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43:50

《朝阳》 BY 三摇 【完结】

本帖最后由 猫瞳 于 2009-10-10 11:42 编辑

文案:

  岳朝与吴晓阳的关系挺复杂,但是算来算去也该是兄弟而不是恋人。

  可是偏偏做了恋人。

  主角:岳朝,吴晓阳

  一

  吴晓阳本来叫吴小阳,新名字是李老师帮他改的。

  张月和李老师的喜事办的很冷清,算得上是南平村历史上最冷清的一次。

  李老师今年三十六,是南平村小学的校长兼一二年级的班主任,南平村二十五岁以下的人差不多都当过他的学生。李老师为人忠厚,按理说人缘应该很好才对,只是他不爱张扬,简单请了些亲戚朋友,由嫂子和妹妹帮忙烧菜做饭凑了两桌酒席,设在自家的堂屋。

  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说上一声李老师亏了。按说张月长得漂亮又能干,年龄也不算大,以李老师的年纪找了这么一媳妇该满足了,可是南平村的人都说吴老师是拿工资的,人又好,没必要娶媳妇还带一只拖油瓶。

  拖油瓶吴晓阳举着酒杯站在李老师面前,客人在一边起哄说叫爸爸,张月掐了一下他胳膊,吴晓阳舌头打了几转,轻轻的一声“爸”好不容易出了口。

  语音未落李老师便拿着准备好的红包往吴晓阳口袋里塞,身边亲戚朋友们拍着手,酒足饭饱着准备去闹洞房。

  吴晓阳踮着脚把碗放到桌子上,舀了水洗脸洗脚,然后回了房间。桌上摆着张月用两块手帕缝的书包,吴晓阳不喜欢。那时候男孩子大多数背那种军绿色的书包,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别人不一样。可是这些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跟妈妈提起过。

  房门关上了还是能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吴晓阳把李老师给他的一年级课本摊在桌上,拿着铅笔一笔一划地写字。

  吴晓阳今年四周岁,父亲在他没满周岁的时候去世,三岁的时候有人介绍李老师给张月,自那以后吴晓阳跟着李老师学认字背诗,吴晓阳聪明记忆力又好,李老师想着九月初开学就把他放在自己班上听课,如果能跟上课程就直接入学。

  南平村只有几百户人口,自然没有幼儿园,小孩都是赤着脚到处疯玩,家长看着觉得年纪差不多了就给送到学校去,年纪最大的有到十一岁才上一年级的,像吴晓阳年纪这么小就能认字的几乎没有。

  有人开了门,吴晓阳抬头,是李老师的妹妹,自己该叫姑姑。

  吴晓阳叫了声“姑姑”,李珍点点头,说洗了脸就先睡觉吧,小孩子不要睡太迟,没等他答话就拉了灯绳走了出去。

  吴晓阳滑下凳子,爬到床上乖乖地闭上眼。

  李珍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吴晓阳。小孩儿穿着件绿毛衣,针脚很平整,应该是出自张月之手。吴晓阳长相随妈妈,大大眼睛尖尖的脸,典型的秀气小孩儿。李珍想到自家儿子岳朝,明明同岁看上去好像比他高了半个头不止,皮肤倒是一样白净,长相可比不上他。

  吴晓阳看起来十分内向,晚上大家吃喜酒时,他只一个人捧着碗走到张月身边,拉着她的衣角示意她给自己夹菜,夹完之后又缩到一边,筷子拿的低低的,小口小口地嚼。李珍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子,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态,一是觉得这样的孩子心机太沉,二是对张月的不屑连带地影响了对吴晓阳的看法,三是她不想承认的,吴晓阳比岳朝更讨人喜欢。

  李珍跟亲戚们打了招呼,坐上一直等在门口的车往县城赶。李珍出嫁六年每年都会回南平村,即使李奶奶去世后也没落过,只是从来没有在村子里住,每次回来都是借单位的车一天,晚上再晚也会赶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岳朝屋里灯还开着,开了门看到他被子踢的乱七八糟仰面睡着,枕边连环画还摊开着,眼睛闭的不实,似乎是灯光的刺激,眉头还隐约地皱着。

  李珍关了灯,轻轻带上了门。

  吴晓阳九月初的时候被李老师带到学校。一年级一共只有七个学生,加上二年级的九个孩子,十六个人坐一个教室。李老师教语文数学还有体育,吴晓阳每天早上吃完饭和李老师一起去学校,放学时一起回家,有时候还带着几个班里课文没背完的学生,趴在他家院门口的石凳子上,可怜兮兮的背书。

  那天学的诗是春晓。李老师给他改名字的时候就给他念了这首诗,吴晓阳背的很快,可班里的同学还停留在鹅鹅鹅的阶段,一个个背的颠三倒四。

  吴晓阳隐约有些觉得班里的同学有些笨,因为年纪太小,这种情绪也没太隐藏。李老师站在院子里听着被留下来的学生背课文,不太有耐心地骂一天背一首诗都背不下来怎么回事。

  吴晓阳做完作业,闲着无聊把李老师的二年级课本拿着看,不认识的字翻着手边的课本,看了一遍后又扔到一边。

  李老师在院子里叫阳阳出来,吴晓阳跑出去,李老师拉着他说你帮我听他们背,背出来了才给走,我去菜园子。

  吴晓阳接过书,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

  几个半大孩子挤到他身边,说晓阳你就放我们回去吧,我妈等我吃饭呢,晚上回去我一定背出来。

  吴晓阳不作声,半晌说我带你们背吧挺简单的。几个孩子见混不过去,天也渐渐黑了,没办法只好跟着吴晓阳念了起来,过了大半小时才终于都背了下来。

  吴晓阳陪他们走到门口,说晚上回去还要再念啊,我怕李老师明天上课会抽查。年纪最大的孩子说背倒能背出来,就怕到时候要叫我们默写啊。晓阳那个春晓的晓就是你的名字吧,你肯定写的出来。

  吴晓阳点点头说是啊,我的名字是春晓的晓,朝阳的阳。都是早上的意思。

  几个同学叽喳着说叫大小的小多好,好写,李老师罚写名字的时候得省多少划啊。

  吴晓阳不服气,说我才不会让李老师罚我写名字呢,我所有课文都会背。

  几个孩子哭丧着脸,说真不想念书,晓阳你真聪明。

  吴晓阳笑了笑,目送着他们出了门。

  岳朝这时候正在上小班,好不容易才学会自己名字的写法。老师站在他旁边,说你的名字起的很好,岳飞的岳,朝阳的朝。

  岳朝苦着脸泄愤似的按着自动铅笔,想好什么好,这么多笔划。

  直到过年的时候岳朝和李珍一起去南平村见到吴晓阳,发现自己的名字能和他的合在一起,这才真正觉得这名字也算是有点好处。

  二

  岳朝寒假在家过完年后跟李珍一道去南平村拜年。

  这是岳朝第一次去南平村。办满月酒时几个舅舅去了县城,可那时候岳朝年纪太小,要说对哪个亲戚有印象根本不可能;之后李珍每年回去也没有带过他,一是岳朝年纪太小,二是去南平村的山路让他一天来回李珍也有点心疼。今年岳朝是六个年头,李珍想带他回去认认亲戚也好,岳朝从刚放假时听妈妈说起之后就一直盼着,终于到了大年初三的时候,坐上了去南平的车。

  车还是李珍单位的,岳朝坐在后座,脸一直贴在玻璃上看着车窗外。行道树飞快后退,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南平村在的镇子,然后是一段没有铺柏油的山路。岳朝这时候觉得有些不舒服,李珍这才把他抱到腿上让他靠在怀里睡了一会。

  没过多久就到了南平村,李珍把车停到大哥家门口,抱着岳朝下了车。岳朝半梦半醒间被李珍摇着叫大舅舅妈,揉着眼睛叫了一声,就被接过去放到床上继续睡。

  李珍从车后座提了两瓶酒放了下来,坐在大嫂身边看她们打麻将。过了一会大哥走过来,叫李珍说你替她打吧,我们去做饭,叫上老二呆会一起在我这吃。

  李珍应了,说我先看看岳朝醒了没。

  到了房间的时候岳朝还在仰躺着睡着,被子蒙住大半个脑袋,看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了。李珍退出去把门轻轻带上,说还睡着呢,呆会二哥来了叫他替我。

  李老师来了,带着吴晓阳。张月回娘家走亲戚还没过来,李老师也正好懒得做饭,听到大哥招呼他的时候就马上赶了过来。

  李珍一看李老师过来准备起身让位,被按住说我打不好还是你打吧,就怕打得太小你觉得没劲。

  怎么会。李珍一听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就是怕岳朝呆会醒了不认得人。

  李老师拉了椅子坐到他背后,说在哪个房间让晓阳去看他,醒了就带他出来。

  吴晓阳站在一边,听到李老师的话说知道了,就顺着李珍手指的方向进了房间。

  岳朝仍然保持刚刚的状态睡着,吴晓阳站到床边,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发顶。虽然呆着无聊可又想到是李老师交待的事,想了想还是爬上床坐到床沿,无聊的抠着手指。

  岳朝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吴晓阳低头咬指甲的样子。吴晓阳剃着男孩最普通的平头,棉袄外面罩着件草绿色的褂子,衬的皮肤细白,眼睫毛从侧面看着长长地垂下,指甲咬的秃秃的,里面还有一些黑黑的污迹。

  岳朝推了推吴晓阳,问你是谁啊。

  吴晓阳知道他是李珍的儿子,可是不知道该说是他哥哥还是弟弟,想了半天只能回答说,我是吴晓阳。

  岳朝说,哦是阳阳,我是岳朝。

  吴晓阳滑下床沿,扯着他的被子说你起来吧,姑姑说你醒了就带你出去。

  岳朝应了,坐起来穿衣服。

  出了房间,李珍他们还是在打麻将。岳朝四处窜了会觉得没趣,从桌上的一整挂鞭炮那儿扯了一把下来,拉着吴晓阳说我带你去放鞭炮。

  吴晓阳点点头,带着岳朝从灶台那儿摸了盒火柴去了门口。

  岳朝之前没放过鞭炮。过年的时候跟在爸爸后面去楼下,看着他点支烟然后用烟头引燃扔到地上,噼里叭啦响上一阵,然后父子俩上楼吃年夜饭。也吵着要点过,可被一口回绝,说小孩玩这个太危险。

  吴晓阳对放鞭炮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会觉得很吵,事实上他连火柴也没有点过。岳朝点了两根鞭炮扔到地上,响了之后看到吴晓阳在一边塞住耳朵的样子觉得好笑,便递了火柴到他手上说你也放一个嘛。

  吴晓阳把手缩回去,说我不喜欢玩这个。

  岳朝想了想,蹲到地上把手里剩下的鞭炮拧断,倒出里面的硝粉堆在一起,说那我们点这个玩。

  吴晓阳也蹲了下来,看着岳朝划了火柴,然后放到硝粉上面。硝粉烧得很快,“呲”地响了一声便烧尽,倒是那气味半天没有散去。

  吴晓阳吸吸鼻子,说真好闻。

  岳朝瞪大眼睛说哪里好闻啊,而且这气味是有毒的,你也不要闻。说完伸手去捂吴晓阳的鼻子。

  牌局这时正好散场,李珍站到门口叫两个小孩儿吃饭,岳朝应着声站起来,拉着吴晓阳手进了屋子。

  俩个小孩也占了两个座,一桌子的人挤的满满当当,吴晓阳缩着胳膊,夹了面前的菜小口地扒着饭。岳朝跪到椅子上,伸长了胳膊夹难够的菜,不时地被李珍念叨着小心袖子。

  桌子下面一只大黄狗钻来钻去,衔了骨头便趴下来使命地嚼。大人聊着闲话,岳朝懒得听,转眼看到吴晓阳仍是只夹眼前的菜,便又直起身子伸长胳膊夹了远处的菜往他的碗里堆。

  吴晓阳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扒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李老师看到说晓阳比岳朝还大上两个月呢,个子怎么小这么多。

  李珍回道你也不看他多能吃,说着又叫岳朝袖子都浸菜汤里了。

  岳朝没理她,问吴晓阳说你真的比我大啊,个子怎么长不高,一定是不吃蔬菜。

  吴晓阳夹了芹菜吞了下去,说我没不吃啊。

  岳朝高兴地说那就是我长得高,我们上体育课时我都站最后一个呢。

  李老师笑,说个子高有什么用,晓阳现在上一年级了,你还要过三年。

  岳朝吃了一惊,问吴晓阳说你真的上一年级了啊。

  吴晓阳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点了点头。

  李珍说晓阳成绩一定很好吧,看他样子就乖,不用操心。李老师正准备答话,岳朝就插嘴说我成绩也好啊,我们班我小红花最多。

  吴晓阳这时才抬起头,问岳朝说什么是小红花?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44:59



  在吴晓阳的半年学校生涯里,奖励对他而言便是考卷上的满分。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到目前为止他的成绩一直稳定在这个水平线上。但是吃完饭和岳朝窝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听他说到手工课音乐课之类的时候,他还是迷惘了,尤其是在看到岳朝满脸自豪的神情时,他知道自己是羡慕这些对他而言过于丰富多彩的课程。

  岳朝看到吴晓阳脸上艳羡的神情时,说的更起劲了。小孩儿的友情建立的很快,他班里的小朋友都有独生子女的骄气,自己在他们面前也显现不出太多的优越感,可是不爱说话的吴晓阳,看着他的时候漂亮的脸上满是向往,这一点让他无比的满足。直到临近傍晚,李珍招呼着岳朝要回家的时候,他脸上显露的不舍就有些过于明显了。

  吴晓阳站到李老师身后,伸出脑袋看着岳朝,眼神里也有些舍不得,但是没有说出口。岳朝磨蹭着不动,李老师看到这俩孩子的样子,笑着跟李珍说不然让岳朝在这里呆几天,过几天我送他回去,反正现在放寒假让俩孩子一起玩也有个伴。

  李珍看到岳朝陡然亮起来的眼睛,想了想点头同意,对岳朝说那你住舅舅家和晓阳玩,我过几天来接你。

  岳朝死命点头,吴晓阳走到他面前拉他的手,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李老师家里有一台黑白电视,可惜只能收到两个频道。岳朝和吴晓阳看完五点半播的小龙人之后又钻到吴晓阳房间里,看岳朝带来的连环画。

  吴晓阳看的很认真,加上比岳朝认识的字多很多,边翻着边跟他讲书上的内容。岳朝一直认真地听,直到一本书讲完,又拉着他说我们拍画片吧。

  岳朝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长方形的画片,摊到水泥地上用手掌使劲儿拍,画片就顺着他的手风翻了过来。吴晓阳之前没有玩过,看了一会之后也跃跃欲试,顾不得脏也跪在地上拍了起来。

  俩孩子就这么挤着脑袋拍了一晚上,直到李老师过来敲门叫他们去洗脸,才发现已经到了九点多钟。吴晓阳舀了水和岳朝一起洗手,四只手掌上全是灰尘,才放进盆里面水便变了颜色。岳朝呵呵笑着去搓吴晓阳的手,洗出了本来的颜色之后才看到他手心已经有些红肿。

  岳朝抓住他的手吹了吹,吴晓阳笑着缩回手掌,倒掉脏水又打水给岳朝洗脸。

  洗漱这些事,吴晓阳平日里也都是自己做,虽然个子小打热水的时候有些吃力,但时间长了之后也都习惯了,岳朝在身边的时候便也没想太多,顺手帮他挤好牙膏又打了洗脸水,然后坐到小板凳上等。

  洗完脸之后洗脚,吴晓阳对岳朝说我们一起洗吧,打了水之后搬了板凳让他坐下,自己卷了裤管把脚放到盆里,看着岳朝学着他弯腰卷裤管,然后故意把脚踩到他脚上。

  吴晓阳被他的脚冰到,用大拇趾去挠他脚底板,俩孩子闹了半天直到水都凉了才擦干净上床睡觉,躺在床上也没消停,你挠我一下我蹭你一下,然后又是乱编着故事,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早上李老师准备叫他们起床,一看俩人正挤一起睡得正香,估计晚上睡得不早,也就任他们睡懒觉,才到午饭时间才把俩个还哼叽着不想起的小孩硬拽了起来。

  吃完饭后岳朝拉着吴晓阳问他们平时下课都玩些什么,吴晓阳想了想,从书包里拿了两根铁钉出来问这个你玩过没。

  岳朝当然没玩过。学校教室走廊都是水泥地,同学也不会玩这种不卫生的游戏。吴晓阳拉着他到后院的墙角根那儿,给了支铁钉放到岳朝手上,自己用手中的那根画了个三角形。

  岳朝有样学样,也跟着画了一个。吴晓阳跟他说一下玩法,便一下一下地往泥地里钉。

  岳朝玩了几个回合之后就上了手,加上吴晓阳手掌比他小很多,经常钉的时候距离过远而把主动权交出,一下午玩下来,几乎都是岳朝在赢。

  时间长了吴晓阳不乐意了,说不跟你玩这个你手比我的大不公平,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就站起身回了屋子,岳朝跟在后面说我们年纪一样大啊你手长不大又不能怨我,吴晓阳还是没理他,回了房间爬到椅子上拿寒假作业出来做。

  岳朝看吴晓阳一直没开口,自己憋得难受也没办法,只好也搬了椅子坐到他身边,拿着他的课本翻看起来,只可惜自己认识的字实在太少,看了一会儿就丢到一边,翻起了连环画。

  吴晓阳一直没抬头,咬着笔杆全神贯注地写作业。岳朝坐在他身旁,莫名觉得连环画没有吴晓阳昨天晚上说的好看了,最后还是扔掉,趴到桌上脸侧向吴晓阳,盯着他发起呆来。

  岳朝是被吴晓阳推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花了好长时间才清醒过来。吴晓阳说你这么睡会冻着的,去床上睡吧。

  岳朝摇摇头,然后咧着嘴笑说你跟我说话了啊。

  吴晓阳把头转过去,说我本来就没有不跟你说话,刚才是写作业的时间到了。

  岳朝也没再纠缠,顺着他话说那现在写好了,我们去看电视吧。

  吴晓阳嗯了一声,和他一起滑下椅子,到了堂屋去看小龙人。

  第二天照旧玩了一会拍画片,岳朝没一会就腻了,拉着吴晓阳说我们出去玩一会吧,呆家里好没意思。

  吴晓阳想了想,去李老师房间打了声招呼,领着岳朝到了河边。

  冬天河沿那儿结了层薄薄的冰面,岳朝出来的时候偷拿了几根鞭炮,看到结冰就想歪点子,跟吴晓阳说我们试试用鞭炮把冰面炸开来吧。

  吴晓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看着岳朝把引线点燃,扔到冰面上。鞭炮沾了潮气,不如平时响的那么清脆,只发出一声闷响便熄灭。吴晓阳还没来得及捂上耳朵,就看到岳朝已经在点第二只了。

  四

  岳朝装了一口袋的鞭炮,被他点一只扔一只很快便只剩下最后一只了。岳朝希望看到的冰面被炸开的场景一直没有出现,失望之余决定把最后一支塞到冰里面试试。

  吴晓阳和他一起在河岸找了根干树枝,跑到冰面上凿了一个小洞,然后把鞭炮竖着插了进去。岳朝划了火柴点燃,拉着吴晓阳跑到一边。可鞭炮被冰溶的水浸到有些潮,半天也没有响。

  岳朝有些失望,可惜口袋已经空了,只好对吴晓阳说我们回去吧。

  吴晓阳看他不舍的样子,走到鞭炮的旁边,蹲下来用手拨了拨。引线已经燃尽,但是还是有些高温,吴晓阳拨了一下鞭炮就倒了下来,然后和之前一样一声闷响,鞭炮在他手边炸了开来。

  吴晓阳吓了一跳,烧着的鞭炮断成两截,迸到他的手上,石硝还是滚烫着,吴晓阳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捂着手退着跌坐到地上。

  岳朝这时候已经跑了过来,拉过他的手察看,右手虎口处红了一片,上面还有零星的黑点,似乎是皮肤烧伤的样子,岳朝隐约觉得鼻子里闻到了糊味,一时不知所措,看到吴晓阳眼圈似乎都红了,没控制住眼泪倒先掉了下来。

  吴晓阳抬起左手去擦他眼泪,说不太疼的,岳朝只是拉着他的右手掉眼泪,话也说不出来。

  岳朝被吴晓阳拉着站了起来,说我们回去吧不要和大人说,我回家涂点牙膏就好了。岳朝点点头说对不起,手还是没放开,就拉着手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正好赶上吃饭的时间,岳朝怕他用筷子没方便,就帮他拿了勺子,还一个劲往他碗里夹菜,到了洗脸准备睡觉的时候也乖乖地学着吴晓阳的样子帮他打好水,甚至挤了毛巾帮他擦脸。吴晓阳觉得不习惯,呵呵笑着去躲,可还是拗不过他,最后也任他帮自己擦了。

  岳朝在李老师这儿玩的乐不思蜀,就连吴晓阳做作业时也在一边拿着他的课本装模作样地看的津津有味,直到李老师告诉他李珍明天来接他回家时,才发现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李老师眼看着这两个孩子这几天玩的特别好,心里也知道他舍不得。算了算离吴晓阳开学还有几天,就说不然让晓阳去你家玩几天好了。

  岳朝忙不迭点头说好啊,转头跟吴晓阳说阳阳去我家玩儿吧,我带你去爬烈士塔,还给你买小龙人的画片。

  吴晓阳自然答应,自己拿了书包收拾换洗衣物,然后又把两本寒假作业放了进去。

  第二天李珍约莫十点多到了南平村,李老师留了她吃中饭,说让晓阳去你那住几天吧,开学前我接他回来。吴晓阳叫了声姑姑,和岳朝一起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李珍说本来就打算跟你说的,让岳朝跟着他好好学学,看晓阳多懂事。

  岳朝插嘴说我学了啊,这几天我都自己洗脸吃饭,吴晓阳在一边拼命点头作证他说的是事实,李珍搂过岳朝说是吗我儿子真厉害。

  吃完饭坐着聊了一会李珍就起身告辞,岳朝很响亮地对李老师说舅舅再见,吴晓阳背着书包,也跟着说了句李老师再见。

  岳朝这才听到,傻乎乎地说阳阳你真笨,在学校里才叫李老师,平时应该叫爸爸。

  除了在李老师和张月的婚礼上那一次,吴晓阳从来没有叫过李老师爸爸。他本来以为叫了那一声之后再出口应该不是难事,可是第二天起床,见到他还是照旧叫着李老师。吴晓阳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可是他虽然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李老师,心里还是清楚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岳朝还没发现自己说错话,笑呵呵地拉吴晓阳手上车却拉不动,看他脸才发现他眼眶红着,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李老师走过来说晓阳上车吧,过几天我去接你,又用手推了下岳朝的脑袋。岳朝发着呆,还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这时李珍也走过来说晓阳快上车,司机叔叔等急了,这才把他劝着坐到了后座。

  岳朝坐在他身边不明所以,轻声问阳阳你怎么了,手又疼了么。说着把他手拉过来仔细检查,红肿已经消掉,烧焦的那几块也只剩下浅浅的白色的疤,已经是痊愈的样子。

  吴晓阳把手缩回来,仍然没有说话。岳朝觉得无趣,干脆也转过头开了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岳朝还是觉得新鲜,想拉着吴晓阳一起看,又想到他不理人,话到嘴边硬生生打住。

  吴晓阳气也没生多久,加上昨天晚上因为要去玩太过兴奋而没有睡好,加上车子一路颠跋着,眼皮不受控制地打着架,过了一会便歪着身子睡了起来。

  岳朝还在看车窗外,忽然感觉到身体有重量,转过头看到是吴晓阳睡着后身子斜到了自己身上,脖子歪的厉害,眉毛皱着显得很不舒服的样子。岳朝小心翼翼地往车门那边让了让,费力地把吴晓阳的脑袋搬到自己腿上,看到吴晓阳顺势把脚缩到了座椅上,脑袋动了动继续睡,眉头可能也是因为睡得好了而舒展开来,便关了车窗,僵着身子也没有再动。

  岳朝家住四楼,吴晓阳直睡到车开到楼下才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岳朝说到了啊,便继续着半睡半醒的状态,跟着他们上了楼。

  岳朝在玄关拿了自己的棉拖鞋给吴晓阳换上,然后催着李珍说给我再拿一双。吴晓阳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手脚没有地方安放。

  李珍把吴晓阳的书包接过来放到茶几上,到房间里又给岳朝拿了双鞋。岳朝换上后就拉着吴晓阳说到我房间来给你看好玩的,被李珍拉着说洗个澡再去,在农村呆几天身上都臭了。

  李珍把电视打开说晓阳你先看电视,便抓着满脸不甘愿的岳朝去洗澡。吴晓阳看了眼沙发,终究还是没有坐上去。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45:44



  那次之后直到吴晓阳中学毕业,他再也没有去过李珍家。

  地板擦的太干净,沙发太平整,他隐约自卑于自己灰扑扑的裤子和脚底板。洗澡的时候不懂怎么用热水器,换下的衣服被李珍与岳朝的分捡之后单独洗了。吃饭的时候不懂要把骨头吐在骨碟里,准备扔到地上才发现桌子下面没有乱窜的大黄狗。

  尽管岳朝并没有食言,带着他一起爬了烈士塔,可是那山顶的风景实在太过稀松平常,吴晓阳觉得南平村的任何一个小山坡都有不逊色的美丽。在家里呆的时候除了看电视便是看连环画,唯一美好的记忆便是李珍对吴晓阳说教教岳朝算术,看到岳朝把一百三十写成10030后,因为自己叫李老师而被他骂的笨蛋终于原封不动的还击了回去。

  隔了几天李老师过来接吴晓阳,李珍一早便把墩布用洗衣粉浸着,岳朝房间的床单与被罩也被拆了下来丢进洗衣机。

  李珍做这些的时候显得很是理所当然,并且完全没有一些规避的自觉。吴晓阳装做不在意,李老师也装着不在意,俩人被李珍送到汽车站的时候,岳朝仍然拉着吴晓阳的手,说我放暑假再去找你玩,声音哽咽着显得十分不舍。吴晓阳没有抽回手,说你去玩我带你去偷西瓜,然后跟着李老师上车。

  吴晓阳觉得自己在那几天之内飞快地长大了。

  那之后岳朝每年去一次南平村,与吴晓阳感情愈发亲厚,或者说岳朝单方面对吴晓阳有了太多的依赖。吴晓阳学习成绩十分出色,甚至在二年级的时候直接跳级读了四年级,加上南平村小学那时候仍然是五年制,等到他考上镇里的初中时,岳朝才升二年级。

  中学离南平村约摸有十里路,李老师觉得吴晓阳太小,不放心他住校,便买了辆自行车让他骑着上学。那个暑假岳朝仍然去了南平村,于是俩个孩子又有了事做,早上吃完饭之后就在晒谷场上一起学车。

  李老师扶着自行车后座,指导着他怎么扶轮头怎么使力。俩人都是九岁,可看上去差的两三岁也不止。吴晓阳个子虽然长了一点,但还是不够高,加上胳膊太细,李老师怎么也不放心直接放手让他骑,练了一小时就让他休息一会,这时岳朝便一个人推着车用脚支着地自己在一边练。

  结果过了一个星期,岳朝比吴晓阳居然先学会。吴晓阳踩累了蹲在一边休息的时候,岳朝已经一个人绕着晒谷场转起了圈。李老师看着吴晓阳不甘心的脸,说人家个子比你高脚可以够到地,你也不用着急。

  正说着岳朝骑到了吴晓阳面前,用脚撑着地把车停了下来,说阳阳让李老师回去我教你骑吧。李老师在太阳底下晒久了也有点难受,顺势说了句小心点就先回了家。

  岳朝把吴晓阳扶上了车,让他重复着蹬踏的动作。跟在后面跑了几圈之后发现他已经稳住,便悄悄放了手。

  吴晓阳不知情,仍是战战兢兢地一圈圈踩着,直到看到岳朝放了手站在一边的时候,心里一紧张手便没了力气,轮头晃了几晃,似乎马上就要摔下来。

  岳朝赶紧冲了过去,想赶在他摔倒之前扶住车,可惜自己力气也没有大到那种程度,自行车连着吴晓阳一起砸到了他的身上,岳朝“哎哟”叫了一声,坐了起来可腿还压在自行车下面。

  吴晓阳赶紧爬起来费力地把车扶起来,然后搀着岳朝起身。岳朝站不直,弯下腰不停揉着膝盖,卷起裤管一看,果然有了一大片淤青。

  吴晓阳心里难受,一边嘴里犟着说谁叫你要放手我还没学会呢,一边用手心帮他揉着膝盖。

  岳朝嘻嘻哈哈地说没事不疼了,不过这下我可不能扶你了,你自己练吧。

  吴晓阳还是有些担心,推着车不敢动。岳朝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你看我不是这么学会的么。

  出乎意料的是吴晓阳居然真的学会了骑车,岳朝这才觉得自己那一跤摔的还算值得。之后的几天岳朝已经胆子很大的叫吴晓阳坐到后座自己载他,可吴晓阳胳膊力量太小,载岳朝的时候还是需要他双脚点地做助推器。

  开学后吴晓阳便骑着这辆自行车开始了初中生涯。由于聪明而且比较努力,吴晓阳的成绩尤其出色,虽然因为镇上中学的英语老师水平的原因导致英语成绩只能算得上一般,但是总分还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连带着他所在的中学也沾了光,全县都知道这个常年考第一名的吴晓阳之余,不免连带着提一下学校的名字。

  那一年岳朝家装了电话。李珍打了一圈电话通知了之后,岳朝央着她问李老师吴晓阳学校的号码。于是那天中午吴晓阳坐在教室里吃着从家里带的午饭时,校长到了他们班叫吴晓阳去办公室接电话。

  吴晓阳第一次从电话里听到岳朝的声音,与平日里似乎并不太一样。他拿着听筒显得有些紧张,虽然从物理课上已经大致学到了电话的原理,可还是觉得这么一根线便能和距离很远的人说上话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岳朝的话还是没有重点,二年级的生活吴晓阳都已经觉得离自己太过遥远而几乎遗忘掉,但知道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给自己打电话时,心里的喜悦还是显露了出来。

  这一个电话一说便是二十多分钟,直到李珍在一边催着说电话费不要钱啊这么拼命打,岳朝才依依不舍地挂掉,挂断之前还向吴晓阳约定着说以后每星期都给他打。

  吴晓阳回到教室,吃了一半的午饭已经凉了。拿着饭盒把剩饭倒掉,吴晓阳拿了书看着,心里想等岳朝再多认识一点字的时候还是和他通信好了,电话里听他的声音,总还是缺了些真实。

  过了一会又想到岳朝说话时明显的孩子思维,吴晓阳这才发现虽然年纪上自己只比他大两个月,可自己已经有了大哥哥的错觉。

  六

  中考过后吴晓阳与李老师商量着去哪所中学读书。全市第二名的成绩省重点不会不录取,只不过吴晓阳年纪太小,李老师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太远的市里住校。张月在一边说那就去读县中吧,李珍平时也可以有个照应。

  吴晓阳听到这句,才下决心跟他们说自己还是想读重点,找的借口是自己英语成绩一般,一中那儿英语老师水平应该好一点。

  李老师看了看他,点头答应。

  算来吴晓阳也不过十一周岁的年纪,但是由于读书的时候身边太多比自己年纪大的同学,心理也不可避免的早熟了,可明明看上去还是孩子的模样,个子也没见多高,脸也还是小时候一样秀气,说是小学生其实也不为过。

  李老师这些年带着吴晓阳,已经把他当成亲生看待。尽管印象中没有再听到他叫爸爸,可是这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在和别人说到吴晓阳时,是理所当然的骄傲神色。

  高一的时候吴晓阳开始住校。除了洗衣服不太能洗干净之外,别的事情对于从小习惯自己动手的吴晓阳来说并没有什么挑战。重点中学的同学学习态度也不错,在宿舍或是在教室相处的也算不错,而学习成绩,也在他把大精力花在英语上之后又进一步提高。

  出乎吴晓阳意料的是,在他读高二那年,岳朝也考进了他学校的初中。

  这些年吴晓阳与岳朝仍是保持着一年一见的频率,相处的时候不过月余,可在这之外俩人的电话联系还是很多,加上岳朝五年级的时候开始给吴晓阳写信,这两年的通信之中,岳朝居然从来没有透露过风声。

  其实岳朝倒并非故意。自小看着吴晓阳那么厉害地读到高二,与他同龄的自己才小学毕业这个事实说完全不惭愧也是假的,只是他虽然并没有看的那么重,但在与他聊天的过程当中,还是下意识地隐去了关于自己学习方面的内容。

  其实岳朝的成绩已经足够让李珍在左邻右舍那儿好好争口气。一中每年初中招生的时候分到他们县也不过三个名额,岳朝能考上自然是实力原因。李珍本想办桌酒席庆祝,可是一想到吴晓阳,虽然不想承认他的优秀自己其实有些嫉妒,但也还是飞快的没了兴致,只是自己在家炒了几个好菜表扬了他一番,过几天之后又任他去南平村开始与吴晓阳的一年一会。

  吴晓阳见到岳朝很是惊喜,拍着他说你上一中怎么一点也没跟我透露。岳朝笑笑说之前怕会考不上所以没跟你讲,你那么厉害,我要是没考上多丢人。

  隔了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到了晚上两人都很兴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岳朝先忍不住,坐起来问吴晓阳说你这还有画片么。

  吴晓阳忍着没说这么大了谁还玩这个,爬下床去抽屉里把当年俩人玩的画片儿翻了出来。

  岳朝接过,在凉席上一张张摊了开来,边看边跟吴晓阳说着小时候的事。吴晓阳坐到一边挡住电扇的风,头发被吹乱,便不停用手拨着前额。

  岳朝看了看他,把画片收起来说现在都没有这个卖了,这些你得收好以后说不定是文物,说着下床准备帮着他把画片放回抽屉。

  吴晓阳没来得及说我自己来,岳朝已经把抽屉打开。里面塞的乱乱的,有几根钉子,几只鞭炮,还有连环画之类。自己写给他的信塞在里层,厚厚地堆了两摞。

  岳朝关了抽屉,咧嘴扑到床上说阳阳那些东西你都还留着啊。吴晓阳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就想狠狠打击他,说没办法你们小学生都喜欢玩这个嘛。

  岳朝果然被打击了,噎了半晌说了句我马上也升初中了啊。

  吴晓阳伸手拉了灯绳,说躺下睡吧。

  结果俩人都没有睡着。夏天的晚上还是很热,岳朝让吴晓阳睡外边好吹到电扇,苦了自己只能挨着墙降温。想一想俩人这样的模式已经过了好多年,每一年的夏天都是他到南平村,睡觉的时候让吴晓阳在外面吹着电扇,晚上被热醒的时候还不忘记把吴晓阳踢掉的毯子重新搭到他肚子上。

  电扇过了这么多年似乎都有了些老旧,工作的时候有了“嗡嗡”的噪音。岳朝轻轻地翻了个身,听到吴晓阳也在同时动了一下,想找他说话,最后还是忍住。

  吴晓阳背对着岳朝,睁着眼看窗外。南平村的夜晚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只要是晴天,必然在晚上会有满天的星星。前些年俩人最期待的便是吃完饭之后李老师把家里的竹床搬到院子里,他们便一起挤着躺到上面,辨认着哪里是北斗七星。

  忘了是哪年开始,俩人慢慢长大,那窄窄的竹床经躺不下去两个人,这项活动于是随即取消,觉得夜晚太漫长的时候,最多只是搬了椅子坐到院子里聊天。

  岳朝写给他的信全部收在了一起。俩人也不过前年才开始通信,岳朝在电话里要了他地址之后,没两天就寄了信过来。出乎吴晓阳意料的是岳朝的字居然很漂亮,自己虽说是读初中,字也充其量和他本人一样被人说句秀气,与好看实在沾不上边。可岳朝的字是小孩里面少有的能用漂亮来形容的,虽说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学会行草之类更能唬人的气势,可端正的字迹里勾提都显得很有章法。

  后来吴晓阳便养成了习惯,时常把他的信翻出来看看,内容倒记得的不多,更多的是研究他的字,自己下意识地写字也注意了点,这两年也有了些进步,至少也开始碰到说他字写的不错的人,而且能听出不是客套。

  背后的岳朝听上去呼吸终于均匀,吴晓阳知道他睡着了,放松地摊平身子,没过多久也睡了过去。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46:37



  岳朝刚升初中,没有暑假作业的压力。吴晓阳虽然有八本作业在屋子里,可还是陪着岳朝尽心地玩。俩人皮肤都是晒不黑的类型,大夏天成天在外面跑,居然只是胳膊有些脱皮,放心了回去不会被李珍唠叨之后更上肆无忌惮,上山下河野成了猴子。

  吴晓阳体质没有岳朝好,这么陪着玩了几天之后有了些中暑的迹象,回家之后便一直嚷着头晕。岳朝一看他样子不对,终于消停了几天,除了晚上一个人跑去河里游泳顺便洗澡,一直没离开家门半步。

  没多久俩人开学,李珍实在心疼儿子,一早已经提前申请内退,在市里租了间房子,一心一意当起了陪读。

  第一天升旗仪式的时候岳朝就在人堆里伸长脑袋找吴晓阳,结果自然是徒劳。于是赶在课余的时候找到吴晓阳的教室,把他叫出来说中午去他家吃饭。

  吴晓阳知道李珍在这边陪岳朝,答应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犹豫。岳朝一直不知道这些年吴晓阳心里的疙瘩,径自说放学在大门口等他。

  吴晓阳说知道了,问清楚了岳朝在哪个班之后就先进了教室。岳朝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有高中生样子的人,吴晓阳坐在第一排,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但他刚坐下同桌便笑着和他说话,吴晓阳也回着微笑,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融洽,于是岳朝自以为的吴晓阳太小融不进集体这个念头被打破,隐约觉得自己费尽力气考到了这里似乎失去了一半作用,不可避免地觉得沮丧。

  好在岳朝也不过一个刚入学的初中生,学不来千回百转的心思,到了放学的时候,还是兴冲冲地骑了车到大门口去和吴晓阳会合。

  吴晓阳比他先到,正站在门口朝着人流张望。岳朝把车停在他面前,看他一眼问书包没带啊。吴晓阳嗯了声,说让同学帮着拿回宿舍了。

  岳朝推着车和他并肩走了几步,说呆会吃完就回学校吧,我要去你宿舍看看什么样子。

  吴晓阳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等到了转角人流没那么多的时候坐上了岳朝自行车后座,骑了一会到了他家。

  虽说只是暂时租住,李珍倒也布置的似模似样,家里的旧电视旧冰箱全部打包带了过来,当然最有家的氛围的还是厨房里飘着的香气。

  岳朝开了门喊了声妈阳阳来了,李珍端着汤出来,招呼着说快洗手吃饭吧。

  吴晓阳尽力显得平静,洗了手自己盛了饭,然后听岳朝不停说着开学第一天见闻,间或回答几句李珍的问话。

  李珍对吴晓阳的表现颇为满意。她知道这些年岳朝与吴晓阳关系亲近,而自己也矛盾了这么多年。一方面是因为南平村对于自己,是不可抹煞的过去,自己是从那里出来的人,可是岳朝的话,还是希望他离农村越远越好,她想的久远,有时候会在想到将来岳朝的媳妇儿会不会嫌弃他们家的穷亲戚时自己都觉得好笑。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清楚吴晓阳对于岳朝的影响力,倘若这些年不是因为憋了股劲儿不想被他甩下太多,岳朝的成绩不会像现在这么优秀,而且吴晓阳的性格,怎么看都是只会把岳朝往好里带那种。

  让李珍忐忑了一年的事,最终没有发生。

  那一次是吴晓阳刚考上高中。李珍送岳朝去南平村,顺便去帮李老师的忙。村子里第一个重点高中的学生,大家都拱李老师说一定要办桌酒让大家庆祝一下,李老师拗不过只好答应,结果居然比他婚礼的时候还要隆重。

  李珍早上一去便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到了吃饭的时候,李老师被灌酒也一直没有反对,笑呵呵地来者不拒,而且脸上一直挂着笑。

  李珍看着自己哥哥的脸,突然觉得悲哀。从民办教师熬了十几年才转了正,和张月结婚之后也是他带吴晓阳居多,张月大部分的时候要么在娘家要么在外面打工,回来几次都只是吴晓阳放寒假,吴晓阳考高中之类。

  最重要的是,张月再没生小孩。李珍知道对于大部分的农村家庭而言,生儿育女是逃不掉的话题。因着私心她不愿意去想是否是李老师的问题,一厢情愿地将原因归结在她只看重吴晓阳一个人,而且长年不在家之上。

  那天酒足饭饱之后,李老师已经醉的胡言乱语,瘫在桌上起不来。李珍拿了湿毛巾帮他擦脸,擦着擦着又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可怜,忍不住嘟哝着说给别人养儿子还养得这么高兴,转过头就看到吴晓阳冷着一张脸,端了一盆凉水站在她身后。

  那之后本来就对李珍不太亲近的吴晓阳更是显得对她能避则避。之前也想过要不要连坐了岳朝,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只好尽量不与李珍见面。这一次也是发现躲不了了才被硬拉着过来,想表现的不在意,但心里还是对李珍有着本能的排斥。

  岳朝对这一段陈年旧事自然是毫不知情。吴晓阳不说,李珍自然更不会说。饭桌上岳朝显得格外殷勤,不停夹着菜说这个我妈烧的最好了尝尝我妈烧的这个,吴晓阳越听越觉得刺耳,强忍着吃完一碗饭之后便说自己饱了。

  岳朝还准备劝他再吃,看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便匆匆扒完饭说那你等我一起去学校。

  吴晓阳点点头,等了他吃完然后一道原路回了学校。

  岳朝把自行车停在吴晓阳宿舍楼下,跟着他就要上楼。吴晓阳拦住他说自己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能陪他玩,被岳朝硬推着一起上去,说我又不是要拉你陪我玩的。

  吴晓阳宿舍的同学都很用功,中午大部分都不呆在宿舍而是选择去教室自习。岳朝看吴晓阳开门之后里面空无一人,问了吴晓阳睡哪个床之后便把他推上去说你睡一觉吧看你脸色很不好。

  吴晓阳自然清楚自己哪里不好,但还是点点头,脱了鞋和衣躺下。没过一会感觉自己身子被往里挤了挤,岳朝脚还搁在地上,把上半身凑到他身边,闭着眼轻轻呼吸。

  八

  期中考试之后学校开运动会,岳朝报了百米和跳远两个自己有把握的项目。百米预赛的时候看到吴晓阳站在他身边的跑道时,岳朝差点连发令枪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结果俩人都跑了第一,不过岳朝是正数吴晓阳是倒数。停下来的时候岳朝拉着吴晓阳说你怎么也来比赛啊,吴晓阳脸发红,说不是老师逼的我能来么。

  一中的运动会每次按年龄分为甲乙丙三组。吴晓阳年龄小,体育老师做思想工作说我们班要尽一切能力去拿分,甲乙组能报的都报满了,你年龄是丙组,报个名也不碍事,再说你高中生和初中生跑应该有优势啊。

  吴晓阳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连一句我高中生可年龄和身体素质还是十二岁也没来得及反驳。

  广播里报出了决赛跑道之后岳朝便没再在意,与吴晓阳顺着操场绕圈子。有卖糖葫芦的小贩混进了学校,岳朝买了两根,递了一支给吴晓阳。

  吴晓阳伸手接过,问岳朝还有什么项目。岳朝说下午还有跳远呢,不知道这里学生实力如何。

  吴晓阳说实力很强啊,我高一的时候也被押着参加了,当时选了跳远,本来以为反正跳一跳就过去了,可是一堆人围着看我摔沙坑真是丢人,这次决定报一百米,虽然倒数第一也很糗,可总不致于那么难看。

  岳朝去拧他细瘦的胳膊,说你真得锻炼,怎么这么瘦。

  吴晓阳瞪他一眼,说我比你们班大多数同学已经高了很多好不好。

  没想到吴晓阳到高二下学期的时候真的开始长个子。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和岳朝俩人相比,怎么看自己都不像是发育期更早的那个,但到了期末的时候却已经长到快170,在身高上已经能和岳朝平起平坐了。

  吴晓阳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之前他还一直抱着循序渐进的念头,一年长一点,到十五六岁进入发育期,迅猛地长一次,到时候身高应该会好看一点。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迅猛地长了,于是对将来自己的身高不可避免地悲观了起来。

  岳朝还是不习惯从小比自己矮半头的吴晓阳已经长到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事实,听吴晓阳抱怨说都是自己宿舍那帮人影响了他的生理结构,也跟在后面附合。

  吴晓阳看着岳朝,心想这个人以后一定比自己高很多。想着想着便想到了他将来的模样,隐约地期待着他长成自己向往的类型,于是拍着他的肩说你加油,我怕是这辈子实现不了180的目标了,这个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岳朝苦着脸,说你怎么长了个子之后就开始养成拍我肩的习惯啊,之前明明都是拧我胳膊的。

  跟随着吴晓阳长高而来的,是中学校园里十分常见的话题模式。那个高二的天才少年,才十三岁,考试年年第一名,长得斯文清秀,身材又是瘦高个儿。岳朝在不知道多少次听到班里的女同学这样议论的时候,心里的不舒服随之而来。

  那个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吴晓阳,居然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看得到的了。岳朝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这种心理为占有欲,只是单纯归结为不愿意别人分享他们独一无二的友情之下产生的排斥心理。

  在经历了一次全国性物理比赛一等奖之后,吴晓阳的声名如日中天。岳朝开始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去高中部那儿找他,而更多的花时间在了学习上面。李珍知道吴晓阳的优秀这么多年对于儿子一直是一种激励,在第二学期期中考试拿了年级第一之后,一边感慨一边心疼地说其实最重要是你自己开心,不要逼自己太紧。

  岳朝说我没有逼自己啊。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不想和他差的太多。哪怕知道不是自己起步晚而是他起步太早,可还是希望能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能有资格与他做最好的朋友。他没有告诉吴晓阳可是希望他能懂,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他更是为了自己,他不希望自己在维系与他的友情时,会产生自卑的情绪。

  吴晓阳似乎是真的懂了,期中考之后找到岳朝说你们教室会不会很吵,不如中午跟我一起在宿舍看书。岳朝自然是满心欢喜,俩人虽说因为应付自己的课程都游刃有余而并未有过多少热烈讨论的场面出现,但面对面坐在一起看书间或闲聊几句,也是岳朝和吴晓阳每日里最开心的时光。

  李珍对吴晓阳自然十分感激。对于她而言,也许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岳朝重要,而岳朝在这样的青春期能有这样成熟不让人操心的表现,她知道吴晓阳在其中占的比重有多大。于是时常叫岳朝带吴晓阳回去吃饭,有的时候也会为迅速长个子而已经没合适衣服穿的他挑上几件衣服,吴晓阳一并都接受了,三个人相安无事,甚至表面上是和谐非常。

  吴晓阳升入高三的时候,学校八月份提前开学。岳朝因为升初二还得到九月,放假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烦躁着这个暑假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在南平村与吴晓阳在一起过。

  吴晓阳在八月中旬的某一天,看到比平时空了不少的校园里突然出现的岳朝时,觉得惊喜还是面色平静,只微笑着问你怎么过来了,有福不懂享,下次升初三你可就没这么长的暑假过了。

  岳朝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的玩笑,面色有些凝重地过分。他拉过吴晓阳说舅舅病了,舅妈打电话到我家要我来找你回去一趟。嗯,病得很重。

  吴晓阳那微笑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岳朝看着他脸色似乎瞬间苍白了,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支持不住要倒下去,心急地伸手扶住他说你先别急,具体的怎么回事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吴晓阳点点头,去了学校小店的公用电话那儿打电话跟班主任请了假,便收拾了些东西跟着岳朝去了车站。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47:23



  李老师住在县医院,岳朝与吴晓阳一起下车之后,硬是拉着他回了自己家先洗了脸把自己收拾的精神一点再赶过去。

  张月在坐在病床边,看到吴晓阳来的时候叫了他一声,就没再说话。吴晓阳看到她脸色明显的憔悴,眼睛那儿也红肿着,知道她精力不济了,便跟岳朝说你带我妈妈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岳朝想了想,说舅舅这儿你什么都不会,还是你陪舅妈先回我家,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吴晓阳点头说谢谢,岳朝叹了口气,抬起手摸摸他脑袋。

  回去的路上张月跟吴晓阳说起了李老师的病情。发现的晚,已经是肺癌晚期,医生说拖不过半年。

  吴晓阳点头表示知道,只催着张月说你快收拾着睡一下吧,还有半年,你这样能撑多久。

  等张月睡下之后,吴晓阳回了医院。岳朝削了颗苹果递给他,吴晓阳接过之后跟岳朝说我想办休学。

  岳朝说我知道,要不要我叫妈妈帮你跑一趟。

  吴晓阳说我先打电话给班主任让他帮点忙,然后勉强笑了一下,说成绩好这个时候应该有点帮助吧。

  结果吴晓阳的班主任听到消息之后立即表示理解,跟校领导说了一下,基本上一致表示没有问题。李珍过几天去市里帮着把手续办好,吴晓阳甚至连宿舍也没搬,校领导说反正现在宿舍不紧张,一张床位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留着等他明年再过来。

  拖拖拉拉地过了七个多月,过完年吴晓阳十四岁的时候,李老师去世了。吴晓阳抱着骨灰回了南平村,李家的亲戚们帮着操办了一切,看着吴晓阳的脸色,有同情也有怨恨。

  过了这么多年,封建迷信在某些方面还是根深蒂固。例如对于张月,由于前后两任丈夫都早亡这个原因,自然免不了被他们定义成克夫的表现。而李家对于这个没有生下他们家小孩但却陪着李老师过了近十年的人,心情实在复杂。

  张月与吴晓阳都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也无处申诉。这七个多月以来,俩人操够了心,也承受了太多的心理压力。都知道这一天终究要到来,可是在它没有来的那刻,便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抱着侥幸心理等着永远不会出现的奇迹。在这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吴晓阳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解脱。

  晚上母子俩守灵的时候聊天,吴晓阳说妈妈等我以后工作了,你出去和我一起住吧。

  张月摇头,说我习惯这里的房子了。

  吴晓阳便没再说话。

  虽说尸骨没有运回来,南平村的丧礼风俗还是一样没落。四面八方的亲戚全部赶了回来,甚至还有在市里工作的当年李老师的学生。缎子被面在院子里挂了好几排,吴晓阳和母亲跪在灵边,听着来送行的人各式各样的哀慽。

  李家大哥眼睛那儿也是肿的,自从知道弟弟去世开始。相比较起来他媳妇表现的外放的多,不时嚎啕几声,加上几句现编的词边哭边唱。

  岳朝知道这是风俗,可还是不习惯。李珍在外面帮忙,他坐在这里无所事事,只能看着吴晓阳,明明没有哭过,可跪在那儿的身形愈发消瘦,几乎摇摇欲坠。

  终于到了出殡那天。一行人浩浩荡荡,吴晓阳抱着遗像走在最前面,爬上山的时候步子好几次都不稳,岳朝在后面看到,想伸手去扶他,可是距离太远他够不到。到了山上,家里养的大黄狗已经先行等在那儿,看到他们来了,低低地叫了两声。棺木放到事先挖好的坟里时,吴晓阳被大伯叫过去在上面踩了一个来回,张月看到之后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岳朝没有和李珍一起回去,而是多请了一天假,晚上和吴晓阳挤到了一起。

  吴晓阳说,突然发现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有一年多了吧。

  岳朝嗯了声,问阳阳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哭。

  吴晓阳不知道怎么回答。事实上从去年岳朝到学校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一直都是处于一种失去意识的状态,一切的行为都是出自本能去做。亲生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不满三岁,看着别人在哭,他不明所以。爷爷叫他拜拜,他便双手合十拜了几下,看到别人都在哭,也就跟着哭。

  李老师这些年,一直是真心实意的以他为傲,这一点他一直清楚。在听到李珍说那句话之后,伤心之余更是对李老师有了更深的情感。吴晓阳是不懂得表现出这些情绪的人,可心里早将李老师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因此他怎么会不伤心,可他弄不懂自己为什么没有掉眼泪。

  吴晓阳不懂的事情太多。不懂为什么李老师这个根本不抽烟的人会得肺癌,不懂为什么大黄似乎也通了人性从他抱着骨灰回来开始眼睛里都似乎有泪水,不懂为什么李家人明明对自己意见多多还是让他去踩棺木,还有,不懂为什么自己现在很欣喜陪着自己的人是岳朝。

  岳朝犹豫了一会,伸出胳膊抱住他,学着电视剧里面的台词说阳阳你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吴晓阳居然被这样俗套的句子触发了泪腺,将头窝在他的怀里,哭的涕泪交加。

  岳朝拍着他的背,知道他是真的伤心,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哭了好久吴晓阳才止住,脑袋却仍然埋在岳朝的胸口,似是贪恋那儿的温暖。

  折腾到半夜俩人才先后睡去。吴晓阳整夜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李老师对他微笑着说晓阳别哭,张月说晓阳以后你在外面工作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行,最后是岳朝,孩子时的岳朝,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岳朝,还有长成大人的岳朝。岳朝抱着他叫阳阳,说阳阳我在这里,而自己也伸出手回抱,紧紧的不愿意撒手。

  直到第二天醒来,吴晓阳发现自己下身一片潮湿。于是在那样混乱的时间,吴晓阳的第一次性觉醒,发生在岳朝抱着他入睡的时候。

  十

  八月份的时候岳朝升入初三,吴晓阳也返校重读高三。换了老师换了同学,不变的是吴晓阳仍然是班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永远考第一名的那个。

  因为与班里学生不熟悉的原因,吴晓阳与岳朝联系的更多了起来。当初那个早晨醒来的惊惶被吴晓阳强作镇定地按捺下去,与岳朝仍是同往常一样的相处模式,只是心里隐约预感自己与他并不能永远这样平和下去,似乎有些什么在心里破土,只是那些东西是生理课本里并不会提到的内容,他能平和面对自己的生理状况,可是心理上的改变还是没有办法去解释。

  学校这年正好三十周年校庆,每班下了硬性规定排演大合唱,岳朝班里讨论了许久合唱光阴的故事。哪怕是在那个时候,这首歌也算得上有些年头,岳朝因为身高和外型优势被老师推到前排当起了领唱,而吴晓阳班里有艺考生,自然轮不到他出头。

  校庆典礼因为参与的人数太多被安排在市体育馆,一片白衬衣黑西裤让吴晓阳突然有了自己很快将要离开这种学校的意识。好不容易才等到初三年级,岳朝站上台的时候吴晓阳看到他站在话筒前比别的同学前了一个身位,站姿挺拔自信,然后是熟悉的歌词出来。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岳朝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不是小时候那种童声的清亮,似乎正处于有些嘶哑的变声期。唱的不算好听,但调子很稳台风也很好,吴晓阳知道这个人与自己同龄,但这刻才发现他也正和自己一起长大。

  高考时有名校来拉生源,自然找到吴晓阳。班主任找吴晓阳商量,他想到张月,决定还是考本省的重点。

  分数没有悬念地高出录取线很多,吴晓阳报的外语系,跌破老师的眼镜,被岳朝问为什么的时候难得说了真心话,说我初中的时候英语不太好,就想赌气说自己一定要学好给别人看。

  岳朝呆住,说你真有志气。

  上了大学之后吴晓阳与岳朝恢复了当年写信交流的习惯。大学卧虎藏龙,尽管吴晓阳仍然以全系第一名的成绩在开学的时候就先出了回风头。但在他较为低调行事之后一阵子也便褪了热度。看到岳朝写信说自己现在的班主任就是当年吴晓阳的班主任,所以天天在班里拿他的名字教育各位同学,笑着回信鼓励他说等到你毕业之后他会在下一届学生那儿用你做榜样的。岳朝有了动力,没有吴晓阳在一块儿学习倒也还是保持着稳定的成绩。

  吴晓阳在信里告诉他之前没发现,到了这里全部说普通话之后才发现自己普通话不够标准,鉴于自己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有这么明显的弱点,所以现在正在天天纠正自己的发音。岳朝听了之后也未雨绸缪着每天看新闻联播学着播音腔,到了高二时学校的新年晚会直接拉了他去做主持人。

  岳朝通报自己的身高,说即将突破180,吴晓阳想到自己现在进入平台期的身高增长趋势郁闷非常,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网球运动员漂亮的身材后决定加入网球社,虽然过了很久之后才想明白为什么比赛也很好看而自己注意到的却是男选手的身材问题。

  大二的时候吴晓阳在导师的介绍下开始接了些零碎的翻译活,因为不影响学习收入又不错,自然工作态度十分端正,时间久了之后居然手里累积了不少老客户,加上张月给的生活费和奖学金,吴晓阳俨然成了富翁一名,与岳朝懒得通信,便更多用手机短信交流。

  后来岳朝被吴晓阳下令减少短信时间全心备战高考,岳朝虽然觉得他小题大做但还是忍痛答应。吴晓阳开始上网看关于同志的资讯,后来逐渐开始固定地混了一个同志论坛。

  吴晓阳确定自己性向没有花太多时间,第一次梦到岳朝可以说是意外,但后来还有几次梦到更升级的画面时就已经承认自己对他的确并非友情或亲情那么单纯,只是可惜为什么自己连暗恋的人也是这么没有戏剧性,有了些挫败感。

  吴晓阳为了赚论坛币去下载资源,在论坛里也时常灌水。直到有天上线的时候收到站短,说你是三号楼的吧。

  吴晓阳一惊,看到发信人的头像是亮着的,便装傻回复说一般小区的房子不都说是三幢么,3号这个说法很少。

  没一会消息回过来了,那人说信不信我马上就能把你宿舍说出来,呵呵不过你不想认就算了,我只是很少看到校友想打个招呼。

  吴晓阳想了想,看了他的资料之后加了他的QQ。

  吴晓阳第一次接触到的这个活的GAY名叫陈松,比吴晓阳低一级,读新闻。第一次见面俩人约了校门口,没有互相看过照片也没说自己的穿着居然俩人见面没有任何障碍地认了出来,不禁感叹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gaydar这种玩意。

  陈松个头和吴晓阳差不多,样子普通但穿着一看就是刻意修饰,相比较起来吴晓阳便朴素的多,以致陈松直到毕业后看到他还是这种造型便无奈地问你到底是自信于自己的天生丽质还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GAY,吴晓阳回答我只是低调而已。

  陈松并非本地人,说起自己考新闻的原因时,说因为听说电视台这种地方没有性别歧视女人都听男人使,所以相信也不会有性向歧视,吴晓阳顿时觉得自己读外语的原因比起他弱了很多,只能说自己是兴趣。

  大三那年吴晓阳才算交到真正的好朋友,用陈松的话说这年头GAY找朋友比找爱人难多了,你看坛子里勾搭成奸的每天都好几对,第二天再拆对重组,第三天是拆对组队,难得有我们俩这种脱离低级趣味的,所以所谓的圈子还是不要混了,随缘吧。

  吴晓阳只能认同,却在想到岳朝的时候,隐隐作痛。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48:08

十一

  仍在读高中的岳朝连续两年在中学担任各类晚会典礼的主持人,似乎也对这一行产生了兴趣,大学的时候便报了新闻专业。与吴晓阳说起为什么没有直接报播音主持的时候颇有报复地说你不知道现在的新趋势是记者型主持人么。学校毫无悬念地选择了与吴晓阳同校,高考结束后便一切尘埃落定,打包着行李去了南平村。

  吴晓阳读大学之后,放暑假的时候一半在南平村一半是留在T市,张月对他回家是否也看得很淡,自从学会麻将之后与邻居几个差不多大年纪的女人平时玩玩小麻将倒也过得自得其乐,而吴晓阳由于假期挣钱的机会不少,所以也只是回来陪她呆一个月便回T市。

  吴晓阳每年都回来也一半是岳朝强烈要求,除了吴晓阳高三那年中断之外,岳朝几乎每年暑假都在这里耗去一半时间,虽说长大之后再也没有兴趣玩小时候的游戏,可岳朝还是喜欢南平村的环境,比如没有污染的晚上可以看到天空的星星,或是可以捉到活的虾或蟹的河。

  吴晓阳开学便要升入大四,是工作还是考研并没有做出决定。岳朝抓着他问了很多T大的事,吴晓阳说不出所以然,想到岳朝报的新闻系,便说起自己有一个好朋友是新闻系的,开学之后介绍你认识一下学长。

  岳朝应付着嗯了声,摆弄着吴晓阳的笔记本。

  吴晓阳回家的时候帮导师做几篇论文的翻译,因此便把电脑带了回来。岳朝正在翻着电脑里有没有什么电影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跑过去把岳朝推到一边,然后把放了几部GV的文件夹给隐藏了起来。

  岳朝好奇问是什么啊。吴晓阳瞪他一眼,说是日记,识相点不准翻出来看。

  岳朝说我才不会看,反正你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说的,说完便翻出了东成西就,笑的前仰后合。

  呆了二十来天,吴晓阳接到导师电话要他回T市,岳朝反正闲来无事,便也跟李珍打了声招呼跟着他一起去了,美其名曰熟悉环境。

  第二天吴晓阳把岳朝安排在自己宿舍,接了网线说你上网吧我得出去一趟。走之前又不放心,说那个文件夹不许翻。

  岳朝说我知道,绝对不会。

  吴晓阳便带上门出去了。

  接到导师的电话是说之前合作过的公司临时要找熟悉的翻译,而他正好抽不开空。吴晓阳和这家公司之前也合作过几次,价格十分不错,因此便也没有拒绝,提前回了T市。晚上把导师传来的资料熟悉一番,便和岳朝一起在学校操场上绕起了圈子。

  岳朝说大学真不一样,篮球场不是只有一个篮架,足球场不是校外的空地,居然还有网球场。阳阳等开学了我也入网球社。

  吴晓阳皱眉,到那时你可别叫我阳阳。

  岳朝笑说怎么我都这么叫了十几年了,你要嫌幼稚的话以后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才这么叫你。

  吴晓阳觉得这句子听起来太过暧昧,又不敢过多幻想,只好随手指着学校的标志雕塑转换着话题。

  第二天约的地方是建在北郊的五星酒店。吴晓阳学校在城南,打车去也太不划算,正好校门口公车直达,便坐了公车赶去。

  到了车站之后还要走约摸一公里的路才到酒店。吴晓阳出门的早,看时间也还算充裕,虽说夏天烈日炎炎,但毕竟早晨太阳还不够毒,吴晓阳仗着自己晒不黑的皮肤,倒也没赶着走,一公里路硬是走了半小时才到。

  到了酒店大堂的时候吴晓阳看了下手机,还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四处看也没有人过来,便戴了耳机坐在沙发上听起了音乐。

  那天是乔智第一次见到吴晓阳。

  飞了半个地球,时差还没有倒过来便又一大早被拖着过来谈合作,对方公司来接的车收拾的不够干净,司机还雪上加霜地一路播着交通台的路况消息,好不容易到了,见到对方一水儿的老头,更是当场倒了胃口。

  然后在他走进酒店大堂吹着打到近乎十度的冷气时,看到了坐在一边沙发上戴着耳机微眯着眼的吴晓阳。那天吴晓阳穿的是件白色的翻领T恤,头发柔软地铺在脑袋上,脸颊上似乎热气没有完全散去,白皙的皮肤隐约泛着红,胳膊支着沙发的扶手,架着脚身子稍稍斜着,乔智在看到他的那刻觉得比刚刚吹在身上的冷气还要舒服,而吴晓阳终于发现他们而后站起身子走到他们面前微笑着自我介绍时,乔智顿时理解了什么叫赏心悦目。

  乔智本名叫George,中文名字是自己家附近那间中餐馆的老板给起的,在听到名字的含义是智慧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确定了,顺便在心里鄙视了一番自己那白长了黄皮肤黑头发的爸妈。

  乔智的第一语言自然是英文,公司派他过来也有着他们的考量,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在这个内陆城市,他的黄种人的显性基因至少可以显得不太突兀。只可惜他的中文水准实在是不够用,广东话好一些但也并不精通,因此在与合作的公司说起的时候,便先要了一个翻译。

  吴晓阳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默划了个十字,自我催眠地想这就是神赐予的缘分。

  到了傍晚差不多把之前谈好的内容细节方面又确定了一下,吴晓阳接到导师电话说你可以先回去,晚上吃饭还是得我去。吴晓阳求之不得,便等着他们什么时候散。结果公司领导还没说话,乔智先用英文问吴晓阳晚上能不能带我逛一逛T市。

  吴晓阳很想翻白眼,这儿有什么好逛的。表面还是客客气气装出一副乖乖牌样子,说夏总已经设宴,我晚上还要复习。

  乔智追问,那明天晚上可以么,或者你告诉我怎么样可以联系到你。

  吴晓阳抬眼看到乔智的眼睛,电光石火间明白,原来自己是碰到第二个活的Gay了。

  十二

  丢了个手机号打发了乔智,吴晓阳匆匆赶回学校。岳朝似乎在宿舍颇为自得其乐,只是看到吴晓阳第一眼的时候颇为哀怨地说我饿了。

  吴晓阳只好把他往饭馆领。因为还没开学,学校附近的饭店生意都很冷清,有的干脆关门大吉。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刚坐下没一会吴晓阳手机便响了,接起来一听原来是陈松。

  吴晓阳嗯啊着说我在吃饭呢,那边说我过几天就回校了,在家太没劲,你一个人闲着吧我去陪你。

  吴晓阳看一眼岳朝,回他谁说我没人陪了,我表弟在呢。

  岳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说什么时候我成你表弟了。

  吴晓阳斜他一眼,你敢说你不是?

  岳朝想了想,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便没再插话。

  吴晓阳跟陈松说过岳朝这个人,将他形容为自己发现性向的引子。陈松说每个Gay也许都有过那么一个人,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自己喜欢的那个。

  吴晓阳便开玩笑着问你那个是不是自己喜欢的,陈松色笑着点头,说我当年看古惑仔第一部里郑伊健光膀子拿砍刀的时候孛力起了,我觉着那时候我还挺喜欢他的。

  后来这个问题便没有深入讨论开去,吴晓阳也似乎并不乐意将自己对岳朝的那种喜欢宣扬开去,他只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却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心意是否需要回馈。每每想到岳朝的时候除了生理上无法回避的反应之外,更多的是心里那种些微的酸涩。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不愿意去喜欢直男,就算能追到手,怕是自己也免不得惴惴不安于愧疚感,对于吴晓阳而言,扳弯直男这件事,不是能不能,而是愿不愿意。

  挂掉电话的时候菜也上齐,都是俩人喜欢吃的家常口味。岳朝咬着筷子,问吴晓阳要不要来点啤酒,见他点头便招呼着要了四瓶放到彼此面前。

  吴晓阳是第一次和岳朝一起喝酒,之前逢年过节时亲戚聚餐时小辈被拉着挨个敬酒自然不能包括在内。吴晓阳自从当年那场春梦之后便对岳朝有了成人式的对待,但岳朝似乎还不甚习惯,看着吴晓阳拿着玻璃杯的样子,半天没回过神。

  岳朝开口说阳阳突然发现时间过的真快。

  吴晓阳点点头,说怎么想跟我回忆一下过去么。

  岳朝摇头,说只是想到以后我们俩都有孩子会是什么样。

  吴晓阳杯子在唇边顿了一下,良久抿了口,说不是还早么。

  一人两瓶对于这两个参与过不少同学聚餐的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没一会便都见了底。岳朝又叫了几瓶,喝到最后似乎都有点儿晕。

  岳朝似乎醉的厉害些,和吴晓阳搀扶着走出去,一路上喋喋不休着小时候一起挖蚯蚓钓虾或是偷西瓜吃之类的往事。吴晓阳勉强应着,终于到了宿舍,瘫在床上好久,说洗过澡再睡。

  岳朝点头,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间,就着凉水飞快地冲了个澡,便又倒上了床。

  吴晓阳将他毯子拉好,又把风扇风速调下,才自己拿着毛巾去洗澡。

  浴室里没有什么热气,倒是被两个醉鬼弄得酒气薰天。吴晓阳开了水龙头洗脸,抬着看镜子里自己脸色越发的白。

  吴晓阳有的时候很讨厌自己晒不黑的皮肤。本来五官遗传了张月导致过于细致了点,加上白皮肤倒是顺应了现下美少年的病态流行,可是自己完全不喜欢。更讨厌的是喝酒也不会变一点脸色,反而会越喝越白,现在来看几乎有些透明了。

  似乎岳朝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他也是偏白的肤色,可是五官比他立体些,看上去就是大部分城市帅气青年的模样,加上个子又高,是学校里最受女生欢迎的那种类型。想到这里吴晓阳又开始觉得心酸,开始提早担心起自己能否面对他进大学之后的女人缘。

  吴晓阳开了水龙头在洗澡。他知道岳朝刚刚也在这方寸之间光着身子冲了澡,可是没有办法有太多绮想。已经习惯了离他远远的,偶尔意淫,但是要他对着近在咫尺的他表露出哪怕一点的暧昧,他都做不到。

  也许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吴晓阳看着已经在他床上睡着的岳朝想。如果现在他伸出手去,给他一个情人式的拥抱,接下来也许就是想要一个情人式的吻,最后也许会更进一步,想要亻故爱。

  可是吴晓阳不敢,也不能。他喜欢岳朝对他那种完全不设防的信赖与信任,并且满足于此。但如果他稍越雷池,结局不论是他接受还是拒绝,都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在爱情之下,吴晓阳觉得自己无比懦弱,连伸出手去主动触碰他都不敢。

  吴晓阳静静坐在他对面的铺位,看着岳朝。过了很久之后吴晓阳关了灯,也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上岳朝醒的早,看到把电扇留给他吹的吴晓阳头发汗湿的贴到了脸上,心里泛上些感动,于是把电扇又拎到他那儿,自己先去洗漱。

  岳朝想到之前他去南平村,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总是习惯把电扇留给他吹,自己整晚把衣服撩起来背靠着墙降温,早上起来总是会被吴晓阳笑背上的白石灰粉。好像从小他们便习惯了互相照顾,因此当吴晓阳昨天说自己是他表弟的时候,还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岳朝裸着上身,只穿了件格子大短裤,对着镜子仔细地刮胡子。岳朝觉得就镜子里的这张脸来说,自己应该是比吴晓阳成熟很多的,但很多时候不能否认吴晓阳的确有做哥哥的模样,最明显的区别便是他已经要大学毕业,而自己却还只是个新鲜人。

  想到这里岳朝又有些郁闷。终于收拾好,岳朝从吴晓阳牛仔裤上解下钥匙,自己出了门去买早点。

  没一会吴晓阳也醒了,拿过手机看时间,看到有条未读短信,陌生的号码,吴晓阳从那些简化的英文推测是来自乔智,便没有理会就丢到了一边。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48:59

十三

  陈松没几天果然也回了T市。吴晓阳带着岳朝去蹭他饭,自然又是喝了不少酒。陈松摆出一副师兄的样子,剔着牙说以后有什么事儿找我。

  岳朝看着眼前这明明收拾的很干净的人做这种不搭调的动作,显然是觉得有莫名的违合感,但又不知道哪里怪异,应声说那是一定的,便适时地举起酒杯敬他。

  吴晓阳一直未动声色,直到后来送走岳朝之后才告诉陈松说,这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陈松显得有些吃惊,说完全看不出来。

  吴晓阳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已经到了境界了,在他面前表现的完全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连陈松这样敏锐的人也能瞒地过去,岳朝这个粗神经的人自然是完全不会察觉。

  开学后岳朝的宿舍在陈松楼上,与吴晓阳的倒是隔的很远。吴晓阳去的不勤,陈松除了刚分宿舍的时候去过一次,后来也没再去过。

  岳朝在学校颇受欢迎,据陈松说自己班都有女生盯上他,正在下工夫追求。吴晓阳点头说他一早就是有女人缘,之前读高中时我已经上大学没怎么看到,现在在大学里比之前自由,肯定就能看出来了。

  陈松看着他的脸色,说你想的这么多,是不是已经做好哪天他带女朋友给你看的思想准备了。

  吴晓阳眼睛迷茫着看着前方,不确定地说,应该吧。

  最终没有花太久的时间吴晓阳便确定了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陈松打电话给他说你知道么,今天我们班那周岩,可说她追到手了。

  吴晓阳问那女的漂亮不?

  陈松回答挺漂亮的,主要是挺会打扮自己,五分姿色看上去能有八分。

  吴晓阳说就猜到,他就算喜欢男的也不会是喜欢我这型,我死心了,晚上请我吃饭吧。然后不顾陈松的抗议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上有未读信息,岳朝说阳阳我终于有一件事赶在你前面了。

  吴晓阳跷掉了下午的课,呆在宿舍里上网。跑到之前和陈松混的坛子里灌水,刷的首页全是他的ID。玩儿了一阵子又觉得无聊,跑去玩CS,结果手风莫名的顺,本来最不喜欢的仓库地图居然玩的成绩很好,更牛的是一大半都是直接爆头。

  吴晓阳点着鼠标全神贯注,直到室友回来后看到他问你怎么到大四才想到堕落啊。

  吴晓阳拿下耳机说不是看自己大学没混过觉得不甘心么。说完拿了饭盒钥匙手机跟他们一起下楼去食堂吃饭。

  按说学校一到六号食堂,吴晓阳随便选了一间也能遇到岳朝实在是缘份,几乎都想学着电影台词说上一句学校里有那么多餐厅,他偏偏走进我们宿舍楼下的。岳朝看来与周岩并未约好,吴晓阳看到岳朝已经打好饭了她才拿着空饭盒出现,岳朝占了张空桌子,一看便是等她。

  吴晓阳便打了饭回了宿舍吃。

  陈松说吴晓阳你太能忍了,我见周岩那么得瑟都想抽她,就一小学弟你说她至于么,恨不得全校都知道一天到晚粘着他。

  吴晓阳摇着手指,说亏你当了这么多年Gay看起来也挺娘的,居然不了解女性的心理,你不知道女人谈了恋爱就恨不得跟男朋友长一块了么,再说岳朝条件那么好,她没安全感也是对的。

  陈松笑,说是啊她现在还只知道要担心女的,哪知道还有男人也能看上他。

  吴晓阳挑了挑眉,说我不构成威胁的,只要我能忍住。沉默了一会说陈松,我好像忍不住了。我觉得自己自虐似的,又想看到他,可看到他和周岩在一块儿时心就一抽抽的疼。那天他打电话问我说什么时候带周岩一起吃饭,我都想问他至于这么残酷么。

  陈松说不出话,从口袋里掏了支烟搁他嘴里,然后点上。

  吴晓阳拿下来夹在指间,说陈松,我真希望自己睡一觉醒来,然后就发现自己不喜欢他了。可太难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多少年了,从小身边就是这么一个男人,还这么巧我喜欢的又是男人。

  陈松张口说好在咱们快毕业了,不呆学校就眼不见心不烦,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吴晓阳摇头,说大半年的时间,我现在过一天都觉得长得不得了。

  岳朝没给吴晓阳再推迟的机会,直接上宿舍找他吃饭。吴晓阳苦笑着说你怎么跟献宝似的,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说叫上陈松吧。

  岳朝说叫过了,他们放学后就先去等我们了。

  进了包厢的时候陈松和周岩正对面坐着,吴晓阳便直接坐到陈松旁边。岳朝似乎有些羞涩,坐到周岩身边,说吴晓阳点菜吧。

  周岩看着吴晓阳,说一桌俩系草,我真赚。

  陈松插嘴说还有一前系草,别忘了。

  周岩斜眼,说我都说没好意思说自己系花你少自我膨胀,咱这型的不是主流审美,属于先天不足后天弥补,这两位才是纯天然。

  吴晓阳呆呆地半天说咱能不讨论这么庸俗的话题不。

  一顿饭吃的没有吴晓阳想象的那么不自在,几个人都是能说的主,尤其陈松还在刻意地活跃气氛。酒没有喝多少,出门的时候岳朝和吴晓阳走一起,问吴晓阳说怎么样。

  吴晓阳说挺好的,陈松开始就说了她挺大方一人,我也觉得。不过可看不出来你居然一恋爱就这么时尚玩姐弟恋啊。

  岳朝挠挠脑袋,说开始她找我说话的时候没太大感觉,后来觉得她性格真的很好,也就这么着了。

  吴晓阳嗯了一声,叫住走在前面的陈松说回宿舍上网咱们组队啊。转过头望着岳朝,说刚你叫我什么的。

  岳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来说不是你叫我在人前别叫你阳阳的么。

  吴晓阳嗯了声,说我先回了,头有点儿晕。

  回了宿舍后过了几分钟陈松才上线,一上来就问死心没。

  没死绝,所以得离远点儿。吴晓阳手指啪啪地使劲敲键盘,说我得找房子出去住,再在学校里多看几眼他俩我非崩溃了不可。

  陈松发了个摸头的表情,回答说找吧,如果有合适的就我俩合租,反正我也快毕业也没打算读研。

  吴晓阳回一个墨镜笑的表情,说乖,进CS让我爆头泄愤。

  十四

  没隔多久吴晓阳就找了间二居室的房子和陈松一起搬了过去。离学校有点远,陈松说暂时还是住宿舍,等实习单位搞定后再正式搬过去,这么一来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吴晓阳一个人住。

  吴晓阳和导师关系不错,加上平时表现也一直很好,大四的课程又不太紧,因此在学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只是没多久就又遇上了乔智,也是他始料未及。

  自从那天一早看到乔智的短信未做理睬至今也有好几个月,吴晓阳本以为这个人该是知难而退另选良人,没想到自己在把翻好的文稿发到他们公司的邮箱之后,收到的确认信里居然有见面的邀请。

  乔智措词是美式英文里少见的慎重,说也许你对我没有感觉,但不应该拒绝一个我这样的朋友。

  吴晓阳问他,你是否真的只要做朋友。

  乔智回复的倒也快,说你要能坚定的话,我的想法对你没有影响啊。

  吴晓阳于是便一时冲动,说那好吧。

  乔智便真的似模似样地摆出了追求的架式出来,电话每天不可少,一周得有七天都恨不得约着他吃饭。吴晓阳烦不胜烦,在这样的紧迫盯人之下倒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关于岳朝的事,只是后来某次和岳朝聊电话时,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岳朝这段时间与吴晓阳见面次数一只手便数的过来,电话也打得并不勤。吴晓阳向来是被动的人,加上自己对岳朝的那点小心思,躲他都来不及,因此岳朝不找他,他也不会再主动找上门。结果那天晚上岳朝把周岩送回宿舍,刚分开便等不及直接拨了电话给吴晓阳。

  岳朝一副分享秘密的样子,说阳阳,周岩说陈松是同忄生恋。

  吴晓阳蒙了。

  陈松并不是一个高调的GAY。一是因为T大算的上是校风严谨,二是他性格里并没有那种好出风头的一面,所以吴晓阳与他走得很近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因为陈松的原因受到流言的影响。因此吴晓阳对于周岩怎么知道这件事有些不解。

  但显然现在并非纠结于周岩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吴晓阳甚至都能理解恋爱中的人之前喜欢分享任何事情的习惯,他只是一时不知道给他什么样的回复,甚至他有了一种豁出去的冲动,他想如果陈松能带着他认识GAY这样的存在,自己是不是也不用掩饰的这么辛苦。

  吴晓阳沉默了很久,说我知道。

  岳朝皱着眉头,说我可真没看出来,不过GAY也和咱们没什么不一样啊对吧。

  “咱们”两个字莫名得刺耳。吴晓阳脑子里想着岳朝现在的表情,是否如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一样带着猎奇或是探究,或者是强装无动于衷,可是心里还是将自己与GAY划出了泾渭分明的界线,肯定自己之余高高在上的对少数群体表示理解。

  吴晓阳突然笑了,声音隔着电话也听得真切,他说岳朝,你连陈松都看不出来,那么我的话,你就更看不出来了对不对。

  岳朝愣住,半天说不好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吴晓阳心在刺痛,却还是冷着声音。半晌没有听到岳朝的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岳朝拿着手机,茫然回到宿舍。原本只是想和自己以为的最亲密的人分享一些私密的八卦,这种事情不管男人女人都会做。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吴晓阳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刺耳,然后告诉他自己与陈松是同一类人。

  岳朝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遗弃了。而这个过程其实已经十分漫长,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还一厢情愿的以吴晓阳唯一的知己自居。其实也许是吴晓阳读大学开始起,自己那么多年的追赶其实已经是徒劳,他们的距离还是渐渐远了。

  岳朝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楼下去敲陈松宿舍的门。

  陈松宿舍的人挺齐,知道岳朝是周岩男友,也都算的上点头之交。陈松见他神色有异,主动站到门口问他有什么事么。

  岳朝问,你们租的房子地址是什么。

  吴晓阳已经被陈松电话预报,听到敲门后开门见到岳朝时并未吃惊,只是也不知是自己错觉还是事实,觉得他脸色居然有些憔悴。

  吴晓阳侧过身子,将他让进房间。电视机开着制造些声响,倒显得俩人的沉默更加尴尬。

  岳朝拿着吴晓阳递给他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才拉他坐到身边,埋怨似地说阳阳为什么你什么话都不跟我说,有什么事都要我问了之后才开口。

  吴晓阳叹口气,说我不是刚刚才跟你说过我最重大的秘密,你还想听什么。

  岳朝脸白了白,抬头看吴晓阳,似乎是指控他的太过尖刻,眼睛里居然有些哀伤。他问是觉得我信不过还是觉得我根本不重要,你根本不是没机会说而是从一开始便打算隐瞒我,之前我说以后一起结婚生子,你甚至还能附和。

  吴晓阳想辩解说我是怕你会因此疏远我,后来还是打住。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岳朝不会相信。其实自己也都知道,这是很糟糕的借口。吴晓阳想如果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岳朝,他一定能轻易地说出来,因为自己并没有对性向问题过于敏感,而岳朝,也许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交换一切秘密的人,正如岳朝所认为的那样,他是吴晓阳唯一的知己。

  吴晓阳知道,喜欢男人并且那个男人有了特定人选之后,要去对喜欢的对象坦诚自己性向实在是太冒险的事,他怕自己本来平常的举动会被放大成另有所图,他不能接受被岳朝分解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那些平常生活里下意识的行为也许会成为泄露自己心情的最大突破口,而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岳朝永远不要知道。

  吴晓阳最终只能说对不起。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49:38

十五

  吴晓阳陷在沙发里,抱着膝跟岳朝说其实没什么,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刚开始害怕过,后来知道改不了也就认命了。陈松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觉得他人不错挺好相处的,慢慢就混一块儿了。

  岳朝皱了皱眉,环视了一眼所处的屋子,试探地问,那,你是和陈松谈恋爱么。

  吴晓阳这才抬头,瞪他一眼说怎么可能,我和他之间没感觉,我不喜欢他那型的。

  岳朝莫名觉得松了口气,之前那段时间里自己的敏感疑虑似乎烟消云散,伸出胳膊抱住吴晓阳,开玩笑地问那你喜欢哪型的。

  帅的。吴晓阳甩出俩字儿,说不许歧视同志,同志也有爱美之心。

  岳朝接口说那你觉得我这样儿的,能入的了你眼不?

  吴晓阳似乎被锤子砸中胸口,侧过头看到岳朝一脸等着他答案的坦荡实情,挤出一个苦笑说我喜欢成熟点儿的。

  岳朝嘁了一声,推吴晓阳肩膀说快找衣服给我洗澡,现在学校得关门了,我住你这儿。

  洗完澡之后吴晓阳下意识地把岳朝往陈松屋里赶,岳朝不高兴,说你现在才想起来避嫌啊,要能有什么的话早就有过了。

  吴晓阳没办法,只好别别扭扭地跟着他躺到床上。岳朝似乎没什么睡意,拉着吴晓阳求知似渴地问,同志怎么做啊。

  吴晓阳打着马虎眼,说都差不多呗。

  岳朝说能差不多么,东西都不一样。

  吴晓阳翻过身面对他,问你和周岩做过?

  这下轮到岳朝别扭了,良久才嗯了一声,说其实也正常吧。

  吴晓阳笑了笑,又转过身去,合上眼睛。

  岳朝终于老老实实睡了,吴晓阳这才敢睁眼。窗帘拉的严实,房间里黑漆漆地将吴晓阳罩住,他瞬间觉得喘不过气。明知道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自己不应该抱有奢望,可是得到答案之后还是会有梦想破灭的感觉。从小时候开始就这么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甚至有的时候早上起来还抱在一块儿,可是吴晓阳清楚自己与他也只有这样的缘份而已,认识那么久,一起长大,又走得那么近,这么多有利条件在性别的面前不值一提。

  吴晓阳轻轻翻过身,岳朝在他身边睡的呼吸均匀。吴晓阳将脑袋凑过去,离得很近了之后才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吴晓阳感觉到他鼻息都似乎洒到自己脸上,忍不住缓缓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将脑袋靠到了他胸口。

  岳朝仍在沉睡。吴晓阳拉着他的胳膊不放,眼睛渐渐潮湿。

  倘若岳朝见到乔智,必定会以为这人便是吴晓阳喜欢的类型。此时吴晓阳正皱着眉听乔智说着呆会去哪儿吃饭,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也不怕浪费。

  乔智笑,说不浪费,我这是给壹基金捐款。

  吴晓阳不解,乔智憋着笑解释,壹,是top,基,广东话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懂吧。

  吴晓阳瞠目结舌,半晌说李连杰会哭的。

  乔智笑,说刚开始学国语的时候,听到基金这个词老是会有想法,后来总算习惯了,不过和朋友还是经常拿这个开玩笑。

  吴晓阳终于也忍不住笑了。

  乔智说Sunny,你的名字和你本人并不符合。我第一次听到别人介绍我你的名字时,觉得你真的像阳光一样照到我身上,很舒服很温暖,可是这么长时间来,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冷淡。

  吴晓阳看着车窗,一直没有接腔。乔智追问,或者,是我不是那个你愿意照耀的人?不等吴晓阳接话又继续说,我不介意,只是希望你不要太早拒绝我,你要知道,T市的同志,像我素质这么高的并不多。

  直到回到家,吴晓阳还在反复咀嚼着乔智的话。不能说半点也没有动摇,实际上从一开始自己让步说可以做朋友的那天起,就有了他不会满足于此的觉悟。可是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时他开始怨恨起岳朝,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彻底断了念头,只要稍稍接近他一点,便还是抱着那可以忽略不计的希望不肯放手。

  陈松嫉妒地说的你这么一说,乔智真得是绝无仅有的好同志,反正岳朝那儿没指望了,你就从了他吧。

  吴晓阳说你没听到他说自己是top么。

  陈松莫名其妙地看他,说top不top又不重要,你要看他是否值得。

  吴晓阳叹口气,说值得不值得不重要,要看自己是否喜欢。

  这时陈松已经在市台实习,周岩也在,俩人刚进台里要学的东西太多,手忙脚乱之余倒也让吴晓阳和岳朝空出了时间,见面的频率比之前总算高出了一些。乔智仍是保持着不让人厌烦的尺度与吴晓阳接近,只是每当他有一些软化的趋势时,岳朝又会出现在他面前,和他说话或是打游戏。

  吴晓阳的情绪越来越糟糕。明明是不可能的两个人,却因为一方的无知和另一方的隐瞒,形成了现在这样难堪的局面。他从来不是一个隐忍的人,可在这个问题上却忍的太久。后来乔智又再次问是否能考虑下他时,吴晓阳点头说其实最近一直在考虑。

  乔智似乎显得有些惊喜,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你会考虑多久。

  吴晓阳想到岳朝,勉强笑说至少要等毕业过后吧,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会是成同事,还是你会是我上司?

  乔智做苦恼状,说怎么办我一直不提倡办公室恋情的。

  那我不考虑了,吴晓阳说现在这世道,好工作比好男人难找。

  乔智乐开了,说这话谁说的真经典。

  吴晓阳郁闷,说听我们班女生说的。

  岳朝最近心情也不好。周岩进了电视台却做不了出镜记者,理由是主播已经不缺人,出镜记者的话长年在外面跑新闻也不可能让她成天带着妆打扮的那么精致。周岩虽说有自己五官不出众的自觉,但这样被人嫌弃毕竟也有些受打击,加上电视台里的确是美女如云,因此实习期里不可避免地自卑起来。

  这些心情岳朝自然也猜不到,只是发觉了她和自己在一起时也并不像以往情绪那样高。陈松倒是对吴晓阳提起过这些,说周岩在学校时都一直是文艺活跃分子,现在碰到高手后有失落感也在所难免。

  岳朝与吴晓阳都没有料到,周岩这个人会那么快走出他们的生活。

  十六

  放寒假的时候岳朝叫了吴晓阳一同回家,和李珍一起到了车站之后又拉着他去自己家吃午饭。吴晓阳想下午赶回南平村,便没有答应,岳朝有些不高兴,但想着过完年还是会过去拜年,便也没有再强留。

  吴晓阳的房间和小时候并没有太大差别,换了张弹簧床,可是放的位置还是没有变。书桌也重新上了漆,吴晓阳拉开了抽屉,小时候玩的那些东西还三三两两的塞在里面。吴晓阳拖了张椅子坐下,半趴在桌上翻着已经有些泛黄的连环画。

  吴晓阳觉得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被乔智攻克了。那天一起吃完饭之后乔智说我送你回家吧,吴晓阳说原来同志谈恋爱和男女之间也一样啊,吃饭,约会,送回家。

  乔智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恋爱么。

  吴晓阳怔住。刚刚那句话完全是下意识出口,也许本意并非如此,可是也确实习惯这段时间以来借由乔智来打发时间或是排解烦闷。乔智也没追问,到了他家楼下的时候帮他解开安全带,说我觉得可能不用多久我就可以在送你到这里的时候再加上一个goodbye kiss了。

  吴晓阳没急着下车,侧过身子靠到椅背上,眯着眼看乔智。

  乔智看他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反正也不用多久了,我暂时不想提前。

  吴晓阳想,原来乔智是认真的。

  手里的连环画翻来翻去还是第一页,吴晓阳的眼睛盯着可脑子一直在神游。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是有些寂寞的,只是想到如果以开始一段恋情这种庸俗的手段来排解自己暗恋的寂寞的话,未免太不厚道。而在确定了乔智的认真之后,他也开始考虑是否也要认真地思考一下要不要试着开始。

  吴晓阳就这样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呆了几天,直到小年夜的时候岳朝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周岩决定与他分手。

  吴晓阳一惊,说怎么可能。

  岳朝声音压得低低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然后说阳阳明天我去你那儿找你。

  吴晓阳打电话问陈松事情的缘由,那边回答说倒没有听说要分手,不过周岩年后的确就不到台里干了,听说她爸爸帮她找了自己老家的市台,进去实习两个月就直接当主播,而且是编制内的。

  吴晓阳有些失望,说她有这么不求上进啊。

  陈松笑他,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大学时就有公司等着你挑,学校老师还求着你读研,台里竞争太激烈,如果我回家能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回去。

  吴晓阳默不作声,陈松反应过来,玩笑着说分手也好啊,说不定你有机会。

  不可能的,你知道。吴晓阳觉得也许自己口气太过伤感,转移着话题说他明天要来我家呢,真不知道怎么劝他,周岩那边是绝对不回头的吧。

  陈松不依不饶,坏笑着说用身体安慰他吧。

  吴晓阳骂了句去死,挂掉了电话。

  岳朝第二天出现在南平村的时候,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见到张月礼貌地叫了声舅妈,便提着包到了吴晓阳房间里。

  吴晓阳领着他出去带上门,说咱们到外面转转。

  岳朝与吴晓阳都是冬天不爱穿太多衣服的人,只分别在脖子上围了条厚围巾便走了出去,温度太低还有不小的冷风,俩人走着走着便挨到了一起。终于到了俩人小时候一起来过的河堤,这些年过去已经干涸,吴晓阳拉着他坐到河堤上,等着他开口。

  岳朝以一句脏话做为开场白,将头靠到吴晓阳肩膀上,说我明明才大一,为什么就要我谈这么现实的恋爱,看来姐弟恋果然不安全。

  吴晓阳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他有着冲动想告诉岳朝自己这么多年唯一的恋爱经验就是暗恋着他,可是那种爱而不得与得到再失去有着本质的区别。岳朝似乎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只是继续靠着他,间或地说上几句总结性的话。

  过了一会张月打电话叫他们回去吃晚饭,岳朝站起身来总结性发言,说其实我没太伤心,就是觉得郁闷。被人上赶着追又这么轻易放弃,觉得自己忒不值钱了。

  吴晓阳翻翻白眼,想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话,至于今天还巴巴着跑来找自己倾诉么。

  吃完饭俩人陪着张月看了会电视,坐了半小时实在是忍受不了情感大戏的折磨,便拖辞说岳朝坐车累了先去休息,然后洗洗回了房间。

  岳朝爬上床,铺好被子钻了进去,露出脑袋来催吴晓阳说快进来冷死了。

  吴晓阳慢吞吞地脱掉衣服,刚躺下便被岳朝搂过去,夸张地嚷着好冷好冷。吴晓阳被他搂的死紧,突然想到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在这张床上,自己也是被他这样抱着,然后做了一场没有内容的春梦。

  现如今的岳朝已经是成年人的身体,吴晓阳背对着他也能知道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包括那还有些血丝的眼睛,和没有刮干净的胡茬。

  吴晓阳发现自己明明意识已经到了昏昏欲睡的时候,可是某个器官还是不争气地苏醒。岳朝没有自觉地调整着睡姿,贴着他动作的身躯加速了吴晓阳血液的集中。

  吴晓阳觉得自己是也许是被谷欠望操控了,陈松的那句用身体安慰他吧一直在脑子里萦绕着挥之不去,想着想着便很突然地转过身去,问岳朝说你困不困。

  岳朝茫然,还是老实回答着说不困。

  吴晓阳贴近他的脸,问他想不想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做,没等他回答便突兀地吻上他的唇,性急地将舌钻进他的口腔,一阵没有章法地搅动。

  岳朝震惊地完全不知道动作,直到吴晓阳带着凉意的手掌从腰侧伸进了衣服,才有了意识开始推拒。

  吴晓阳抬起头,湿润地眼睛看着岳朝,唇色因为接吻的缘故显得有些艳红,然后用手指盖住他的眼睛,又吻了下去。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51:48

十七

  吴晓阳曾经意淫过与岳朝接吻的场面,甜蜜的或是激烈的,每种方式都面面俱到。可是在真正碰到他的嘴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之前所有的准备都失去了意义,本质上他对于接吻仍然是一窍不通。

  吴晓阳闭上了眼,手掌没有任何力量地搭在岳朝的眼睛上,小心地变换着角度。岳朝的睫毛在他手心颤动,没有多久,似乎是感觉到了吴晓阳手心的汗,放弃似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对于双方而言都丝毫称不上享受。吴晓阳一味的紧张,心跳快到似乎要蹦出胸腔,唇舌的生涩动作也使得他除了僵硬没有任何感觉,而岳朝,直到想起吴晓阳的性向的时候才有了些危机感,手上却失了力,没有办法推开。

  这次的吻比刚刚要久一些。吴晓阳保持着单手支着床的姿势,撑的似乎麻木。岳朝除了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手臂僵硬地放在身侧,唇舌无力地任由吴晓阳带动,却完全没有参与进来。

  吴晓阳终于放弃,手臂软下来之后趴到了岳朝胸口。耳朵并非贴在心脏的位置却也能感受到那儿的震动,过了一会岳朝伸出手臂抱住他,紧了一紧之后没有再说话。

  吴晓阳一厢情愿地将这个动作理解为鼓励了,抬起脸想看岳朝,却发现触目可及的仍然只有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轮廓。岳朝的呼吸比刚才重了一点,吴晓阳突然觉得到此为止的话实在不甘心,深呼吸了之后钻进被子,将双腿调整成跨坐在岳朝身上的位置,脸颊正对着岳朝的性器。

  吴晓阳伸出手,将岳朝的睡裤拉开,然后盖住了他没有反应的下体,又深呼吸之后,张开口含了进去。

  岳朝终于有了反应,一边叫着阳阳一边大力地用手推他的脑袋。吴晓阳知道他慌了,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直坚持着这样的姿势,专注地给岳朝口交。

  口里的部位已经起了反应,岳朝的身体在他身下徒劳地震了几下,然后放弃地用手臂盖住了脸。

  吴晓阳大脑空白着,只知道遵从小脑的调动,一心一意地吞吐。那儿的气味并不好闻,吴晓阳哪怕是清楚这是岳朝也不能阻止自己生理性的厌恶,可是他强行忍下了,那器官在他没有任何技术地吞咽之下居然迅速勃起,直到顶到他的喉口,而后岳朝的手压上了他的后脑,做出了迎合的肢体语言。

  吴晓阳感觉到了放置在自己脑后的那只手,哪怕只是压到头发却也能感觉到上面似火的温热,全身也似乎被那热度点着而迅速兴奋起来,同样的部位硬硬地抵到了岳朝腿侧,没有意识地磨蹭时,岳朝不易察觉地将腿挪开。

  吴晓阳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着口里重复的动作。口腔已经有些麻痹,腮骨被撑开到了极限,唾液在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流了出来,润湿自己无法含进口中的部分,在冬夜的凉气里形成与高热口腔的强烈反差,最后终于在吴晓阳手口并用的快速套弄之下到了极限,精液尽数射到他口中。

  岳朝仍然用手臂压着眼睛,贴住的那儿已经潮湿,他知道自己掉了眼泪,可不知道是欲望使然还是觉得刚刚的那场性事像一个荒谬的梦,而梦的另一个主角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吴晓阳。

  睡裤已经被拉回了原位,吴晓阳挣扎着躺回原处,背对着岳朝,控制不住肩膀的抽动。他想狠狠地骂自己,因为太清楚男人的弱点,没有人能抗拒的了一个平日里高傲的男人那般虔诚地为自己口交的诱惑,他利用了岳朝的无法抗拒,然后将他拉进了自己以往故作大度地说不会让他涉足的禁区,而因为他的贪婪,也许从此他和岳朝都不会再回到从前的状态了。

  岳朝在他身后平躺着,然后也翻了个身,碰到他的背时第一反应想逃开,最后还是忍住,肌肉紧张着与他轻轻贴在一起。他察觉到了吴晓阳在哭,却不知道自己哭有没有被他发现。那么轻易就臣服在自己欲望之下,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畅快的高潮,便可耻地没有拒绝,可是在吴晓阳的欲望面前,自己却下意识地抗拒。这是自己单方面享受的性爱,可是岳朝的享受局限于生理,在心理上他痛恨极了,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发生。

  夜太长,俩人都睁着眼睛,眼睛在枕头上压出了水印,终于是岳朝忍不住打破这困局,翻过身来推吴晓阳,问为什么。

  吴晓阳没有回头,过了好久才低低回答,想做了。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鼻音。

  岳朝被他不合作的姿态惹到,气恼着伸出手将他扳了过来,却在近距离地看到吴晓阳眼睛里弥漫的水气时化为乌有。

  岳朝说阳阳我是失恋,这不代表我只是怕自己在性生活方面没有着落。我不懂你的做法,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你聪明,怎么赶也赶不上,这一次你也明明白白告诉我行不行。

  吴晓阳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说不上来。斟酌了用词后说,也许是平时在别人面前隐瞒性向太辛苦,所以想做点什么来暴发一下吧。然后扯了扯嘴角伪装出一个笑容,尽管不确定夜色里岳朝是否能看到。

  岳朝问,如果不是我在身边,你也会这么做么。

  没有如果。吴晓阳直视他的眼睛,肯定地说。

  岳朝似懂非懂,明明心里仍在波涛汹涌却装出了一副把刚刚的事情揭过的样子,拍了拍吴晓阳的肩说睡吧,很晚了。

  吴晓阳点点头,将脑袋移过去了一下,靠在岳朝右肩那儿,闭上眼睛。

  就当是给自己的奖赏吧,吴晓阳想,至少自己的初吻,吻的是最想吻的人。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是不满足,还想再靠近他一点依偎着他,自己要的,是不是仅止于这一刻的温暖?

  吴晓阳想了一夜,仍然是没有答案。

  十八

  俩人直到下半夜才逐渐睡去,天蒙蒙亮时吴晓阳便被早起的人声吵醒,头仍然疼着,可身体的某个部位过了一夜仍然呈现着生机勃勃的态势。

  明明以为睡一觉过后一切都会忘掉,身体却仍然提醒着昨天晚上的荒唐。吴晓阳听着身边岳朝仍然平缓的呼吸,忍不住自暴自弃地将手向下方探去。

  没有刻意压低呼吸,只小心地控制着动作的幅度。身边人的体温隔着距离也能感觉到,吴晓阳没有用多久便轻喘着发泄了出来。

  岳朝在他刚开始动作时便已经醒了过来,却一直闭着眼不敢睁开。几乎在快二十年前就睡过同一张床的人,长大到了会在早晨偷偷自慰的成年人,而这个人在昨天夜里还曾与他接吻然后为自己口交。吴晓阳有些急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缓,岳朝偷偷张开眼看了看他,眼皮紧紧合着,脸上有明显的情欲过后的潮红。岳朝不是第一次看到别人高氵朝后的样子,可眼前的吴晓阳,凌乱的发丝搭在颤动的眼皮上,嘴唇微张着,喉结轻轻滑动,岳朝突然醒悟这时的吴晓阳居然也会有这样性感诱人的模样。

  岳朝忽然觉得吴晓阳离自己真的远了。不是小时候读书时追逐的距离,而是有了他与自己在荷尔蒙方面也无法匹配的觉悟。这样的事实让他难以承受,在恶意地揣测他会在谁的面前再次露出同样这般诱惑的表情时,发现自己不可遏地难受。

  岳朝看着近在咫尺的吴晓阳,眼睛一直没有舍得再闭上。吴晓阳似乎是已经再度入睡,岳朝也在迷蒙中再次陷入睡眠。直到再次醒来之后,看到身边吴晓阳同样青黑的眼圈才稍稍放松了神经。

  起床的时候俩人都不可避免地尴尬。吴晓阳先镇定下来,推着他说快起来我妈都叫我们吃午饭了。岳朝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换下睡衣的时候看到吴晓阳不自在地转过身去,一时竟也忘了继续。

  总算是都整理好出了房间,张月正在把炉子上炖的汤端到桌子上,招呼着他们快去洗脸。吴晓阳如同之前一样帮他打好了水,然后坐到一边的小椅子上拖着腮等,只是今天情绪似乎不太一样,心思神游着,面色有些凝重。

  岳朝没敢找他说话,默默洗漱完之后才叫了他。吴晓阳说你先去吃饭,岳朝点点头,先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吴晓阳在想着开学后的事。他觉得自己不可以再与岳朝这样接近了,昨天晚上也许是自己最后的放纵,靠得越近越危险,对自己或者对岳朝都是。吴晓阳甚至有些伟大地想,自己已经这样了,至少不能纵容着自己的任性将他最珍视的岳朝也变成这样,哪怕那曾经是他梦里都会渴望的事。

  吃饭的时候李珍打电话催岳朝回家,说大过年的还在外面混像什么样子。岳朝也起了逃避的心理,吃完饭便跟吴晓阳告别。

  下午南平村已经没有直接去县城的车,吴晓阳推了张月的电动车出来说我送你去镇上坐车吧。

  岳朝将背包挂到了胸前,让吴晓阳坐到了他的身后。虽说阳光很好可气温实在太低,岳朝的手指几乎要蜷起来,脖子缩在围巾里一下子也不敢放松。

  坐在后座的吴晓阳躲在他的身后,手指拽住岳朝背包的背带。他想到了读初中的时候,两个人在晒谷场学着骑自行车的场面,因为岳朝先学会,以后无论是自行车还是摩托车,岳朝总是习惯性地坐在前面载他,自己也是一直像今天这样,坐在他身后。

  吴晓阳觉得自己与岳朝的关系似乎也是一直注定了这样。他甚至有些天马行空地想,是不是从小岳朝便是那个照顾着自己的人,而自己,也习惯了将生命交到他的手上。岳朝车骑的向来很稳,年轻男孩追求的速度感在他载着吴晓阳时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要听吴晓阳说话,也只是要他将嘴唇凑到他耳边迎着风说话,而回答的时候,连脑袋也不会偏哪怕一分。

  车要过二十分钟才开,吴晓阳陪着岳朝坐到车上等待。岳朝低下头没有敢直视他,说我过年后可能就不再过来了,开学后再见面吧。

  吴晓阳嗯了声,说我可能会先去,先搞定实习的事。你到了再给我电话吧。

  岳朝抬头看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直到车子发动,才抬起头勉强地笑说再见。

  吴晓阳单手扶着车把,迎着风加大了码数,眼泪掉出来的时候想这场面真他妈的矫情,自己不是应该做好再也不能好好说话的心理准备了么。

  可是为什么岳朝看他的眼神复杂的连自己也读不懂。

  吴晓阳带着这样的疑问回到了T市,用很短的时间确定了实习事宜。乔智果然是他上司,见到他之后硬缠着他陪自己在街上好好逛了一大圈。

  乔智过年没有回美国而是留在了T市,他告诉吴晓阳是因为自己家几乎所有人都全盘西化,圣诞重要过春节,可是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找不到人可以玩的时候又突然觉得寂寞了。

  吴晓阳于是觉得自己陪他也应该是份内之事,直到很晚的时候才由乔智送他回了家。临下车前吴晓阳问他,如果我说了开始,是不是就不可以再喊停。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不会说开始了?乔智语气有些委屈,说你觉不觉得这对我不公平,虽然是我追求你,可是并不希望只是抱着一定会结束的想法去开始我们的关系。

  吴晓阳垂下头,说我只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情而已。其实也可以公平的,开始之后,你我都可以喊停,好不好。

  乔智叹口气,飞快地凑过去吻了他脸颊,说你明知道我不会喊停,还骗我说是公平,不过谁叫我喜欢你。

  吴晓阳勉强笑了笑,在乔智准备再次吻他之前下了车。

LH1234 发表于 2009-10-9 15:52:43

十九

  开学没多久后,陈松在跑新闻时被打伤住院。吴晓阳赶到医院去的时候陈松正好睡着,便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发呆。直到盯的陈松身上病号服的条纹已经变成三维立体图案之后,岳朝给他来了电话,说自己刚下课,不如也过来看看他。

  吴晓阳答应了,没过多久岳朝赶了过来。

  这是在南平村见面后吴晓阳第一次见到岳朝。他知道岳朝开学了,可是两人都有默契似的没有联系,说是不在乎,可是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尴尬。

  岳朝坐了一会,陈松一直没有醒,便看看时间说我去买晚饭一起吃吧。

  陈松这时醒了过来,见到吴晓阳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现在社会风气也太差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吴晓阳说你能别说这么多话么,受伤也不能消停。

  陈松摆出一副凄惨面孔,说我只是提醒你,以后叫你的岳朝千万小心,这行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吴晓阳被你的岳朝四个字吓到,想辩解又怕会显得太过在意,便只说岳朝也来了,不过刚去买饭了。

  陈松说不是吧,你跟他那什么了?

  怎么可能。吴晓阳横他一眼,他来看学长不行啊。

  陈松没接他茬,继续追问说怎么你就这么着了?玩这么久暗恋不腻么。

  腻了。吴晓阳将椅子拉近了一点,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手指不耐地交缠,说陈松,说不定我要找别人谈恋爱去了,那俗歌叫什么来着,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又不想跟岳朝说,干脆放弃了,说真的乔智人真不错,下次一起吃个饭。

  陈松偏了头看吴晓阳,脸上写满着疲惫,便伸出手来拉住他手,说我也希望你能真放下。

  岳朝提着两份盒饭站在门口,半晌没有动,过了一会转身去食堂给陈松也买了份饭,又走了回来。

  俩人的话题已经转到了上班趣闻,陈松眉飞色舞地说自己被打的时候和他同去的摄影记者都掉眼泪了,你说他会不会暗恋我啊。岳朝听到暗恋这词不自在地僵了一下,又强装镇定地把饭摆好,说猜你也差不多醒了,吃饭吧。

  陈松又重复了遍让他以后入行时千万得小心,说完之后又似乎想到什么的,说不过除非在卫视,否则最受欢迎的节目还永远是社会新闻,有时候避也避不开的。

  岳朝说我才大一,现在想这个未免太早了吧。

  吴晓阳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开玩笑说对啊你才大一,我老是想着你和我同龄,怎么知道你进度这么慢。

  陈松捧着饭盒,哭丧着脸说吴晓阳同学你是不是也经常忘了我比你大三岁。

  吴晓阳一拍脑袋,说我还真给忘了。

  陈松恶狠狠地看他,不甘心地说智商高有什么用,情商那么低。

  吴晓阳听懂了,岳朝也听懂了,俩人不约而同地沉默,陈松看了看岳朝的脸,与吴晓阳脸上的疲惫如出一辙。

  吃完饭之后陈松把俩人赶了出去,说晚上有同学过来,你们先回去吧,一个个死人脸。吴晓阳没办法,便和岳朝一同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岳朝拦了辆出租车,拉着吴晓阳一起坐了进去,然后报了吴晓阳租的房子的地址。

  吴晓阳问你不回学校么?岳朝没看他,说去你那儿坐坐。

  吴晓阳便没再多问,直到进了家门,吴晓阳泡了杯茶放到他面前,跟着自己在他旁边坐下,开了电视不停换台。

  岳朝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么。

  吴晓阳被吓到似的转过头,问你怎么知道。过了会想到了什么,问你是听到我和陈松说话了么。

  岳朝点了点头。

  吴晓阳很想接着问听到多少,但看着岳朝的眼神,明白自己已经是不必多问了。僵硬着脖子转了过去,眼睛还在电视上,大脑却空白了一片。

  过了会感觉到肩膀上重量压了过来,岳朝脑袋靠到他身上,说阳阳你不要和别人谈恋爱好不好。

  吴晓阳扯着嘴角挤了一个笑,说这样不好吧,自己单身还想拉着我陪你。

  岳朝压低了声音,嗫嚅着说你不是喜欢我么。

  吴晓阳觉得自己应该是石化了,否则怎么全身哪个地方都动不了,背还没来得及靠上沙发,坐的直挺挺,肌肉紧张的不行却没有办法活动一下,只有右肩上岳朝的重量那么明显,压的自己喘不过来气。

  岳朝伸手握吴晓阳僵硬地放在大腿上的手掌,说留着我们小时候玩的画片儿,是因为喜欢我吧,经常不和我见面,是因为喜欢我吧,还有,那天晚上,也是因为喜欢我吧。

  吴晓阳似乎是醒了过来,挣脱了被岳朝攥住的手,说岳朝咱们别说这个问题了,我知道你是直的,你没觉得我恶心算我谢谢你。

  岳朝突然地扑过去抱住吴晓阳,仍然习惯性地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说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你明知道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从舅舅去世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和我好好聊过天,为什么你的喜欢是这样子的,藏这么深我怎么能看到。

  吴晓阳记得,李老师去世的那时候,正是自己发现喜欢上岳朝的时候。

  吴晓阳鼻子有些发酸,却发现肩膀上的岳朝已经比他更早地掉了眼泪。吴晓阳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也伸出手臂回抱住岳朝,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如果不是你听到,我一辈子也不会说。

  岳朝点点头说我知道。你知道么下午在病房门口听陈松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被吓到了,觉得特别高兴,可是听到有别人追求你,又觉得生气,我当时想的是你为什么要让别人喜欢你,你就喜欢我不就好了么,阳阳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可是至少不要这么快放弃我。

  岳朝坐直身子,直视着吴晓阳的眼睛,说让我们试一下,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喜欢你,让我像恋人一样喜欢你。

  二十

  吴晓阳保持着被拥抱的姿势没有动,过了一会,侧过头来找岳朝的嘴唇。即将碰到的时候岳朝闪躲了一下,之后却又回过头来,只是眼睛闭的有些紧。

  吴晓阳没有继续,看着他不停颤动的睫毛,离自己那么近却也那么无力。他清楚其实只是占有欲在作遂,岳朝对自己,连万分之一的爱情成份也没有。

  岳朝睁开眼,表情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敢主动去吻他。与吴晓阳只在一个月前有过一次吻,回想起来当时的感觉,除了紧张便是莫名其妙。哪怕现在知道吴晓阳是出于喜欢自己的原因,可是自己表现出这样没有防备的模样时,他却没有再继续。

  吴晓阳推开他,开了门说身上钱够吧,打车回学校。

  岳朝坐着没有动,问你不愿意?

  我不稀罕。吴晓阳仍然站在门口,看着岳朝的眼睛有些受伤,说你以为我喜欢你就要为你的自私感谢涕零么?你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喜欢我,却要把我留在你身边,你以为这样我会开心?我一直都希望躲你越远越好,不见面都好,只是不要这样给我机会,我怕以后会伤得更重。

  岳朝勉强挤出几个音节,说我也是喜欢你啊。

  吴晓阳笑,说什么喜欢?只因为怕我和别人在一起把你冷落掉的喜欢,还是那种想着如果阳阳是女人的话就直接可以做了的喜欢?我对你的建议没有兴趣,你回去吧,今天晚上说的话我会全部忘掉。

  岳朝没有再说话,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换了鞋准备出门的时候又拉住吴晓阳的胳膊,说阳阳我是真的想和你试一试。

  没有必要。吴晓阳挣开他的手,说再试也没用,你和我不是一类人,吴晓阳是喜欢男人的男人,岳朝是喜欢女人的男人。

  岳朝低下头去,问那你说的全部忘掉,是只有今天晚上我说的话吧,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吧。

  岳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吴晓阳觉得自己站着都十分吃力,委屈地说岳朝我喜欢你所以不让你有机会和我一样走弯路,可是你如果真的对我那么有感情的话,能不能给我点空间让我恢复。

  吴晓阳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岳朝想伸出手像小时候安慰他时一样揉他的头发,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陈松躺在病床上一脸不可思议,说那你是拒绝他了?

  吴晓阳垂着头,苦笑着说是啊我昨天一晚上都在想,我怎么拒绝他了。

  陈松拍拍他的肩,说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的,我们是喜欢men的,但不能否认也有喜欢man的人存在啊,也许你会是他的唯一。

  吴晓阳做了个欲呕的表情,想了想又说,就算是,我也不想他这样。

  陈松恨不得鼓掌,说真有你这么伟大的人存在啊,爱情果然不可思议。

  爱情。吴晓阳皱着眉,似乎不习惯这个过于煽情的词。他从来没有用这个词去表达自己对岳朝的感情,似乎太单纯而不足以形容他对岳朝这么多年来的感情,是兄弟,是朋友,是自己爱的人,这一切杂糅着,都想要可是却一直提醒着自己不可能如愿。岳朝说试一下的时候他心动了,甚至会觉得自己运气好到可以梦想成真,却没料到梦在他躲避自己的吻时便飞快地醒了。

  陈松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叹口气说所以做同志的,一定要记住珍爱生命远离直男。

  吴晓阳像说给自己听似的,说反正只是需要时间吧,不过这个状态我也暂时不会和乔智怎么样了,对他不公平。

  吴晓阳不知不觉将乔智对他说的公平记在了心里,明明冲动之下直觉是马上找到乔智说我们在一起吧以期淡忘岳朝的存在,理智上却提醒自己,岳朝的提议都被自己拒绝了,自己有什么立场再去这样对待别人。

  陈松在一旁闲闲开口,说说不定乔智是一口答应呢,像你这么别扭又伟大的人,世上少有。

  吴晓阳说算了吧,人家是真喜欢我,我不能把爱情弄得像施舍一样这么廉价。说完才发现自己学着陈松用起了爱情这个词,有些不满地接着说那样还不如跟你做床伴,至少大家都是玩儿。

  陈松颤危危从病床上坐起来,说亲爱的我喜欢你的提议,不如先来安慰下我的身体吧,我要求不高,用嘴就可以了。

  吴晓阳挑起眉笑,说行啊我刚吃完饭刚好没找到牙签。

  陈松又躺了回去,说给我转病房,心脏科还有空床不!

  吴晓阳白天上班晚上便去医院陪陈松,时间打发的倒也快。只是除了上班时间之外便不知道如何面对乔智,面对他的邀约总是拿陈松当挡箭牌。

  直到陈松出院,吴晓阳终于觉得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了,乔智再问他晚上有没有空的时候,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乔智看着眼前吃饭也吃得心不在焉的吴晓阳,开玩笑说我记得自己没给你那么多工作啊,怎么这段时间忙到连见我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吴晓阳支吾着说朋友特别可怜孤身一人在外地都没有人照顾,我得去陪他。

  乔智没让他打马虎过去,说那我说送你去医院,你为什么也要拒绝。

  吴晓阳叹口气,放下筷子说你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就开始讨论这个问题么,好吧我给你答案,现在不可能。

  为什么?乔智已经知道结果,却还是不甘心地追问。

  因为要对你公平。吴晓阳尽量说地轻松,说在我还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和你在一起不公平。

  乔智给他杯子添上水,说你说的是现在不可能,但是我对你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不然你再给个期限,多久之后再考虑一次。

  吴晓阳抬头有些感激地看他,说你的话好像肥皂剧里说我永远做你的后路的男主角,太委屈你了。

  乔智回答我没有说永远,是有时期限制的。你好好想想,现在我是真的喜欢你。

  吴晓阳喝了口水,说可现在我也是真的喜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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