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09:00

《兵器谱》BY:小周123【完结】

《兵器谱》作者:小周123

  一回

  六王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空是一种明亮的淡蓝色,日光笼罩着锦簇花团,蒸腾起浓艳之极的香气。山崖就处在栈道的正对面,被那浓重的香气阻挡着,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让人看不清对面山崖上的景况。

  六王子从衣袖里掏出一粒解药含在了舌根之下,以花香为屏障,也只有他那浪荡到了极点的师兄能够想得出来,只是这屏障虽然旖旎动人,又阻挡得了几个对手的脚步呢?

  山崖后面就名动江湖的日照香炉,自古以来的名剑都出自于这看似破旧的屋棚之下,六王子曾经在这屋棚里蹉跎过两年之久,两年时间,追个姑娘都可以成亲了,养个儿子都能叫爸爸,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得到,灰溜溜地从山顶爬下了山底。

  他走的那天师兄就站在他身后,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袍子,长发被山风吹起,花香被一刻不停地送到了他的气息里。他莫名奇妙地觉得焦躁,恨不能拖着那个男人一起跳入这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可是师兄站的位置离他不太远,却也并不太近,他要抓到他是不怎么可能的事情,他气极败坏地烦躁着,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我要造一把这世上最漂亮的剑。」

  六王子愤怒地想,漂亮顶个屁用,白痴。

  如果是他,他会造一把这世上最锋利的剑。

  只有最锋利的剑才能杀掉他的父亲。

  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他被师傅逐出了师门,他用了两年时间来迷惑那个老混蛋,最后的最后,却还是被他识破。

  「铸剑如同做人,只有心平气和胸怀若谷才能造就真正的人间利器,你满心的暴恹,杀气冲天,就算我给你再好的剑料,你也会把它变成一块废铁。」

  他不服气:「那么师兄呢?」

  「你的师兄他天生就是造剑的名家。」

  「那我就留在这里,亲眼看他造出这世上最好的剑。」

  「日照香庐留不住你,六王子,你的心在那漫漫红尘之中,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无用的躯壳,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

  不回来?不回来我拿什么去干掉我的父亲?六王子冷笑,他在心里发了誓,他一定会回来。

  「等我回来的那天,就是日照香庐断子绝孙的那天!」

  「你到底想干什么?」师傅惊恐欲绝,抓住了六王子的衣角,他已经在病塌上缠绵了两个多月,手上没有任何一点力气,六王子轻轻一拂,就把他甩到了墙角里。

  「你不要我走吗?又死死地抓住我干什么?」他冷笑着,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师傅瞪大了眼睛,泛着白浊的眼珠似乎要破眶涌流出来。

  六王子一眼都不想再看他,转过身去踏出了门槛,那一瞬间,他听到身后撕心裂肺的呕吐的声。

  师傅已经七天没有吃进去任何一口东西了,所以他能够吐出来的,一定都是鲜血。六王子冷默地思忖着,微一抬眼,就看到师兄浅绿色的衣角在墙后一闪。

  「你师傅要死了,你这个得意的徒弟不去看看他?」

  绿色渐渐现出了更多的端倪,弥漫在六王子的眼底,那个男人像一株美丽的植物一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他也是会死的。」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09:48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六王子面无表情的指责他。

  「我送你下山。」师兄似乎并不觉得他是在骂他,从墙后面慢慢地走出来,他走得很慢,好像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他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从脚底的下向不停地荡漾着。

  六王子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穿过那样奇异的绿色,他曾经特意问过织染的工匠,工匠说,你只有把样子拿过来我才能够鉴定,他试着走进师兄的房间里,那是他两年来唯一一次进入师兄的屋子,满屋的花香让他彻底的混乱了,他被熏得根本记不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退出那间小屋之后他终于想起来,但是却又想,去偷那个男人的衣服,这种事真是太无聊了,当初他怎么会去干呢?

  所以那个男人还是穿着浅绿色的长袍,一直跟着他走到了悬崖之前,崖边设有巨大的悬梯,一直通到了崖底。

  六王子闻到男人身上浓烈的香气,就想起了那个永远让人神魂颠倒的屋子,他异常的烦躁,想把那个人揪过来,从悬崖上面一直丢下去,看他粉身碎骨,满身的鲜血,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这么香的让人作呕了。

  可是师兄站的位置离他不太远,却也并不太近,他要抓到他是不怎么可能的事情。

  他试着把脚往悬梯下面探了一探,看到那个男人美丽的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他突然冷笑起来:「你把悬梯砍断,我就会从这里掉下去,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我砍断了它,你就回不来了。」

  「你希望我回来吗?」

  「你回来的时候,我会造一把最漂亮的剑给你看。」

  漂亮的剑有个屁用,六王子在心里愤怒的想着,这就是师傅引以为傲的爱徒,他选择了他,丢弃了自己,而这个家伙却要用世上最精妙的铸剑之术,来造一把绣花针似的剑。

  他觉得没有什么话可以再跟他说下去,他下了山崖,走出了供他匿身两年之久的日照香庐。

  其实,六王子已经记不太清父亲的样子了,只是被从始至终的执念所折磨着。只有杀了父亲,只有杀了他自己才能够在这世上立足。

  下山之后,六王子用母亲留下来的银两招揽了一支精悍的兵马,不到半年就从一千五百人扩张成了令人惊怖的七万大军,他顶着皇朝王子的名字,却要推翻这个皇朝最高的统治者,惊世骇俗,却有富有令人向往的浪漫的色彩。

  他做这些事得心应手,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杀戮战争掠夺和暴虐,他把这些冠以非常美妙的名义,不管手下的兵丁还是那些为战火而苦恼的百姓们,都被他的姿态和气度所打动,把他的军队叫做正义之师。

  真正明白肮脏龌龊的真相的人只有他一个,有时候六王子也会想,这些小得令人作呕的把戏,不知道能不能瞒过那个植物一样美丽的男人。

  正义的军队一路东行,踏平了无数座城市,终于来到了整个皇朝的都城之下,帝都被父亲的结界所缠绕着,处在一片云山雾海之中,看不清它本来的样子。

  六王子带着他的军队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每一次却都大败而回,他们没有办法撼动这个皇朝最高统治者的力量,他甚至不反击,好像在此之前他们所得到的那些胜利,都只不过是因为他不跟他们计较,只是不过小孩子的把戏而已。

  六王子其实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却仍然暴跳如雷,气极败坏。

  他的副官忍不住提醒他:「殿下,这样僵持下去,我们所面临的命运就会是全军覆没。」

  「用不着你废话!」六王子比任何人都明白,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只要父亲不死,那么他的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六王子看着副官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很平静地伸出手去,扇了他一记耳光:「让你死的时候就去死!」

  副官捂着脸没有说话,怨毒的汁液却溢满了眼睛。

  六王子根本就不想理会他。

  我需要一把剑。六王子份外冷漠的思忖着。

  如果没有日照香庐所缔造出来的神剑,他永远都不可能攻破父亲的堡垒。想到父亲在城中歌舞狂欢,而他却要像一条狗一样守在城外,日日夜夜被自己的执念所煎熬着,他忍不住死地咬紧了牙关。

  需要一把剑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了他不得不回过头,重新审视两年前那个亲手把自己抛弃了的地方。

  日照香庐生紫烟。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11:28

 终于在那天夜里六王子带人离开了他所在的营帐,来到了日照山下。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空是一种明亮的淡蓝色,日光笼罩着锦簇花团,蒸腾起浓艳之极的香气。

  花香令人愉悦,有微妙的眩晕的感觉。

  六王子从衣袖里掏出一粒解药含在了舌根之下。

  两年时间,日照香庐已经面目全非,花和藤蔓遍布了整个山顶,树的枝桠茂盛的完全没有道理,郁郁葱葱,绿荫懵懂。

  沿着流水潺潺的河道往上走,闻名天下的日照香庐只是绿荫下面的几间茅草屋,茅屋甚至没有门,不管站得多远,一眼都能望穿它的底细。

  六王子满怀恶意地微笑了一下,这就师傅的选择,他的得意弟子,快把他呆了一辈子的地方变成一个野生的大花园了。

  山顶之上无比的寂静,让人有一种错觉,其实除了六王子之外,这茅草屋里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人。

  六王子在屋里徘徊了几步,打量着每一个角落,甚至翻了一下茶杯下面,手里拿着那个杯子又觉得荒谬,他在干什么?难道那个男人能像尘埃一样躲在茶杯里面,就算他真的羽化飞天了,应该也是会变成一朵绿色的花。

  茶杯倒是意料之外的精致,细白瓷官窑,杯体上绘着盛开的荷花。靠近唇齿之间的时候会闻到荡漾的花香。

  六王子莫名奇妙地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屋子,黑色的,阳光照不进去,一旦身处其中所有感官会份外的发达,不管是皮肤眉眼唇鼻还是指尖,都被逼迫着去体会,去品尝,无可奈何,锥心蚀骨……

  他都不知道他在桌前站了多久,角落里放着一张床,床上有厚厚的被子,日照这么浓烈,被子早该是用不到的了,他没想到那里会有人。

  日照偏西,从每个空隙间照进来清洗了这个屋子,照到被子上面的时候,它动了一下,好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六王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厚厚的被子下面有个人翻身坐了起来。

  乌黑的长发流水而下……

  浓烈的香气突然荡漾了简陋的茅屋。

  二缠

  除了薰香,六王子始终不能明白的就是他的头发。

  每次在床上翻滚之后,六王子总要花很长时间来打理混乱的头发,这是常识吧,为什么每个常识到了这个人身上就变得一无是处。

  就像事隔两年之后,他突然出现在日照香庐里,男人却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平淡而平静地说:「晚上要吃什么?」

  他一点都没有变。

  日照香庐的两年,下山之后奔波征战的两年,六王子搬着手指算也觉得是应该有四年了……

  可他连说话的口气都像从多年之前的那个模版里印出来的。

  沧桑不平愤怒焦躁欲火缠身的人似乎永远都是自己,而这个人,他不怎么太像一个人:「你就不能问问我这些年去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男人顺着他的口气问了一句。六王子刚想开口,他却又接着说,「有水吗?」

  茅屋里面没有水,六王子拿着茶杯到外面接了溪水,他想往里面吐口水,还想把怀里的毒药放进茶杯里,可想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干,捧着茶杯回到屋里递到男人手上:「我不在的时候,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口气变得这么亲昵男人都没有觉察,喝水的时候他会微微仰起头,下颔和脖颈之间形成份外微妙的弧度,六王子觉得很好看,虽然他一直都很好看,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摸他……

  男人喝完水自然而然地又把茶杯丢还到他手里,六王子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凉,沁骨,他就一个人,在这山顶上自生自灭,对他做什么应该也不会有人反驳……

  他会反抗吗?

  被撕裂的时候会惨叫吗?

  还是会像外面那些山花一样平白无辜地任自己踩在脚下?

  不过,六王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跟在男人身后走出了茅屋,他采了几个蘑菇,几把野草,还有一些山花。

  「你就想用这些东西招待我?」六王子淡淡地说,「我又不是一只兔子。」

  「我一直吃这些……」男人停了停又说,「我也不是一只兔子。」

  「我知道……」六王子从背后看到他弯下去的腰,很细,绿色的衣服让这个部分看起来像花径,花径……据说是花的生殖器……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你不是兔子……」

  手顺着腰往下摸,他整个身体都靠在了他身上:「师兄……」

  淫靡的口气,像那间黑暗的小屋里的花香……

  他从身后按住了他两腿间的那个部分,鲁莽而带着一点恶意地,不能按捺自己,想进入……想破坏……

  身前那个人却直起了腰,平静地神色里终于还是带了一点困惑。

  六王子手指没有离开他,伏在他耳边的声音不可抑制地低下去:「我把你弄疼了吗?」

  疼倒是没有……男人只是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六王子想,我想吃了你。

  除了草和蘑菇,最终六王子还是从树丛里抓到一只过于肥硕的兔子,他杀了它,扒了它的皮,却发现到这一步他就不知道该把它怎么办好了?

  男人从他手里接过了血淋淋的兔子,洗干净之后,在肚子里面装了香料和药草。架到火上烤了半个时辰之后,香气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你不吃又怎么会做这些?」六王子低头微笑。火光映得他的脸色白玉染霞。

  男人不说话,把烤熟的兔子放到他面前,自己抱着一个杯子坐到角落里去。火光同样拖长了他的影子,每喝一口水,都会给人一种植物在灌溉自己的错觉。

  「师兄,你的日子过得太清苦了。」六王子微笑着凑到男人身边,一个靠水和药草活着的男人居然会烤兔子……他本来是想骗他的,实在骗不了,强逼也要达到目的,现在看起来,却莫名奇妙地有了一种你情我愿的暧昧,「你跟我下山去吧。」

  「下山?」

  「是啊,山下有太多太多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只要我夺得了天下,那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师兄……你一直在等我对不对?」

  男人居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是歪着头抱着水杯,流水一样的长发从肩头散落下来,他美丽的脸上是沉静地,连思考也不存在的表情。

  六王子靠近了一步抱住了他的腰,腰好细,握在手里盈盈一把,六王子有一点冲动,不知道是性欲,还是目的将要达成的快感:「师兄,你要帮帮我……」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12:11

  男人连头都没有低下来:「我说过,你回来的时候,我会为你打造一把最漂亮的剑。」

  「漂亮根本没有一点用处!」那点冲动让六王子份外的焦躁,可又不能发火,他推倒了男人,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口气却是柔情似水,「师兄,我要一把最锋利的剑,可以杀人,可以灭国,可以让所有听到剑的名声的人都吓破了胆子,不是漂亮,你明白吗师兄?」

  「锋利的剑?」

  「对!」六王子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跟他说话总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他面对着他,明明把他掌握在了手里,却还是焦躁的,恨不能一把撕碎了他。六王子撕扯着他的衣服,他也不反抗,侧躺在地面上抱着他的水杯。

  身体被嵌入另外一个人的身体的时候,他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六王子听到他的声音激动起来,开始疯狂的贯穿他,他觉得痛,手指终于放开了水杯抓住了地面上的青草。呼吸声在他耳边辗转不停,他像深海里的一条鱼,浮出了水面,又被狂乱的压入海底。

  六王子紧紧地抱住他,这种感觉太好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好。他深深地进入他的身体里,不愿意抽出,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其实这样死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三痴

  男人终于按照六王子的意思,选择了一块色泽晦暗却份外凌厉的玄铁,做为剑料,只有这种类型的玄铁才可能打造出所谓的天下奇兵。

  走出那间库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六王子就站在山崖边缘,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了头:「我以为你从这里跳下去了。」

  男人不知道六王子为什么会这么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六王子从山崖上走下来抱住了他的腰,「睡醒了以后你就不见了,我以为你不愿意……」

  男人在那间库房里呆了一天两夜,六王子遍寻了整片山崖也找不到他,是逃跑了,还是被他吓跑了,如果不愿意的话,为什么不反抗呢?

  「你想得太多了。」男人语气很平淡,「我一直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要一把锋利的剑吗?」

  可是那也没有必要从床上爬起来就直奔库房。

  整夜里缠绵悱恻和热情的拥抱算什么呢?

  六王子突然发现自己像个被强暴的女人一样反复纠结着这些事情,反而是对面的男人显得份外的平静。

  我这是怎么了?六王子不明白。

  他跟着男人往日照香庐的深处走去,转过山头,就是练剑的火炉。火炉足足有四个人那么高,足以融化这世上最坚硬的铁料,每次靠近剑庐那熊熊的烈焰总让六王子感到莫名的敬畏。

  男人将玄铁置入剑庐的剑匣里面煅烧,火焰映红了他苍白的面容,很轻易地让六王子想起那一夜无尽无止的销魂,他走到身后抱住了男人细得不可置住的腰,把下巴顶在他的肩膀上,他想跟他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话题,除了师兄这两个字之外,他并不知道关于男人的任何一点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到日照山上来的?」

  「什么时候?」男人似乎也对这个问题有一点困惑,「我不知道……」

  六王子笑了:「你不想告诉我。」

  「好像是……是……」男人努力地思忖着,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六王子来到这座山上的时候,他就也来到这座山上了。

  六王微微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师兄是在这座山上长大的。师傅对待师兄的态度,就好像跟随了多年的子弟一样,却从来没有想过师兄跟他上山的日子其实相差无几。

  那么师傅为什么会义无顾的信任他?

  六王子再次被心里的嫉妒折磨着,他一直是天纵奇才,每个人都觉得他姿容盖世,聪明的纠结了上万人的智慧,却只有在师傅这里,他输给了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美丽的男人……

  六王子低下头去轻轻咬住了男人的脖子,他咬得力气有点大,可是男人也没什么反抗的意思,不管他做什么,气死师傅,从山上逃走,莫名奇妙的再次出现,近乎般的进入他的身体,还找他要一把世界上最锋利的剑,这个人……都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情愿……他……是一厢情愿地深深爱着自己的吧……

  心头的嫉恨消失了,六王子觉得自己占到了上风,站在男人身后不可抑制地微笑:「师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男人再次蹙起了眉头。

  「就像我叫占辉一样,你的名字,也不应该是师兄对不对?」

  男人想,我有名字吗?

  他的思绪飞了很远很远,远到了不可触摸的地方却仍然是一片空白。

  六王子这回真的吃惊了:「你不会没有名字吧?」

  男人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六王子忍不住搬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他真漂亮,眉稍眼角都巧夺天工,并没有一处不令人惊叹,就是这样华丽的面容,表情却是淡而无味的,六王子突然想起来,从他见到男人的那一刻起,男人就从来没有笑过也没有哭泣过。

  所以六王子才会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怎么像一个人。

  「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男人望向六王子,依然像平时那样淡而无味地看着他:「好啊。」

  六王子很想揪住他流水般的长发逼问他,除了「好啊」你还会说什么……手抬了一下却又放了下去,他所希望的,不就是男人永无休止的任他差遣和压榨吗?他想去揪住男人头发的手指,转轻轻地落在了男人秀美的脸上:「你长得这么好看,只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光彩能够配得上你,你以后就叫桃华好不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男人从心里觉得这几个句子并列起来意外地动人,「是什么意思?」

  六王子看着他想,这个家伙,他连书都没有念过。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12:27

  如果他是跟自己前后脚上的日照山,那么其他的那么多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从很久以前六王子就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家伙,他试着进入他的房间,翻他的衣橱,想偷取他的衣服却没有成功,所以一直到了今天他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说……翠绿繁茂的桃树啊……花开得红灿灿……」六王子想起这句诗后面的两句,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男人想问这两句又是什么意思,六王子却低下头来用额头轻轻地顶住了他的额头,他们差不多一般高,所以这个动作是意外的天作之合:「师兄,你……是喜欢我的吧……」

  男人困惑的想,有什么关系吗?

  「你希望我喜欢,我就喜欢。」

  六王子得到这个驯服的答案却不满意:「那我不希望的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是啊……」男人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让六王子忍不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把他抱得紧紧得,像是要勒断了他的腰:「就算我不希望的时候,你也要喜欢我,缠着我,心里只有我,永远眼里都不能再看到第二个人……」

  「可是你不希望的时候,这些我是做不到的。」

  六王子一边亲他一边想,我应该拍碎了这个家伙奇怪的脑袋,除了没有名字没读过书,连调情的话他都听不懂。他有点粗暴地推倒了他,只有进入他的身体里,听他微微地呻吟着,六王子才能感觉到他莫名奇妙的顺服来自于什么地方。

  四情

  铸剑是一场近乎野蛮的搏斗,它其实并不太适合男人,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更像花前月下,柳絮楼间。

  但是他绿色的衣袍被火色舔食,紧紧帖在他的身体上,修长而华丽,六王子从远处注视着他,又会从心底蒸腾起不可名状的情欲。

  他对于男人身体的爱好远远超过了这个人,有时候六王子甚至会想,就算铸造成功了利剑真的把男人带到山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不多话,也不多事,尽心尽力地去做着每一件六王子所希望的事情,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的话,六王子觉得,他实在是太听话了,听话得不怎么像一个人。

  男人专注于铸剑,六王子会接到山下传来的战事的密报,攻城仍在僵持中,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每天都和他的妃子们纵情欢乐,根本不去理会那些围绕着城下苦苦僵持的兵士们。

  六王子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混蛋,从他一生下来,父亲就想尽了办法想要干掉他,是母亲把他藏在树洞里面才躲过了追杀。

  父亲一生没有任何子嗣,他喜欢女儿,女儿可以让他用来继续寻欢作乐,替代她们已经老去的母亲,但是儿子却更像是以竞争者的姿态出现的。

  不管是财富,还是女人,都应该只属于皇帝一个人。

  因为无所事事,六王子开始学着收拾屋子,甚至是做饭,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但因为生来就比别人聪明,居然也做得像模像样头头是道。

  铸剑是神圣而不可玷染的事情,除去剑师之外,任何人不能够靠近剑庐。

  六王子要找男人,只能站在距离剑庐遥不及及的地方呼唤:「桃华……」

  他并不能够适应他的名字,多数时候都允耳不闻。

  六王子就只好又叫他:「师兄。」

  他这才默默放下了已经锻造成型的剑匣,走出剑庐,走向了六王子。

  他像以前一样走得很慢,六王子突然发现短短几天时间他就瘦了很多,曾经雪白丰润的脸颊甚至塌陷下去,像是被莫名的妖物吸去了精血。

  这可不行,六王子想,照这样下去,他简直不能够撑到一把神剑出庐。

  六王子迎着他的脚步走过去,份外亲热的握住了他的两只手:「你最近瘦了很多,我给你做的吃的,为什么不好好地吃下去。」

  「我吃了。」

  六王子明知道铸这件事情,耗费的就是剑师自身的精神之气,甚至有许多铸造的师傅,在神剑出庐的那一瞬间,会因为耗神过度而死去,他知道却不能够点明,光天化日之下说着甜蜜的谎话:「吃了还这么瘦,一定是吃得不够多,是不是嫌我做得不够好?」

  「没有。」男人想,吃什么东西不一样。

  六王子在他身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吃下所有的东西,他吃东西的姿态和他美丽的表外并不相附,几乎狼吞虎咽,唯恐别人来与他争抢似的,六王子想,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跟你抢一口吃的。

  吃得这么急躁,自然而然地就被噎到了。

  六王子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里,他灌了一大口,那种急切的样子莫名奇妙地让人觉得好笑。

  他倒底是单纯到无知呢?还是心机太深沉?

  六王子困惑地看着他,就忍不住伸出了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桃华,你要好好的,铸成神剑以后我带你下山去。」

  男人从来都不觉得桃华这个名字是叫自己,然而对于六王子的亲昵,却始终带有一种纵容的迎合。六王子得到了鼓励,却并不想跟他做什么,他太瘦了,再这样下去,他会坚持不住。

  摸着他的后背,可以感觉到突出的肋骨。就算这样也不会拒绝……

  六王子心头微酸,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有过这种感觉,所以一边酸涩着,却一边又在心里想,师兄这个笨蛋,就算是一厢情愿的打算套牢我,也应该要把自己的小命先照顾好……

  不然的话,就算真的有可以带他下山的那一天,他的身体也完全会被毁坏了……

  六王子觉得,完全是为了剑,他才对那个男人那么的殷勤。他甚至想尽了办法寻找男人所嗜好的口味,男人似乎喜欢清淡的,最好是水质的,比如粥,比如清汤,他的口味也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株植物。

  他越来越瘦,触目惊心,六王子想,必须让他吃一点更有营养的东西,他在山上打了一些野味,知道师兄并不喜欢,只好做得清淡更清淡一些。

  但男人吃了一口还是吐了出来。

  「你这样下去不行……」很奇怪,辛辛苦苦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男人不肯吃,六王子却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男人的额头,「不过,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对我说一个不字……」

  两年前六王子下山之前男人曾经说过,他要打造一把这世上最美丽的剑。然而两年之后六王子需要最锋利的剑,他就立刻修改了他的初衷。对着六王子,他从来只会说好,或者说是。

  六王子搂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就算你真的喜欢我,这也有点太过了……不喜欢吃的东西可以不吃……不喜欢的事情……」六王子本来想说「也可以不做」,眼眶微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对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好?」

  男人没有回答,但六王子却想起了师傅死去的那天清晨,他在屋里狂喷着鲜血,男人却跟着自己走出了屋子,平静而淡漠地说着:「我送你下山。」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13:23

  师傅对师兄一向是宠爱有加,他认为只有师兄才能继承日照香庐空前绝后的技艺。

  可是男人面对他的死,却依然显得无动于衷。

  男人的忠诚与顺服,从来只给了六王子一个人。

  六王子压倒了他,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又一口,那令人发疯的浓香弥漫了六王子的全身,他终于知道每次闻到这香气他就焦燥难忍的原故,不过是因为……

  情欲……

  他不敢进入他,怕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身体不能够承受,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浪费了漫漫长夜,只好拼命地压着他,在他身上反复的粘腻着,磨蹭着:「师兄……」

  他叫他,他就应一声。

  「师兄……」

  他再叫,他依然是应。

  他终于知道就算是深夜里的深夜,只要他呼唤,身边的男人就会答应。

  五怨

  玄铁从剑匣取出要重新锻造成型,这是铸剑过程中最漫长而艰辛的等待,六王子却似乎在这样的等待中找到了乐趣,不但不觉得山上的日子无聊,反而份外的欢欣雀跃起来,他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从生下来,他就和母亲在逃亡的路上挣扎。母亲死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东躲西藏,舍生忘死。

  他不知道快乐和信任是什么滋味,他想现在,可能就是他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候。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

  他给男人做饭,梳头,做每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口口声声地想着,自己是为了剑,为了剑,为了剑……

  到最后,却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

  男人脱下来的衣服也依然散发着香气,六王子收好它们,到溪水之侧洗干净了,他坐在河边洗衣服,洗着洗着就微笑起来,好像变成了谁家里的小媳妇。

  最近他微笑的次数竟比他一辈子都要多,而那个男人却始终保持着淡而平静的表情,六王子突然想到,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男人惊慌失措或者丑态百出的样子,就算是纵情欢乐的时候,他似乎也只是呻吟几声音,平静让人不能够容忍。

  六王子从怀里拿出药粉,撒在洗净的衣服上,他就不信,那个男人在用蚂蚁炼成的痒粉的折磨下,依然能够不动一点声色。

  六王子偷笑着想,这次你要是不哭出来,那我就赌你是块木头!

  黄昏时候男人终于是剑庐回到了大堂,现在的大堂,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每到夜里远远就能看到灯火闪耀,屋子里没有灰尘,弥漫着烟火潦草的香气,男人虽然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却还是直觉地喜欢现在这个屋子。

  何况还有一个人,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意思,从屋里迎出来。

  「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剑料要用三味真火反复催熟。」

  「你心里只有剑。」六王子从身后抱住了他,恶人先告状,「连我给你准备的衣服都不肯换。」

  「什么衣服?」

  六王子欢欣雀跃地捧出了那件撒漫了药粉的衣服:「晾干了很多天了。」

  男人似乎不记得有这回事,但也没有关系,这件或者那件,全部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宽大的样式,他根本不知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六王子拿过衣服,眼睁睁地看着他脱下了旧的外袍,把新衣换在了身上。六王子笑着回过头,在水盆里装满了水,准备着他惨叫起来就用水泼过去。

  六王子也觉得自己的爱好实在恶劣,可他就是想看这个男人出丑。

  这念头这样的执着,竟完全违背了他以往做人的原则——他是从来不肯也不屑于跟任何人去开玩笑的。

  他一手端着水,等着那个男人惊叫出声。

  他等了太久,等到了那个人脱下了鞋子,喝完一杯水,拿出碗筷准备吃饭的时候,他依然站在那里端着他手里的水盆。

  男人既没有惨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

  六王子原本是想看他的出丑的,哪怕痛哭流涕,哪怕是恼羞成怒,哪怕是扑上来打自己也没有关系,可是他没有。

  他一口口地吃下六王子为他准备的食物,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好像只是为了应付六王子的心思一般,抬起头来对他说:「这件衣服有点痒。」

  他美丽的脸上毫无表情,六王子突然想到,那不是温顺,不是服从,出发点更不是为了什么无聊的爱慕,那只是一种木然。

  六王子扔下水盆,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了食物,隔着窗子扔到了屋子外面。

  男人用细长华丽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六王子心里突然一阵恶寒。他指着外面的那个馒头对男人说:「捡起来。」

  男人就站起来往外走,捡到了那个馒头又回到屋子举给六王子。

  馒头上沾染了土,脏得已经看不出来是一个馒头的样子。六王子注视着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吃下去。」

  男人怔了一怔,似乎对他的命令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低下头去吃那个脏得令人作呕的馒头。

  六王子忍无可忍的一把打过去,馒头再次飞出了窗外,男人雪白的脸上留下了血红的几道指印。

  「疼不疼?」

  男人点了点头。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18:22

 「疼个屁!」六王子却一脚踹到了他身上,他站不稳,在地上摔得仰面朝天「去把馒头捡回来。」

  男人已经站不起来,却还是慢慢地慢慢地爬向了门槛,他每个动作都像被无限地放大,瘦骨嶙峋的躯体像一条虫子一样。

  六王子冲过去揪住了他的头发丢向屋里,又冲到屋外,用脚死命地去踩那块被抛弃了又被反复捡回来的馒头,他像要跟它有什么深仇大恨,踩得它粉身碎骨,一直深深地陷入了泥土里面再也不可能被拔出来,才颓然无助地坐在了地上。

  原本他只是想开个开玩笑,想看看那个男人出丑的。

  可事到尽头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最大的小丑不是别人,而就是每日里洋洋得意的那个自己。

  六缘

  那天夜里男人爬不起来,就睡在了地面上,六王子也没去理会他。

  他心里有太多解不开的疑问,转过天来太阳稍稍一亮,男人就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剑庐,从始至终身上都穿着那件撒满了药粉的衣服,六王子几乎怀疑他的痛或者他的痒,根本都是为了敷衍自己而存在的。

  趁着他不在眼前,六王子再次寻到了几年以前曾经进入过的那个房间。花香依然淫糜飘渺,黑暗中却再不能让人有心动神摇的错觉。

  这个屋子靠近山崖,没有窗,即便是在白天也只能靠烛火取亮。

  灯火亮起来的时候,六王子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房间里没有其他的颜色,通体都是碧绿的,那种绿既不像用颜料刷出来的,又不像是石料自身所带的颜色。

  香气在充斥了并不宽敞的空间,份外有让有一种妖异的感觉。

  六王子疯了似的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床单,褥子,然后是桌面,板凳,恨不能掘地三尺,找出任何一点关于这个男人的线索。

  他找了整整一个上午,累得满头大汗,真的是连地板上的石头都掀开来查看,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份外不甘心地坐在地上喘息着,无数恶念一次次地脑海里闪过。他一边咬牙,一边四下里张望,却在不经意见看到了床下面一块微翘的石头。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他向着那块石头扑了过去。

  掀开石头看到藏在凹陷的泥坑里的那个盒子,他突然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用再问了,所有的记忆在那一瞬之间,全部在脑海里复苏了。

  八岁那年六王子跟着母亲逃亡到一个风景优美而僻静的小镇上,那个镇子到处长满了桃花。那么那么多的桃花,简直像要把所有的人类湮没。

  六王子从来没有见那么奇异的景象。

  母亲因为长年的奔波劳苦身体已经变得很坏了,看到六王子一脸惊讶地在桃花林里奔走,她微笑着说:「如果我死了,就让它们来照顾你吧。」

  「母亲不会死的。」六王子一厢情愿地天真着,「而且,桃花又怎么能够照料别人的呢?」

  「因为母亲有母亲的办法啊。」

  六王子半信半疑,总觉得母亲是在骗人。

  那天夜里月华高照,母亲带着他来到了浓密的桃花林中,拿出一颗并不起眼的桃核,让六王子埋到了地下。

  同桃核一并埋入地下的,还有母亲亲笔写下的咒贴。

  上天入地,唯予独尊。

  此命予给,此生赋予。

  唯六王子沉雪是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合沉雪之意,无不奉沉雪之命。

  沉雪是六王子的名字,他那时候并不知道母亲拥有咒术的能力,他以为那只是个游戏,所以没过多久就把那个奇怪的夜晚忘却了。

  当然也不会记得那株被他亲手种下,被母亲下了咒语的桃花。

  在寂静而悠长的岁月里,它也慢慢地长大了。

  母亲在咒语里说,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一生是我赋予的,所以你这一辈子要听从沉雪的心意,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永远要沉雪的标准做为标准。

  事到如今六王子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傻的一个傻x,他竟一厢情愿地跟一株桃花谈了一场恋爱,并且把它的顺从和平静都当成对自己的爱慕,想到有那么几天的夜里,他曾紧紧抱着它,迷恋着它身体的温度,六王子心头就一阵难以忍受的恶心。

  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居然还厚着脸皮无数次的感叹,它是喜欢我的。

  其实动情的是他,难以自制的是他,到最后气极败坏愤恨难平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它不过是一块木头。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20:08

 还是一块中了咒语不得不听命于他的木头。

  六王子轮起手里的盒子,把房间砸了个希巴烂,踩碎了屋里每一件可以碎成碎片的东西,最后他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子里面绿色的布帘床单和衣物。

  熊熊烈火烧得如痴如醉,六王子站在屋前哈哈大笑。

  再寂寞的人也不需要一具傀儡。

  何况他惊才绝艳,权倾天下,只要他高兴,会有太多太多的人等着他的青睐。

  七恨

  这场大火烧到了山崖之下渐渐熄灭,并没有牵连到大堂,到了日渐西山的时候男人还是从剑庐里慢慢地走了回来。他的步子一直迈得很慢,六王子曾经觉得那是稳重,现在才明白他不过是邯郸学步的一个小丑。

  他本该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不会微笑,也不会做任何事情。

  他本该呆在他的泥土里面一生一世也不出来丢人现眼的!

  大堂里像平时那样飘荡着诱人的饭香,男人走到锅前盛了一碗,刚要吃下去却被六王子劈手夺走。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样子,他哪里用得着吃饭,施点肥料到他头上还更合适一些。六王子甚至懒得跟他解释,他居然也没有追问。

  对了,他哪里会追问,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过是六王子心里所思所想的傀儡而已。

  六王子一直没有理会他,爬上床去睡觉,他也自然而然地躺到了那张床上。

  六王子憋着一口气,总觉得无处发泄,男人稍微翻转身体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就一脚踢了出去,男人被踹到了床下。看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六王子不但没像预料中的那样高兴,反而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爬上来。」

  男人抬起头看着他,美丽的眼眸深深如海,但六王子知道,那不过只是空洞。

  他上过一次当,再不会上第二次。

  男人慢慢地爬到床上,还没有坐稳,就被六王子再次踹到了床下。

  这样子反复十几次,他再也爬在地上再也爬不上床的时候,六王子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这个贱货!」

  男人垂下了眼帘毫不反驳。

  六王子仰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想,他骂错了,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什么贱货,桃木如果做成木材,其实还是贵的很呢。

  玄铁在剑匣中渐渐成形,已经可以感觉到光芒照耀四海的征兆,这是炼剑过程中最为关键的时刻,决定是一把剑是神品还是凡夫俗子。男人终日操劳在剑庐,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回来睡觉。他瘦得惨不忍睹,背影已经支离破碎。

  六王子佯装着听不到他的任何动静,他生他老他病他死又怎么样,谁会为家里的一株花凋而痛哭流涕。

  男人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却又难以启齿,默默地站在床前几张嘴,又默默地转开了。

  六王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诧异的,那个男人……他不是人,不应该会欲擒故纵欲言又止这种把戏,他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吗?

  那天夜里几乎天明,男人才从剑庐走回了大堂,他走到床前,身影笼罩着六王子,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沉雪……」

  他的呼吸不像他淡漠的人,是微热的,在六王子耳边引起了一阵焦躁。

  六王子心头一震,几乎就要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手,男人连手指都是热的,和深埋在盒子里面的秘密完全不一致,那如果只是一纸谎言该有多好……他不过就是一个美丽的木讷一些的男人……他的手指,他的唇边明明是温暖而又可亲的啊……

  男人被他抓住了手指,静静地站立着:「神剑将要铸成,只要把成精的桃木融入剑胚之中,就能够辟邪魔除妖神,无敌于天下……」声音顿了一顿,再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沉雪……」

  六王子总算明白了这些天来他踌躇难展到底是为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他平静而漠然的神色,六王子份外疑惑地想,他说些干什么,是害怕了?难道他也会害怕?可他那副样子却半分也不像。

  六王子缓缓地甩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大业将成,可喜可贺,你还犹豫些什么?」

  男人就在他身后,听不到半点声息。

  这就对了,六王子想,既然是木头,那就该有块木头的样子。

  夜色深得要深入深海中去,男人在门前站了很久。

  六王子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的上表情,就算看得见,也是万年不变毫无创意的,想一想都觉得倒胃口。

  男人似乎能够感应到他内心里的鄙薄和厌恶,什么也没有说,缓缓地转过了身,向着门外走去。

  六王子听得他的脚步声,迟缓到了迟钝的地步,踩过大堂的地面,跃过了门槛,穿过那泛滥成灾的花海。渐渐不辨踪迹。

  六王子合上衣衫躺到了床上去,闭上眼睛,隐隐约约想起来了当初来时那浓香逼人的花海,男人为了成全他的梦想,在这里停留了四年之久,师傅是严厉到了刻薄的人,从来没有六王子假以辞色,却唯独只对男人赞不绝口。

  六王子抱过他无数次,他的力气并不大,不足十年的时间,就算一株桃木也应该是幼小荏弱的,可是他不得不努力,一次次举起了沉重的玄铁。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32:37

一直到了今天,六王子这个口口声声要学习炼剑之术的人,什么都不会,师傅教过的那点底子根本不足以成就一把锋利的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男人的身上。

  他的梦想就是他的梦想,他的希望就是他的希望。

  六王子突然心痛如绞,从床上爬起来,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穿上鞋子往门外走去。

  沿着那泛滥的花海走过了山道,前面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途。

  男人就在前面,从后面看过去,绿色的衣袍在山风里摇曳飘荡,那衣衫下面,似乎根本就没有人。

  六王子想开口叫他:「师兄……」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呼唤过了,声音被噎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口。

  然而他似乎还是感应到了,缓缓地回过头来望着他。

  要他死,还是不要他死?

  要称霸于天下的神剑?还是要一块百无一用的……木头?

  男人面容平静,丝毫不出将要赴死的悲伤,六王子迅速下了决定,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男人什么都没有说,除了夜里的那句询问之外,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跟六王子说过话了。

  但六王子并不觉得那是他心存怨怼,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怨怼,他不说话,只不过是因为六王子不想跟他讲话。

  就像现在,六王子的思绪略微踌躇,他就会停下脚步。

  如果稍下决心,他就会继续往前走去。

  就好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娃娃一样,六王子觉得跟着男人走到这里的自己,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傻x,他站在原处,哈哈大笑,抄起手里的一件东西向那个背影就了砸过去:「去死,去死吧!」

  就算被砸中了男人也没有迟疑,因为六王子希望他去死,那么他在这世上,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这一条路。

  这是宿命,是诅咒,是他来这世上的所有的意义。

  剑庐大开,熊熊烈火被山风卷上了半空,天还没有彻底的亮起,乌云掩盖着半明半暗的日光,与烈焰雄风交织在一起,天似被血洗成了一望无际的鲜红。

  男人浅绿色的衣服看不出任何一点征兆,完全被同化成了艳若桃李的花红色,星星点点的火光四下里飞溅,开始只是微不足道的星火,点燃了衣服的角落,一条小小的火舌头,顺着身体一路舔食。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甜蜜,让风中狂暴的烈焰越发的亢奋,火舌变成了血盆大口,有似地狱里来索命的妖魔一般狂热的向他席卷,那一瞬间他再没有任何的犹疑,纵身飞起,跃入了剑庐之中。

  舔食着每一个角落的火焰,吞没了能够吞没吞的一切,那火焰红得触目惊心,无与伦比,笼罩了整个日照香庐,仿佛血流成河……

  这时候一缕金光从剑庐上方破茧而出,如同东升的旭日,冲破了层层乌云。

  六王子被那金色的剑光惊呆了,抬起头仰望着跃入云层之中神剑。

  日光几乎是与此同时,从山头的另外一个方向疯狂的跳跃到半空中。

  被剑庐的火光血洗的天空,却在这时候被两个金光闪耀的太阳笼罩成了赤金的颜色。

  那神剑的华光,竟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

  一旦神剑铸成,将辟邪魔除妖神不畏山高艰险,不怕千军万马,称霸世间,无敌于天下!

  六王子仰望着半空中光华四射的神剑,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他伸出手,神剑落在了他的手上,炙热的光芒仿佛要灼伤人的面孔。

  只要掌握了神剑,就相当于掌握了名权财利,之前他的动摇简直幼稚的令人发笑。

xiaolouyiye 发表于 2009-9-19 11:35:32

  六王子从没有像这个时候这样恨过自己的父亲,他带着神剑,闯入了深宫里,杀掉了所有的宫娥,终于如愿以偿,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父亲。

  就这是这个男人给了他生命,他们的相貌惊人的相似,却又无法避免的彼此憎恨着。

  国土上至高无上的皇帝永远只有一个。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六王子把神剑插入父亲身体里的时候,父亲张大了眼睛,神色惊恐,嘴角喷出一丝鲜血。

  六王子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他终于明白,他的时代已经终结,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只能把他曾拥有过的女人,帝国,财富,和飞扬跋扈的权利,全部都交给这个用剑扎透了他的人……

 

  如果六王子能放下满腹的怨恨叫住他。

  如果如果……

  这世上从没有任何的如果……

  《完》
页: [1] 2
查看完整版本: 《兵器谱》BY:小周123【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