下手,孙明抬头,温柔地笑了笑:“马上就好了,来,把手给我……你继续讲吧,转移下注意力,就不会觉得那么痛了。”

“喔。”越秀一伸出手去,“原计划是我跳进去吓唬老师时,健飞就在下面煽风点火,场面一乱,争取让你们都骚动起来,他就可以带着他女朋友溜之大吉……没想到那个笨蛋居然连教室都进不去……我要更换的衣服也在他那里啊……啧啧,痛……”

“呵呵,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孙明还在伤口上吹了吹,让碘酒挥发得更快。“再然后呢?”

越秀一觉得手掌上凉凉的,丝丝的疼痛,丝丝的清凉,而眼前这个温柔而笨拙的男孩子,竟然让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他觉得脸上发烫,眼睛却不受控制一般,痴迷地看着男孩细密的头发,略有些黑的皮肤,温柔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挺拔的鼻子,性感的嘴唇……

“然后我就看到你了……”心跳得太厉害,越秀一觉得有些呼吸紧张,他本不应该还是这样情窦未开的小毛孩了啊!可是,越秀一已经无法压抑心里的狂喜,他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1996年10月,长沙,湖师大学生宿舍四舍,孙明的寝室。离开教室,回到寝室,两个男孩在认识不到一个小时里,越秀一对孙明表白了。

“啊?”我的叙述显然超过了男孩的承受能力。当他听到越秀一对孙明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时,仿佛此孙明成了彼孙明,越秀一的告白是对他说的一样。他一脸震惊,而后陷入巨大的混乱中,最后呐呐地说:“你是说,当时两个男的在寝室里,然后,那个……”

“越秀一。”我微笑着做出补充。

“对,越秀一……他就向那个孙……孙明告白了?”提到孙明的名字总会让他觉得怪怪的。

“对啊,”我又喝了一口冰水,渗透进皮肤的凉意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那后来呢,那个孙明怎么反应的?”他急迫地想知道故事的进展,仿佛那个孙明的回答与他自己也息息相关。

“恩,上课了,晚上再聊。”我拍了拍他的头,示意让他回到后面去坐着。

傍晚。和孙明去食堂吃了晚饭,他又坚持给我买了冰淇淋。顺着食堂回去的路上,我和他就男生寝室是否杂乱产生了讨论,他坚持不应该以偏概全,一再声明自己的寝室和一般男生寝室不同。我想又是因为对子川的回忆让我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一说到“孙明寝室”这样的字眼,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子川他们寝室里那包罗万象的垃圾,那从白色到黄色到褐色再到黑色的蚊帐,那此起彼伏的桌面,以及那千丝万缕的联网线。

“呵呵,我说了我们寝室和别的寝室不一样啦!”拗不过他的坚持,我答应到他寝室坐坐,反正学生九舍和我们教师宿舍相隔不足两百米,如果不是树木遮挡,从我宿舍卫生间的小窗户望过来可以看到孙明他们寝室的阳台。

一进去,有淡淡的汗霉味,这是因为暑假里其他人都回去了,或许会有些没洗太干净的衣物造成的。因为离开的人都用蚊帐把自己的床扎得严严实实的,所以整个寝室看上去空荡荡的,也显得整洁不少。

“啊……子衿你坐,”从我进入他寝室,孙明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想好好招呼我,却不知道如何做才好。“我给你倒点水吧。”

现在的学生寝室都有自己配备的饮水机,让这些懒虫们可以借助方便食品而足不出户,一心沉浸在网络世界。

“好了啦,刚吃了冰淇淋,不太想喝水。”我瞅到孙明的床铺,竟然和子川的一样,也是靠窗的上铺,不过比起子川来就要好得多了。床板上居然放了两个小书柜,看来全系前三名果然也不是盖的,再看过来,闹钟、像夹、烟、纸巾,还有……

“咦?你那个是烟灰缸么?”我看着他床板上的烟灰缸有些入神,“我看看可以吗?”

“Doasyoulike.”绅士耸耸肩膀,然后来了一个难看地跳跃,一把抓住床板上的烟灰缸,递给我。

“其实是很普通的烟灰缸啦,啊,说起来,还是敲诈吴键那小子的,去年的生日礼物……哈哈哈哈,”他施施然地大笑,非常得意,“在春熙路买的,才12块钱。”

“是很普通的烟灰缸……不过很漂亮……很干净的蓝色玻璃,很漂亮……”我拿起这块12块钱的烟灰缸,心里涌起颇多感触。

“对啊对啊,”他突然快活地炫耀起来,从我手里接过烟灰缸,然后对着日光灯举高,“就因为很漂亮的蓝色,所以我都舍不得用,害怕弄黑了不好看……喂,你看,透过这个看日光灯,就发现很漂亮的光芒啊。”

“对,很漂亮的,蓝色光芒……”眼前晃过一片蓝色光芒,令我一阵心慌。

(子川……我似乎明白那个时候你的感受了……)

“我喜欢你!”越秀一对着孙明,脱口而出。

孙明正在为他贴创可贴,听到这句告白的话,停了一下,然而马上又继续开始手里的工作。

越秀一话一出口其实有些后悔,孙明给他的感觉,要比之前的那些人都要好,这样突兀地说告白之类的话,情况好的是对方立即开始慌乱和支吾,最后再拒绝,情况恶劣一点的话说不定会立即发作,甚至一脸憎恶或者拳脚相加(虽然事实上最后挨打的多半不会是越秀一)。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孙明会是这样的态度,如同听说今天天气闷热,可能会下雨之类的寒暄所做出的反应。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场面似乎有些尴尬。

(秀一,就当什么也没说过吧。他的态度虽然不明确,不过既然对这个男孩有好感,还是不要继续往那方面发展了吧!)

(傻话!秀一,如果是不能交往的男人,你何必耐着性子去和他搞好关系……望梅止渴么?)

(秀一,不要这样了,想想过往的那些人吧,明知道这样做伤人伤己,何必还要往死胡同里钻?)

(哼哼,想想你的那句座右铭:Makeafriend,不make,就没有friend.)

天使和恶魔在越秀一的脑子里经过短暂的交锋,最后越秀一还是打算放弃暧昧的友谊。就算是会立即撕破脸皮,他也在所不惜。

于是越秀一打破沉静,不耐烦地说:“喂!我说我喜欢你,你怎么没一点反应啊!”

“哦。”孙明竟然还没有抬头,“这里似乎没抹到碘酒,你忍着点儿哦,为了不得破伤风,现在痛一点也值得。”

“好了啦!”越秀一气得冒烟,比起他的告白,孙明竟然觉得抹碘酒更重要,他猛地把手抽了回来,“你‘哦’是什么意思啊?”

孙明抬头,无奈地笑了笑:“‘哦’就是表示我知道这件事情了。”

“你干嘛做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对方不喜不怒,如此平静,让越秀一完全接受不了。

“因为又不是第一个男孩子说喜欢我,”孙明居然伸手开始盘算,“恩,你应该是第四个说喜欢我的男生。”

“诶!?”

“恩,不过你比他们都要厉害,认识不到一个小时就说了。”孙明有些恶作剧地笑了笑。

“我已经是第四个了!!??”越秀一这才反映过来,“你是同志?”

“怎么可能,我有女朋友了。”孙明似乎颇有些苦恼,“不过算命的就说我的同性缘很好,所以……”

“卡!”越秀一粗鲁地打断孙明的话,“那你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前三个对你表白的家伙呢?”

孙明愣了一下,微微地苦笑了一下:“第一个是高中同学,我吓坏了,从高二他对我告白到高三毕业,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我用冷漠埋葬了彼此的友情,他是我中学时代很谈得来的朋友。”

“哼。”越秀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阴霾,仿佛对什么事情特别不屑的样子。

“高中毕业的时候,他考了哈工大,临别时只给了我一句话,”孙明顿了一下,轻轻地说,“以后再有男孩子说喜欢你时,千万不要拒绝他。”

“恩?那哥们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越秀一的阴霾渐渐散去,勉强笑了笑。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来思考,然后在大学里,真还有一个男生又来说喜欢我,”孙明闪过一丝苦恼的表情,看来这段回忆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愉快的,“我按照高中那个朋友的建议,没有生硬地拒绝他,只是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喜欢我,因为我是正常性向的人,而且我有女朋友的。”

“唔,也只能如此了。”越秀一也显得很无奈,“然后呢?”

“然后他不能接受,开始疯狂地仇恨我,无论大事小事都来挑刺……”孙明颇有些无奈,“尽管很生气,可是想想高中朋友失望的脸,就觉得他其实也是受害者,由爱生恨嘛,我不能再去伤害他了。”

“哼,你还真是善良。那家伙现在在哪里?就因为这种人,同志才让人误解,让人瞧不起。@!#@,败类!”越秀一也没想过这个傻呼呼的孙明和同志之间居然有如此丰富的经历,“恩,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不是还有第三个吗?”

“第三个就很短了啦,”孙明展颜一笑,“暑假回四川时在火车上认识的,后来又联系了几次,现在算是笔友关系吧。他是对我告白的男孩子里,唯一一个还能和我保持友谊的人。”

“还有我啊!”越秀一急急地说,生怕被孙明漏掉,“不觉得我和之前那些家伙不一样吗?”

“不一样?”孙明慢慢地微笑,“最奇特的认识经历,最英俊的外表,历时最短的告白,其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不一样了。哦,不好意思,我还是应该认真回答你:很抱歉,我无法接受你的喜欢,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但是我希望我们可以以好朋友的方式相处。”

越秀一站起来,四处巡视,淡淡地说:“你其实内心觉得,我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说这样的话,是随口说说的,因为失去理智的冲动……对吗?”

接触到越秀一的眼睛,清澈而没有任何掩饰的眼神,他的目光在求证,希望从自己这里得到真实的答案。孙明怔了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窗台上有一个鱼缸,是孙明和子衿去逛街时,在溁湾镇买到的。因为蓝色的鱼缸实在太美丽,孙明居然痛下决心要好好养几尾金鱼。同样是被鱼缸的蓝色吸引,子衿竟也同意这种为了鱼缸养金鱼的计划。而后孙明就把这个鱼缸搬回寝室,虽然六尾金鱼在一个半月内迅速绝种,不过子衿认为应该再接再厉,所以上周刚补充了四尾进来。孙明也百般警惕,细心呵护,所以直到现在,四尾金鱼还可以在蓝色的空间里自由游弋。

越秀一的眼睛正停留在这个鱼缸这里,他看到的是一缸的冷水。然后,他快步上前,端起鱼缸——“啊!”孙明大吃一惊,但是已经阻止不及,水、鱼以及水草,一股脑地从越秀一头顶淋下去。

“清醒了。”虽然被淋得非常狼狈,甚至头发上面还挂着一根水草,但是仍然掩饰不住越秀一的清秀。头发上还在滴水,他却一脸快乐:“现在我恢复理智了。你相信吗?”

“呃……恩,是,不过你——”孙明又愣了一下,难道这孩子淋一鱼缸的冷水只是为了说这句话么?

“所以,”越秀一脸上笑容更盛,“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孙明呆住了,或许是因为越秀一的那句话,也或许是因为高举在越秀一手里的空鱼缸,在下午的日照里,为他的视野里洒下了一片蓝色阳光,而越秀一,就站在这片蓝色的阳光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现在,我和‘前三个’,是不是有更多的不一样了?”越秀一把手放下,蓝色阳光仿佛在瞬间被他收了起来,让孙明觉得有些依依不舍。

“……啊!?我的鱼!”两个人在长达两分钟的对视后,孙明才赫然发现有一只金鱼已经痛苦地在自己脚下翻腾了好一阵子,眼看命不久矣。

越秀一看着孙明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金鱼都要死了,居然还笑得这么残忍。”孙明嘟哝着,心里想着如果子衿看到她买的金鱼就因为这家伙任性的动作而灭掉两三尾,子衿非找这家伙拼命不可。

越秀一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过于娇气的动物,我寝室里养了一只乌龟和一盆仙人掌。一两个月不理它,也死不了,多顽强的生命力。”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还是蹲下帮忙善后。

孙明想说你和子衿还真是格格不入,因为子衿最不满就是那种又要养花草动物,又舍不得花精力的人。她振振有辞地说养花草或动物是修身养性,培养个性的活动,如果养个仙人掌什么的,半年搁一边都死不了,那还叫养花草么?

不过这样的话还是以后再说吧,目前还是先把金鱼拯救起来比较好。两个人四处搜索,把奄奄一息的金鱼们装回鱼缸,然后孙明快快地冲出去盛了些水回来。在遭遇巨变之后,金鱼们都处于一种病恹恹的状态,有一尾已经有翻白肚子的倾向了。

“唉,你这个冲动的家伙……”想说他点什么,才猛然想起他刚才淋了水后的认真表白,孙明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紧张起来,“啊,你的小飞侠装……”

“……没什么啦,我找到健飞,换了衣服就OK啦!”越秀一笑咪咪地看着孙明,“呢!晚上我们去红苹果吃快餐吧!”

“哦?好啊,不过这两天吃火锅正好吧,恩恩,配上嗦螺和臭干子,再倒两杯白沙啤酒,真是完美啊!”

“呃,我是广州人,”越秀一面有难色,“不太吃得惯辣的东西。那个臭干子倒是不错,就是闻上去太臭了……”

“哈哈哈哈,”孙明大笑起来,“我们四川人来湖南读书还可以说辣到一块儿了,你一个广州人来凑什么热闹呢!在长沙,要找不辣的东西,很困难吧!”

“嗨,我成绩差得一塌糊涂,高中毕业时就随便找个学校读读算了。”刚才因为冷水刺激而涨红的脸颊,现在红晕渐渐褪去,变得有些苍白,“以后能毕业就成。”

“好了好了,一会儿再聊。”孙明从挂钩上取下一张干毛巾,按着越秀一的头发,很粗鲁地把他的头揉得乱糟糟的,然后恶作剧地笑着说,“你自己再擦一下吧,恩,鱼缸的水有淡淡的腥味哦,晚上回去你得洗头发才成。我去找套我的衣服给你先换上,否则湿漉漉的彼得?潘走在学校里,肯定要吓到不少人。”

“恩。”越秀一顺从地接过毛巾,拭去头发和身上的水渍。孙明从自己的衣服箱子里翻了一套师大校服一样的东西,“啊,太好了,我的军训装!啊啊,真是怀念啊,反正我现在穿不上了,你个子比我要小一些,应该适合你吧!”

“好土。”越秀一恨恨地抱怨,不过还是老实地接过了衣服,“我就在这里换衣服,你要不要看?”

“不看!”孙明的脸腾地红了,他转身走出了寝室门。

在兴奋和快乐的心情里,越秀一换上了孙明那套老土的校服,正如孙明预想的那样,大小尺度非常适合秀一。虽然土气,不过洗得很干净,有淡淡的樟脑味道,当然,还有秀一认定的孙明的气息。

(——老天!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了?健飞那小子看到,一定会觉得我是头脑坏掉了吧!)

(——呵呵,孙明……呵呵,孙明……)

正在意想翩翩时,却听到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子川!”是一个女人在招呼别人,听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孩。

“哦,子衿,你怎么过来了?”越秀一万没有想到,回应这个女人的竟然是门口的孙明。

“老师开会去了,我不想上自习,就去找你。你们班上的说你跟一个超英俊的男生逃课了……还说什么小飞侠,啧啧,反正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喂!你怎么在门口,那个超帅的男生呢!”透过门缝,越秀一看到一个很小巧的女孩子,站在孙明面前,态度亲昵。

(——是他的女朋友……?)

孙明正在给子衿解释,门突然打开了,越秀一站在门口。

“哇!好帅……”女孩子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哎,子川你怎么给别人穿这么老土的衣服……啊啊,老土的衣服也很帅……”

对于子衿善意的恭维,秀一反而觉得很刺耳,他听进去的只是子衿对孙明特别的称呼,以及把他越秀一称作“别人”的那份疏离。

“哦,给你们介绍下吧!”孙明也觉得老土的校服在越秀一身上焕发青春,或者说越秀一穿任何衣服都不会难看的,“子衿,这是我的新朋友,湖大的越秀一;恩,越秀一,这个……”

子衿大方地伸手:“顾子衿。子川的女朋友,日语系96级。你好!”

越秀一瞟了女人一眼,没有搭理,只是看着孙明:“子川?你的名字?”

“啊!糟糕……我称呼习惯了,老是改不过来!抱歉,子川,泄露秘密了哦!”顾子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她对于越秀一的冷漠倒是没有太在意,认为或许这是帅哥的矜持。

顾子衿的话更严重地刺伤了越秀一:自己喜欢这个男孩,但对他的了解却是一片空白。子衿、子川?这是什么意思?似乎是属于他们两人特有的秘密?这份亲密感让越秀一觉得嫉妒,他对这个女孩子有了深深地敌意。

“呵呵,说就说啦,没关系,”孙明笑着宽慰自己的女友,然后转而对越秀一说,“抱歉,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在进大学之前的名字是孙子川,因为中学时代的那些家伙老喜欢喊‘孙子’来占便宜,无聊得很。所以在进大学的时候,就改了个名字。”

“那么她说称呼习惯了……”

“呵呵,没办法啊,子衿家和我家相隔不足20米。从小到大都叫子川哥哥,喊了快二十年了嘛!”孙明爱怜地拍拍女朋友的头,笑着对越秀一解释。

“呵呵,我们是四川绵竹人……越秀一,你知道这个地方么?”子衿懊恼地把孙明的手扔下来,把孙明推进寝室,然后笑吟吟地找越秀一搭讪。她对如此英俊的男孩,有一种好感。这和以貌取人没关系,而只是对美好事物单纯的喜欢而已。

“四川绵竹?哦,我知道,”越秀一冷冷地说,“唐时宫廷酒,今日——剑~南~春~(见男春)嘛!看得出来……”

“诶?越秀一你好厉害,竟然知道我们绵竹的剑南春!”像孙明这样的猪头,肯定听不出来越秀一话里的侮辱和冷漠,反而是越秀一知道绵竹的特产,让他觉得很高兴。

“呵呵,对啊,我有一同学也勉强算你们老乡吧,说是四川绵阳的!去年暑假还邀我去他们那里玩呢,我没去而已。”一旦和孙明说话,越秀一的脸上又是笑意盈盈。

子衿怔在门口,看着越秀一近似完美的微笑和标准的身材,他真帅,帅得完美,可是,他刚才那句话很明显是冲自己来的!这是女人天生的警觉。她看出了越秀一对她怀着敌意,从一开始就有。

(这是为什么呢?这家伙……)

很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求证,可是越秀一的眼睛根本不落在她这里,仿佛这里还是只有他和子川在。子衿微微地咬了咬牙,硬生生地插入越秀一和子川的世界里,而且,用四川话。

“子川,今天晚上不许到处跑了哦!圆圆生日,她那个孽障男朋友说孙明学长不去的话就不好玩,所以非要你参加不可!圆圆还打趣说,真不知道她男朋友喜欢的是她还是孙明学长!”

因为子衿突然用四川话,孙明自然也就顺口说了四川话。参加子衿的好姐妹谢圆圆的生日Party,原本没有太多值得研讨的地方,不过子衿坚持在细节上做文章,孙明也没想太多,老老实实地和女朋友商量起来,却不知把越秀一晾在了一旁。

如果说刚才“见男春”的挑衅是两人战争开始的话,越秀一在瞬间也感受到顾子衿并非一个庸俗的蠢女人。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5:02

(哼,很敏锐的触觉嘛!顾子衿……)

到堕落街吃夜宵的建议在子衿的姐妹生日Party冲击下名存实亡,越秀一倒没有坚持,只是微笑地看着满脸歉然的孙明,歪着头说:“以后,我也可以叫你子川么?”

“哎?好啊……”孙明(孙子川)使劲地点点头,“可以啊,其实孙明这名字也是子衿给我取的啦,说什么Sunshine(阳光)的意思啊……嘿嘿,傻妞,你得意什么……”

“哦,是吗?”越了解越觉得对手的强劲,毕竟青梅竹马两个人,二十多年的感情,有很多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了。越秀一瞥了顾子衿一眼,后者淡淡地微笑,看着自己。

“那么,”越秀一第一次有一种被斗败的公鸡的感觉,他故作轻松地说,“好了,子川,还有这位子衿小姐,再见吧,衣服过两天我再还过来。你有传呼吗?记下你的联系方式。”

“子川没有啦,我有一个。”子衿微笑着说,“越学长要不要记一个,反正子川和我吃饭啊、自习啊都在一起,要找还是蛮方便的。”

越秀一轻轻咬咬牙,展颜微笑:“好啊,我的Call机号码你们也记一个吧,有空常一起玩哦!”

分道扬镳。看着越秀一消瘦的身影慢慢离开视野,子川突然对得意的子衿说:“子衿,不要太欺负他哦。”

子衿愣了一下:“什么欺负啊?”

“呵呵,没什么啦,”子川笑了笑说,“其实我很向往和越秀一做朋友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想去结交的一个人,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哦!所以,试着多了解这家伙吧,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

“哦,有什么好啊?不就长一张英俊的脸嘛,嘴巴那么恶毒。”子衿还在为“见男春”的事情耿耿于怀。

“恩,呵呵。”子川似懂非懂地笑了笑。

走出师大校园,穿行在堕落街上,越秀一才发现自己的Call机在刚才鱼缸事件中进水,似乎已经无法启动了。

“糟糕,还是先找到健飞吧!”去拨了文健飞的呼机,三分钟后对方回了电话。

“秀一啊,你在哪里?”文健飞在电话那端懒洋洋地问。

“衰佬!居然拿着我衣服就开溜,你想让我穿那套行头在这街上跑么?”秀一倒不特别生气,“好啦,我有事情要对你说,你在哪里?”

“诶?刚送完师大MM回寝室,你在堕落街么?那你到红苹果等我吧。”文健飞对于没顺利完成接应工作还是满怀歉意的。“到底什么事情啊?”

“呵呵,”越秀一闻了闻老旧校服上的樟脑味,笑了笑,“我又恋爱了。”

给现在这个孙明讲述越秀一、子川和我三个人的故事其实是很辛苦的事情,每一个细节夹杂着失去子川的伤痛,铭刻在我的回忆里。一想到那些,就想到子川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就会觉得心痛。

所以自那天晚上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给孙明讲我们的故事。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同往常一样经常来找我。时间在紧张的工作中慢慢流逝,转眼,2003年9月,新学期开学,孙明也大四了。

我和孙明的关系陷入一种暧昧的状态,我不是他的课任老师,要说师生关系多少有些站不住脚。要说是姐弟关系吧,他完全不那样认为,“子衿、子衿”的越喊越顺口,我让他称呼我为顾老师,结果他洋洋得意地说:“你还没满27岁,而我都快24了。女大三,抱金砖,我们有什么不合适的啊?”

对于金砖理论我尚可以不与理睬,可是这个爱慕虚荣的小子居然在寝室里宣称我是他女朋友,我知道这件事情后有足足一个月没理他,把他急得人都瘦了一圈。

“你活该!给了竹竿你还真上树了!”看着憔悴后的男孩子捧着一只小熊仔可怜巴巴地站在我家门口,我也就不忍心再去责难他那时的多嘴了。“快进来吧,我在练习煮皮蛋瘦肉粥,你有口福了。”

“耶!子衿万岁!”他很兴奋地喊了一声,突然发现楼上有其他老师正在下楼,于是马上闭嘴,调皮地看着我窃笑。

(孙明……可怜的孩子,我真的不想过多的伤害你……)

(但是,现在的我,太容易把你当做子川的影子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是我没有办法。)

(孙明……子川……)

原谅这小子过后,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故态复萌,经常缠着我一起吃饭。我一再告诫他不要让其他老师知道,否则流言蜚语传起来,没有的事情都会被捏造出来。

“恩,我懂!”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在我毕业之前,我们的交往都要谨慎小心,无论是去吃饭,还是散步。”

“什么交往啊!又开始想入非非了!”我拍了下他的头,“我们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罢了,不要说那些让人乱理解的词汇!”

“知道啦,罗嗦!”他歪着头笑,“所以我们才会走到鸣翠亭来共同学习啊,顾—老—师!”

“哼。”我横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Matthew?Lien吗?”

“呃?马修连恩!?子衿你也听他的歌么?”他似乎很感兴趣,“我们寝室有个哥们特迷他,前不久据说马修连恩刚出了一张专辑《北极(TheArcticRefuge)》,那哥们托他广州那边的亲戚帮他稍了一张正版CD回来,每天都在寝室里听哦,所以我们都略知一二了。”

“哦,出新专辑了么?我都不知道呢……TheArcticRefuge……呵呵,果然是他的风格,听名字都知道是生态音乐……”我有些怅然地说,“哎,你觉得如何?”

“没多大感觉……”他很老实地回答,但是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会让我失望,于是补充着说,“不过第一首《北极心(HeartofTheRefuge)》很不错。你要听么?我去找我哥们借吧。”

我淡淡地摇头:“不用了,你那朋友买得那么辛苦,一定非常宝贝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子川抱着马修连恩的音乐CD时小心翼翼而又满脸幸福的表情。

“没关系的!我和他关系好得很啊,”他有些急了,拍胸脯表示一点也不麻烦。

“没什么啦,反正,如果是马修的专辑的话,他一定会买的……”我喃喃自语,回头看见孙明一脸茫然,于是笑着转移话题:“好吧,今天再给你讲一些我们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他瞬间流露出非常急迫的快乐,然后,眨了眨眼睛,“我想更多的了解子衿。”

******************************************************越秀一在红苹果夸夸其谈,把那个一会儿叫孙明一会儿叫子川的男人吹上了天,文健飞并没有像自己的好友那样投入和激动。

“你呀,又来了……有冇搞错!(有没搞错啊!)”健飞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奈,“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告白……啧啧,别说我打击你,你呀,这段爱情可以支持到两周,我就翻过来在地上走。”

“我不要你翻过来走,难看死了。”越秀一讲了一个多小时,早已经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帅哥形象,狼狈地要了份盖浇饭狼吞虎咽起来,“不过话要先说明,你输定了。”

“得了吧,每次都这么说,”健飞给秀一递上一杯水,“孙明……孙子川,这是第几个了?恩,上两位数了吧……”

“你怎么可以拿以前那些猪头来和子川比!”越秀一完全没有忏悔的觉悟,大咧咧地说,“他和以前那些人完全不同的!”

“对啊对啊,每次你新认识男孩子,都这样说,”健飞歪了歪嘴,“到最后还是沦为你所谓的猪头一族……好啦好啦,我不是说那个什么子明啦,别拿筷子指我了,吃你的饭吧……小心噎着啦……啧啧,真是难看。”

“孙明……或者是子川!你怎么那么笨,这么好听的名字也叫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你语文可比我好啊……嘿嘿,说起来,有没有觉得我现在特清纯,”越秀一炫耀似的拉拉校服,“这衣服穿在我身上很好看吧?”

文健飞很想说你就是挂一串树叶做原始人都很帅,何况是师大的校服。不过看他那么兴高采烈的样子,终还是没有再浇他冷水。虽然对于他的幸福不抱希望,但是健飞也看得出来,这次这个叫子川的男孩子,或许和以前那些的确有些不同。至少,以前那些猪头,是断然不会把自己的老旧的衣服洗得发白,然后细心地放进箱子,为了防蛀还放进了樟脑丸。

(恩,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子啊……外貌方面应该也差不到那里去,否则也不会被秀一瞄上了。)

(孙明……只希望在你和秀一感情终结的时候,不会闹得很尴尬吧……)

(因为秀一,也是一个可怜的家伙啊……)

“你在发什么呆啊?”越秀一对于同伴的神情恍惚有些不满,“又在想你的师大MM啦?色狼!”

“去你的,我还是清纯处男,谁像你?”文健飞笑着辩解。

越秀一停住手里的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文健飞:“哎?唔会挂!(不会吧!)你还是清纯处男?那我们高中的一夜缠绵算什么呢?”

“越秀一!”文健飞横了秀一一眼,“说过不再提这件事情的!”

“哎,高中时说好不提,但是现在我们都是大人啦,”秀一笑嘻嘻地说,“再说你现在因为成了我的朋友,对于同性世界的了解可是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偶尔提提往事又有什么关系?否则我老是觉得你欲盖弥彰……”

“盖你个头……吃你的盖浇饭吧!”文健飞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真是败给你了……那只是你在引诱我,而我只是少年的萌动而已!所以,绝对不能算!所以,我还是清纯处男!”

“别那么多所以啦,我知道的,”秀一叹了口气,“因为,健飞是唯一的。”

“你呀,”健飞摇摇头,“不是说成为同志有什么不好,就像你说的,凭借你的资本,在同志中喜欢你的人排满一条堕落街都可以。可你偏偏要去喜欢那种有正常性向的男孩子,每次都是自讨苦吃……”

秀一眼里掠过一丝怨恨,然后旋即变成嘲笑:“没办法,正常性向的男孩子有吸引我的气质啊……否则高一的时候,我就不会因为那个家伙那么狼狈了……”

“可是,对他的报复也应该结束了吧。”健飞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痛苦,“把怨恨刻在生命里,殃及到无数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人,没有任何意义的……秀一,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你生活得太辛苦了,我想你可以真正快活一点……”

越秀一抬头,寂寞地微笑:“再说啦。唔该晒(谢谢你),健飞。”

接下来的三周里,越秀一的改变让文健飞瞠目结舌。传呼进水维修,越秀一就安静地在湖大校园里呆了两周。周末取回传呼后,传呼上塞满了找越秀一的信息。

“哼,看这些淫棍们猴急的,”他一条一条地查看着信息,然后毫不留情地删掉,“想找我上床……自己用手解决得了……”

“下次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文健飞一脸黑线,“不过说起来,这都快半个月了,你都一直在学校里做规矩人,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滚你的!我以前没做规矩人么?”秀一倒不真生气,“去见这些家伙,都只是因为生理需要罢了……不过那都是遇到子川之前的我啦,现在的越秀一,可没那闲工夫去做这些屁事了。”

“天啊,你还挂念着那个湖师大的家伙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他了……”虽然三天两头的和湖大MM约会,但是文健飞从没想到透过对方去打探孙明(孙子川)的情况,他始终认为,孙明也不过是越秀一人生舞台上一道风景罢了,曾经让秀一心动,但是转瞬就会忘记的。

“笑话!我去找郑伟光那小子恶补了两周四川话,你以为是用来干嘛的!”越秀一哼哼地说,“我只是在积累资本,可以一击打倒那个叫顾子衿的衰婆(粤语中指坏女人),把子川抢过来罢了!哼,上次居然敢说四川话来欺负我,我现在基本上都可以听懂大部分了!子川那傻小子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你干嘛这么古怪的表情?”

“冇啊,”健飞开心地微笑,“我现在,有些相信孙子川和之前的那些你喜欢的人有不同了……越秀一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很少见呢!”

“又在说什么屁话!我不一直都很认真么?”越秀一一脸桀骜不逊的表情。

“得了吧你,”文健飞笑着说,“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么?学习一塌糊涂,成绩惨不忍睹,就连彼得?潘的那些台词,也曾背到头晕呕吐。你呀,学了两句四川话就可以去破坏别人二十多年的感情么?何况,还是让一个正常性取向的男孩子放弃他的女朋友来选择你……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哦~!”

越秀一大咧咧地反驳:“选择我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享受双重快感……”

“你这个恶心的家伙!去死吧!”文健飞一拳敲在越秀一头上。

等到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过后,越秀一决定去湖师大找子川了。

他本来是打算借口去归还校服,不过这贪心的家伙拿着衣服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径直去找子川好了。

快走到子川宿舍的时候,越秀一竟然有觉得一些紧张。

“这种感觉还真是讨厌……”他自语道,但是并不是真正讨厌这种感觉,对越秀一来说,跃跃欲试的兴奋和紧张,是他陌生了很久的幸福。

远远的看见窗户上蓝色的鱼缸,越秀一想到自己当日的冲动,哑然一笑。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5:15

“子……孙明!孙明!”差点脱口喊成子川,看来是真得很紧张。

子川的头从窗户上探出来,看到越秀一,怔了一下,然后开心地微笑:“哟!你好!”

两周多不见,子川的样子在越秀一的印象里有一些模糊,不过在看到他的脸后,又瞬间清晰起来。秀一微笑着咬咬嘴唇,笑着说:“哟!你好!”

子川说等两分钟就下来,于是越秀一在四舍大门附近随意逛逛。

长沙的深秋颇有些让人觉得厌恶的就是雨很多,把到处弄成一片泥泞。文健飞每天都大骂贼老天,下雨把人都淋得发霉了,那气势颇有些像冰火岛上的谢逊。越秀一倒不是很憎恶这个,不过他有很多光鲜帅气的衣服都没办法在雨天里穿,着实让他有些郁闷。好在今天天气还算不错,虽然前两天的雨水让地面还如同牛皮癣一样,越秀一索性穿了马靴出门,自然为了配马靴,就选了一套牛仔。

“嘿嘿,马靴……”他快活地踩着脚下的树叶,马靴发出“哒哒”的响声。

有些人下楼,一眼望过去,并没有子川,越秀一略有些失望的收回眼神,不过瞬间似乎觉察到什么,抬头,再度打量着那群人中的一个男生。

那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皮肤白皙得很好看,头发也很飘逸。但是越秀一留意这个人的原因只是一种直觉,因为这个俊秀的男孩看他的眼神有些诡异,或者说过于炽热了。

(是同志么……?)

越秀一有一种直觉,可以大致从一个人的眼神中判断这个人是不是有同性倾向。然后,他会习惯性地露出暧昧的微笑,然后再观察对方的回应。好几个他比较看得上眼的男子,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发展到最后的春风一度。

“这就叫淫荡!”文健飞曾经这样总结秀一这种习惯性的挑逗性笑容。

接触到对方炽热的眼神,越秀一又习惯性地露出挑逗性的笑容。不过,他快速地低下了头,把这个挑逗隐藏起来。

“哼哼,的确是我比较中意的类型,不过……”脑子里全是子川阳光一般的微笑,秀一微笑着摇摇头,径直转身,不再去看那个帅哥。

越秀一的直觉果然没有错,那个皮肤白皙的帅哥果然是一个同志,而且看到秀一的第一眼,他就迷恋上了秀一帅气的容貌。但是那个时候的越秀一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个看上去还顺眼的男人,几乎颠覆了他和子川的世界。这个男子叫刘俊明,是外语系英语专业的学生,北京人,也是子川当日给越秀一提到的,向子川表白遭到拒绝后,由爱生恨的男子。

刘俊明和孙明的认识源于足球,虽然不同专业,不过两人都被选进了外语系94级的系队。大家又同在四舍三楼,所以很快熟悉起来。刘俊明对孙明的表白是大二,他一直都认为其实孙明其实还是对他有意思,或许这是北京男孩子骨子里天生的自我意识过剩。也正因为这样,当孙明无奈地告诉他,无法喜欢他,而且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顾子衿,下学期就要考到湖师大来时,他完全无法接受,开始认为是孙明个性上有问题。纠缠了几次,看到了孙明严肃而认真的拒绝,更让他恼羞成怒。爱和恨的距离,或许比一张纸还要薄。

再然后,9月初外语系的迎新演出上,孙明和刘俊明的矛盾被迅速激化。96级新生才刚来学校,寝室里唯一有男朋友的只有顾子衿和谢圆圆。女孩子之间的谈话多少会夹杂着恭维,所以禁不住虚荣的光环,顾子衿拍胸脯说让寝室的姐妹们看看“子川哥哥的表演。”

子川哥哥的表演,指的是孙明的吉他。孙明虽然嗓子不怎样,但是却弹得一手好吉他,而且因为酷爱欧美音乐,想方设法收集了颇多的打口碟(偷渡引进的外国CD)。他并不喜欢张扬,所以在子衿没有来师大之前的两年里,也没人知道他还有这手绝活,只以为他比较喜欢听那些希奇古怪的音乐罢了。而顾子衿一来,带来了孙明的吉他,也带来了孙明不经意想掩盖的秘密。在那个年代,男孩子弹得一手好吉他,的确很是风光,作为他的女朋友,顾子衿也觉得特有面子。

一首马修?连恩(Matthew?Lien)的《布列瑟侬》(《Bressanone》),虽然单凭一支吉他不足以展现这支曲子的全部神髓,但是忧郁伤感而又煽情的旋律,已经足以让孙明成为迎新演出上的焦点,甚至,盖过了原本应该成为焦点的刘俊明。

“你干嘛内疚啊,你又没做错!我们同学都‘非常客观’地说你弹的《布列瑟侬》比那家伙唱的什么吹风精彩得多啊……哦,《想和你再去吹吹风》……”顾子衿对于事后子川的歉然颇有些不以为然,“我们寝室的谢圆圆啊,和她男朋友简直崇拜死你了!呵呵,所以我就说,子川是最棒的!”

“瞧你得意的,”看着她那么高兴,子川也不忍心再告诉子衿,其实自己和刘俊明之间,还有另外的一些问题存在,“不过就是因为那场演出,居然有人传言刘俊明不如孙明,真不知道这些家伙安什么心。本来刘俊明那家伙就以为我临时参加演出,是在向他挑衅了……”

“子川!挑衅就挑衅嘛!”顾子衿不满地看着男友,“你爸和我爸都是当过兵的,你怎么现在一点脾气都没有啊!他技不如人,就好好去练习啊!再说咱们又不是存心要去和他比什么……”

“好啦,不说这个了……”虽然还想争辩说其实他觉得刘俊明唱张学友的歌很不错的,但是子衿的性格……算了吧……

总之,在演出之后,刘俊明和孙明的关系完全分崩离析,一个多月以来,凡是有接触的地方,他不是挖苦就是打击,甚至背后使坏。孙明总想,其实刘俊明还是很可怜的,所以一直都沉默着,或许等他气消了,就会觉得这样的复仇,是多么无聊的事情了。

刘俊明瞄上越秀一后,本以为至少可以多碰两下眼睛,探探虚实的,但是越秀一很快地低头,转身。刘俊明踌躇了一下,还想继续去找越秀一搭讪,因为越秀一的确太俊美了,如同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再不走就晚了哦,俊明。”同伴在催促。刘俊明还看着越秀一小小的脑袋,舍不得离开。

这时,孙明从宿舍楼上下来了,刚走出大门,与刘俊明的目光接触了一下。孙明尴尬地抽动下嘴唇,勉强地微笑示意,刘俊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

“哟!你才下来啊!”看到孙明下来,越秀一快乐地招呼,“这里这里!”

“呃,来了。”孙明笑了笑,向越秀一跑过去。

刘俊明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他没想到这个俊美的男孩是在等孙明,惊愕过后,他的目光变得怨毒起来,夹杂着深深地嫉妒。

(孙明……哼哼……)

刘俊明再恶狠狠地看了孙明跑向越秀一的背影,然后扭头,追上自己的同伴。

“你来得正好,”孙明笑咪咪地说,“再晚一点,我就和子衿出去了哦!”

“你们打算出去吗?”越秀一酸溜溜地说,“约会啊?”

“不全是约会吧,”孙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们去爱晚亭玩啊,我去练吉他,她去复习。嘿嘿,别那么惊讶,那个丫头其实很怪的,有我在她旁边制造噪音,她看书的效率反而出奇的高呢,打小就这样。”

“我是觉得你会弹吉他,比较好奇啦。至于顾丫头,她是不是古怪与我无关。”越秀一吐吐舌头说。

“你呀,一说到子衿就尖刻得很,”其实子衿一提到越秀一时的口气也是半斤八两,让孙明头痛得很,“这样可不好。我在高中的时候有发过誓,谁要欺负子衿我都会没有任何理由地回击。”

“哼,我呀,懒得尖刻。”虽然醋海翻腾,不过越秀一绝对不想因为涉及顾子衿的话题而影响了自己和子川在一起的时间,所以他含糊着哼了两声。

联系到子衿,然后三人相约去了爱晚亭。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可能是子川分别打过招呼的关系,顾子衿和越秀一的谈话不再尖酸刻薄剑拔弩张,还可以渐渐聊上两句。

越秀一听得懂四川话,偶尔还会发两句言,因为是广东人的关系,说四川话特别别扭,子川和子衿哈哈大笑,不过其实还是很钦佩越秀一在两周里的努力。

(或许,越秀一会成为我和子川哥哥最好的朋友吧!因为不仅是子川欣赏他,我也……)

再偷看了一下在子川旁边那样洋洋得意的笑脸,顾子衿突然这样想。

从岳麓书院穿过去,走到岳麓山清风峡的小山上的爱晚亭。越秀一在长沙呆了三年,包括这一次,岳麓山一共来了三次。第一次是初来湖南,和同班同学游岳麓山,去看了看岳麓书院、麓山寺、隋舍利塔后,越秀一就觉得无趣,自己提前开溜;第二次是文健飞他们寝室和女生联谊,文健飞早得到情报美女已经花落别家,尚余几朵残花败柳(当时还不流行说恐龙)嗷嗷待哺,于是拖了越秀一这种绝色来吸引火力。越秀一没想到好友会来这一手,贪图文健飞开出帮忙做作业的诱惑,欣然参加联谊会,果然陷入重重包围。最后他侥幸借上厕所偷溜,山下有追堵的,最后他一个人跑到麓山寺去喝白鹤泉水沏的茶,然后一个人跑上右边山上枯藤老树遍布、地势奇特的笑啼崖,大有一种逼上绝路的苍凉。

越秀一把往事当笑话讲给子川和子衿两人听,三人又是哈哈大笑。转眼间,爱晚亭已在眼前。越秀一在第一次来的时候瞄过一眼,对这个地方完全不感兴趣。但是,子川和子衿却喜滋滋的样子,似乎常来这里。

“对啊,大一的五一节,就让子衿到长沙来玩,当时她才高二啦!”子川笑着说,“我们的父亲也是一起玩到大,一起参军当兵,比兄弟还要亲。他们都特崇拜毛泽东,所以老早的时候就希望我和子衿来湖南读书啦!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嘛!(注:惟楚有材,于斯为盛为岳麓书院大门口的楹联。)”

“嘿嘿,其实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里很漂亮嘛,”子衿快活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不过子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当初明明是自己梦想以后去日本东京,所以一心要读日语专业。结果他对他爸爸和我爸爸说,学习日语是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

“噗嗤”,越秀一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子川想去东京?”

“恩,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了,但是在有生之年,还是想去看看,看樱花,看东京铁塔……呵呵,我是不是有些幼稚?”子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了啦,我要开始练习了……越秀一你别笑话我哦。”

“老叫越秀一,怪别扭的。”越秀一说,“我奶奶小时候喜欢叫我小名,不怎么好听,但是至少感觉很亲切。所以……”

“那你小名是什么啊?”子川好奇地问。

“一儿。”越秀一挣扎了半天,才老实交代。

“呵呵,写出来或许有些别扭吧,不过喊起来很亲切啊!”子衿笑着说,“我以后也要这样喊……”

越秀一横了她一眼,但是却没有反对。

“好了好了,”子川把吉他挂在脖子上,“恩,子衿你一边看书去,一儿,嘿嘿,有些怪怪的,喊顺口就好了啦……你就多给我提提意见吧……”

“呵呵,我倒是想起半山亭的那首诗:半酒半诗堪避俗,半仙半修佛好心,半间房舍半分云,半听松声半听琴……恩,最后改成半听松声半听吉他,哈哈……”子衿一边打趣,一边摸出自己的书,在一旁坐下来,“子川啊,我可不觉得这张南轩和钱南园的‘二南诗’有什么好的,要我说,以后咱们俩声名赫赫的时候,就到这里留一个‘二子诗’,嘿嘿……那多有面子啊……”

“你呀,爱晚亭本来就比什么红叶亭好听,你还死鸭子嘴硬地和古人作对,说什么袁枚取这个名字完全是附庸风雅了。呵呵,就你那二两墨水,还写诗,好好看你的书去!”子川笑着给越秀一解释,“她就是喜欢瞎起哄,别笑话哦!”

“呵呵,没有。”越秀一有一种失去话题的尴尬,他忽然意识到文健飞所提到的两个人从小到大相处二十余年的默契。就算是喜欢子川,他也完全不了解这个男孩子,他不知道子川喜欢什么,有什么愿望,不知道子川的很多东西,而这一切,正是顾子衿所拥有的,是顾子衿和子川共同拥有的,越秀一觉得自己很容易就被排除在这两人的世界外面。这显然还不是顾子衿故意,他们之间的任何话题,都是越秀一想了解的。

“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峡云深翠滴,一双驯鹤待笼来……”越秀一看着亭前的对联,试图掩饰这种尴尬,但是反而觉得更加苍白无力。

好在子川很快开始练习吉他,顾子衿也认真看书了,尴尬的气氛只是在越秀一脑子里盘旋了片刻,就被MatthewLien的音乐冲散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5:24

“超喜欢MatthewLien的《BleedingWolves》这张专辑!”来的路上子川兴高采烈地介绍,“以前我去淘的打口碟上有收录一两首,那时就迷恋上他的音乐了。八月的时候风潮唱片发行,我通过好几个朋友以高价从台湾那边买了一张哦!嘿嘿,有机会让你也听听吧!”

“哦,一定啦!”越秀一笑着说,心里却不以为然,由于成绩差,英语很烂,他一向对欧美音乐不太感冒。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子川喜欢的一种音乐,也成为他走进子川的必修课。

“Youwouldbesweetsurrender.Imustgotheotherway……”弹奏那首让子川在迎新演出上风头大出的《布列瑟侬》时,子衿慢慢地就着音乐唱起了这只忧伤的歌。严格地说,顾子衿、孙子川以及越秀一唱歌都不怎样,一到高音准跑调,而且跑调后必然自己笑场。但是在那个瞬间,越秀一再一次审视到自己在喜欢子川的角逐中,连成为顾子衿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回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去搞一张这个什么修什么恩的CD!)

越秀一看着亭子里沉浸在音乐中的两人,再看看亭额上毛泽东题书的“爱晚亭”三字,苦笑着想:“遇上学文科的就是讨厌啊,我怎么就不知道爱晚亭以前叫什么红叶亭,是什么袁枚改的名字呢……”

这是越秀一第二次和孙顾二人呆在一起。1996年11月,爱晚亭,MatthewLien的音乐,还有越秀一那段被文健飞称为‘难于上青天’的,爱情。

“我还是不太能够接受男生之间的爱情……”孙明搔搔头,为难的说。

在逐步给现在这个孙明讲述我们的故事时,我偶尔也会征询一下他的态度。比如,如果会有一个像越秀一一样超级俊秀的男孩子说喜欢他,他会怎么办。

他很认真地去想象,去思考,很苦恼的表情,然后告诉我:“要是以前,我肯定大骂他是变态,然后一脚踢开;但是现在似乎不会那样做了,觉得其实那样的男生还是有苦衷的,而且你一再强调越秀一是超级帅哥啊……其实我会觉得他越帅,越可怜呢……但是既不能答应,又不能轻率地拒绝,有些苦恼呢,啧啧……”

“呵呵,是啊,我没有夸张,越秀一的确是超级英俊的男子,超越我见过的任何现实中的人。”我微笑着说,“本来是有他的几张照片的,可是似乎都放在绵竹的老家了,有空我再找找吧……”

“恩,让我也瞅瞅吧……啊!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期盼的态度?”他先是微笑,而后是苦恼地大喊,颇为可爱。

话是那么说,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各有各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找照片的事情竟然一直被搁浅。我又多上了一个班的课,每天备课讲课,焦头烂额,和家里的电话也尽量缩短,倒是越秀一在OICQ上留过好几次言,让我记得吃药。

——蠢女人,真后悔当初没有把你那丑陋的模样拍下来。哼,如果你没有继续吃药的话,会继续变成那个样子吧!要是他还在,肯定不会要你了……

——白痴女人!连续四天忘记吃药居然还敢在QQ上炫耀!靠!你这个女人真是天生没大脑……懒得理你……

这些话是我和越秀一认识的这七年里司空见惯的语调,无论发生了多少变故,我和他,因为子川而形成的对立都不会消失。

“除非是你们两人中有一个人不再爱孙明,否则你们注定了这样讽刺打击地对立下去哦!”这是当年圆圆给我的评语。

圆圆……现在在苏州过得还好吧,结婚了吧。真是个幸福的丫头啊,可以和那个傻乎乎的男孩子一直厮守……

想到圆圆的幸福,似乎微微又有一些伤感,如果子川还活着……

啊……不想再做这样无意义的比喻了……

对于越秀一这样的话语,我通常理解为关心。因为他并不真想我再回到当初大病时的样子,一点都不想。何况,他的QQ内容中,还有这样的话:——马修?连恩的《北极》我已经给你寄过来了……我没时间到四川,你记得回去的时候放给子川听……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是子夜,快到一点的时候。然后眼泪就不停地流,傻傻地看着他黑色的QQ头像,看着那些原本没有任何感情的软件和聊天记录,然后想象他在忙碌中输入这些信息时的表情……

我就知道,只要马修?连恩出了新专辑,越秀一肯定会带过来的……《独角兽》是这样,《旅程》是这样,就连《雨。花莲》的迷你VCD装,他也通过各种希奇古怪的途径买了来……

我就知道,只要是子川喜欢的东西,他都会尽力去维护,去珍惜……包括我……虽然他还是不喜欢我……

子夜一点,听着马修?连恩的《独角兽》,我在一旁啜泣……

那个时候,越秀一淡淡地微笑,说没有因为子川的因素,真正第一次喜欢上了马修连恩的音乐——“顾子衿,这首歌原本就是马修为他的一个性格怪异的朋友写的。在被所有人视为异类的时候,那个人这样说——”

“我并不是不正常,我就是我,我是独角兽。”

“呵呵,我喜欢这句话。”

是啊,你就是独角兽……虽然我现在才明白这一点,但是子川,他一定早早地就懂了……

子川,为什么过去这么长的时间,对你的思念还是这样清晰……子川……

很长一段时间没和现在这个孙明见面,他突然发来短信,说自己写的一篇法学论文被系里面某教授相中,挣了些许稿费,然后洋洋得意地说要请客。

“哦,请哪里?”这种程度的论文肯定没高酬劳的,我用膝盖想都知道,于是故意调侃他。

这家伙大咧咧地说:“啊,只有八十元。阿键还骗去一个通宵的酬劳,所以只剩下五十元了……去外面吃小馆子应该还可以吧?”

“算了啦,”不让他请客又伤自尊,但是钱又不多,这些高傲的男孩子们啊,“我们去新食堂吃吧!”

新食堂。虽然说不上特别可口,但也还算大快朵颐。食堂后面10米远处是女生宿舍,芙蓉三斋。我和孙明刚走出新食堂,就看到女生宿舍门口似乎有好几个男孩子,正在那里冲楼上吆喝。

“崔洁!崔洁!!”当中一个男孩子撕破了嗓子在喊,颇有些张艺谋吆喝“安红”的气势。

女生楼有很多好事者已经在阳台上看,男子更加气势汹汹:“崔洁!!!405的崔洁!!!”

他旁边的弟兄似乎很不满意一直喊名字,于是怂恿着主角赶快表白,无奈兵临城下,却还胆怯三分,所以挣扎了半天还是在喊名字。

405的阳台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女孩子,脸涨得老红,然后————“嗖”地飞下一个塑料的洒水壶!当然女生不是存心要打中人,所以扔到附近恐吓了事!

“你鬼哭猫叫个屁!再喊我就扔花盆了!!”标准成都女孩子,外表温柔,性格刚烈,偏偏骂人的话也非常好听。

四周哄然大笑,男生窘迫了半天,竟然吓跑了,看来一开始就是被寝室里的那些狐朋狗友们架过来准备表白的。可惜,胆小的男孩终究还是缺少爱情的机会啊,至少这个叫崔洁的女生并不是真正讨厌他,可惜他却因为害怕看不出来。

“要是我的话,老早就成了。”孙明大笑了半天,“要不要我也去你们教师宿舍楼下这样喊?”

“哼,几年以前我没有扔过东西,现在可没那么善良了!”我看着他的微笑,又有些陷入恍惚,“我一定扔个台灯下来,砸烂你的嬉皮笑脸!”

“诶?几年以前?”他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我明白了,又要给我讲故事了,呵呵~~~”

是啊,这样熟悉的笑容,这样熟悉的场景,我无法不沉浸到过去的回忆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越秀一的表现再次让文健飞大跌眼镜。首先是疯狂去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欧美音乐,然后购入吉他一把,每天都在寝室里刻苦练习。高中时他曾经摸过半个多月的吉他,所以也勉强算有些基础,学起来并不是特别费力。不过其他的就比较辛苦了,比如谈一些希奇古怪的音乐,看一些闻所未闻的杂志,同时还很卖力地继续找郑伟光学习四川话,以及基本上每周都跑去师大那边找孙明。虽然完全没在学习,但是越秀一可以拥有如此充实的生活,的确让文健飞一直咂舌。只是苦了越秀一寝室里那只生命力还算顽强的乌龟了,它的主人完全忽略了他,一心扑在自己难于上青天的爱情中。只有文健飞偶尔巡弋过来时会注意到,然后略微呵护下。乌龟和那盆仙人掌才可以苟延残喘地活着。

另外,越秀一似乎迷恋上了蓝色。从被套到外套,从车子到鞋子,有一次逛街的时候看到一个蓝色的CD机,他也坚持要买。文健飞一脸黑线地提醒伙伴:“你这个月早已经因为那架蓝色的山地车而超支了,其中还包括借我的500元。”

“可是……”越秀一一脸无辜,“我敢肯定子川一定会欣赏我的品味啦!”

“他更会欣赏你的挥霍的……你还真打算啃两个月的馒头啊?”文健飞狠狠地敲了下越秀一的头,“我看你现在是糊涂了。这些东西回广州后,比它更好比它更便宜的到处都是啊!马上都要放寒假了,你回去再买啦!”

“诶,放寒假——?”越秀一惨叫,“我想去四川……子川和那衰婆一定一起坐火车回去,哼哼,一想到就生气!啊——那么好几天两个人呆在火车上……”

他总算因为陷入深沉的嫉妒中而忽略了购买昂贵的CD机,文健飞看着秀一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叹了口气,自语:“这家伙……完全忘记马上是考试了……疯了……果然是疯了……”

因为和孙顾两人渐渐的熟悉,偶尔一起聚会的时候越秀一为了对抗顾子衿,也会把文健飞拖过来一起玩。三男一女的格式,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外人也难以明了的。

1996年12月5日,周三,晚上8点多。湖师大学生宿舍一舍。

谢圆圆兴奋地爬上顾子衿的床,拉扯着子衿的肩膀:“顾子衿!你这个妖女!”

“干嘛啊?”顾子衿正在听音乐,谢圆圆动作特猛,把耳机线都拉下来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5:35

“我今天……终于在木兰路上看到你们了……你们……”谢圆圆一脸哀怨,“有你,有孙明学长……啊啊!还有一个超级大帅哥!!!!!!”

“你花痴啊,不用那么大声吧!”子衿苦着脸去塞耳朵,谢圆圆却拉着她的手,然后用更猛烈的声音喊:“为什么你有了你子川哥哥了,还霸占着这种绝色!!看看民众的呼声吧——今天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回来看到的!”

顾子衿往下面一看,果然寝室里的姐妹花们全部是一副幽怨的表情,态度和谢圆圆一样,指责顾子衿没有在认识绝色帅哥的时候告诉她们。

顾子衿看着下面怨声载道的架势,今天非得给这些怨妇们一个说法了。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把这场风暴的风眼给灭掉。

“你在这里闹什么闹啊,你不是有男朋友嘛!”她用力敲敲谢圆圆的头,谢圆圆更无耻地贴了上来,紧紧抱住子衿。

谢圆圆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天啊,我一看到那个帅哥,就觉得背叛我家汉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天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啊,为什么我的好姐妹如此狠心啊,一人独享……”

独享?顾子衿有一种头大的感觉,有越秀一介入的生活,每天都充满了嘲讽和打击,越秀一的恶劣性格和美貌严格成正比,任何可以打击顾子衿的地方都不会错过。当然顾子衿也从来没有示弱过,子川曾经苦笑着说,子衿你还真继承了你爸爸当兵的血统。一句话,两个人的战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如果这也算独享的话,顾子衿还真是想拿给这些无知少女们共同分享。

“喂,子衿啊,”终于还是有一个正常人了,是谢圆圆的上铺小玲,“那个超级帅哥是不是就是前段时间大闹96级处女?黄日语课的人?我听96级一个学姐讲过,说当时穿一身彼得?潘的衣服,还拿着剑去砍处女?黄。学姐当时就痴了,说白马王子重现也不过而而。”

(白马王子?他明明就是我和子川世界中的一匹黑马……)

“总之我不管啦!”圆圆又开始撒泼,“我决定不再对我家汉子从一而终啊,我要去引诱超级帅哥……哎,他叫什么名字啊?你不许不说哦!!!”

“他啊,一儿……”越秀一的这个呢称,看来是跟着子川喊顺口了,子衿马上更正,“咿啊……好了啦,我说就是了……他叫越秀一,越南的越,秀气的秀,一二三的一。”

圆圆一副感动到哭的表情:“好名字,越秀一……秀一,啊,秀一……”她突然发疯一样来掐子衿的脖子:“妖女啊!果然是认识很久了啊……难道你想背叛你家子川哥哥么?”

好事者在下面怂恿:“圆圆,这个是很明显的嘛!孙明虽然也还算可以,但是皮肤黑了一点,和这个越……越秀一完全无法比嘛!”

“啊啊~~~”圆圆这个疯婆子啊……

一边被掐,一边想笑,顾子衿快喘不过气来了。

“顾子衿!顾子衿!”楼下突然传来呼声,因为顾子衿的寝室在三楼,所以楼下有人喊也听得颇为清楚,子川和圆圆的男友就常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现在喊子衿的绝对不是子川,口音不像。顾子衿从上铺直起身子,赫然发现在望妹坡(当时湖师大的1舍和2舍是女生楼,而这个坡就在那两个宿舍门口,每当夜幕降临时就会有守侯的身影,顾得此名。)上喊的人赫然就是惹得她快被寝室里一干怨妇掐死的罪魁祸首:越秀一。

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越秀一还兴致勃勃地说计划和子川组成一支乐队,以后可以一起去演出。

“子川唱歌就不怎么好听。你唱歌我也听到了,就比杀鸭子稍微美妙点儿。你们两个人难道要走摇滚路线?”顾子衿玩弄着手里的汤勺,笑着打趣。

“五十步笑百步。”秀一黑着脸说,“我又没说过要唱歌。是我和子川都弹吉他啦!蠢女人……本来子川还说如果真组乐队,就让你来做经理人的。哼,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么没眼光,根本做不了我越秀一和子川组成的乐队的经理人!”

“好啦好啦,你们还是稍微休战吧,菜都凉啦!”对于顾越二人的唇枪舌剑,子川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理睬了,“不过子衿啊,我倒是觉得一儿的这个建议很好玩啊,不过我们都大三了,有些晚了……”

“对啊!我和子川真得是相恨见晚啊!唉~~~”越秀一不无惋惜的口气。

“一儿学长,你的理解有问题吧。”顾子衿噗嗤笑了起来,“子川的意思是明年年初就要准备考研了,没有那么多精力来活动了。另外最关键的一点,你就凭恶补了一个月左右的吉他就准备出来演出么?这个经理人我还真做不下来呢……呵呵……哦,不过要走偶像路线的话,倒是不用那么多顾虑了,上去摆张脸就够了,对于这一点,我对你绝对有信心哦!”

把越秀一作为对手以来,顾子衿讽刺人的技术也是突飞猛进。怪不得有一次聚会时,听过两人的谈话后,文健飞感叹地对子川说:“你真是辛苦了。”

顾子衿的话的确很毒,越秀一脸色一青,冷哼一声说:“要考研的时候再说啦!至于我是不是需要走偶像路线,哼哼,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至少你们师大的女生都没大脑,看到俊美如我秀一的,眼睛就直了,还会流口水……花痴一样……”

“臭美!”顾子衿瘪瘪嘴,不屑地说,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曾想到隔天晚上,她的室友们还真因为俊美如越秀一而全部像花痴一样。

“好啦好啦,两位祖宗,你们可不可以把饭吃完再讨论啊!”今天点了子川最喜欢的鱼香肉丝,虽然达不到他妈@!#@手艺,但是也足以让子川食指大动。但是这两个人一旦对上嘴,就像永动机一样,丝毫不知道疲倦。子川叹了口气,“子衿,少说两句啦!还有你,一儿,你不要太勉强啦,这些菜还是很辣的啊!”

“呼呼,”子衿挑衅似地挑起一块水煮肉片,在湖南的四川菜竟然比四川本土还舍得放辣椒,整个肉片上全是红色,“一儿学长啊,要不要给另外点一份菜啊?啊啊……辣得真带劲……”

越秀一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那块肉片进入子衿的嘴巴,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你们四川人真像怪物……哎,子川!不用再点菜了,我用白开水把辣椒漂洗掉应该就可以啦……”

“好可惜,洗掉就不是川菜了啊,”顾子衿咄咄逼人,“以后你如果有机会去我们老家玩的话,如果子川妈妈做得那些菜你都要洗掉再吃,老人会觉得你在嫌弃哦……恩,不过你不愿意去玩也无所谓啦,我想多啦……”

“子衿!”子川使了一个眼色,似乎有些生气了。然后他很温柔地对越秀一说,“别听她的啦,我妈妈做得很多菜都不辣,你应该吃得惯的……啊,不要吃啊!”

在他说话间,秀一竟然夹了一块肉片,没有任何犹豫地吃了下去。

孙顾两人愣了一下,然后看到秀一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张俊秀的脸马上涨得通红,左手不停去捏喉咙部位,似乎想通过这种无效的动作来缓解喉咙上的难受。

(这个傻瓜——)

顾子衿心里涌起一阵怜惜,她快快地给越秀一盛了一小碗萝卜汤,想了想,把汤碗递给子川,努了努嘴让子川拿给他。

子川叹了口气,略有些责怪的眼神看了看子衿,然后微微笑了起来,再然后,他接过汤碗,轻拍着秀一的脊背,说:“叫你别吃的,水煮系列在川菜里是很辣的,我们四川人都觉得受不了啊,你呀,就是爱逞强……来,喝点儿萝卜汤吧,这个很解辣的……”

越秀一又是一阵嘶声力竭的咳嗽,连脖子都咳红了,然后,惨兮兮地喝了一口萝卜汤,惨兮兮地看着子川。

秀一的筷子碰落了,趁着子川去给他筷子时,秀一洋洋自得地看了子衿一眼,俨然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

(好可恶的家伙,居然对子川用苦肉计……)

子衿刚才涌现的怜惜之情在瞬间灰飞烟灭,她冷哼了一声,拼命地拿水煮肉片出气。

“喂喂,大小姐,你别吃这么猛好不好?已经有前车之鉴了……”子川摇摇头,也给自己女朋友盛了一碗汤。

“嘿嘿,我是土生土长的川妹子,没关系啦!”吃了太多辣椒,子衿的脸变得红扑扑地,说不出的妩媚。

“说起来,你们笑起来的样子都很好看啊,”子川傻傻地说,“一儿和子衿,你们其实很像呢!”

“你绝对是脑子生锈了,居然做出这样的判断!”“唔会挂!(不会吧!)我哪点同这个蠢女人相似了?”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对子川的话做出反击。

反击结束,三个人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越秀一似乎想到了什么,兴冲冲地说::“子川子川!我想到如果我们组成乐队的话,应该取个什么名字了!”

“什么名字?”子川呆了一下。

“嘿嘿,就叫Smile,笑容吧!”越秀一开心地笑了笑,“多好听的名字啊!”

“哦?不过看你笑得那么诡异,似乎有隐情哦!”子川显然是很喜欢这个建议,不过他也发现了越秀一眼神中有些恶作剧一般的促狭。“一儿,你的眼睛可不会说谎的啦!”

“哎?是吗?”越秀一的眼神果然有些慌乱,有一种被识破的紧张,看来果然是有隐情的,不过他还嘴硬地掩饰着说:“没什么啦,吃饭吃饭……”

还吃什么饭啊,这三个人全顾着去聊天去了……

“顾子衿!”越秀一这家伙还在下面鬼叫,“96级日语专业,317寝室的顾子衿!”

子衿还没来得及反应,寝室里的怨妇们尽数冲上阳台,疯狂地给帅哥挥手致意:“在这里!在这里!!”

外面突然嚷闹起来,顾子衿慢慢从上铺爬下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越秀一的容貌会给一幢女生楼带来多大的冲击。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越秀一你这家伙,真是惟恐天下不乱么!”

她刚走上阳台,就被圆圆等若干女人钳制住,仿佛她就是可以让越秀一不消失的唯一砝码,子衿觉得室友们的友谊啊,在越秀一那张脸面前完全扭曲,让她又好气又好笑。更恐怖的是对面寝室的丫头们也闻风而动,窜过来看帅哥了。

子衿的眼睛上下左右瞟了瞟,几乎整个1舍这边的阳台都在瞬间超载,然后,是女孩子们大声的议论,再然后,有胆大的女生尖叫了一声:“帅哥!你好帅啊!”

前后左右立刻涌起更响的哄笑和议论,顾子衿叹了口气,冲越秀一喊:“有什么事啊?”

“啊!就是她啊?不怎么样啊?”斜上方立刻有人通过声音分辨出顾子衿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让如此俊美的男生在楼下喊她的名字。圆圆她们的友情在对抗外侮时迅速恢复,寝室里的众姐妹斜着眼睛冲发出讽刺的方向嚷嚷:“什么不怎么样?你又怎么样啊?”“同学,何必嫉妒呢?”

一时间顾子衿周围的争吵更加白热化,她无比怨恨地看着越秀一,发觉越秀一正洋洋自得地站在望妹坡上笑。那眼神仿佛在说:如何?我可以掀起轰动吧?

顾子衿真是哭笑不得,在那瞬间她突然想到,自己或许会因为这个家伙而成为1舍的名人的……

越秀一似乎看出了端倪了,突然掠过一丝恶意的笑容,然后他突然大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因为焦点始终是越秀一,所以在他拖着声音喊这个的时候,1舍的阳台上突然有了短暂的安静。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越秀一这家伙看来是早有准备的,否则以他那语文水平,怎么背得了《郑风?子衿》中的诗句,1舍的才女还真不少,最后两句话还真有若干好事女生一起和越秀一伴奏。

是个有理智的人都知道《郑风?子衿》是一首情诗,而且讲的就是主人公与心上人相约城门口,对方却迟迟不来。情急之下,而出此诗,表达热恋中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焦虑。女1舍学文科的颇多,一时间又吆喝起来,仿佛顾子衿和这个超级帅哥的恋爱史已经天下皆知了。连圆圆都迟疑地问了一句:“哇,太浪漫了,居然在女生楼下背诵你的情诗来告白,子衿,你好幸福……呜呜呜,我觉得好想哭……”

“别闹了啦,他怎么会喜欢我啊!”顾子衿情急之中,差点脱口说出他喜欢的是子川,而不是青青子衿!

是的,越秀一喜欢孙子川,在当时子川并没有将那天下午秀一告白的事情说出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子衿自己感受到的。越秀一从来不掩饰对子川的喜欢,他看子川的眼神中流露的那种温柔、直接,子衿都很容易感受到。何况子川高中时被班上某男生喜欢并告白,最后闹得冷漠很久的事情,顾子衿可是清楚得很,所以她几乎可以猜到,子川如果想和越秀一做朋友,就会包容他那份暧昧的心情,这几乎是笃定了。

看到子衿表情的严肃,谢圆圆了解子衿没有开玩笑,她轻轻扳了下子衿的肩膀,“怎么了?那他为什么会跑到望妹坡来这样喊……”

“他就是想捉弄我啦!”子衿觉得嘴唇干干的,这个理由会不会太牵强了,但是她总不能对谢圆圆说,其实越秀一和她不是情侣而是情敌吧。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好家伙,说完了“子衿”,又开始说“顾”了,这次越秀一背书想必很认真,而且选这首,摆明了是告诉所有人他被这个叫顾子衿的女孩子抛弃了。

“帅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三楼找!我爱你!”五楼已经有猛女大吼一声告白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5:43

在怜惜帅哥的同时,自然也就开始谴责顾子衿了。顾子衿心想自己再不下去或许一会儿就快成潘金莲了,她拍拍圆圆的肩膀,急促地说:“圆圆,我先下去,晚上回来再给你讲哦。”

下楼的时候已经发现有女生再以异样目光偷瞄,顾子衿头皮发麻,按照这厮今天的表演,自己以后完全有可能在水房时被若干义愤填膺者笼上一个塑料桶,然后一顿老拳……

她快速冲到越秀一面前,越秀一施施然地微笑,因为刚才的吆喝,嗓子有些嘶哑:“亲爱的子衿啊,你再不下来我就要背诵尾生与女子相约了……”

“你这家伙!我会被砍死的……”她很想踢越秀一一脚,但是后面分明已经因为她的下楼而怨声载道中,如果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踢这个“有情郎”,那晚上上水房就真要小心了。她狠狠地跺脚:“你干嘛啊?子川呢?你一定是背着他这样整我吧!”

越秀一若无其事地说:“学妹啊,是子川叫我来喊你的哦。今天是文健飞的生日,子川去给他取生日蛋糕,健飞在你们师大文学院的樟园那边等我们,所以我才过来喊你啊!呵呵,成为名人的滋味如何啊,青青子衿?”

“最想做的就是掐死你。”子衿挤出一个微笑,“不过健飞学长是个好人,所以今天过了再找你算账!哼!”

“好啦,妖女,快过去吧,在这里耽搁久了。咳咳,喊久了,嗓子好痒……难受……”

“你—活—该!”

“那我再喊……”

“你敢!你再喊我就去揪你的头发!你这个性格恶劣的小人!”

“嘿嘿,彼此彼此,你这个愚蠢的衰婆!”

“小人!气死我了,走过去一点我一定掐死你!”

“嘿嘿,你如果要那么做的话,我明天就带上一堆玫瑰花到1舍楼下负花请罪,保证以后湖师大女生看到你和子川走在一起都会鄙夷你脚踏两只船!”

“你…你……,越秀一,你这个烂人!”

“哈哈哈哈……”

给那个臭小子讲了越秀一在1舍捉弄我的事情后,他笑到捂着肚子喊痛,而后对越秀一大为钦佩,说改天一定要找机会让历史重演。我黑着脸说你要是敢跑到教师宿舍下面去效仿越秀一,我非宰了你不可。他嬉笑着不说话,最后只是淡淡地说:“子衿,我总觉得你和那个越秀一,很像呢。”

“不许跟着子川学!”我心里震了一下,恼羞成怒。

孙明憋憋嘴,笑着说:“跟着子川学?我还没想到那里呢!我是真的这样认为嘛!”

我和越秀一真得很像么?我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说法,但是我愿意去相信现在的孙明,也愿意去相信以前的子川。我有一种迫不及待地想对现在这个孙明讲述后来发生的故事。但是这个臭小子竟然失踪了———一周的时间没见到他,没有人和我一起闹,和我一起吃食堂,我竟然有些不习惯起来。于是给他发了短信,没回音;又过三天我打他电话,说是欠费停机,晕死。

又过了两天,周五,回宿舍的时候突然想去他们寝室找找孙明。那个瞬间又想起子川的话:“子衿子衿,你还真是毫不矜持啊。”

运气很好,还没走到他们楼下就遇到他了,夹着一叠资料,最要命的是西装革履。看惯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孙明,一下子完全适应不了,我扑哧笑了出来。

“嘿,子衿,你来看望我啊!我穿西装是不是很帅……你干嘛笑啊……”他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起来。

“看望你个头!发信息没回,打手机欠费,我还以为你死了……哼,原来命还真硬,好了,我回去了。”我终究还是无法掩饰对这个男孩的关心,这个感觉让我悚然一惊,我应该没有超过朋友的范畴吧。

“嘿嘿,我刚从外面回来啦,一起吃饭吧!”他笑咪咪地说,“很抱歉哦,这段时间忙着找工作,所以没和你联络,让你担心了。”

“我才懒得担心你呢……找工作?结果如何?”

他大咧咧地说:“凭我的成绩和能力,找工作还会有难度吗?嘿嘿,一会儿详细说,今天我请客,吃小馆子吧!”

——汗!吃小馆子就不要说得这么大声嘛……

等他换了衣服,我们就杀到小馆子去吃饭。一路上他一直兴奋地问我,穿西装合适吗?帅不帅?

“男孩子,衣着得体就可以啦,干嘛一定要比帅,再帅你也帅不过越秀一啊!”我存心打击他,“呵呵,好了啦,还不错,不过你的领带打得真是难看……”

“呵呵,那个啊?当初买领带的时候请商场的柜台小姐打的,后来被我室友扯了扯,变形了……”他窘迫地说,“我只会系鞋带,不会打领带。”

“你这个白痴!”听了他的话,差点让我跌倒,“改天把领带拿过来,我教你啊!真是丢脸……告诉你吧,我打领带的技术都是子川教的,看看你,同样是孙明,你这么逊!”

一说到子川他就急了,这孩子,潜意识里老是喜欢和子川做比较。他哼了一声,然后说:“我今天晚上要特训,至少要学会两种以上的领带打法!一定要超过那个孙明!”

“超不过的……”我苦笑着说,“子川会六种领带打法,都异常漂亮。因为是越秀一教他的……”

吃饭的时候,孙明才告诉我他找的工作是一号桥附近的一个律师所。

“实习期2500元,实习两个月转正,薪水3500元。嘿嘿,你觉得如何?”他非常兴奋。

“在成都算不错啦,”我老实地说。“男孩子还是应该趁着年轻,有一些积蓄比较好。”

兴高采烈的他自然注意不到我说那句话的黯然,他只是很快乐地说话,欢笑:“哦,吴键有发来短信,说在体育馆那边打羽毛球,让我们也去玩哦。”

“吴键还会玩羽毛球么?”可怜的吴键同学虽然在我的课上被我高抬贵手,但是在其他老师的课还是惨败滑铁卢,我原以为他除了玩游戏和逃课睡觉就不会其他的了。

“你呀,真会小看人。”他笑着说,“理工的体育馆有八个室内羽毛球场地和四片室外羽毛球场地,干嘛弄这么多?因为理工拿得出手的就是羽毛球啊!成都羽毛球业余比赛,前八名里理工差不多要占半数哦,阿键也入选过啦!”

“这么厉害啊……体育馆……呵呵,你去吗?”我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是很想去打,因为理工的体育馆是占2000年大运会的光修建的,当时是承办篮球比赛,所以现在改为羽毛球光线不太好,服务也一般,”他还蛮挑剔的,“不过我们可以去看看吧,因为我看子衿似乎很想去呢。”

“有一点吧,因为我今天想给你讲的故事,也是在体育馆。”我笑了,然后想起Smile,然后继续傻笑……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6:20

1997年5月,子川的生日过后,越秀一和孙子川终于将他们的组合“Smile”搬上了舞台。

湖师大外国语学院打算在六月前举办一个迎香港回归的文艺汇演,因为拉到了赞助,所以举办起来是百益而无一害,学生会的干部们更是争先恐后,很想把这种又扬名又捞回扣的事情揽到自己手里。而矛盾,就在这个环节上出现了。

学生会的副主席刘俊明就是在这场权力斗争中的失败者,他坚持在外国语学院的阶梯教室举办这场文艺演出就可以了,因为他自己的确很了解这种系级的晚会不会有太多的观众。如果拿到师大体育馆去搞,到时候人丁稀少而冷场,就闹大笑话了;而坚持要把演出弄到体育馆去弄的是学生会里日语专业的一个胖女人。这个胖女人除了会发嗲,没有任何本事了(如果你把发嗲当做是一种本事的话)。所以这个外号吐司的女人是刘俊明权力斗争中最鄙夷的对手,但是系主任偏偏就喜欢这种让刘俊明犯恶心的声音,所以极力偏袒,也造成刘俊明熬夜写了大半个晚上的活动计划书成为三页废纸。他除了咬牙切齿地扮演着旁观者,外加恶毒地诅咒吐司和决定在体育馆举行的这场演出之外,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不过话说回来,吐司虽然战胜了刘俊明,可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是比不上刘俊明那种才色兼备的主儿。所以,体育馆的演出能不能吸引到足够的人气,才是她和刘俊明战斗的最终胜负所在。

她想到了她的同班同学孙明。吐司原本是不太信任孙明的,因为大二的时候她亲眼目睹刘俊明和孙明称兄道弟,所以她一直认为孙明是刘俊明的人。但是据说刘俊明现在和孙明的关系糟得很,刘俊明每次看到孙明都是非常怨毒的眼神。

吐司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心中一喜。孙明本身并不代表人气,但是最近和孙明玩在一起的一个神秘男生,却几乎是人气的象征。吐司想通过孙明,让这个男生参加这次演出。

吐司运气很好,找到孙明的时候,他也正好和秀一练完吉他,在五舍对面的食堂吃东西。对于越秀一来说,吐司的邀请简直就是一阵及时雨,他苦练吉他很久,一直跃跃欲试想要在人前炫耀,何况是和子川搭档。而且最万幸的是,唯一有可能强烈反对这件事情的顾子衿,上课去了。

于是孙明的反对在兴致高昂的越秀一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吐司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帅到让她想跳湘江的男子竟然如此和蔼可亲,不但露出迷死人的微笑,居然还主动请她喝可乐!走出食堂的时候,吐司发现自己眼睛里全是越秀一的幻影。

“喂!你也太没有原则了吧,我记得你有一次看到这个女人,还说人家丑到让东施恢复自信,”子川笑着说,“怎么今天态度大变,恨不得和她握手似的。”

“没有啊,我觉得她还是很可爱啊。(果然是一点原则都没有的男人…)再说了,丑女大多心地善良嘛~~”子川在自己的胁迫下答应参加演出,越秀一大为高兴,“而顾子衿就不丑。”

“你这张嘴巴啊……”子川笑着敲了敲秀一的头,叹气说,“你去年圣诞前在女1舍那样一闹,我直到现在都不敢去1舍找她了,否则会有你的亲卫队仇视她的,唉……据说1舍有几个寝室的女生疯狂迷恋你……”

“啊啊……顾子衿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越秀一和顾子衿的战争随着“望妹坡之役”迅速升级,“她也忒狠了,居然把我的传呼泄露给那些疯婆子……呼呼,我现在不但不敢再去1舍那段,连传呼都不敢开了……”

“你活该!”子川继续揉他的头发,对于这样的动作乐此不疲,“好了啦,这次答应了吐司去演出,子衿又该和你吵了……啊啊,想着就头痛!”

越秀一做了个鬼脸说:“又不是她去表演……倒是我们要演奏什么曲子让我很为难呢……子川除了那些欧美音乐,到底还有没有其他……通俗一点的爱好啊……”

子川愣了一下,有些怜惜地看了看越秀一过于努力去练习吉他而在手上留下的茧巴:“一儿,不要太勉强哦……吉他也好,欧美音乐也好……我觉得你自己本身并不是特别有兴趣的……”

越秀一干笑一下:“哪有啊……兴趣这个东西也需要培养啊……再说我现在进步神速,上次不是让顾子衿那个蠢女人佩服了么?好了好了,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歌星之类的啊……除了马修连恩那个大胡子……我指的是港台那类的哦……”

“马修不是大胡子啦……你这个家伙,”子川笑了笑,“恩,对港台音乐不是很感兴趣呢……不过硬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Sammi郑秀文吧……哎,你有没有觉得‘Sammi’和‘孙明’很相似呢?”

“你还真能联想……干嘛喜欢那种瘦骨伶仃的女人啊,而且还是长平公主……”越秀一心想郑秀文的脸型和顾子衿那家伙还真有些相似,子川果然喜欢这类的家伙……

“我也不太清楚,有一次偶然听了她的一首歌,恩,似乎是叫《值得》,”子川拨了下吉他,似乎努力去找那个熟悉的旋律,“反正之后就觉得有一些喜欢她了啊……她最近不是和黎明有一个电影吗,似乎就是讲述她成名的一些辛酸史……”原来子川还是有自己喜欢的明星来着,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起来。

“可是女人的歌不适合我们两个人演奏吧……”越秀一颇有些泄气,“算了算了,还是找一首马大胡子的音乐吧……不过总算知道子川也有喜欢的港台偶像了,虽然是个长平公主……”

“你啊,说话真是恶毒啊……”子川拼命地揉着越秀一的头发,能把这样一个冷酷的绝色帅哥的头发搞得像鸡窝,子川是唯一的一个吧,“干嘛老是强调郑秀文是什么长平公主啊,你就那么介意女性的胸部吗?”

越秀一的身体震了一下,然后倏地站起来,打掉子川的手,静静地看着子川,清澈的眼神里,有埋怨,有失望,也有委屈。

子川在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似乎说错了,但是越秀一……是同志这个事实,子川总是回避着,不愿意记起。

“我回去了。”越秀一用手大致理了一下头发,提起吉他,掉头就走。

子川暗暗叫苦,越秀一和他认识一来,几乎没有和他吵过架红过脸,但是子川老早从文健飞那里得知,秀一的脾气其实非常恶劣,面对子川时的迁就和大度,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

“一儿……抱歉,我……我不是有意要那样说的。”他一伸手就拉住越秀一的胳膊,但却讷讷地不知怎么说才好。

“废话,如果是有意,我早用吉他砸过来了,”越秀一转过头来,淡淡的口吻,“就像当初的那个家伙。”

越秀一的眼睛不会撒谎,这话是子川说的,所以他可以很轻易地从越秀一的眼神中找到那隐藏在内心的悲伤:“那个家伙”到底是谁?是伤害过秀一的人么?

“子川,”越秀一轻轻拿起子川的手,然后慢慢放下,他叹了口气说,“不管你逃避也好,反感也好,我希望你不要忘记刚认识你那个下午我说的话——我喜欢你,就这样。”

这是越秀一第二次对孙子川告白,认识子川半年多以后,在湖师大的学生食堂门口,越秀一第二次对子川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一儿,我……对不起……”子川觉得口干,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对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再次说出诸如我无法喜欢你之类的话。

“好了啦,”越秀一又恢复了开心快活的表情,“无论什么时候对子川表白,感觉都是如此轻松和愉快呢……没事啦,以后我教你学粤语吧,Sammi郑秀文可有很多好听的歌都是粤语版哦!”

“……恩,好啊。”子川抬头,看着秀一的眼睛,勉强笑了笑。

顾子衿对于Smile要参加系里的演出果然还是竭力反对,但是孙明答应过后,吐司那边就雷厉风行地把Smile的演出安排敲定,吐司还以直属学姐的身份到顾子衿寝室对学妹施了压,所以顾子衿的反对最后也是不成气候。6月初,Smile可以正式参加演出。

演奏的歌曲果然还是子川精心挑选SavageGarden(野人花园)的成名单曲《IWantYou》,对于两个唱歌不怎样的男孩来说不啻于残酷的挑战。而顾子衿眼看反对不起作用,左倾迅速转化为右倾,疯狂地督促子川和秀一练习,还高呼什么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之类的口号。只是练习到了后期越秀一就有些心不在焉,经常开溜回去找文健飞密谋什么东西。

宣传方面,吐司更是不惜血本以Smile两人的靓照占据了小半张海报的特殊待遇来拉拢女生的视线,而刘俊明自从得知孙越两人要参加演出后,居然再没有对吐司的工作刁难和反对也让吐司觉得找孙明真是太恰当了。不过有一次,吐司无意间注意到,刘俊明沉默着看了那张海报足足有十分钟,一脸阴鸷的表情,却让她隐隐有些害怕。

演出前一天,越秀一和文健飞的密谋计划终于揭晓:其实他俩只是去订做了一个泡沫的“Smile”字样的宣传板,只是板子很大,字体也非常漂亮,所以两人各执一端,看上去非常有气势。

“喂喂,你该不是想让子川和你拿着这个泡沫板到舞台上去晃悠吧?”顾子衿眼睛瞪圆了,觉得再没有比这种土气的宣传方式了,“你们是去弹吉他,不是去弹棉花,干嘛要抬一个门板上去?”

“喂!这可是花了六十块钱做的,什么门板啊,蠢货女人,”越秀一鄙视地说,“是你每天催命一样要我们打响名头,我才不惜血本去做这个超级经典的宣传造势……”

文健飞笑着一拳捶在越秀一的肩膀上:“你不惜什么血本啦,这钱可是我给的……好啦好啦,不用苦着脸,我无偿捐献给你们演出了的……”

“健飞学长,你怎么居然同意这个土包子的点子?”顾子衿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六十块钱够我们四个人去红苹果好好吃一顿啦,何必花钱在这么一个门板上……”

文健飞叹气着说:“姑奶奶,你就别老说这个是门板了啦,没见某人脸都气红啦……不过这次秀一的主意真得很不错,保证Smile会成为演出时最大的亮点啦!相信我一次吧,子衿,还有子川……怎么你也那么一副表情啊?”

子川有些茫然地掂量了一下泡沫板的重量,然后看着越秀一和文健飞:“一儿,一定要把这个门……啊,这个泡沫板带上去吗?”

“哈哈……原来子川也认为是……咳咳,我就不相信带一个这么东西上去就可以成为演出的最大亮点了……”

越秀一得意地微笑:“哼哼,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秀一是多么厉害的人啦!”

演出。吐司之前又为Smile搞了特殊,预先把那个泡沫板放上了舞台,顾子衿眼看避免了抬门板的土气,这才放心地嘘了口气。

由于吐司的宣传手段很厉害,那晚来到体育馆来观看的学生人数竟然大大超出了刘俊明的预计。刘俊明倒不特别懊恼,因为人多,如果节目不够出彩,喧嚣起来的话,管理方根本无法控制。这只是一个系上的晚会,就那十来个节目,刘俊明除了对Smile的节目稍微留意了一下之外,其他的都属于一般性节目罢了。

系领导讲话,罗嗦了二十分钟的香港回归对于伟大祖国的意义后,演出正式开始。刘俊明撇了一眼舞台上立着的那块Smile的牌子,低头看了看节目单:Smile的演出是倒数第二个,几乎是作为了压轴戏。

一切都和刘俊明的预计相差无几,一般的歌舞节目并不能适合这么多人的口味,在第四个节目后,就有一些议论的噪音了;第八个节目竟然是教师教研室的一群大叔大婶高唱《血染的风采》,当初被越秀一捉弄的日语专业优秀教师处女?黄竟然也在里面……

看着不断有学生掩耳退场,刘俊明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蠢猪吐司,这样的节目排在前面不就是赶人走么?)

(——你还真打算把孙明那小子当成压轴的么?哼,孙明,你和越秀一,能够扳回吐司愚蠢所造成的劣势么?)

(——越秀一……越秀一……)

一想到越秀一,刘俊明觉得又有些燥热起来,小腹以下隐约有肿胀的感觉。他展开手里的一张海报,正中间赫然就是孙明和越秀一两人的脸。刘俊明痴迷地看着越秀一俊美的脸,左手慢慢在海报里越秀一的脸颊和嘴唇上滑动,自己则轻轻咬了下嘴唇,发出轻微的呻吟……

退场的人数并不像刘俊明想象中的那么乐观,毕竟有很多女孩子都是冲着那张海报上的越秀一来看晚会的,虽然前面的演出平乏无味,不过越是这样,也就让这些女孩子越愿意去看看所谓的“Smile”组合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现在却倏的冒了出来?而且还那么帅?

所以,几乎是在全场焦虑的等待中,第十五个节目终于结束。主持人似乎也亢奋起来:“第十六个节目,由超人气组合‘Smile’带给大家的《IWantYou》!”

全场第一次掌声雷鸣,Smile第一次上台,就被冠上了超人气组合的头衔,在一大群失去耐性的女生面前,这个海报上的帅哥组合的确是超人气的。

越秀一和孙明登场,衣服是越秀一去借的,两套白色的欧式西服,领结上越秀一做足文章,给子川打了一个适合意大利式领口衬衣的温莎结,给自己则配备以打法复杂、结型优雅罕见的十字结。同样是一袭白色西服,子川掩饰不住活泼和阳光,秀一则完美体现出优雅和俊美。台下掀起尖叫的浪潮,女孩子们如同追逐明星一般兴奋起来。

“或许,他们两个真会成为湖师大的名人……”顾子衿摇了摇头,然后禁不住微笑起来。旁边的文健飞也微笑着看着舞台上光彩照人的两个男孩,点头表示赞同。

越秀一把“Smile”的泡沫板递给子川,然后展示给台下已经兴致高涨的观众。

“大家好!我们是——Smile!!”

事前越秀一强迫子川练习这个登场口号果然还是起到了作用,台下的欢呼已经明显证明Smile成功地喧宾夺主,成为晚会的核心。

(不过,单纯只为了这么一句话就要做那么一个床板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顾子衿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扭头,看到的是文健飞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

接下来的片段是没有事先排演过的,所以连子川也不知道——越秀一在泡沫板上做过手脚,用力一拉,竟然断成两截……

台上子川呆了,台下子衿和其他的观众也愣了一下,文健飞脸上的笑容更盛,非常开心的样子。

越秀一探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板子,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他微笑着,扶了扶自己前面的麦克风:“恩,我是I-L-E,一儿越秀一。”他用手指了指板子上残存的三个字母,介绍自己的名字。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始终是看着子川的,眼睛里是恶作剧后的喜悦。

子川又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越秀一一直秘而不宣的真正用意,这不也是当初他执意取“Smile”这个名字时,子川所感受到的那一丝诡异么?

(这样的一儿,才是那个翻进老教室,身着绿衣,拿着短剑,威风凛凛的小飞侠彼得?潘吧……)

(一儿,原来你一直都不曾忘记你那调皮的个性啊……)

(调皮……但是很可爱……)

子川拿着自己手里的那块板子,回应着越秀一调皮的笑容,然后再看了看台下笑到抓狂的顾子衿和文健飞,终于用手指着自己板子上的字母,用无比哀怨的口气说:“……呃……我是S-M,孙明……”

台下掀起更大的轰动,掌声笑声欢呼声,几乎把顾子衿的耳朵震聋。她终于明白越秀一信誓旦旦要凭借一块泡沫板就要成为晚会亮点的信心。越秀一通过Smile这个名字,成功地把孙明和越秀一两个名字烙进每个在场观众的记忆里,非但如此,越秀一的狡黠、孙明的纯朴,都通过这短短的一个拆开“Smile”的自我介绍表达得淋漓尽致。

于是接下来的演出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观众一直欢呼,Smile在《IWantYou》后,又追加了孙明当初迎新演出时大出风头的《Bressanone》(《布列瑟侬》),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这场庆回归的晚会,终究还是因为Smile而获得好评,也就是说,吐司毕竟还是押对了人,靠着孙明以及越秀一,交出了一份好试卷给系领导以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刘俊明。

在越秀一拿着两把吉他和若干花束去找文健飞和顾子衿的同时,在后面收拾那两块泡沫板的子川面前,走出了一个人,刘俊明。

“孙明,你还真是厉害,居然又帮助吐司那个肥猪女人给了我一个好看。”刘俊明冷冷地看着子川,冷冷地说。

“诶?什么意思?”吐司和刘俊明的斗争,作为一介草民,而且是很木讷的那种愚民的孙子川,自然是无法知道,所以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在这里的出色演出,其实是帮助某人打败了某人。

“I-L-E,一儿越秀一……”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刘俊明又是一阵心跳加速,他使劲地咬了一下嘴唇,把游弋在身体内的烦躁压抑下去,“你和这个叫越秀一的男生,是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子川突然感受到刘俊明所带来的危险性,“和你无关吧!失陪了!”

“孙明!我们再聊两句吧!”刘俊明熟练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白沙烟,熟练地点燃,再吐出轻佻的烟圈,“我看出来了,越秀一喜欢你。对吗?”

子川离开的身形顿住,转身,静立,眼神里虽然有些许惊讶,却有更多的,是一种坚定。

“然后呢?那个叫刘俊明的和子川说了什么?”小孙明完全沉浸在故事中,听到子川很委屈地在台上对着麦克风宣布“我是SM孙明”的时候,他差点笑到岔气。我微笑着想,你不也是SM孙明么,干嘛那么开心……

“然后……没有了,恩,应该说不知道了,因为事后子川什么也没有说……”我无奈地说,“现在子川走了,那场谈话的内容只有刘俊明知道了。”

“啊?这样啊……”小孙明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你猜测过他们谈话的内容吗?”

摇头……再点头……再摇摇头,我苦笑着说:“猜测过,但是猜不出来。老实说,我越到现在越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子川……至少,当时的顾子衿是不了解的……”

“啊啊,又开始伤感了,”他突然把手伸过来,“所以,上天给了你再一次的机会:又给你一个孙明,让你好好了解。”

“不要!”我把他的手打掉,想了想,笑着说:“应该说,现在这个孙明,肚子里就那二两墨水,一眼望穿,不需要再了解了……”

“顾子衿!我怎么可能才二两墨水啊……你说话从来都是这么专横么?”

“呵呵,说到KOF这个游戏上,你连二两墨水都还没有呢?”我笑着去打击他,“因为我的实力,也只是被越秀一那家伙称为二两墨水而已。”

“啊……秀一大哥那么狂啊?”自从越秀一的SM-ILE这段故事让他知道后,他对越秀一更是五体投地,称呼都改了。

“据说KOF这个游戏,整个中国就是广州、香港、上海、武汉这四个地方水平不错……越秀一那种不良儿童,从小就泡街机室的,技术自然是不错了。”我悠悠地说,“我当时和他对战,虽然到最后还是敌不过他,不过我的表现也让他颇为震惊了啦……”

“爱吹嘘的女人……”他嘀咕着,看着我脸色一变马上有谄媚着说,“啊啊……其实你真得很厉害啦,呵呵……不过,你当时怎么做到可以让秀一大哥刮目相看的地步呢?”

“秘密。”我微笑着不再解释,不过脑子里却是另一个开朗的笑容:文健飞。

2003年11月8日。我去了成都沙湾路的国际会展中心,那里在举办第六届成都国际汽车展览会。

不可否认,因为子川的死,我对汽车怀着一种畏惧乃至憎恨的心情,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瞬间的巨大的恐惧,那种濒临死亡时的无助。我恨汽车,就是因为它,才夺去了子川的生命。

但是最终我还是去了,因为吴键用小孙明的手机给我发了短信,说小孙明在会场那边和别人打起来了。

当然,等我赶到的时候,这场架老早就烟消云散了,我只能从孙明额头的瘀青和凌乱的头发来判断出激烈程度。

“你前两天告诉我说是来打工的啊,怎么变成打架了?”我递了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给他,11月了还能买到冰镇的饮料,他的运气不错。

“那个家伙扣我的薪水……”他愤愤地说话,我才注意到嘴角有一丝殷红,看来是擦破了嘴唇的,“说好是35元一天的,结果今天耍赖说只给25元了!”

“啊啊,真是难看……”我笑着说,“马上就要干两三千元工作的人了,居然为了10块钱的日薪和别人动手……你看你,这种展销会就是把大学生请来做廉价劳动力,发了一天传单嗓子都哑了吧……干嘛非得来做这个啊……”

“嘿嘿,顾老师啊,这小子想在圣诞的时候给你买一个郎科的U盘啦!”吴键口无遮拦,看来是捅破了孙明的“阴谋”,所以我看到孙明恼羞成怒地制止吴键,然后脸也突然涨得通红。

(U盘?上次我就是说打算买一个U盘平时好存储课件,回家备课方便……)

(这个傻小子……为什么会让我觉得心里热热的……)

(孙明……谢谢你……)

车展自然也没怎么看了,香车美人对于挣外快受到剥削的孙明来说,不啻于红粉骷髅;当然这里的空气对我来说,就弥漫着失去子川的哀伤……

于是吴键继续留守着和老板争取,我和孙明准备回学校。路过天府广场,看到毛主席像,我突然笑了笑,“我想去展览馆那边买点东西,我们在这里先下车吧。”

“恩,”他的嘴角微微有些浮肿,看上去怪别扭的,“不过我似乎觉得你看主席塑像看得很痴呢……”

“因为湖南大学有一个东方红广场啊,”我转头,冲他微笑,“那个广场上也有一座毛主席像……”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14:49:05

子衿和越秀一待在一起就是争执,反正也习惯了,文健飞也适应了这样的场面了。三个人一起等着子川收拾东西走出来,但是起码多等了一刻钟,子川才阴沉着脸从三人的视线里出现。

“喂,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啊?”秀一敏锐地从子川的表情上发觉有问题,“发生了什么事?”

子川的表情有些游离,听到秀一的说话才陡然一惊,他抬头看了看秀一,眼神里是很复杂的情感,然后,他疲惫地垂下头,淡淡地说:“没什么,刚才在后面遇到刘俊明,和他吵了几句而已。”

“刘俊明?谁啊?”文健飞还没说话,秀一先问了出来。

“一个神经病男人啦,吃饱了撑死的,老是看着子川,然后就在那里眼红,”子衿愤愤地说,“以前和子川关系特别铁,像兄弟一样,结果后来就莫名其妙地到处挑刺,和子川作对……”

显然子川向子衿隐瞒了刘俊明真正嫉恨子川的原因,反而是越秀一,从子衿的抱怨中猜测出这个叫刘俊明的男人实际上就是子川告诉他的“第二个向他告白的同志”。

秀一拍了拍子川肩膀,征询式的口吻:“是那个家伙么?”

子川再度看了看秀一的眼睛,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的演出似乎是他和吐司争权斗势的一场重要的赌博,而我们,碰巧成了吐司打败他的重要砝码。”

“太棒了!”子衿和越秀一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心意相通到异口同声的地步。四个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然后大家都哄笑起来。

子川把在后面遇到刘俊明的情景大致讲了一下,但是似乎又不单单是他讲的那些,直到大家去聚餐结束后,在回去的路上,子川才忍不住把秀一拉到了一旁。

静了一会儿,子川咬着嘴唇说:“秀一……他说他喜欢你……他一定要得到你……而且,他认为那样……才是击溃我的一个重要步骤……”

不知为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子川非常吃力,这些话对于他来说,的确有那么一些难堪吧。

秀一铁青着脸,哼了一下:“刘俊明……他在哪里?改天你带我去见识一下这个敢喜欢我的猪头……只要记下他的样子,我要把他搞得声名狼藉也非常简单了……”

“好了啦!”子川的眉头舒展开,勉强笑了笑:“给你提个醒就是了,我就知道你这个火暴性子,如果还带你去指认出哪个人,那还了得?”

“我哪里火暴性子了?”秀一愤愤不平地反驳,然后突然笑了笑,“是不是啊,SM的孙明同学?”

“啊!你倒是提醒我了,”子川大笑着,“今天这样捉弄我,我快成师大的超级丑角儿啦!我今天非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火暴性子呢?”

“哈哈哈哈,SM男……”越秀一笑着大声喊,然后在堕落街的街道上愉快地跑开,追到健飞和子衿的时候,还非常狠地敲了一下子衿的头,惹得顾子衿也和子川一样加入到讨伐秀一的行列。

堕落街的深夜,在晚会上大出风头的Smile,尽情地欢笑着,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这样的欢笑后面毕竟还是隐藏着太多不稳定的因素。

国庆后,越秀一去找了工作。

按照越秀一的思维,只要能够和子川在一起,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大四一开始子川就全副身心地投入到考研的复习中去,听顾子衿说他复习的效率不错,考研应该问题不大,于是越秀一就死心塌地地打算要呆在长沙守着那家伙。

到最后,越秀一所找到的工作是上海某公司的设计人员,待遇马马虎虎,专业勉强对口,对于“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重修王子越秀一来说,这个工作的确非常不错。

自然,工作肯定是文健飞强迫他去找的,越秀一始终不愿意离开长沙,文健飞恼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还发动了秀一老家的父母。

“啊啊,老头子在电话里搅了老半天,”越秀一颇有些不悦,“你干嘛非要让我离开子川啊?”

文健飞淡淡地说:“秀一,喜欢子川是好事,但是不应该成为你成长道路上的束缚啊。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没有束缚我什么……”越秀一想大声反驳,但是终究也还是细若蚊蚁,他自己非常清楚:不想去上海就是因为子川,但是这样盲目地留在这里,对自己,对子川,都会造成一些负担。

“秀一,你……”文健飞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挑明,“你又去见了那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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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悲伤蓝光》 BY hagure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