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evenprince 发表于 2010-8-6 20:38:54

台州那些风雅事 集锦

本帖最后由 keevenprince 于 2010-8-6 20:49 编辑


风流披鹤氅(台州那些风雅事) 




白鹤是最具仙气的鸟,白鹤高雅俊秀,行走时,细腿高抬,挺胸昂首,迈着矩步,徐缓而高雅,自有一种优雅的风度。古人视白鹤为祥瑞,比如,一品文官的补子就是仙鹤;松鹤延年是长寿的象征;闲云野鹤,则是淡泊逍遥;皇帝招聘贤能之士的诏书被称为“鹤板”,鹤板上的字体称为“鹤书”。

传说中,仙人的坐骑就是白鹤。东周周灵王的太子王乔就是骑着白鹤在天台山升天的。王乔过厌了人间的富贵日子,向往神仙的生活。他平素里爱拿着竹笙吹奏,引来成群结队的白鸾朱凤翩然起舞。在天台山修道的浮邱公降临东宫,把道术传授给王乔,并赐给他灵药。王乔得此灵药,便在天台桐柏宫前的玉梭溪畔,骑着白鹤升天而去。

王乔升天后,天帝命他领五岳司侍帝晨,治桐柏山,掌管吴越水旱,成为天台山山神。南宋台州大旱,两任台州郡守李彚、唐仲友亲至天台迎太子晋神像至临海祈雨,皆如愿而雨。《嘉定赤城志》记载此事,看来所言非虚。

白鹤的鸣叫被称为“鹤鸣”,是美妙的天籁。徐霞客在《游天台山日记》写到白鹤的叫声:“(天台万年)寺前后多杉,悉三人围,鹤巢于上,传声嘹呖,亦山中一清响也。”白鹤的鸣叫在他耳中是清响。《小雅》中早有“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之句,想来临海曲调“仙鹤调”之得名也与此有关,临海的仙鹤调古朴清雅,清风朗月之时,笙弦琴箫齐发,清丽风雅的词调唱起,说不定真能招来云间的白鹤。

不过,我对“鹤氅”的兴趣远远超过咿咿呀呀的“仙鹤调”。

白鹤的羽毛做成的圆形围肩,叫“鹤氅”。这种鹤氅可不是谁都披得的,唐代诗人权德舆就说:“风流披鹤氅,操割佩龙泉。”显然,这仙鹤羽毛做的鹤氅是名士才穿得的服装。《世说新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后蜀末代皇帝孟昶尚未发迹时,家住在京口。他看见美男子王恭乘坐着高高的肩舆,身上披着鹤氅裘。当时天正下着小雪,孟昶从竹篱笆缝隙间看到后,赞不绝口:“这真是神仙中的人啊。”

唐代仙居诗人项斯隐居朝阳峰,项斯极喜欢白鹤,有“养龙于浅水,寄鹤在高枝”、“鹤睡松枝定,萤归葛叶睡”之句,白鹤沉吟呢喃的嘀咕,松间沉睡的安详,尽入诗中。《唐才子传》说他,“戴藓花冠,披鹤氅,就松阴,枕白石,饮清泉,长吟细酌,凡如此三十余年。”隐居林间的这三十年,项斯出入皆披鹤氅。

元代名流杨维桢披的也是“鹤氅”。《明史》记载:杨维桢或戴华阳巾,披羽衣坐船屋上,吹铁笛,作《梅花弄》,或呼侍儿歌《白雪》之辞,自倚凤琶和之。宾客皆蹁跹起舞,以为神仙中人。杨氏曾任天台县令,此人狷狂不羁,是江南著名的风流才子。在天台期间,他游遍天台山水,“响石忽闻人语声,凤笙时逐鹤声还”(《玉京洞》)、“人间甲子不得老,琼姬玉女桃花腮”(《双阙》)、 “陶然一醉三千霜,酡颜相映扶桑红”(《登华顶峰》),诗中便可见他的出尘和风流。

杨氏后来果然隐居江湖,在松江筑园圃蓬台。门上写着榜文:“客至不下楼,恕老懒;见客不答礼,恕老病;客问事不对,恕老默;发言无所避,恕老迂;饮酒不辍车,恕老狂。”与杨维桢才气相匹配的是他放浪于形骸的个性,玉山雅集间,觥筹交错时,他见歌儿舞女有缠足纤小者,就脱下其鞋,放入酒杯,使座客传饮,名曰金莲杯。有洁癖的大画家倪云林见杨如此恶搞,实在受不了,大怒,“翻案而起,连呼龌龊而去”。在座的黄岩人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中就记载了杨维桢的“金莲杯”事件。一边是孩童般的任性不羁,把酒倒在女人的鞋子上,一边又像神仙一般自在快活,披着鹤氅吹笛湖上,杨才子活得也够潇洒的了。

我一直疑心杨维桢的鹤氅是在天台做的,因为旧时天台白鹤多不胜数,东汉高道,人称“葛仙翁”的葛玄到天台山修道,见白鹤众多,写下“不见红尘客,时时鹤往来”之句。东晋炼丹家、葛玄的侄孙,世称小仙翁的葛洪,也曾在天台山炼丹。他在《抱朴子》中论证龟鹤千岁并非虚言,鹤由此成了长寿之物。既然天台有那么多仙鹤,拔点鸟羽,做个短披肩,添几分仙风道骨,想来名士也多半愿意这么干的。

大凡喜欢扮酷的人,都喜欢弄件鹤氅披披。《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一亮相,披了一件华美的鹤氅,当下就把刘备给震住了:“玄德见孔明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司马懿兵临城下,孔明“披鹤氅,戴纶巾,引二小童携琴一张,于城上敌楼”。嵇康毕生独爱《广陵散》,弹曲时必在“风清月朗之时,深衣鹤氅,盥手焚香,方才弹之。”

魏晋六朝的士人好谈玄好美服还吃五石散,吃了五石灰散后头上冒气、五内俱焚,需不停走动才能散出内热,披件宽大的“鹤氅”,不但风姿潇洒,还有助于散热。不过这时鹤氅就不全是鸟羽做的了。

鹤氅后来演变成了神仙、道士的服装,对襟大袖,左右开衩,襟前系带,宽宽大大有出尘之净姿,被叫做“神仙道士衣”。《金瓶梅》里写到的天台山吴道士,自幼从师天台山紫虚观,能“通风鉴”、“识阴阳”、“知风水”。他替西门庆全家算命,出场时“头戴青布道巾,身穿布袍草履,腰系黄丝双穗绦,手执龟壳扇子,自外飘然进来。”可见这时道士的鹤氅已经是布做的衣衫了。吴道士看了西门庆的相,说他:“行如摆柳,必主伤妻;若无刑克,必损其身。”西门庆一听,觉得神了,又让吴道士为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看相。西门庆“叫潘金莲过来。那潘金莲只顾嘻笑,不肯过来。月娘催之再三,方才出见。神仙抬头观看这个妇人,沉吟半日,方才说道:‘此位娘子,发浓髩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刑夫;唇中短促,终须寿夭。’“等吴道士为众人看完相,众妇女皆咬指以为神相。

武侠和神怪小说,大凡写到紫阳道人出场,多是“白发童颜,身披鹤氅,手执拂尘”,一看就有仙风道骨的范儿。紫阳道人叫张伯端,好炼丹重养生,98岁时才在临海趺坐而化,弟子“用火烧化得舍利千百,大者如芡实,色皆绀碧”。临海璎络巷是他的故居,紫阳街亦为纪念他而名。他在《西游记》里可是大大出了回风头——麒麟山妖怪大王赛太岁贪恋朱紫国金圣皇后的美色,用妖法将其摄入洞府,当作夫人。紫阳道人将一件旧棕衣变作一领新霞裳,教皇后穿了护体。那皇后穿上身,即生一身毒刺,三年来妖王未得沾身。要不是我们台州人法术高明,护驾有功,金圣皇后肯定是吃大亏的。

keevenprince 发表于 2010-8-6 20:40:39

四时读书乐(台州风雅事系列) 


红袖添香夜读书

金庸在《书剑恩仇录》里,附会了乾隆的一段野史。野史说,雍正为皇子时,与海宁陈阁老友善,时两家同日生子,雍正命人抱来,及至送归陈家时,已是易男为女,野史中便有乾隆是陈阁老之子的传说。金庸在《书剑恩仇录》里附会的就是这个八卦故事。

乾隆是不是陈家之子无从考证,不过他的确十分喜欢陈氏的隅园,他六下江南,有四次就下榻在此,他赐名隅园为安澜园。安澜园有四宜书屋,乾隆每次到安澜园,都要兴致勃发为四宜书屋题上一首诗,主题皆跟读书有关,诗一云:“夏凉冬暖总相宜,秋月春风更最斯。雅合四时读书乐,每来却坐不多时。”又有一诗曰:“春夏秋冬无不宜,诗书礼乐亦如斯。一为难耳一为易,愿勗其难易置之。”

后来乾隆在北京圆明园仿安澜园,依样修葺四宜书屋,为圆明园四十景之一。乾隆在诗中赞美四宜书屋“春宜花、夏宜风、秋宜月、冬宜雪”,说这里宜读书、宜抚琴、宜焚香、宜烹茶。

乾隆这几首诗,说的都是读书“四宜”—— 四时皆宜读书,而读书皆得其乐,出处即为仙居人翁森所作的《四时读书乐》:



山光照槛水绕廊,舞雩归咏春风香。

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惟有读书好。

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春)



新竹压檐桑四围,小斋幽敞明朱曦。

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帏。

北窗高卧羲皇侣,只因素稔读书趣。

读书之乐乐无穷,瑶琴一曲来熏风。(夏)



昨夜庭前叶有声,篱豆花开蟋蟀鸣。

不觉商意满林薄,萧然万籁涵虚情。

近床赖有短檠在,及此读书功更倍。

读书之乐乐陶陶,起弄明月霜天高。(秋)



木落水尽千崖枯,迥然吾亦见真吾。

坐对韦编灯动壁,高歌夜半雪压庐。

地炉茶鼎烹活火,一清足称读书者。

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冬)



翁森提倡的读书是乐读。翁森是乡野奇人,南宋亡后,翁森不愿出仕,宁愿隐居山中当个教书先生,他创办了安洲书院。他的《四时读书乐》就说,春夏秋冬都有读书乐趣,春风拂面之时,鸟鸣枝头,花落水面,绿满窗头,此时读书,兴味无穷;夏日赤日炎炎,新竹压檐,晨曦初露,昼长夜短,读书正好,夜深人静时剪去烛花,流萤入室,北窗下卧读,不亦乐乎?落叶满地的清秋,蟋蟀清唱,万籁皆寂,明月高悬,满目霜天,读书的味道更佳。木落水尽的冬天,雪压草屋,室外数点梅花凌寒独自开,室内一炉一火一茶暖融融,这时读书别有一番情趣。

在这之前,我一直在想,古人是不是都有些自虐心理。读书读得昏昏欲睡,顺手操起锥子在大腿上刺一下,要不就是在房梁上拴了一条绳,把自己的头发系在绳上,读书困了,一打盹,绳一牵,醒了,又捧着书。读书好像是一件挺受罪的事,要不留下来的有关读书的成语,怎么个个都是苦巴巴的,什么悬梁刺股、秉烛达旦、钝学累功、刮摩淬励、积雪囊萤、焚膏继晷、匡衡凿壁、临池学书、磨砻淬砺、驽马十驾,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板凳要坐十年冷,听上去让人寒毛凛凛的。当年朱熹提举浙东茶盐公事兼主管台州崇道观时,把儿子送到仙居桐江书院就学,他在《送子入板桥桐江书院勉学诗》中写道:“当年韩愈送阿符,城南灯火秋凉初。我今送郎桐江上,柳条拂水春生鱼。汝若问儒风,云窗雪案深功夫。汝若问农事,晓烟春雨劳耕锄。阿爹望汝耀门闾,勉旃勉旃勤读书。”朱老夫子在诗中唠叨个没完,要儿子下苦功读书,博取功名好光宗耀祖。

所有地方都有苦读故事流传下来。宋元时台州史学家胡三省终其一生完成了对《资治通鉴》的注释,他说自己读史受老爸影响,胡的老爸喜欢读史,流鼻血了还读书不止,以至“洒血渍书”,这本“血书”由此成了胡三省的励志书。清临海学者洪颐煊亦是苦读的典型,洪颐煊自幼“苦志力学,与兄坤煊、弟震煊读书僧寮,夜每借佛灯围坐,谈经不辍。”——这故事比车胤捉萤火虫读书可信度要高,车胤家穷无钱买灯油,就捉了萤火虫,放在白纱布小袋里,借萤火虫放出来的光读书——我总觉得这个故事是后人编排出来的,我读初中时好奇,夏夜捉了很多萤火虫放玻璃瓶里,也想来个“囊萤夜读”,结果发现这根本不靠谱——萤火虫的光太微弱了,再加上一闪一闪,根本无法看书。

为应试、为求功名,十年寒窗,挑灯夜读,这样的苦读是要吓跑不少人的,所以有人写了一首诗,为自己不读书找借口——“春天不是读书日,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有雪,读书只好待明年。”虽然此诗题为《四季读书歌》,实际上叫它“四时不学调”更合适。

除了苦读,也有翁森提倡的乐读。像李清照夫妇“赌书消得泼茶香”是一味,“红袖添香夜读书”亦是,深夜读书,若有一位红粉知己相伴,给你泡杯清茶递块热毛巾再给小火炉添点炭什么的,寒窗苦读也会增添几分温暖。只是美人在旁,难免心猿意马,读书效果铁定要打折扣的。

没有红袖来添香也不要紧,通霄达旦读书时,也可以自找乐子,宋时台州诗人薛泳有诗:“一些盘消夜江南果,吃栗看书只清坐。”看来薛诗人家庭条件不错,读书读晚了,腹中作响,剥几只栗子,弄点消夜吃吃,也挺惬意的,南宋台州诗人葛绍体则云“竹炉细拨轻红火,暖衬寒窗夜读书”,这样的读书,实在充满人间烟火的乐趣。

翁森的《四时读书乐》影响极为深远,民国时期这组诗被选入国文课本,现在台湾地区的中学语文课本亦有此诗。明代文征明的画作《四时读书乐》,即取材于这首诗,它还作为木雕砖刻的图案镶嵌于古城民宅的门楼和雕花眠床上。而以“四宜”诗意命名斋馆厅堂的更是不计其数,所以圆明园的书屋,以“四宜”名之,也就不稀奇了。

keevenprince 发表于 2010-8-6 20:43:02

两个清心处方(台州风雅事系列) 


天台国清寺,这些年来,我走过不下十回。进得山门,便有种寂寂的感觉——这种寂不是寂寞难耐的寂,也不是空虚寂寥的寂,而是平和之中的那种清寂。寺外古树参天,浓浓的绿荫隔开了红尘纷扰,寺内木鱼声声,伴着僧人和居士的诵经声传入耳中,让人如六月天喝冰水,火焦之气顿失。

国清寺三贤祠旁有一块不引人注目的石碑,上面镌刻着一段话: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拾得答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这道千年前的心灵鸡汤,充满禅味。寒山和拾得所告诉我们的是:以宽容,应对他人的轻慢,用内敛,藏起自己的锋芒。胜过对手的最好方法,就是修炼自己,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

其实,在国清寺,还有另外一道心灵鸡汤,因为被收入李提摩太的自传《亲历晚清45年》,影响更为深远。

1895年5月,年过半百的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来到天台。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伦敦传道会的包克斯牧师。李提摩太来时,正是暮春,国清寺的那株百岁老牡丹花刚谢了芳华。

李提摩太不是一名普通的传教士,他是学者,也是政客。十九世纪末,对中国政治与文化影响最深最广的洋人就是李提摩太,这位洋大人纵横捭阖在不同的政治势力中,是清末大变局中不可忽视的人物。

多年前,李提摩太就非常渴望前往天台山一游,在他的心目中,天台山在佛教史中有着不容忽视的一页,他在书中写道:“天台山位于浙江省,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宗教中心,也许可以跟耶路撒冷、麦加、贝那拉斯、孔子的故乡山东曲阜、道教大教主所在的江西龙虎山,以及西藏达赖的驻地相提并论。这里是中国最流行的佛教的中心。”

作为基督徒的他,并不排斥佛教,相反,他对佛家克己清心的教义十分认同,一位朋友送了他一本《金刚经》,他坚持每天读抄一小时。作为一名汉学家,他不但将《西游记》翻译成英文,还翻译了大量的佛经典籍,在他的译著中,李提摩太将“佛”译成God,而在英文中,God是“上帝”之意。

在天台山的那些天,李提摩太走遍了当地有名的寺院,他登临华顶,走访华顶寺,“华顶寺是天台山上最高的寺庙,海拔有3400英尺,坐落在一处非常孤寂的地方。半径两英里之内,围绕着它有100处隐士修行的茅篷”,他对这些隐士长年忍受寂寞、在孤寂的地方独自修行的毅力十分佩服,他在书中写道:“我们去访问了隐士。走近后我们发现,他把自己锁在自己住的小屋里。它建在属于寺院的地里,墙上有一个直径15英寸的圆洞。他就从那洞里接受别人送来的食物。他来自上海,曾发誓在那儿待4年,现在已经过去3年了。寺僧对里边喊,有客人来了,他便把门打开了。当我们问及是什么原因使他发了那样一个誓时,他回答,是为了根除内心的罪恶念头。”

他跟一个叫颂清的游方僧长谈:“颂清师傅,是我所遇到的最优秀的僧侣之一。他是一个真正的那坦尼尔,34岁,已经游历了全国,还希望去印度和世界的其他地方看一看。”这让他想到自己的经历,24岁那年,他踏上中国的土地,此时的大清王朝已如西风残照。他初入乡间传教,常被好奇的乡民围观,在纸糊的窗子前,这些从没见过洋人的乡民用指头尖沾着唾沫把窗纸戳一个洞,在上面凑上一只眼睛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在中国呆了50年,这个虔诚的基督徒奔走于红尘深处,他在传播上帝福音的同时,救助苦难于尘世中,他向灾民提供粮食,为得热病的疫区民众免费发放奎宁丸。这个高鼻深目的洋大人被视为“普渡众生”的活菩萨赢得了当地民众的敬意,老百姓制作了以前只给离任地方官的万民伞以表谢意。

李提摩太拜谒了天台宗的祖庭国清寺,国清寺深藏幽谷之中,李提摩太过寒拾亭,越丰干桥,听得山水汩汩,春鸟啾啾,穿行古木浓荫之下,便觉凉意流动。在这里,他跟僧人吃住在一起,实地感悟天台宗的博大精深。

在国清寺的晨钟暮鼓中,李提摩太看到无数的善男信女虔诚地为他们的信仰膜拜。作为一名传教士,他感受到这种虔诚的力量。无论是东方人和西方人,对宗教的需求都是一样的,佛教也罢、基督教也罢,不同的宗教提供了不同的拯救之路,普渡的却是同样痛苦、无助、煎熬的心灵。

在寺庙的墙壁上,他看到一个处方,李提摩太认为这味良方包含着佛语禅意,十分喜欢,用他的话说是——这是一个“伟大的处方”。李提摩太当即提笔抄录如下:



阴阳——全体;好感——足量;慎言——足味;诚实——一片;正直——三钱;责任——酌量;正义——多多益善;好心肠——一个;小心——一点;投机——清洗干净;安宁——一块;快乐——大量;信仰——精心调配;宽容——完整;耐心——万分;敬畏天地——随需定量;清心——随需定量;日时——随需定量。

以上共18味,抟自成丸,名为智慧之方,可以清热解毒。一次108丸,温汤服下,益己益人。

禁忌:讽刺挖苦、中伤诬陷、流言蜚语。



李提摩太收录的这个清心处方,由18味药方配制成,这道醇香浓郁的心灵鸡汤,同寒山拾得的问答,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处方名字叫做“大补清心丸”。 李提摩太对这个处方念念不忘,晚年回到英国,在他的自传《亲历晚清45年》,他将此方收入其中,并附言:“本处方来自净灵山革心殿,专治世间所有男女一切疾病,如没有信仰、不孝顺、没有爱心、缺乏正义感等,服用此丸者,无不药到病除”。


李提摩太是清末对中国政治文化影响最为深远的洋人。

keevenprince 发表于 2010-8-6 20:45:33

丑男诗人的满纸辛酸泪(台州风雅事系列)


                                    仙居桐江书院

去仙居桐江书院时,正是早春,打眼望去都是油菜花。春天的油菜花是踏青路上必然的风景,一亩亩,一垅垅,漫天的春光一路扑卷着,在油菜花前,一冬的晦暗化为乌有。

桐江书院后面有水塘二三亩,名曰鉴湖,我记得晚唐诗人方干后半生隐居之地也叫鉴湖。当然,此鉴湖非彼鉴湖,但是在书院逗留的那个上午,在小小的鉴湖边漫步,我想到最多的还是方干,这个才名远扬却一辈子落魄的丑男诗人,如果没有他当年的落脚仙居,或许就不会有桐江书院——宋乾道年间,方干的第八代孙方斫在皤滩乡板桥村创办了书院,因方干家在桐庐,故以桐江为名。

方干是丑男,与他同时代的,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丑男诗人,他们才名甚高,但官爵福禄却很少。那个名列初唐四杰的大才子卢照邻,诗写得雄壮豪迈,却因病口眼歪斜,手足软垂,最后在病痛中投水自尽。“江东三罗”之一的罗隐写得一手好诗,但“貌古而陋”,当朝的宰相千金爱好文学,读了罗大才子的诗,动了芳心,待看到诗人的真面目后,再也不读他的诗了。“诗鬼”李贺才华盖世,却瘦得像竹竿,两条眉毛连在一起,鼻子奇大,手指像长叉,也是薄福之人,年纪轻轻就病死。这些生逢大唐盛世的丑男诗人,才华如飞瀑,恣肆奔腾,际遇却如柳絮,辗转飘零,让人为之嘘唏。

方干的人生并不比他们顺畅多少,方干因貌丑唇缺,人呼“缺唇先生”,平生遭受无数冷眼,他文才出众,虽然多次过了笔试关,但面试时总被涮下来,朝廷认为如果让他这样容貌的人考中进士,将贻笑天下。唐朝录用官员有身、言、书、判四条标准,“一曰身,谓体貌丰伟;二曰言,言辞辩正;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这四条中,第一条便是“体貌丰伟”。方干长成这样,别说在唐朝,就是现在报考公务员,肯定也没戏。

但方干并不死心,他在诗中道,“求名如未遂,白首也难归”、“寸心如火频求荐,两鬓如霜始息机”,真是满纸辛酸泪。 他曾多次游走于达官公卿间,谋求仕进,王龟任浙东观察史时,请方干到府上,方干很是激动,拜见他时跪拜了三次,由此得了一个“方三拜”的绰号。方干面对大人物如此恭谦,可见求仕之心的迫切了。

方干长得丑,但诗写得漂亮,《四库全书总目》称其诗气格清迥,意度闲远,有盛唐诗歌恢宏气象,高坚峻拔。方干是个苦吟诗人,他曾说“吟成五字句,用破一生心”,虽然唐代有众多的苦吟诗人,吟诗吟得苦不堪言,或捻断胡须,或双泪直流,但吟到“用破一生心”的,也算是走火入魔了。相传方干的缺唇,就跟吟诗有关,他年少时炼字琢句,偶得佳句欢呼雀跃以致跌破嘴唇。方干写诗,频出名句,他在《寄台州孙从事百篇》中,有“相思莫讶音书晚,鸟去犹须叠日飞”, 清奇雅正,有如图画,令人难忘。他的“鹤盘远势投孤屿,蝉曳残声过别枝”句,更被视为千古绝唱。《全唐诗话》称为“齐梁以来未有此佳句”。《载酒园诗话》说,方干暑夜正浴,时有微雨,忽闻蝉声,因而得句。他急叩友人门,友人已睡,惊起问何故,方干得意地说:我三年前未成之句,今天偶得佳句,所以喜滋滋来告诉你。在方干的生命中,偶得一佳句,大概是他平生最得意事。

方干的才气极大地弥补他貌丑的不足。当年方干去拜谒钱塘太守姚合,姚市长是名士,好饮酒,酷爱赏花,对人疏慢不拘礼法,见方干长得恁丑,对他爱理不理的,可等方干呈上诗卷,姚市长立马转变了态度,不但好酒好菜款待他,还与他一起登山赋诗,最后两人成了忘年交,可见方干的确有两把刷子。要知道,这个姚合市长不是寻常之辈,他是开元名相姚崇的曾孙,又是名诗人,是眼界甚高的大才子。

方干喜欢开玩笑。有一次,方干跟一位姓李的县府办主任(主簿)同桌喝酒,这位李主簿有眼疾,“丘目有翳”,方干喝酒喝得性起,见李主簿喝酒时爱佐酱,便拿李主簿的白内障开玩笑,他唱了个酒令:“措大吃酒点盐,军将吃酒点酱,只见门外著篱,未见眼中安障!”

李主簿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随即用同一格式的酒令,反唇相讥:“措大吃酒点盐,下人吃酒点酢,只见手臂著襕,未见口唇开袴!”说方干爱吃酢(醋的本字),还说只见人手臂着短袖单衣的,没见过口唇分开两瓣,像开裆裤似的。满座皆笑,方干也跟着嘿嘿直乐。

其实豁唇也不是不可以整容的,东晋的魏咏之好学不倦,志向不凡,但他生出来就是个兔唇,十八岁时,听说荆州刺史殷仲堪帐下有名医能治兔唇,这个穷小子就到仲堪处碰运气,幸得仲堪爱才,见其谈吐不凡,召医视之。医生“割而补之”, 魏咏之又遵医嘱“百日进粥,不得语笑”。补好了兔唇的魏咏之来了个华丽转身,最后当上都督六州的高官。

连续十来年的应举不中,方干的心彻底变冷了,“此日早知无爵位,当时便合把渔竿”。后来他的裂唇虽经高明大夫补好了,但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此时的方干已看淡功名,他隐居会稽鉴湖,《唐才子传》上说他,“每风清月明,携稚子邻叟,轻棹往返,甚惬素心。所住水木幽閟,一草一花,俱能留客。家贫,蓄古琴,行吟醉卧以自娱。”

方干在家中吟风弄月,与好友把酒赋诗,自得其乐,他与喻凫、贾岛、无可、贯休等人交往甚多,诗僧贯休在某个春天的傍晚拜访方干,很是羡慕方干的悠闲,在《春晚访镜湖方干》中写道:“幽居湖北滨,相访值残春。路远诸峰雨,时多擉鳖人。蒸花初酿酒,渔艇劣容身。莫讶频来此,伊余亦隐沦。”另一诗僧齐己在《寄镜湖方干处士》中,有“闻君与琴鹤,终日在渔船。岛露深秋石,湖澄半夜天。云门几回去,题遍好林泉”句——方干喜欢园林名胜,大凡有好山好水处,都要去赏玩一番,离别时留下诗词几首。

方干很是喜欢仙居山水,他与仙居人孙郃过往甚密,孙郃是晚唐仙居两名进士之一(另一名是项斯),孙郃对方干的诗称道不已。方干死后,他收集好友遗诗370余篇,编为七卷,悲痛的他写了首《哭玄英先生》为方干鸣不平: “斗牛文星落,知是先生死。湖上闻哭声,门前见弹指。官无一寸禄,名传千万里。死着弊衣裳,生谁顾朱紫。我心痛甚语,泪落不能已。独喜韦补阙,扬名荐天子。” 他撰文赞美方干的诗歌,说“其秀也,仙蕊于常花;其鸣也,灵鼍于众响”——方干诗的秀美,如仙花超于寻常之花,方干诗的鸣声,如鼍龙压倒凡响。

方干晚年,在江南一带游走,也多次行吟到仙居,因“爱其山水佳秀”,最后落脚仙居。诗画般的仙居,成了浪子方干的栖息地。

方干生前藉藉无名,死后却以“放眼古今多少恨,可怜身后识方干”而成就盛名。成语“身后识方干”即出自其中,比喻一个有才,生前却无人赏识,死后才被重视。

方干一生,屡举进士不第,布衣终身,潦倒而卒,而他的后人中有十八人登进士。他的第八孙方斫在仙居创办了桐江书院,历史就以这样的方式,延绵着方干的才华,并让后人牢牢记住了这个丑男诗人的名字。


keevenprince 发表于 2010-8-6 20:47:33

史上最帅书画家的台州缘(台州风雅事系列)




赵孟頫的《浴马图》

历史上怕是再难找到一位比赵孟頫更帅更有才的书画家了。赵孟頫才艺绝世,绘画被称为元朝第一,书法世称“赵体”,与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并称为楷书四大家。他不但有才,而且帅得要命,是风神俊朗的江南才子,玉立长身,“神气秀异,肌理白皙”,他自己也说“回思少年时,容颜若桃李”。有一件事很能说明赵孟頫的帅气指数:公元1287年的春天,34岁的赵孟頫被引荐给73岁的元世祖忽必烈。忽必烈一见到“才气英迈,气宇不凡”的赵孟頫,就被他英俊帅气的外表、儒雅高贵的气质打动,称他为“神仙中人”,当即亲热地把赵孟頫拉到自己身边,立马授官。

其时的忽必烈已经坐稳了江山,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异族王朝的国家机器开始了它最初的运转,忽必烈大量起用汉人中的才俊,让他们进入各级政府的权力部门,辅助蒙古官员一同治理国家。行台御史程钜夫奉诏求贤于江南。

出于气节,身为宋皇室后裔的赵孟頫本不愿出仕。赵孟頫是旷世才子,五岁时作的画,人家就竟相求之,二十来岁就因“天姿英迈、积学功深、尽掩前人”而列为“吴兴八俊”之首,以至重金求其文的人把门口都堵住了。当风雨飘摇的赵宋政权最终灰飞烟灭时,赵家一夜间从贵族沦为平民,王谢子弟的风流不再。但赵孟頫的才华早已远播,声名已“达于朝廷”。而此时,程钜夫这个皇家猎头公司的CEO,正奉诏在江南四处搜寻宋朝宗室中的博才之人。

江山易代总是少不了血雨腥风,赵孟頫先是去了新昌亲戚家避难,后听说天台处士杨叔和急公好义,就奔杨叔和而来。杨叔和将他庇护起来,藏于天台南山兴教寺。南山在天台县城向南三十里外,因其两端如展开的书画轴屏,故又称南屏、翠屏,山上多乌桕树,兴教寺就隐于其中。此处人际罕至,实在是极好的隐居之处。

赵孟頫在天台过着隐士般的生活,着实逍遥了一段时间。他是货真价实的宋太祖赵匡胤的第十一世孙,而天台,也隐居着众多的皇室子孙,他们都是宋太宗的后裔,这在心理上,给了他很大的亲近感。赵孟頫沉醉于天台的清山秀水间,他去桃源洞寻春,上华顶寻访王羲之的练笔处,与天台长老独孤僧切磋书艺。在一次外出途中,赵孟頫意外为元兵所获,被带到初次下江南访贤的程钜夫面前。

程钜夫是汉臣,也是文学家,在书法上也颇有造诣,他对天台山多有了解,元世祖曾向他了解南宋贾似道为何许人。他答得头头是道,“世祖甚喜”。对天台山,他也是心向往之,他写有《送戴道士住天台》一诗:“时同野鹤看桃去,或领山猿采药回。三十年前吾亦到,旧题应入白云堆。”赵孟頫在程钜夫面前称病力辞,程钜夫也是南人,是世家子弟,他默许了赵孟頫的举动。这一次赵孟頫得以脱身。

四年后的1286年,程钜夫再次“奉诏搜访遗逸于江南”,赵孟頫的名声和才气,让他无法再在草野之间隐逸下去。赵孟頫和20余名江南才子就这样被推荐给了元世祖忽必烈。

元世祖一见到他,当即赞他为“神仙中人”,让侍从安排纸笔请他代草诏书,赵的笔墨文采让忽必烈大为叫好。忽必烈给他的政治待遇是:奉训大夫领兵部郎中,受命总管天下驿置的整改事宜。

两年后,36岁的赵孟頫以新朝奉训大夫、兵部郎中的显赫身份富贵还乡,迎娶了28岁的大龄女青年管道升。管道升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她“天姿开朗,德言容功,靡一不备,翰墨词章,不学而能”,尤善绘梅竹,笔意清绝,曾给太后画过一幅墨竹,太后极为欣赏,封她为魏国夫人。她28岁时嫁与赵,两人琴瑟和谐,意趣相投,堪称神仙眷侣。赵孟頫在《行书读书乐趣》展露婚后生活——“既归竹窗下,山妻稚子作笋蕨,供麦饭,欣然一饱,弄笔窗间”。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日子。

1310年9月,赵孟頫应召赴京。天台独孤僧(淳明)是书法家,他与赵孟頫交情深厚,赠他《定武本兰亭》,赵孟頫得此榻本后,欣喜异常,赵孟頫称:“兰亭修楔帖,石本甚多,只定武刻,全具右军笔法,独孤长老见示旧刻,肥瘦得宜,知为正本。”赵在北上运河舟中,先后写了十三条跋文,即流传后世著名的《兰亭十三跋》。

在北行的一个多月里,在孤独漫长的旅途中,赵孟頫拿着独孤僧所赠《定武本兰亭》反复赏玩,他完全沉浸于书法的世界里,就在此行途中,提出赵孟頫书论中最为著名的命题“用笔千古不易”,他认为用笔不仅仅是关乎技巧,它还干系到人品名节,干系到道德修养,干系到知人论世。

赵孟頫是宋时的王孙皇亲,隐居不得而出仕,从前朝遗民到觍颜事元,这让他内心充满矛盾,他在和好友姚子敬的诗中写道,“同学少年今已稀,重嗟出处寸心违”。事实上,他暧昧的政治身份也为人所诟病,敏感的他不是不知道,他在到京的次年年底,寄给杭州友人郭佑之的私人信件中,就流露出疲态:“夙兴夜寐,无往而不在尘埃俗梦间。视故我已无复存者,但赢得面皮皱折,筋骨衰败而已”。到了老年,仍有“中肠惨戚泪常淹”之句。

对于赵孟頫这样的大艺术家来说,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并不快乐,他在清高自许与不甘岑寂之间,矛盾地度过了一生,但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向往着“闲身却羡沙头鹭,飞去飞来百自由”的自由生活。所以当同僚、当时著名的山水画家商琦把画作《桃源春晓图》给他看,他欣然在上面题诗一首:



宿云初散青山湿,落红缤纷溪水急。

桃花源里得春多,洞口春烟摇绿萝。

绿萝摇烟挂绝壁,飞泉淙下三千尺。

瑶草离离满涧阿,长松落落凌空碧。

鸡鸣犬吠自成村,居人至老不相识。

瀛洲仙客知仙路,点染丹青寄轻素。

何处有山如此图?移家欲往山上住。



青年时代在天台山隐居的那段岁月,从未在他的记忆中抹去。天台山的桃源仙境,是他心灵的栖息地,也是他为自己细心保留的一方净土。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天台给予他庇护与慰藉,这个地方有他一生情感上的分量。天台有他的至交杨叔和、独孤僧。他们在改朝换代的动荡岁月里收留了他,给了他无限的人情温暖。

赵孟頫终于放弃了政治雄心,离开京城回到老家湖州,他潜心绘事,昔日兼济天下的抱负,化为纸上云烟,他的才情一泻千里,犹如黄河奔流,他或拈管吮毫,或寄情山水,一切就像他在《桃源春晓图》诗中所言一样:“ 瀛洲仙客知仙路,点染丹青寄轻素。何处有山如此图?移家欲往山上住。”

他到底还是忘不了在天台山度过的那一段清净岁月。

又过了若干年,台州人陶宗仪成了赵孟頫的外孙女婿。陶宗仪是元时著名学者,出身世家,父亲一生为官,母亲是宋皇室后裔,他娶了远房表妹费元珍为妻,而这个费元珍正是元代艺术大腕赵孟頫的外孙女。



赵孟頫的书法作品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台州那些风雅事 集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