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要 数 阶 梯

hommechen

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从我开始学医以来，身边发生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8 B  e5 r/ F6 h( r6 U$ t
, E) K$ h4 m) r0 J. \2 ]. a
9 ^, t$ x# {) L0 C
　　
$ S) F2 C3 R, t! F. d8 f( b这些事情使我很矛盾。当我不断地提醒自己以唯物主义的眼光去看待它们时，却发现自己的头脑变得越来越混乱。
0 R# P6 S, Q% y5 r5 a) {

+ Z$ L3 D: C- \: f4 Z/ b
　　
6年前，我考入了S医学院。对我来说，这却不是个好消息。我从生下来就讨厌医院里面那种消毒水的死味道。要不是我高考的分数实在是太低，打死我也不会来这里。

　　
或许是心情压抑的缘故吧，我几乎不怎么和同学交往。我记得当时只有一个朋友。
0 c; P% @) V# G

4 X* E, p% j. U: B: P: g　　
" N1 H( l( M4 `1 g9 q3 m# Q他叫安子。——我总这样叫他。他总是成年不变的一套运动服，胸前带着一枚毛主席像章。他的打扮虽然有些土，却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　　

我们两个都是比较内向的那种人，任何的文体活动都与我们绝缘，每天只是呆在5楼的阶梯教室里学习。记得那时，我们被大家看成是书呆子。因为如果有谁去阶梯教室学习的话，会被看成是有毛病。——大家平时都是去图书馆。　　

' X7 V% R, P+ C4 O0 M% t6 A  P一整天坐在一个地方不动对我来说是极其无聊的一件事。但是，我实在是想不出我还能去干些什么。

　　
我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扬着脑袋看天棚上的灯管被风吹得荡来荡去。当我这样看着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伽里略，他当年也是无聊才发现了摆的等时性吧。

　　
8 _* m+ T  V0 c6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会笑出声来。
7 H1 s, a1 S7 Y. R0 g# _
5 [' |2 T2 t- |/ Y4 E, r4 U; p　　
+ ~/ V3 |8 A/ i) p# Q我总想弄明白安子怎么可以那样专心的学习。阶梯教室的窗外时一片树丛，那上面有很多的鸟在叫，他居然可以不看一眼。“这家伙真是个书呆子。”我坐在他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想。　　
- T5 R; ?( X9 b* s' c
% }+ o  W, {; R0 ^) [但我并不是想说安子是个完美的人。他有个怪辟，就是上楼时总要数每一层楼的台阶，一级级地数，从不落下一级。如果他不小心数错了，或者突然忘了数到哪里，他会原路折回去，从头开始，再来一次。
( K  r8 A/ u5 ]( ^( d  x3 y7 J* @
/ P* a. E5 n, e8 p( U　　
: }4 R8 k0 h! ?! Y+ c现在看来，安子那时是得了“强迫证”。　　
+ Q( ]: P- G2 c- x- I: z/ j' R4 L
. g5 s- t. b/ R1 W- J但是，当时的我却对他的这种做法感到非常厌烦。无论怎样，这样做实在是太无聊了。

% P4 w& I' u9 `; J: y+ O　　
# g# ]6 z7 O: F5 G! G8 N到今天为止，我还能够清楚的回忆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那个可怕的晚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我和安子走在去往阶梯教室的黑糊糊的楼梯上，他象往常一样，数着台阶。

- C+ x: [5 k0 \9 P$ s& x! J　　
4 {9 J9 x, F& H" z0 H在今天，我倒是没怎么恼火，——毕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一个人帮你数楼梯，你就会感到省力不少。于是，我也在心里应和着他嘴里的数字。　　
$ ^4 y5 z) x# r: D0 E
“4，5，……”安子每迈一步都很慢，我便只好慢慢的陪着他。　　
+ s* C/ k' V/ [, `" _# |
( i3 t1 a$ O% b6 c1 r“9，10，11，……奇怪！”安子突然说。　　
2 T: Z; V" F- ^1 }7 V; J
“什么奇怪？”我问。　　

“志刚，你不记得我们平时上楼时，这一层楼有多少级楼梯吗？”　　
9 ], }, P+ U0 m$ A7 x
“唔，这个……12级吧，大概，我不能确定。”我想起我在白天上楼时总是一步3级，好象是可以迈4次。“你不是经常数吗，还问？”我说。　　
) C+ a% Z4 ?9 `# Q) Z' n
6 q8 W2 v0 Y7 ?, v6 ]/ |( W, k+ y“喔，是呀，应该是12级的，……但是，今天我只数到11。”　　
. m/ o( U. E3 S8 t
% x$ }$ R& Z: v! @4 D“那一定是数错了，别管他了。”　　
1 p1 K$ |1 {9 i
“不行，楼梯不会无端的少一级的。你陪我回去，从底下再数来。”　　
3 ]6 G6 L3 w5 l- ]0 m
6 e, _8 E% d3 b, p4 `  k我当时很恼火，真想给他一嘴巴。但我没有。这么黑的楼梯上，没有一个人影，出于朋友的责任，我便跟在安子后面，走了回去。　　
9 I2 R3 ^6 \) v! I- L6 ?/ {" n: c5 _
“9，10，11，……”当我和安子两个人数到最后一级楼梯时，我突然感到背后冷飕飕的，头皮都要炸开。楼梯！楼梯真的比平时少了一级，变成了11级！　　

: I2 D3 ]+ e1 G8 Z+ H“志刚，你……”没等安子说完，我就猜到他又要叫我和他回去，从头去数楼梯。　　
0 P  E0 ^& P3 V( O, D- V; u5 s
% ~/ _+ Y! ]: _# r黑暗中，看不见安子的表情。我却突然想起了解剖室里面的尸体。
& S# u* }: V6 ?8 B" I+ I$ W! X/ U6 ]
　　
" l8 C9 w4 `# a
* |) z  w- H1 Y+ @- @! ]9 n8 d“不，不行！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感觉自己的腿开始转筋了。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时我会那样的害怕，我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占满了我的心，“别指望我会再和你去数这该死的楼梯！”我抛下安子，飞也似的跑下楼。　　

2 ]; H  o6 l* _0 x: V9 k) t在寝室的床上，我大口的喘着气，我发现我根本不能安静地躺下或者坐下。我便蹦起来，在地上来回地渡步。同寝室的人都没有回来，于是我开亮了所有的灯。
3 O# e) q7 `- h6 |* R; w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有人回来了，于是，我便立刻拉上他们，打着手电筒去阶梯教室找安子。
' s, i0 Y. R' |* a3 ~' a) g
　　
我们找遍了所有可以寻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安子，——其后的校方人员和警察也没有找到他。——安子失踪了。　　
4 r1 H; h! P. W5 y) `; p/ h( _
安子失踪后的3年，医学院开始扩建。当巨大的挖土机推倒有阶梯教室的那座楼时，在4楼的楼梯的废墟中，　　

人们发现了一堆白骨。白骨中间，有一个毛主席像章。

　　
我知道，那是安子。因为，我听说，如果一个人在上楼的时候发现楼梯少了一级的话，他就会去代替那一级的楼梯。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敢数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