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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来了。每次她来去都像一阵风。妈妈不在家,她就刮到了我的面前。她是妈妈的朋友,我应该叫她阿姨,但是我确实叫不出口。她就像一根树,不到死亡截断,没有人会知道那绿油油的外干里其实画过了多少年轮。
4 o# d' B" x; d& s" s4 f “妈妈不在家!”我冲她笑。
4 }* `" r+ F: v- _ 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径直在我桌边坐了下来,说:“在写信?”
3 p0 v4 Y7 l8 U+ p; t 给关山的信才写了一半,我将纸翻过来,让她看到“爱的关山”这类的字实在很不好意思。
, O9 f6 G" g' n; _5 l6 T' ~2 D 她笑了起来,从包里拿出了烟盒,娴熟地点上一支烟,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没写过!”
! G( p) h4 `5 I5 I d 烟雾中她的脸很好看。我做梦都想能有一张她那样的嘴唇,梦露式的向外微微张扬,永远微启着,释放着迷茫和诱惑。3 W6 J$ m0 ~8 `/ P* }% N6 q
“我那时也像你一样爱过一个男人,和你不一样的是,我这一爱就快一辈子了!”她低低地说。
+ ]( N* D. O Y 从没想我和她会这样坐下来大谈爱情。她的脸低着,烟雾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9 d4 P9 M* ^4 @0 T4 ^ 她说的不可能是她的丈夫。她和他离婚都好多年了。
1 w" r& Y( t6 M4 U 她会对谁那样的用情呢,像我对关山这样?
6 O1 F2 Q+ ~3 r' N 关山是我男友,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他是我见过的最有风度最优异的男人。关山常说:小珊,一般的男孩子是配不上你的。& N2 [2 r! [& H, r9 I* X) {
是的,是的,我从来都不会正眼看那些嘴上毛绒绒的小男生,我眼中只有一个关山,那个成熟睿智的男人。
4 O* ~8 v2 ~) g+ @; z, T# Y 像苏白这样的女人,又有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衬得住呢?# i1 [# [. ?" R& w
“我那时脾气太胜了,什么事都不肯让步,吵架了一定要他先哄我,要不然就拿分手来威协。就像喊多了狼来了的羊,谁知道真的会有狼存在?我和平时一样,他却说:小白,你不能再这样任性了,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我就冷笑,我说你别以为你就天下第一,只要我愿意,挥挥手马上会来一个排的人对我献殷勤!他没说话,走了。我等他回来哄哄我,让我再撒撒娇,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了。我等了一个星期,他却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消息、踪迹全不见。”她挥挥手,说的好像是别人的故事。2 X8 A( C' }: L, J9 D
“然后呢?”我却已经被她的故事吸引。
+ G- B2 u: o/ A- y) M “我嫁人了。你国叔!”她吞了一口烟,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我真是很笨呐,那时我只想证实给他看,让他知道想将我娶进门的男人多的是。在我的婚礼上,他来了。他什么都没说,脸沉着。我当时怕极了,我以为他会闹我的婚礼。我便走到他身边说:你别闹事!他哈哈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告诉我,这是他送我的礼物。盒子里是个戒指,他说他去上海买的,因为我说过只有那个地方才有上档次有品味的东西。他想拿着这个来向我道歉,再让我做他的老婆……”4 f: E4 |' @* Z" ~7 T$ D# I
“新婚之夜,国没能上我的床。他一靠近我,我就叫他滚。国是个好人,他真的不动我。我欠国的,本来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啊!国遇上我,真的不是件走运的事!”
7 x( g# Q# o0 E( p 她嘻嘻笑着,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i& T2 n9 ^5 m" U* A" }* k: s( o8 X
“你对国叔也很好啊!”
. U# ]. U; N- Q9 N9 L% T6 y& G' A 她好像没听见我的话,径直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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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雨真大,我忽然很想见他。我到了他的单位,他见到我时吓了一跳。像做贼一样将我拉到墙角,硬生生地问:你来做什么?
* E! T& X* A) r8 x5 P* ]. F3 S 伞下的空间很小,我和他站在那么小的地方,闻到他的气息,我知道,我是不能离开他的。
3 _; z9 {8 _, p- b7 V& s P0 r 我说:我要离婚,我们重新在一起!
; g2 _& F1 C' E1 X9 i. T: J 他的手动了一下,好像听了最可怕的事情,一连串地说不字。( |- g; {4 B& R- T6 _- h0 g
天上炸响了一个雷,我冷笑着丢下伞,让自己在雨中淋着。
. q( ?0 ^% U9 H! A& z 他看看我,却不拾伞,只是说:小白,你又在任性了!
! f* G" {& k$ h 你不敢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你嫌我不干净?我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走调。9 t! u" A! G F5 A& Z# ~
他的眼睛红了,走到我身边将我抱住,说:小白,为什么你这么任性呢!
5 j/ B2 J, F2 I. X5 s; i9 i/ y) R 我们都不说话,这样在雨里淋着。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回到家后,我告诉国我要与他离婚!6 j& p" m! q- ? X: {
国吸了一夜的烟,第二天一早,他只对我说了一个字:离!7 ]$ w/ `* W2 H6 l
从民政局出来,我有些愧疚地看着国,国笑了笑,说:你去吧,他在等你。- ]8 [8 ^+ h" w4 d8 g3 j; r& q
国真是个好男人,可是我就是对他爱不起来,也许这就是命吧!
2 r. \ S, y3 U2 I! x! g/ U 我来到他的单位,堂堂正正地走到他办公室。他的同事都知道我和他的事的,我的到来,在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里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他从桌子边抬起头,我冲他笑,我说:我离婚了!我不再任性了,我要我们在一起!
7 m2 C1 d `% I. N% x 一个女人能脸皮厚成这个样子的,恐怕不多吧,但是我觉得我做的对,开始是我犯了错,现在我承认错了想纠正过来,有什么不可以?& V0 m. [+ y+ L* `* `5 v+ E
他的身子在发抖,我觉得有点不对,还是上前想去拉他的手。他闪了过去,指着他身后一个脸色发绿的女人对我说:苏白,你别闹了,下个月,我就要和娟子结婚!& F7 W7 E# P( @2 v; A$ N$ G- E R- A
真是一场闹剧,真是好笑啊。笑声响了起来,是我自己的声音。他们都一声不吭,但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心底笑话我。笑话又怎么样呢,我不在乎别人用什么眼光看我,可是我在乎我的爱人背叛我。
6 [% k! T- m ~9 J+ d5 C! a 我走了。
. X5 o" r0 t& N4 c8 R5 L) q 他没有追出来。1 a5 T( t. s" Z# E) r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浑浑噩噩地,又来到我和国的家。我不敢进去。4 m; I8 T" s/ R& ]+ @
门开了,国看看我,说:进来吧!- q0 U5 T) q2 j1 x* b+ i0 u% \; Q
这个城市真小,已经满城都知道了。国当然不例外。9 _8 B+ x) x8 G- L* W# _9 z% T
第二个月,我又结婚了,还是和国。他也结婚了,就是和那个叫娟子的。1 i# o* ]1 P) f8 e6 j
我有了孩子,国知道后高兴地手舞足蹈。看他高兴成这样,我也很开心。毕竟我欠了国太多了。' U, W% f/ T4 T# E# |
可是孩子没了,我下班的路上看见了他的背影,然后就像着了魔一样追了上去,我只是想看看他的脸。
6 e* D/ H1 U2 Z/ F' u* j 他走的很快,但是我还是看到了。当我被车撞倒在地上时,他和所有的路人一样回过头来,他看到地上的我,他的表情是那么复杂。我的肚子疼极了,但是我开心。因为我看得出,他还爱着我。" G! F5 A3 k+ M# d
孩子没了,国看我天天闷着不说话,便劝我说: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一个!
2 m8 E+ P" `# J1 y 我说:我不要生,我不要你的孩子!
* |% ? V1 o+ g" W& ? 国看了我半响,然后我脸上落了他的巴掌。8 }+ T: s2 x, \1 }$ y
虽然错的是我,但是他先动了粗,所以我有权力叫他滚下我的床。+ F" a U; p# l' U
又过了三年,三年里我一次都没有碰到过他,我知道可以去他的单位找他。但是他的妈妈来到我的家里,跪在地上说:你还要怎么害他?我求求你了,我已经有了孙子,你不能让孙子失去他的亲妈妈!
Q5 {. R$ L9 U 他有了孩子,他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国也不要我了,他身边有了一个贤惠的女人。
) D7 p$ Q% }4 v/ r8 c 我又离婚了,这次是国提出来的。
5 H1 ^. ~9 f% y+ B" [) @$ ]+ b 还是一个早上,我和国从民政局又一次出来了。这次我知道我是不会再和他走进去了。因为他的手里握住了另一个女人的手。在街道拐角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笑,我说:国,你是一个好男人!
8 @0 E' A4 f2 P$ q* G' g# h 就这样,我身边两个男人都没有了。但是好像我却迎来了我的第二个春天。我知道,我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了。我的美是为了等一个人,就为了他,我便像花一样努力绽开着,希望能用香气将他吸引过来,希望能用香气唤醒他沉睡的记忆。
2 B4 g; X& P. n 我没做什么,但是他的妻子却受不了天天活在耽心失去丈夫的日子里。她带着他们的儿子走了,离走时她来找我,她说:苏白,这一辈子我是被你害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都会疯。我把他还给你,你也还我一个省心吧!
4 f# q! {6 A0 E9 { 我愣了半天,她走后久久回不过神来。4 _: r) g+ I9 r
这样,我和他又走到了一起来。但是我们都不要结婚了,都结结离离了这么多次,都知道那张纸其实是一点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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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t5 j8 e" o 听到这儿,我舒了一口气,苏白的故事真是让人太压抑了。
) t, u( O. F! V! N& n' b" q5 I) m 我说:“那现在你们在一起了?”
/ O: g* O1 F( g O+ o 她呵呵地笑,掐灭烟头,说:“是啊。我们现在过的很好。教你一个现代的生活方式:要天天想念却不要天天见面,要有共同的感情却不要有共同的空间。我和他每周见上几次,然后各自生活。他可以有逢场做戏的女人我可以有一夜倾情的男人。”
3 o- \* V2 D4 {& _' R$ f" i* l. E* m 我惊愕地听着她的理论,这个六十年代的女人居然会有着这么新奇的灵魂。* S2 i: l1 w% v n
时钟敲响了二下,凌晨二点了。
' g/ w0 p5 U. e3 j% J: X0 A 她拿起包,说:“小珊,你瞧,天都快亮了苏姨才和你说晚安!你妈妈天天忙,都顾不上老朋友啦。不过你比你妈妈更要是一个好的听众啊。”$ {8 W. S6 c; _+ R& q' L3 j. S
我笑了起来,还没有从她这奇怪的感情世界中完全清醒过来。
) P, l+ _7 D, a3 Z! D2 t' w/ p “你给你男朋友的信还没有写完吧,真不好意思啊,害你今天可能要睡不成了。”
% g2 g3 @9 B5 N3 ~5 _, s 哦,我给关山的信!
; {& g/ Z' a4 V* \ 今晚我可能是不会睡了,我想我会将这个故事写下来讲给关山听,让他看看他那个年代的人思想并不比我们落后哩。
9 e @# g0 w, f# p! E( s) B 我开心地说:“没事的!”3 [; G$ u' i+ Y( v. h; j6 d
她优雅地走到门前,临走时忽然回头冲我笑,说:“对了,我讲了一个晚上还没告诉你他的名字呢。”3 M c6 O J. |1 r# [2 y
我笑着看着她。' [% m& v4 Z9 }. ^9 s, }0 O
她也笑,她说:“他叫关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