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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1月11日,光棍节。) u, N7 {: F: y* d
陈跃瑜坐在景行止面前,等待最後的宣判。
, ?4 {1 o* \) n( Q& B1 {" } 一张薄薄的A4纸,寥寥几行字,决定了他下半生的结局。3 R" O) g" u' E7 L& S
陈跃瑜木然地说:“景医生,请放心大胆地说吧,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3 t8 ]* v( w2 y, J0 q' A! i
景行止身为医者,见多了哭天抢地的患者,自然也见多了他这样死气沈沈的患者,於是口气中微含著些许的怜悯,道:“陈先生,你确定不通知你的家人?”5 M2 w+ [ \. \2 R$ n# P
陈跃瑜眼皮一跳:“不用,我就自己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 |2 T8 M* | _% m0 v “好吧。”景行止交叉起手指,道:“尽管我们也不相信,你年纪轻轻就会患上癌症,但是,十分抱歉。”
- F5 C8 R# `( i3 c( W$ B& O, [3 B, c 他用冷静得近乎残忍的语气,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出了医院经过一周的研究,慎重得出来的最後结论。5 ]. Q7 K7 r6 W- S, I" Y- ^
“是脑癌,已经到了晚期,你的偏头痛,就是由生长在你脑干附近的肿瘤引起的。”( Y3 B9 C) x4 f/ Q* L
陈跃瑜对大脑的知识仅局限於初中生物课本的内容,他茫然地听完景行止一长串的科普,才动了动嘴唇,道:“我还能活多久?”. k: i" m1 v+ H8 b+ \+ }
景行止道:“如果你同意进行手术,并且化疗……而且手术成功的话,保守估计可以活四到五年。”
* o5 K# F8 R* ? 陈跃瑜的目光暗了暗:“也就是说,就算我接受治疗,也活不到30岁?”
9 b8 O( ~0 V Z5 ~ 景行止委婉道:“四五年後,医学更加进步,对癌细胞的控制力将会更好,治愈也并非不可能。目前来说,已经有癌症患者痊愈,因此,癌症不算绝症。所以我建议你接受手术,然後长期配合治疗。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G& P, M. X1 u! |9 d$ k
陈跃瑜沈默一会儿,站起身,苍白地笑了笑道:“谢谢景医生,我想考虑一下。”
, h [2 I; B4 T0 K& S( B 景行止忽然有些心中不忍。
( X/ S% f$ z4 S& A 两个月前,这个年轻人因头痛入院治疗,虽然痛得满地打滚,但还是笑容满面,充满朝气的,才短短60天,就把他全然变了模样。0 }- ~! K7 d: g" F3 x& P/ E
景行止的儿子也不过这个年龄,二十出头,才刚走上社会,美好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要提前宣告结束。对於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过残忍了。! M- T# `) e4 Y- J
而且,别的病人,尤其是年轻人,哪个不是身边跟著家长嘘寒问暖,生怕自己孩子受委屈,只有这一个,来时孤零零,去时也孤单单,连输液中途想去厕所都得自己举著吊瓶艰难地挪向卫生间。( d' P5 D( E; U8 g2 m& a
谁看了,都会心疼。+ w$ y" L- W+ u6 ^3 {% n
景行止叫住他:“陈先生,如果是经济问题,医院可以想办法先帮你解决一部分。”
8 s- E2 p3 \+ e0 a$ g* F! F 陈跃瑜礼貌地笑道:“景医生,谢谢了。我……我还是得想一想。”' ?: E8 x/ @7 q2 m
“还有,”景行止撕下一张便笺,飞快地写上一串号码:“这是我的一个学生的电话,他也是脑科的,刚刚留学回来,为人很热情,如果有需要,我忙的话, 你可以联系他。”8 K! d9 v: U" E4 m# _9 V7 u
陈跃瑜没有拒绝这张纸条,他接过来,小心地跟自己的病历放在一起。# o7 [. t- O! b1 C( K+ e
“谢谢景医生,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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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Z; a3 N; ^5 Y7 A1 n 出了医院,冬日的太阳暖洋洋地照过来,连凛冽的寒风也挡不住。陈跃瑜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沿著马路慢慢走回家。- E, [' \2 R9 K+ y1 z9 d4 w- q+ y
路过银行时,进去把卡里的钱都转给了自己的父母。
8 ]4 k7 q% {& x/ w 他并不是孤家寡人,实际上,他父母在世,还有一个姐姐。但是自从跟家里人出柜後,他已经跟那个家没有丝毫关系了。) i% n+ F! x! v. K8 e k
可是临死之时,他想到的还是爸妈。
; V* E: J7 v% z/ u$ a 把剩下的零钱取出来,去了一趟药店,再去了一趟超市,然後拎著两个塑料袋回家。4 @7 ~% }( T5 p5 L7 v0 R0 H
说是家,也不过是与同学合租的一间公寓。) ^. w2 j+ j2 t2 e$ l0 }
张明朗看到他进门,还从厨房探出脑袋:“小鱼,你没事吧?脸色这麽难看。”6 O1 z$ u$ r2 t3 q. l8 p6 e* ~3 H
“没事,就是感冒了,你们这几天别碰我啊,小心传染。”陈跃瑜呲牙一笑,拧开房门进去。' e/ Y: {( x1 D/ J3 e& ?
还没有通暖气,公寓采光也不太好,即便外面阳光灿烂,屋子里也阴沈沈的,就显得尤其冷。陈跃瑜倒了一杯开水,脱了外衣钻进被窝,捧著水杯慢慢喝。
7 ~* s5 g3 c$ W0 F5 v 他不敢想太多,一想就头痛欲裂。& }. c" d) `! B. o+ [
也许是已经确定了死刑,反而许多烦恼不见了,买房,工作,养老,都成了浮云。. [" H) X& J: X, E. @6 m+ z: a
他把头埋在被窝里,疯狂地笑,笑得累了,才一粒一粒数著药吃完了躺下来打算会周公。至於要不要治疗,他也不想再考虑了。! N- P& W6 b& ?- W8 X9 Q
“晚安。”% J/ U2 o0 D% \, ?. I
尽管外面阳光明媚,但是陈跃瑜还是仰著头,跟床头上那张全家福合照道了晚安。$ V' @4 l R3 Z( ^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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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但被窝挡不住有缕缕寒风钻进来侵扰赤裸的颈子,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寒颤,翻身把被子卷在身下,便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 Z9 _* [% E! v5 g! f9 p 虽然是温柔的动作,但是因为那冰冷的触感,还是让陈跃瑜不舒服地晃晃脑袋,那手掌似乎是玩上瘾了,大胆地捏住他的鼻头。
/ i4 I) l+ G# z; ] 要命的窒息感让陈跃瑜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大张著嘴巴喘息。
1 l3 b* }8 T7 {$ V2 F% G 而在眼睛睁开的刹那,那冰凉的感觉才从鼻头离开。# j7 x, J2 C' K: Y. |# Y
伸手不见五指,陈跃瑜歪了歪头,床头的夜光闹锺显示是午夜12点刚过。" O" d1 Z: j, b+ b
原来一觉睡到现在了啊……他眨了眨眼,一直困扰他的头痛也减轻了不少。( g+ d% i* |! Q5 k% D
陈跃瑜心有余悸地回忆刚才的窒息感,一时忍不住就想起了午夜凶铃。) n% V' X. Z) o- R. i' t
难道是鬼压床?
! x0 C! }6 b8 v& T6 V& Q; H 他摸了摸鼻子,鼻尖上还是冰凉的,那感觉太真实了。# c$ C" Q( R4 H( {7 e( ~
陈跃瑜不安地扭了扭,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准备用睡意驱散没来由出现的恐怖感,却听见一个人低沈地笑了笑。9 g2 _) @; i+ I
寂静密闭漆黑的空间,忽然冒出第二个人的笑,实在让人毛骨悚然。5 k% w: L- ^# v1 j) L( |6 B1 n$ i
陈跃瑜以为自己幻听了,头皮发麻,腾地缩进了被窝里。
6 }% L/ e9 f3 c1 z+ t/ c: C# L8 N 那个声音又轻轻响起来,而且还一点点逼近,陈跃瑜吓得身上发毛,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许久,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才颤颤巍巍地拨开一点被子,伸出手摸索到台灯打开开关。* D, i% t' x k: z# V: I
“老子都要死的人了还怕你这鬼!”陈跃瑜鼓足勇气,猛地掀开被子闭著眼大叫。% B$ P# v6 r5 t5 q, A2 t
声音虽然响亮,但明显是没有底气的。: ^) l) u& y7 a* Z9 ?6 i
吼完,那个笑声又响起:“你还挺有意思的。”- H }/ [* ?9 w- I
说话声就像笑声一样沈稳有力,并不是阴森可怖的感觉。
8 E5 @: \! ~( i9 S' G4 q2 k0 k, D* Z2 u6 Z 陈跃瑜壮著胆,双眼睁开一条缝。
* t; h3 s& c$ o: V | 一个容貌英俊的青年人双手揣在风衣兜里,略微俯下身,正含笑看著他。
" n/ `' k) f: L “嗨。”
+ n5 S1 z- O( \3 W2 M- Z “你……你是谁!是人是鬼!”陈跃瑜忽然没有那麽害怕了,双臂拥著被子,外强中干地问道。& g8 L" J% t( B. h' s
青年人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你看我有没有影子。”
2 G7 J6 f4 A/ w+ I7 h" v; x2 ], S 陈跃瑜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的确是有影子,而且还有腿,估计不是阿飘。$ n& G9 g- |: W- D. V; p
心里正安慰一点,转念一想却更觉可怕。
: z9 b9 J4 `8 [* B: Z; l$ a 这人是怎麽进来的!: k4 [4 [/ x3 V" \) L/ H: P
陈跃瑜悄悄地从背後寻找能做防身武器的东西,青年人只是笑著看他的小动作,等他打算偷偷溜下床时,才慢吞吞道:“我姓司,是个医生。”0 l2 Z4 O# g2 D' ]4 {
“医生?”陈跃瑜狐疑地看:“你是怎麽进来的?”
4 J7 ?. h! j9 y* Q) R+ j, g+ g “敲门,你那个胖胖的室友让我进来的。”青年人友好地伸出手:“我叫司音。”
$ P1 S* e9 J f' S# b/ R; F 陈跃瑜瞪著他的手,愣愣地发呆。8 S! |$ o. ~- }# ^. D* @
“你就是景医生推荐的那个学生?”他呆呆地问道。, P) q- v' z% ~9 L7 N1 {) e9 n2 m
“嗯哼。”司音挑了挑眉尖:“让客人等这麽久,是不礼貌的。”
/ J+ q2 d% b7 a* ^; O O 陈跃瑜连忙伸出爪子跟他握了握。) H5 n1 Z4 r& p5 u9 L
那只手掌果然是跟梦中感受到的一样,冰冷冰冷的。
. ^$ }: Z- A" N8 ]# _3 E: d& p 也难怪,这样冷的天,还穿著薄薄的风衣,虽然显得人精神又帅气,可寒冷也足以把人冻成冰棍。他只要风度就不要温度了吧……- x. Y8 k7 {) s
陈跃瑜从被窝里伸出的赤裸的热乎乎的手臂被司音看在眼里,握住他的手掌摇了摇,笑道:“裸睡?”5 k& V# J1 q/ {
陈跃瑜的脸顿时通红,连忙缩进被窝里,小声道:“对不起,请你先转转身。”
0 K2 L5 x4 e, V# s! q8 z* z “都是男的,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司音嗤笑,但还是转过身:“我也见过不少裸体了,男女都有,你让我看一看不会怎样的。”
( M8 ]6 H/ @! _2 l3 x$ F0 D 他轻轻侧过头,戏谑道:“大不了,我对你负责,怎麽样?”
" I% F7 D4 N+ X. x# O; k 陈跃瑜被他取笑得恨不得钻进地下不出来,笨手笨脚地在被窝里穿衣服。* \7 D' T/ X0 X( O! ?7 ?4 g' ?
神奇的好运
& X: I2 W q0 _2 e! ]( N( K0 H 他的确是裸睡的,被子卷成筒,然後整个人赤条条地钻进去,就像回到母亲的肚腹中一样有安全感,他睡觉又老实,第二天起来还跟蚕宝宝一样安稳。
8 u* H1 z" m+ M* @+ }& m 好不容易把衣服都穿好了,坐在床边穿鞋子,司音已经自来熟地坐在他一边,打量他的房间。0 T p' Q) @# h
“有点乱。”他挑剔地说:“你有多久没有收拾了,你看那边,还有蜘蛛网。”" h$ \4 C' m0 a) F6 \
陈跃瑜红著耳朵尖,有点不好意思道:“刚有了工作,然後就生病,来不及收拾。你喝什麽?只有开水了大概。”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马克杯,用暖瓶里的开水涮了几遍,才倒上:“地方小,我自己住,也没想还有旁人来,收拾也没用。”
: @* d% u& t. ^& a* g 司音双手捧著那个马克杯摩挲,看著陈跃瑜飞快地捡起地上掉落的泡面袋子塞进垃圾桶,局促地坐在椅子上──那是室内唯一一把椅子。
4 h( s! M. h2 S2 L' u+ j7 @8 y “那个……谢谢你来看我。”陈跃瑜腼腆地微笑:“景医生是好人,你也是。”3 [0 e0 B- S7 U+ p; x
司音吹了吹上升的热气,把杯子凑到唇边啜了一口:“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0 Z7 I/ }3 a7 b0 h# i( E7 }
他这样的直白,让陈跃瑜有点措手不及。; M% D# s+ a( @) T4 P% X/ U
他晃了晃神,才慢半拍地黯然道:“说没有,是假的。”
5 c9 ^& p2 h( C: | 司音抬起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带著点怜悯地看他:“我能帮你。”/ T: ]/ y) M- o+ I+ z: z7 S" K6 ~ _
“你能帮我到什麽程度?”陈跃瑜激动地道:“能让我摆脱死神吗!”: Y& c* [/ h" T- [8 P" m
司音吹著开水,怔了怔轻声道:“对不起,我做不到。”0 n0 B$ T/ T6 H! U% O. A* p0 ~% C
“对不起。”陈跃瑜像被戳破的气球,颓然地低下头,“我太激动了。”
) V* j# D7 u3 B+ w 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 s5 ^6 z a0 k “你有什麽心愿还没有实现?”司音诚恳地道:“我可以帮你。”" j2 @& S# \- _* q" u: I: L1 `' Z
陈跃瑜有气无力地说:“你是脑科医生还是许愿树?”! _+ s8 M4 i6 S! B$ [4 ~0 i
司音失笑:“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做你的许愿树,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4 c1 a" \4 _$ \* g8 S, C& v 陈跃瑜怎麽会相信这种近似疯狂的话:“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
* ?5 t3 W. I; R; \* w$ q' P 司音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反正生命也是在倒计时,何不就当是一次童话,天真一下?”
- A+ }. n/ t4 U$ _) O 他笑的模样十分亲切,眉梢眼角都浸透了温柔的风情,嗓音也是轻柔温暖的。
$ V0 n* u5 ~. P% p+ u 陈跃瑜不自觉地就被他吸引住了,喃喃道:“你是不是学过催眠术?”
3 w5 F# ]6 v9 o8 c2 ?; ^- f9 c* o1 a 司音挠了挠下巴,苦恼道:“大概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你们都说我会催眠术,生我养我的母亲会伤心的。”
2 o$ f9 _3 }6 f N$ Z! n1 B 陈跃瑜也被他逗笑了。
* M, w" ^( a3 \ [& U, v 司音拍拍手,站起身,一手插在兜里,另一手搂住陈跃瑜的肩膀:“继续睡吧,我明天早晨来看你。”
. G! T; n. T! U8 B- @陈跃瑜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自己睡著还让客人等了那麽久,实在不礼貌,忙要送司音下楼。6 R+ X _+ _2 ]$ K) m: z/ n# ?- p
司音嘘了一声,摇摇手指,轻声道:“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就好,别打扰到别人。”* h: K6 r9 s! B
陈跃瑜坚持要把他送到门口,司音无奈地敲了敲他的脑门,临走时对他微微一笑:“好梦。”. ~% e6 a3 F2 A0 P9 @) M
楼道里的灯随脚步声一盏盏亮起,陈跃瑜呆愣在门口,直到楼道重新变得黑暗,才回过神。5 b% j: a5 i, [% M# a
踮起脚尖回到房间,若不是司音用过的马克杯还在床头冒著热气,刚才的一切真的很像一场梦。
* L4 J1 c' X; M! B! f( s 天啊……天上掉下个林,啊不,司医生吗?
8 D- @( j, r8 \# Y- B 陈跃瑜傻乎乎地拧了把自己的大腿,反射弧迟钝的他在钻进被窝後才感到大腿火辣辣的疼。
6 b1 H1 g9 B0 q: @# _9 ` 他有点不敢闭眼,万一明天一觉醒来,一切都是梦该怎麽办?8 ~2 {/ R2 x/ J: M: p/ C
不过……万一明天一觉醒来,连脑癌什麽的也都是梦,该多好。+ r% J1 X3 j6 T0 v n0 T0 A1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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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怎麽又进来了!”陈跃瑜一睁眼,司音的脸就放大地呈现在他面前,吓得他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P3 W; M y5 L
“你不要每次见到我都像见鬼。”司音不满地坐回去。" V2 y9 B* e" Y r+ n2 R
“你这叫私闯民宅!”陈跃瑜抗议。
; }7 P& S, d, @- P! `( w# A/ e “你的小胖子室友让我进来的,哪里算闯?”司音勾勾手指:“你露点了。”1 @: p$ P) J& ^: \
陈跃瑜慌忙捂住胸口。李孝元更新; b3 \+ F0 H0 Y
该死的裸睡!! Y/ L- R$ @- N( P; Z
“怎样,想好今天做什麽了吗?”司音道:“还有什麽事情没有做完?”
. _9 T% f: _; {8 g t( p* r 陈跃瑜的神情凝固了一秒。
2 Q. ^, W, ]( V: [ “……该死的癌症。”
7 |: D$ `2 _; b9 }" c7 L/ B# m4 g" l1 O 司音坐在他身边,帮他把被子拉高到胸口:“没有必要如此悲观,癌症而已,又不是豺狼虎豹。何况,死亡也不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l8 ?7 ]. k* `+ Y+ [+ }0 _5 e. h8 T. o
他轻柔的嗓音像一根轻羽撩过陈跃瑜的心弦。, [2 J/ `) h* c& X; ~
“你又何尝知道,死去之後的世界是怎样的。”
& D) Y- S$ V ^; `# }5 M* I0 d 陈跃瑜道:“你做医生的,见多了我们这种人,都麻木了吧?”1 |: ?) R) r5 G: L0 n& M- O2 _/ y
司音笑了笑:“的确,陪伴许多人走到生命的尽头,离开疾病的困扰,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一开始的确是有点难过,但是後来便是怀著祝福的心情了。”
: I; D- Y- p( |! u! a, B% n 陈跃瑜沈默。
! g6 p1 p; `8 A) _, E& D( A “想开点,做一些想做的事,也许心情好了,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司音语重心长地安慰他,冰凉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顶。
* U$ J: Y/ w4 ]- ]/ d6 J$ S' p 陈跃瑜的眼眶有点酸。
% ]0 n0 g. i+ W5 Y% k H “谢谢。”他点点头,笑中带泪。9 N6 Y; I+ l' o
“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你能帮我吗?”" g; H# y- s$ q4 V* F- I
司音微笑:“愿意效劳。”
% `$ p( \% O# b 陈跃瑜红著脸穿好衣服,从床上蹦下来拿著个小本子记录。
* w) s" H$ j( \5 V0 D “我要先回去看看爸妈,虽然他们可能不会想见我……”他低落一下,接著振奋起来:“那就偷偷看一眼,然後看看我姐和我的小外甥,应该三岁了,我都没见过。嗯……”$ L# {. t2 o1 C9 w
司音静静地看他一边絮叨一边写,唇边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 h G5 |8 A1 d! V6 u; e4 Z0 {' c
不一会儿,陈跃瑜写完了,又涂涂抹抹了几次,才郑重地誊写出来递给司音。
, C$ J# Q/ i: @3 M* N 司音一面看一面笑,指著第四条道:“吃火锅?你是饿了几辈子了,火锅什麽时候不能吃,还非得专门写出来。”
" K; d9 x! N) r2 ^, f6 o( y3 X+ w8 A 陈跃瑜道:“我是想……感受下两个人吃火锅的感觉。”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毕业後,就一直没时间吃。试过自己去火锅店,被人当怪物围观了。”, A& {+ E# V% C
司音大笑:“好,我陪你去。”他把那张纸塞到大衣口袋里,然後拉著陈跃瑜的胳膊往外走。: q4 n: r* H$ Y% ^
“等下……”陈跃瑜抓住门框。
0 c4 E! I: S/ M “嗯?”司音扭过头,不解地看他。
- V6 |. t: b2 {) u “我还想修改下。”陈跃瑜犹犹豫豫地伸手。
3 ?" U; @ e/ D" i- W$ m1 ] 司音只好把纸条还给他。7 x7 N* {9 f# G/ D5 `* e$ @
陈跃瑜在最後面珍而重之地加了一行,落笔的时候手有点颤。
! i; M/ d: S7 H& ^* K5 G, _ “是什麽?”司音凑过头看。
/ n8 T, v7 p+ q( Q Y" v1 E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著:“谈一次恋爱。”8 j9 a' P$ P+ M% e3 n' O# m
“这个……可有点难办。”司音皱起眉头:“周期比较长。”" v! a2 ~8 r0 g
陈跃瑜的脸一红,就要把这行字再划掉,却被司音挡住。/ Q9 C1 G/ s! z8 T7 z4 b- L* O
“送佛送到西,你瞧我这个人,还够得上做你对象的标准吧?”) O5 j8 E9 `: Z4 p# ]/ I; v. ]. B
陈跃瑜的脸本来还只是半熟的苹果,一下子就被司音没脸没皮的话烘成了炭烧苹果,红里透黑。5 ^: M$ X+ C4 C4 t5 i- U4 i1 G `
“我不是对你有企图!”陈跃瑜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没有故意要跟你怎麽样的意思!”
. e$ d3 ^! p& N7 x 司音笑得双眼都成了月牙:“OKOK,我懂。”他纤长的手指轻轻从陈跃瑜的鼻头一点,留下微凉的触感。4 a( J( L+ }7 S$ |) Q6 ~
“我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既然你想试试,为什麽不就近取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人分外有信任感。
6 P( G' J! l/ N0 X; m2 B+ {; w 陈跃瑜的下巴几乎都合不上,目瞪口呆地看司音像对待情人一样揉弄他的头发。
1 I w; s, p$ c* T# Y “从现在开始吧。帅哥,想不想请我吃火锅?”2 F2 {% a6 _: O
看司音认真的模样,应该不是开玩笑……吧!
4 c, C) C$ d0 g 陈跃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 Y# E; P" u% R% ]0 R第一次心动9 K% \( E7 G) `% w! Z. T# J! c
所以,他们两个都坐在火锅店里,司音还拿著菜单跟他争论是要白薯还是芋头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恍惚。
/ Y% H2 e* \) ~! X& T 尤其是司音殷勤地帮他涮肉,一举一动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男朋友应该有的样子,实在不可思议。* E% Y c0 R. P7 r8 s
“老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羊肉片。”司音夹起他觊觎许久的芋头片放在碗里。
( _) q' q9 x; R$ _0 A “你吃素?”陈跃瑜狼吞虎咽地抢掠肥牛肥羊,吃得半饱後才发现桌上的荤食都进了自己的肚子,司音只是吃相斯文地咬他的青菜。4 c. T% K, u5 c
“哦,最近肠胃不太好。”司音没有否认。
( c9 _. v) _' w4 G. ]5 c饱餐一顿,陈跃瑜主动付账,但是一摸兜,尴尬地僵了。2 l4 \% }9 o/ m# k6 A
司音搔搔下巴:“嗯?”
$ O! }3 ?. k% Y! |. E “……昨天把钱都汇给爸妈了……”他越说越小声,面对著服务员脸红得要滴血。
: i& a3 F# w/ Z) A" B- F) C “我来吧。”司音忍不住笑,拿出钱包付了钱。
) ^0 U+ e( @0 m( x “我明天去单位辞职的时候,拿到钱还你。”陈跃瑜万分不好意思,不住地念叨。
. M+ Z! y( f8 E# T+ A, Y& V “不用了。”司音不怀好意地笑:“替对象付账,是荣幸来的。”
* L) Z1 `% Q) ]& ]' k7 H 陈跃瑜没他入戏快,走起路来脸都埋在肩膀里了。
, X3 B0 z+ M" M 司音看他这样,心底有一点柔软。
5 M" @! s; P2 { “等下去哪里?”: Y1 b9 R# ?6 _! F5 L$ d3 J3 x
前面有个公交站牌,陈跃瑜快步跑过去,抬头看了看站牌。( N( N- Y1 H" \" v
“那个……你还有钱吗?”& l2 E i* y# L* q2 N1 K2 I' F, a. Q& W
“有,做什麽?”司音随著他的视线往上看。
0 W' K* k$ u( E! @! Y9 G" ] “我想预备点东西。”三番两次借钱,陈跃瑜已经抬不起头了。5 G) T" p7 r( R/ p
“要多少?”司音也没继续问,拿出钱包来塞给陈跃瑜:“随意拿吧。”* M" t: L+ k& I3 N
陈跃瑜差点被噎住:“喂……”# ]. K1 w( z, i& ~' c1 }
他是不是随手一抓,结果傍到了大款? ~3 p1 ?. n" G1 }9 ` x/ o
司音看出他的意思,轻笑:“你的遣散费能有多少?”
9 G5 g5 N* m& C “顶破天三千……”陈跃瑜沮丧地说:“不能用你的,我去跟张明朗借。”* Y4 H7 Z/ }+ p
“用吧。”司音无所谓地说:“男朋友就是提款机呗。”( l6 d+ |' j+ Y o- C. L2 j
“看来我是真的傍大款了……”
; l# v" h1 u2 `' V2 L/ y# F! F 陈跃瑜无意识地翻翻鼓鼓的钱包。
7 G6 i$ O) u! Q$ h9 Z, _. j 里面一张张全是粉红的毛爷爷。! N' [ _8 P: Y! P h4 m& d
5 E! g2 o5 ?2 g2 B, y- ]: U: n7 s
等了一会儿,14路车来了。, z4 C$ I4 e7 g3 L9 h
陈跃瑜与司音上了公交车,一直到了终点站。' n( `. U3 k/ B3 R) X! v
在车上的时候,司音看了站牌,就转头看陈跃瑜的表情。* @& s. o& V9 U: A
他出奇的平静,轻轻抿著唇,几乎看不出有悲伤或者激动。# X' ^ ?0 q. W# u- ^8 ]9 O1 P
司音叹口气,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掌。
1 j+ \! n3 Y h7 U' K 公交车越往前走,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1 M" }1 Q0 H" O1 h 陈跃瑜感到司音冰凉的手指紧紧抓著自己的,心里无比的心安。
' Y9 v. D$ f& L2 B2 o6 ] P 终点站是本市的公墓林。- n9 J1 B1 A* t9 o) L- b( ^
司音一路没有说话,静静看著陈跃瑜跟工作人员交涉,一个一个查看了闲置的墓穴,然後选择了喜欢的一个,签下合约。, K# h/ C- ~1 z; A9 \+ W1 T5 W' z( ^
最後,陈跃瑜挑了个普普通通的骨灰盒,存放在公墓的管理处,把合约珍重地放在包里。' z4 n3 ^4 c r2 Z
冬日里,遍值松柏冬青的公墓依旧郁郁葱葱,甚至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几分明媚。6 g3 ]! s# m# U+ I$ s# e
陈跃瑜站在自己永远的归属地前,抚摸著冰冷的墓碑。- ^: V' `/ K9 y
“太抠门了,居然只有20年的使用期,以後,不知道有谁会替我睡在这里,我又得无家可归了。”
* x; i3 \/ u4 c |3 r# n% _* ` 司音波澜不起的心突然针扎一样的疼。
6 S$ k9 Y" S6 }2 e; y2 J; R “别这麽悲观,你……你也不一定会死。”) d& X" U& V3 H+ E
陈跃瑜仰起头,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流出来。
' N: v& t$ \0 E0 f: G, z1 h Z “我有种感觉,如果今天不预备下,以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Y7 D: G* g5 { 司音轻轻地从背後抱住了他。
% u. E5 f% r- t( t7 [ 陈跃瑜把脸埋在双手间,低泣:“我是不是懦夫?”7 R8 [+ z1 n1 W# ]+ Q1 _4 z' L
“死亡,没有那麽可怕。”司音的下巴抵在陈跃瑜柔软的发丝间。
5 ]( Z# |" T+ q8 _) X2 Y5 D& \ N “也许真的会有奇迹,我明天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m5 D# b4 i4 }* }" i, d+ X
陈跃瑜泣不成声,自从得知那个不幸的消息,他一直处在惶恐不安之中,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c5 N, {5 B5 ^8 w
而眼前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与信任感。
) l% e# J! x# C* { 也许缘分自是天注定,若他能在健康的时候与他相逢,该是如何的幸运。: @ v4 j, P4 l
即便是有遗憾,有不甘,也难以反抗病魔的威压。/ q/ B) e0 O6 [% j6 e+ f; x/ n
司音拉著陈跃瑜的手,一起回家。8 h" o4 |* {' D5 K( j$ B$ P" x: C
陈跃瑜的眼圈一直是红的,司音几乎是把他整个人包进自己的风衣里,鼓鼓囊囊地,引来路人数次回顾。* x$ r, J# P" h, W- o
从陈跃瑜的口袋里摸到钥匙,打开门,张明朗与另一个室友正坐在客厅一起打游戏,看到陈跃瑜缩在一个男人怀里进门,不免都觉得诧异。
4 c5 p' {3 y' Y; G 司音主动朝他们伸出手,微笑道:“你们好,我是司音,是跃瑜的朋友。”3 I) d$ M8 N. Y7 Q
两人恍然大悟,忙打招呼。
$ C) x4 }5 I }7 A; O 司音礼貌地回礼,与陈跃瑜进了房。
; Z# H% B8 D) \0 J1 A P 陈跃瑜连忙打开电热器,让他坐在热风前,然後烧水。6 i( K2 t4 t6 Q0 g- z# ?9 r0 u' J
司音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想,继续治疗?”
+ x9 @5 r/ o& K" ~9 i& u* m, a9 k 陈跃瑜的动作一顿,复又流畅地继续。) e+ w" Y2 _! S5 q: G
“治疗什麽啦,景医生说过,就算是手术成功也不过多活三五年,还得受化疗的折磨,听说头发会掉光,人也会变成大胖子。再说,你看我,存款都不够买一套房子里的卫生间,花不起的。”: b) h6 S2 F) J w! K, r3 l0 m
司音轻笑:“你这人,看起来挺软绵,没想到脑筋清楚得很。”
# p3 p. |, G( C7 X( d “从大学开始独自生活,学费要自己缴,生活费要自己挣,前不久才还完助学贷款,我很现实。”陈跃瑜把一杯热乎乎的奶茶递给他。$ e9 R/ G- @' T1 s1 v- z3 q/ {2 c
“奶茶包冲的,不要嫌弃。”
9 ^1 i$ h4 m( o X 司音接过来,捧在手里。
! L/ z+ T$ f, |$ X6 _3 G “如果因为这个病弄得倾家荡产,最後还是治不好,就太不划算了。我不敢冒险。”- J3 `$ k4 J5 a j5 }5 i2 H
陈跃瑜严肃地说:“何况,还要受很多苦,我怕痛。”
6 z1 a) Q% t8 q3 y$ z, z- c 司音理解地点点头。( m+ {& L# L& n1 w6 c$ e
“你今晚要回去睡?”陈跃瑜问道。
! {9 @# O9 H) C3 G- Z! I9 E3 i" F “怎麽,你想留我一起?”司音好笑地说:“才一天,就要履行男朋友的义务了吗?”, g( x* ?( u3 J, ~1 j5 ]( u
“不是……”陈跃瑜的面颊又泛起淡淡的红晕:“害你这麽晚还跑来跑去的,真不好意思。”
* b4 n/ c( ]2 i Q. R+ [- d 司音耸耸肩道:“无所谓,你早点睡,我明天陪你去公司。” d1 s) q1 \' a. t
陈跃瑜送他到门口,临别时,司音忽然转过身,扶著陈跃瑜的肩膀,吻了吻他的鼻尖。- J# T- f7 E; m) l9 I! P' S3 J& a
同样是没有多少温度的触感,却像一颗小火苗瞬间点燃了他的全身。+ d3 G5 a" R: r, x( I4 e6 ]+ K6 G
“晚安。”司音只是一碰,就放开了他。/ y7 E' L3 W. `0 k6 t
“据说,恋爱是需要这样道别的。”司音道:“我做的对不对?”' a8 {% Y* z9 p
陈跃瑜支支吾吾,已经说不出话了。
/ H. N# v& ?6 i- @4 N. V# d4 [ 司音带点儿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发,便要下楼。/ h; t& e A/ `- [5 @
“你多穿点,别冻著!”陈跃瑜大声叫著。
5 u0 \( G3 ~, O. ]) J2 V “好的。”一直是一件薄风衣的司音答道:“你也是。”
; g/ s* g- x! n 陈跃瑜像少女怀春一样,脸都没舍得洗就躺在了床上,捂著被亲过的鼻头辗转反侧。" C" Z; W4 ?0 }6 }
被亲了被亲了,第一次啊……
& r0 p- ?$ |3 \; g( p: @' y1 f8 e 完蛋,不要这样,如果继续下去,我会没有勇气地想要求生。
. R% F3 {. d1 M i" O# U0 F. F! h 陈跃瑜摸到枕头下的公墓合约,挣扎著。
/ f/ n2 j% G. [. N告别同事% ?% X$ J$ z& ]1 n* V/ H2 Y' C
第二天,司音还是神奇地出现在他的床前,只是不同的是,他换了一件风衣,款式相同,颜色从米黄换成了银灰。
- n$ h& g) l9 |& O% P7 \( [ 早有心理准备的陈跃瑜迷迷瞪瞪地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6 Q' ^+ Q3 U! a% r8 l4 s
“早。” }1 W" j0 k6 V' K; X
司音笑:“你的眼睛肿成这样,怎麽见人?”
6 F8 i% x% H& p- H 陈跃瑜一边穿衣服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等下戴墨镜出去。”4 E/ U% {. y g! ]$ w; N
司音只是笑,等陈跃瑜洗漱完毕,才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 h/ Y" I$ c# D. K “这个涂上,就好多了。”7 v8 G6 P- x4 ~' K! y3 y+ D
“这是什麽?”陈跃瑜好奇地打开瓶盖,清凉的薄荷清香扑面而来,倒出一点,膏体更像流淌的果冻,气味与司音身上的味道很像。
& ?( h0 }/ T& s: d" X% J! M7 ]: o “润喉用的薄荷膏,内服外用都行。”司音不自在地捏捏喉咙:“最近天气干燥,我有点咽炎。”& B4 k4 c6 [; v# ]$ w/ o8 H; x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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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跃瑜狐疑地对著镜子,小心翼翼地往眼皮上抹了一点。
+ V, O$ h. f. @$ s$ T: k4 z 他以为会被薄荷辣的睁不开眼,没想到那液体才涂上,红肿的眼睛就舒服了许多,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神采奕奕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哭了大半夜的。
5 T6 G' ?* W; O( ^* X2 i “好东西,哪里有卖的?”陈跃瑜对这瓶薄荷膏爱不释手。
" f: D5 f; e( u) r* s- _% L) p: K “祖传秘方。”司音神秘兮兮道:“你喜欢,这个就送你用。”
! s5 C* C5 m' i; u6 l3 s! q “这怎麽好意思……”陈跃瑜嘴上这麽说,其实已经把那个小瓶子攥得很紧。
' L" P" k; v4 |4 P$ { 司音也不在意,道:“今天实现哪个计划?”
* Y% {) \( B5 I: @/ g4 ~ 陈跃瑜小心把瓶子放在大衣口袋里,顺便拿出纸条。9 }% p/ m: H& k. x( f
“去公司告别同事……嗯,我还想见见景医生。”
# \" v, w" W( a 陈跃瑜笑道:“你是他的学生,知道景医生爱好什麽吗,想给他带点礼物过去。”
3 h# Z8 {9 q4 L1 r, C 司音想了想道:“他啊,就是喜欢喝茶,可是他喝茶也喝不出好坏,你随意买点就行。”
% J3 F2 A- ]/ a- H& R6 k! o 陈跃瑜嘟囔:“这怎麽行。”2 L6 u; i% v) m4 D9 K, F
司音不耐烦,拉著他去赶公交车。! w4 G: \2 x; G/ a t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昨日灿烂的阳光仿佛都羞涩了,掩藏在厚厚的乌云下。
' T7 B! v) C! B9 [3 g. ~ 两人站在站牌前,陈跃瑜冻得缩起脖子,对著双手呵气:“好冷啊。” 李孝元更新
5 N# y! {* S, V) ?司音定睛看著他跟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忽然伸出手,把他的手拉到了自己口袋里。
# Y9 g- {8 t2 R; M# H% Q* j* a 事出突然,陈跃瑜一下子愣住了,傻乎乎地被他用手掌包住自己的五指。" ]7 H" ?. d* a4 Z' d/ A# ~
说来奇怪,司音经常冰凉的手指包裹著陈跃瑜冻僵的手,并没有增加更多冷动感,反而像是冰雪也有了温度,让他的血脉渐渐活络开来。3 C4 K: U9 e# m( r) f
幸好四周没有别人,饶是如此,陈跃瑜露出来的耳朵尖也是红彤彤的。
. G* \; b/ M6 l) P' L6 v 司音笑道:“来车了。”
+ Y: ^3 ~# A1 \ d& D: Q 陈跃瑜惊得跳起来,手忙脚乱找公交卡。; n P2 A* t2 o4 b' a7 R4 I
司音跟在他身後上了车,车上虽然不算很挤,但是已经没有空位,於是个头稍矮的陈跃瑜便死死抱住了一根栏杆。
+ q* a N" j8 {) l1 ` 司音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後,长臂一伸,与他抓住同一根,却是把陈跃瑜整个都包在了怀里。0 N: |/ ^6 s% p* v# E( G2 v
冰凉清新的薄荷气息便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内。
$ t. s+ L1 \8 ^1 ^. P { 陈跃瑜几乎不敢动,他的後背紧紧贴在司音的胸口,仿佛都能感到那个人的心跳。
( l1 `* H. `6 h$ h 他只敢悄悄抬头,看到他的下巴。' e% T+ c4 n! q: y- I( U
司音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微微低下头,柔声道:“怎麽了?”
: ^5 a, F$ Q8 F/ ^. O2 M2 T: i 陈跃瑜忙抽回视线,不好意思道:“没,没事。”
9 ~6 U- ` k5 i( f9 P4 g; w “呵,”司音轻笑:“抓紧了,快转弯了。”
7 F" O$ n' G3 j' z# n* |$ z 话音才落,果然一个急转弯,陈跃瑜被惯性甩得站不住,被司音牢牢抱住才没丢脸。+ Z/ h5 @1 Q3 y! Z' |6 W# {. I8 ]! j
不用司音讲话,但看他一脸戏谑的笑,就足以让陈跃瑜钻门缝了。
$ A8 ^' }: y7 f 好不容易在这种甜蜜的折磨中熬到了公司,他慌忙跳下车,被寒风吹了一会儿才恢复常态。; w1 H0 A6 b/ u
司音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冷不丁道:“不要老把我丢一边啊,好歹我也是你男朋友。”
& f0 A! y, G1 y6 C y1 L 陈跃瑜小声道:“去公司,还是……还是低调低调。”
9 v6 b# N1 t0 Y9 n" T 司音带著笑意道:“哦,原来没有人知道你的属性。”" T* M1 V# l. Q- i0 \7 I
“那是当然。”陈跃瑜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因为这个我没了爹妈,我不想再失去朋友。”& Z' v( e( S, a) a
司音有点心疼,跨了一步,与他并肩。1 b3 H" h. h& w* N
“没关系,以後没人会歧视你。”( ~2 x! B8 m) W. H) O
陈跃瑜淡笑:“是啊,人都死了,他们笑话我也听不到。”9 F" \4 R- |! `/ e; ^; W
司音漠然。
0 Q e, `. Y ]4 i$ G- j4 ] “你不要看起来好像是你自己得病一样。”陈跃瑜轻松地说:“开心点,你跟我说过的。”
* S8 c, _. v+ I: z& w9 L 司音摸了摸他的脑袋。3 g5 `3 E+ z( Y" M* f1 U# X
“到公司了不要摸!”陈跃瑜怒视,摁下电梯。
; e. X2 @- N g 他的脑袋都可以养鸟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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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8 Y9 ^% P" K: V6 G% z2 n 陈跃瑜才参加工作不到半年,递上辞职信後,去财务科领了一个月的工资,不多不少正好3000块。
) e+ s2 O2 U7 \ 他立刻抽了10张先给司音,郑重其事道:“其他的我慢慢还你。”
$ U( E0 H( ?8 P# t. _/ A买墓地花了不少钱,卖掉电脑手机之类的东西,大概也还不上了。虽然晓得司音不缺那个钱,但他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M1 l: H6 [) U6 J0 }
好在司音没有推辞,收下了钱,陈跃瑜才开心地回办公区收拾自己的东西。
' H+ Y5 ~5 X* B" X% R* E 仙人掌许久没浇水,已经死了,一些杂志也没有必要拿走,便都留给了同事,最後,陈跃瑜只抱著一个箱子跟同事们道别。
}+ ]: s5 L, V' R( w 虽然他从未跟同事们说明病情,但是有几个比较要好的似乎也猜到了什麽,临别拥抱的时候都红了眼圈。5 x$ ?$ @7 K3 @- q. ~1 m1 F$ _
“再见小鱼。”拍拍他的後背,一个心软的女同事已经哽咽了。
3 h* H/ S& J D, q5 I3 D8 n7 d “哎呀哭什麽呢?”陈跃瑜苍白的脸上挂著个微笑:“过一段时间我忙完了再来看大家。”
2 U8 y U7 w9 |% v: v& o$ K 司音站在办公区的玻璃墙外,静得像一座雕塑。
& A' [8 r7 J, f/ P+ r8 M6 Q 走廊来来往往的人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0 T. C! V& D% Z$ {" y
陈跃瑜抬起头,视线对上司音,司音亦微微一笑,做了个口型。, a5 i& ]) h' }2 y2 d
“该走了。”/ Y% ~4 S6 Z$ S
陈跃瑜又跟他们一一道别,才抱著纸箱出来。7 [0 |2 |' R9 T- P( Q1 ^, c# d$ W! ^
司音低头检视了一遍他的箱子。2 A; E0 ~$ c" F g. y9 m
不过几本专业书,一个文件袋,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文具。/ T d( H3 U/ S; [# y
“这个送我吧。”他拿出一个小镇纸,是陈跃瑜去西塘玩的时候买的桃木雕,形象是一柄小如意,说不上精致,但是别有一番古朴的味道。% \& M; r5 u% u6 z
“嗯,也不值钱。”陈跃瑜没有在意。3 o5 y$ m8 l3 e
第一次同床$ L Y# ?1 d2 r: G: c6 n: ?
中间去了次超市,把纸箱顺便寄存了,然後再买了一盒好茶与一些水果。' ~3 F* i5 N3 f$ {
陈跃瑜心疼地付钱:“好贵。”
: U1 Z5 X- C: M9 B) ?* R 一边心疼地数钱一边痛快地付账,倒是个矛盾的集合体。3 C ]+ x5 m, c# ?) P
司音帮他拎著东西,两人大包小包地进医院的时候,被投以了“又一个送礼的”,这样的目光。
- R9 L0 ^, {& e, `' o: | 陈跃瑜红了红脸,把塑料袋往身後藏。
) Z/ T9 s# J$ x6 w# h% k O; M3 g 司音轻声道:“你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这麽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什麽?”
8 i! O; S1 p2 i9 R7 R8 J 他拉了拉陈跃瑜,大大方方地往前走。: H) `9 L5 P% W s; _8 G7 C% J
陈跃瑜被说中心事,不禁有点微恼。4 u% _0 {0 Q* a
“你,你怎麽什麽都能猜到!”
6 _2 J$ n' T/ `8 B' l2 j) b 司音笑道:“你忘记我是做什麽的了?”, I, k. B. l; Q' h1 f# ?7 G
陈跃瑜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4 b+ Z7 G& {1 m. c& _5 K
“所以医生都是变态。”
4 S6 E# n, A/ n2 B- e2 u7 n “景医生也是?”司音失笑。
; W, O8 }: F8 [5 v& g4 k8 t “除了景医生!”陈跃瑜梗著脖子狡辩。
. e K# S# b/ n( _4 R “你怎麽知道景医生也是会在实验室对著一排大脑标本狞笑的人呢?”/ v# h9 o- D, I2 T. {+ p- `
陈跃瑜被噎得说不出话。& E& E5 `) \3 ^4 B8 G
正好也到了景行止的办公室前,他明知地选择了无视,对著光亮的门牌检查了下仪容,然後才轻轻地叩响们。: z* I5 B4 ~/ X
“请进。”
@1 s$ {) \! u; k$ Q6 ~1 p* Y 景行止看到陈跃瑜与司音时,有点惊讶。
' }' u$ x# c# `" m1 c+ \/ K “是陈先生和小司?”他眨眨眼,站起来。- m/ y0 ~6 H+ ^
“景医生好。”陈跃瑜对这位医生十分感激,连忙把手里东西放下,握住景行止的手。
% ^# c/ ]' U# I6 T “没想到你们这麽快就认识了。”景行止让他们坐在沙发上,然後递过两杯热茶。
1 S6 ?# O+ q2 a1 p I6 Z 司音沈默地吹著茶杯上氤氲的热气,垂著睫毛,仿佛不在意自己的老师与目前的恋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B4 u0 Q3 E! s8 y/ d
景行止也不在意他,好像早就习惯司音这个样子了。
8 k+ F6 U- p7 ^ 陈跃瑜略微惊奇,但是却识相地把这个疑问放在心里。
, K& s+ j3 W, Q* n! M7 ~" Y a- j# f 话题总归是离不开他的癌症,景行止秉著医者仁心的底线,尽量劝他接受手术。
: x) f0 X, q/ n+ d, o1 b. E+ P 陈跃瑜淡淡一笑,拒绝了他。: f; g) p) }& j# V( B) `" x
“景医生,我已经决定放弃治疗了。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多谢你这麽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还介绍你的学生帮我。”
( ]. N! L* f; i: T( e& Y 陈跃瑜偷偷斜眼。
, \+ J5 j4 w, b! u' V# x 司音听到他提自己的名字,便也微笑著回一个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动人。; d, X; e' ]: d. s
景行止遗憾叹道:“可惜了。不过我尊重你的意见,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医生的身份,我非常敬佩你面对死亡的勇气,但是作为一个长辈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生命难能可贵,不要轻言放弃。”
( {; _' V& d" V g* l 陈跃瑜静静听完,嘴边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3 ]7 ~- p7 y3 N9 \3 P: k4 p
“景医生,我觉得,死亡之後,也许才是真正的开始。”
, C* F( ^+ Z3 k& ^6 }9 | 景行止被他的话震撼了一下,许久才缓缓道:“好,你这样想,虽然是消极了点,但是也算一种人生哲学。”" Y/ z! X2 P/ J: J
临别时,景行止送了他几瓶药,像父亲一样抱了抱他。- m) f/ ]% p, {* i4 \& S2 m2 h
陈跃瑜又没出息地红了眼圈,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来自长辈的关爱了。
+ n& ^9 F9 d' H8 M5 s1 Z 离开办公室,司音有点酸溜溜道:“不就是抱抱,你想抱多久我就抱你多久,有什麽好激动的。”' C) m/ h9 j2 B" l0 ]5 a8 P- E
陈跃瑜冷哼,道:“怎麽见了你老师,一点也没礼貌?”
. }+ y6 \. E7 A; F0 q2 S r 司音同样回以冷哼:“如果你被他压榨整整7年,从大学开始到研究生毕业还能笑得起来,我就服你。”, e# d' g) e% R0 m
联系到之前司音对景行止的评价,陈跃瑜的後背有点冷。
1 O: G% W! Q/ @: [' ?0 v “所以你也被逼变态了吗?”2 k+ L! B. \9 U' L6 C; G7 L, Y
司音翻个白眼:“我天生变态。”
2 _7 e% I1 e9 h, ]7 K 陈跃瑜无力扶墙。
7 k% j, {1 V! ?* r
- \) A4 m* f/ b/ C4 U3 i& Y! t4 k 他们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5 ?# ~5 v& a9 l6 \! T- x
两个人饥肠辘辘,但是陈跃瑜的存粮也只有方便面而已,於是两碗面加两个荷包蛋让两个大男人吃得心满意足。! w9 ?9 `0 s! F6 \
洗过碗,司音又要告辞。
9 J$ L4 |2 D( b& o 陈跃瑜犹豫一下,腼腆地说:“要不……你今晚住下吧,省的跑来跑去的。”8 M3 o1 j( m6 R0 N& f' C# Z
司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忸怩地挽留自己过夜,起了逗弄的心思。
7 m& L! n6 S' S8 i8 u* m “渴望我的抱抱了吗?”
1 ^; n9 @6 r) m2 W6 [ 陈跃瑜低头不语。( M' Q6 K% r+ P9 \7 P9 V# m, y/ C
“好吧,我们挤一挤。”司音痛快地答应了。
0 Q: G. C0 g- t) a E* R) J- x 随即又添上一句:“反正我们现在也算合法同居。”
" u* [! y6 P; C2 D% `% U5 ^ 陈跃瑜的脸比麻辣小龙虾还要火爆。! g( ~. z0 `; A7 c; A; @: g; a
直到他们睡在一张床上,陈跃瑜才恍惚地觉得自己在做梦。8 q6 T9 n' R9 j( @; d
天啊,这麽快就到了上床这一步了吗?现代人的爱情都是速食爱情,那也没有速食到一天就完成一系列过程的吧?
1 t1 j; A' T1 |, f4 ?. | 等会儿他会主动凑过来抱住自己的腰吗?
* J7 }* x' A5 B& p* n$ p 只被初恋情人搂过腰的陈跃瑜出乎意料的纯情,脑子里能想象的最高尺度的画面也不过是几部古早钙片里狗男男含蓄的胡搞了。
" k6 v. c+ t1 p7 i, \" ]. U : [- s" K, a4 m
g. x4 W2 U: g7 G 就在他胡思乱想辗转反侧的功夫,一只修长的手臂横到他的腰际,然後一个甜甜的,带著薄荷的清凉气息的拥抱包裹了他。
' b# q. R* Y$ {( V! l 真的抱了!1 e {4 q% i3 y# S; u1 `3 h
陈跃瑜僵得像根木头,大脑一瞬间短路,脑细胞中的癌细胞几乎要爆裂了。+ g2 J# Z* Z5 n6 t
“放松点。”感觉到他的无措,司音带著迷蒙的睡意凑近他,把头埋在他的脖子旁。
' ^. ~) k9 ]9 |) D( M “这个抱枕怎麽是硬的?”司音不满地蹂躏著手臂下的肉体,还戳来捏去。 y9 _+ [7 J5 P1 x2 z% S; c
陈跃瑜整个人无奈了,又不敢乱动把人惊醒,只能暂时充作抱枕任人宰割,可怜兮兮地数羊祈求睡眠。
* P6 R1 }- M! Y+ c, j4 g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二百四十只羊,二百四十一只司音,二百四十二只司音……
. ] U* q) V8 u" u7 j( C 悲催的陈跃瑜第二天还是得不得不动用薄荷膏,来拯救他无可救药的桃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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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 b8 c' N' e 第三天清晨,没有悬念地,司音的脸上绽放著大大的微笑,裂开嘴道:“早上好。”1 a |' \" ]/ M8 }7 I+ _, d* K7 ]/ v
他身上带著一点陈跃瑜的牙膏味,陈跃瑜懵懵懂懂地被他推去卫生间,挤出牙膏往嘴里一塞,一下子跟开了窍一样地头脑风暴了。* D' A% b. [/ H" x7 J: x
“你用谁的牙刷?!”他探出脑袋,含糊不清道。1 W' Y/ K$ e0 U0 ?: c$ K
“还能有谁的?”正翻看一本过期杂志司音头也不抬。
/ X; v8 R% T, `7 `' h/ C 陈跃瑜愣了,觉得自己嘴里这根牙刷好烫。
& p ^7 J* u0 _# T “我们间接接吻了,亲爱的。”司音愉快地说,然後成功看到陈跃瑜噌地缩回脑袋,呆了足足一刻锺才磨磨蹭蹭地出来。
3 Q" T' U, R; F+ o2 X, e “快点啦,不然赶不上去Z城的车了。”司音看了眼手表。( \! E* c$ Y. _0 Q k3 A
“哦好。”陈跃瑜觉得自己最近红脸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O/ q8 f6 G9 H
家人
, u& V& b+ H8 f8 P7 N 去陈跃瑜的老家Z城不算太远,也就一个多小时车程,可自从陈跃瑜跟家里闹翻之後,他就再也没有脸回去。
0 e: J7 w2 F" {& O9 g 只有过年的时候,母亲才会主动打个电话问候一句,但母子两个经常也是相对无言,最後挂断。6 ~7 F0 {; i0 B# n+ y( `5 P
按说,陈跃瑜这麽个性格柔软的人,根本不像有勇气跟家里出柜的人,但是他偏偏就做了,而且还倔强地不肯回头。. v5 Q6 @0 _' n: b( g
司音坐在他的左手侧,陈跃瑜把羽绒服裹得紧紧的,脑袋歪在玻璃上,默默出神。3 z3 r" n* U) [
“在苦恼吗?”司音轻声道:“别怕。”
5 ^) u/ R6 S. i* p7 Q w 陈跃瑜道:“其实,我只是有点後悔。也许当时不该这样任性,这些年,我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但是自古以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应该是天下第一心酸事,我……”. c0 r0 m; ^% C
司音安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 k# N4 G4 A2 `* y% @$ C “我觉得你不该学医,而是应该去学哲学。”陈跃瑜没有接话,只是摇摇头:“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透彻,那你们这一行早就失业了。”
3 d! |, Q1 t* \# y9 W, I/ ~( f$ x “不,”司音摇摇手指:“如果都像我这样,那我会忙死吧。”
; z& r* B+ ^, h- B8 O" V 陈跃瑜本来很沈郁的心情也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
8 V: L- W$ m t5 d. A% W “前一段时间我很忙,有个小姑娘哭著闹著要自杀,各种办法都试过了还是被抢救过来,我不得不来回奔波。”
* e$ O9 a: X/ w9 V0 g3 U5 Y# | 陈跃瑜被他的话勾起兴趣:“你是给她做心理辅导吗?”. Q7 l ^" l& R0 o) m7 {1 f1 y2 i' h! x
“算是吧。”司音沈吟。 o% h7 T* Z. ?
“後来呢?”6 f V5 ]/ Q$ j9 a G% s
“後来,她选择了最惨烈的死法,从医院顶楼跳了下去,一了百了。”
& I7 Q9 j8 U+ l" H: z- V* Z9 B- U “啊……”陈跃瑜吃惊地捂住嘴。
' L% D* Q% S9 ?8 O: i4 R. O8 k 司音安抚地摸摸他的手背:“她有抑郁症。”
4 K0 F! C# `0 q! X 陈跃瑜不由地道:“那她一定跟你有共同语言。”1 ]+ p* W; \6 Y) y
司音大笑,引来周围旅客的围观。4 f" y7 @2 n W% W3 t+ n3 z* M3 f
他忙捂住脸低声道:“我接触的人,大多是自杀的。所以,我也理解他们绝望到极点的感受。”
+ I$ v! X! ~+ n# } “那……你觉得我会不会也?”陈跃瑜不安地问。3 w) |% |0 T8 j6 |
“我希望,你是例外。”司音拉住他的手指,修长冰凉的指尖在他的手心里慢慢画圈。) f' I9 w& `! g
“我觉得你很坚强。”; h! n r2 a+ g( z0 X6 j1 X3 T
陈跃瑜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真的?”) g" K# u5 _% b: |$ L
司音诚恳地说:“真的,或者,无知者无畏,你还不知道世界上有更多吸引你活下去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勇敢地面对死亡。”" D3 U- g( a& t: a0 G
陈跃瑜的面颊红了红。
& f- n, @" S' V+ v# c 陈跃瑜幽幽道:“你一定不是个合格的好医生。”$ ^2 X2 L0 \0 Z( [9 O1 ?
司音笑:“唔,我不否认。”
9 N' H5 f) i# Q3 M/ s 司音握著他的手,两人并肩坐著,随著车辆的缓急来回摇晃。一个小时倏忽而过,没多久,客车便在一个古老的汽车站停下。3 ]+ w5 u( d1 k
Z城很小,还保存著许多上世纪的建筑,比如这个汽车站,在这里甚至还能看到油漆斑驳的站牌。- G$ h6 J5 z5 X; A' T
陈跃瑜莫名地紧张,4 _, |6 ]) B, Z, r
他几年没有回家,现在虽是故地重游,但却有“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荒诞感。1 [2 a6 T/ `* [% l9 j
循著儿时的记忆,他们踏著坑坑洼洼的柏油路,走过光秃秃的梧桐道,好像是在一点一点地拼凑从前。0 U- l, R2 l5 e2 K7 W* M( I
每当看到什麽留下印象的东西,陈跃瑜都会激动地拽著司音的袖子指指点点。
$ k) N" v, ~' O, s& f6 _7 F m7 w “那座墙後面是我的小学母校!翻过去能节约很多时间,我家离学校最近可是我每天都迟到,迟到是要罚站的,我被逼想到了这个办法每天爬墙。可惜有一次不小心把裤子弄坏了,屁股整个露出来,在墙角站著不肯动,直到我妈来才把我领回家。”
0 C: e" U" _- K( R( E% g4 R 陈跃瑜唏嘘。; N, k4 Y+ o% X+ l
“然後你就挨了你爸的一顿板子?”司音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 d6 ?; _& E$ ]4 K* e) T
“你怎麽知道?”陈跃瑜尴尬地说:“然後我就天天早起了,生不如死。”
& b; H; y- ^% E {% ~' |- Y 司音撇嘴道:“这算什麽,我小时候被先生……”
3 `6 U5 \* j1 e) R5 F, }6 \ 他一时嘴快差点露马脚,忙轻飘飘改口:“被老师打过手心,就因为背不过书,吃饭的时候都不敢拿筷子,只能用手抓饭吃,还被我妈问出被打的缘由,於是又请我一顿笋烧肉就馒头。”
: y# z, u# W7 ]1 a$ x 陈跃瑜一下子平衡了,像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是个精英高材生一样的人也被打过,他那点小痛算什麽。, ~: L7 M# o( ?, Z
绕过矮墙,就是小学的校门。
% T: T! t* B. R6 M4 y8 ?# e0 {: x 时值中午放学,许多家长停在门口等著接孩子。4 a% W1 V& `" M; D3 K$ o: s
陈跃瑜嫉妒地说:“我小时候都是自己回家的!”) f2 I7 D( ~2 O4 W& k5 K$ ]* o6 k3 l! d
司音有同感:“我也是自己走回去。”
7 P u( J# D8 c3 X. s 陈跃瑜愤愤不平,但是当一个骑著电动车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过时,他顿时愣住了,急急忙忙追了几步。
1 p" }. l& ]( k+ i 司音连忙拽住他,呵斥道:“前面有车!你小心点!”
" l T" c- O' Q+ l; y “那是我姐!”陈跃瑜小声低吼,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个中年女士。
/ x, B- n4 ]8 A+ h9 j 打扮没有任何出彩,套著咖啡色羽绒服,显得有些臃肿,头上裹著浅绿的围巾,骑著电动车,跟周围接孩子的女家长没有什麽区别,可陈跃瑜还是一眼认出了她。9 b9 A2 b4 ?/ D7 k, H
大概是血亲的缘故,陈跃瑜也一眼看出了排著队出校门的孩子中,自己的外甥。
2 K0 ]1 [9 y+ i1 H! F; @ 他的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然後迎著凛冽的寒风滚下来。, l. S7 \# g$ U T5 L8 l+ f
“司音,我看到我姐了。”
, w: Y/ Z& r4 {8 F3 H! W P 司音要去抱他,他却挣扎著要凑前边看。. r" K' S5 }0 z: w
那女人把孩子的书包放在车筐里,小孩嚷著要买校门口一元一支的棉花糖,女人虽然有点不满,但还是挑了一根给他,又皱著眉头训斥他几句,才把他放在後座上,骑上车缓缓离开。6 g- P1 Z! \, [
“为什麽不过去相认?”司音不解地问。% z Z8 a# x. T1 Q0 O9 u
陈跃瑜目送他们娘俩的背影渐渐消失,才低头擦了擦眼泪。
6 \, y: H% h$ n* r0 v& D “我……不敢。”
- Z! v& _0 s" v d) h* M& C 陈跃瑜喏喏道:“万一他们认不得我……”6 }; y/ X/ P6 O2 r( s# r$ k
“怎麽会?”司音道。9 X8 Z( |9 N+ n4 V" p2 ^' X W
“不,他们……可能还是不想认我的吧。”陈跃瑜咬咬唇。
( N! {; o" p1 s3 c# n 司音悄悄地拉他的手。
5 K2 Y4 K0 B/ w3 C 陈跃瑜犹豫一会儿,似是下了决心,拉著司音便追著女人的脚步小跑。- n. E9 @/ z( i, I; Q/ Y" N: S
看他们离开的方向,似乎还是往父母家中去的,就算闭著眼,他也能记得这条路应该怎样走。9 K6 i7 k6 a7 G. h6 Y5 O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停在一座矮小的居民楼前,果然在一楼的小院外看到了那辆电动车。
6 S) v; J" e; Z+ h& W* Y “这是你家?”司音问。
# V+ d( p5 a0 E% E F. c: V 陈跃瑜点点头,鼓足了勇气推开虚掩的铁门。9 y- D' ^3 `* s6 i% s
与记忆中完全相同的格局,但明显老旧许多的院落便出现在面前。* E8 F+ A- \; V L8 Y3 U, Y
司音想起什麽,突然伸手,要去拉他,小声道:“小鱼你等下!”
7 v0 y1 |( O; W! v- }* j) m 但没有来得及,陈跃瑜便跨进了小院。
. B- J" ?9 Y) {7 N' `1 Y* z" Z. V 一点青烟从东屋的烟囱里冒出来,带著淡淡的饭菜香气。7 B5 N) W% {; o6 n. ^6 M: Z
陈跃瑜不由自主地转向小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系著围裙,正在煤球炉上炒菜。0 T# G8 ` _/ P
那是姐姐爱吃的蘑菇炒肉。
& r( e1 D. @1 Q" e0 I, C+ S9 f% b 熟悉的味道让陈跃瑜的心一酸,几乎喊出声来。% D% `: e$ J! M: ~+ Y
老人却像完全没有感到窗外有人的样子,把菜盛在盘中,叫道:“晓月,端菜啦!”
. S# @. [* G8 o$ U4 a3 y 他的姐姐,陈晓月立刻应了一声,擦著手从屋中出来,直直地走向东屋,掀开门帘端起菜。
) b8 l# n9 V; ?5 |5 N “妈,这个我爸咬不动,你们不用这麽顾及我。”
; D( Z0 g" Z" q& I0 z8 w9 ` 老人笑道:“让你爸多嚼几口,好歹还有几个假牙呢。”0 J1 }0 t9 a; B
陈晓月笑了笑,穿过陈跃瑜的身体回屋了。
) n9 f h2 K6 S0 v1 F- n( s 陈跃瑜愣了。
& {7 k3 v+ v4 b4 z. R 他们……为什麽看不到自己?
/ z( y- R3 x, |% F: M李孝元更新: S$ t* y" h- a0 N; g6 a
是谁
5 R' j3 P% I; b. {3 Y 司音不忍地在他身後伫立。# |2 F# R/ n1 r+ }; J$ [) x
陈跃瑜的身影已经不像实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恍惚如半透明一般,寒风吹过,就像要被卷走。
2 [4 F$ p- }9 w( c6 n 他不敢相信地抬起手,轻触眼前的墙砖。
* I8 T& ^2 H; j9 Z% Z7 l 手指完全陷了进去,墙壁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障碍。" j" D. u4 i: n* P& e
他尝试著直接走到母亲的身边,那墙壁也被无视了,陈跃瑜站在老人身旁,想要触摸她的肩膀。8 N% t- O- H8 P, e5 [6 Q% r
可是手掌仍是触碰不到她,穿了过去。
) C- s* J5 V$ F- [0 Q' u, x4 s! h" Y “妈……!”陈跃瑜再也忍不住,哽咽了。 g8 B5 ^ i; G* b6 g
母亲无知无觉地继续往油锅中丢进葱姜蒜,开始炒豆腐。
7 s5 h$ Z7 v" [2 r1 O7 X 陈跃瑜无助地要拥抱他,但是半透明的身体只能做出抱著的姿势,却不能把母亲揽进怀中。. o8 Z# Z( m1 z: r, d4 p
陈跃瑜的泪水也变成了虚影,一滴一滴地落到母亲的脖子上。
# Q+ E( z5 P8 ] 老人奇怪地仰起头喊道:“老头子,咱家屋顶是不是又漏了?我怎麽觉得有水呢?”
6 s/ P, F$ k9 F; V' h5 ~- p 屋中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老人的声音:“外面又没下雨!”
8 k! f- q* [+ H1 k; J- o- b 她奇怪地摸摸脖子,的确是没有水痕的,只能叹口气,念叨一句:“人老了,老胡思乱想。”
: {3 \! t8 m7 T9 v# k, d* V 陈跃瑜嚎啕大哭起来。
7 M2 A; [' W6 E 可惜他的哭声,除了司音,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o3 _1 y" z: N# b3 L# l8 ^
最後一道菜炒完,陈母摘下围裙挂在门上,擦擦手进屋。* Q* P; x4 _* a6 ^/ k
陈跃瑜便也哭著跟著她飘进去,小小的客厅中间摆著一张桌子,是很多年前家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大理石的,上首是沙发,底下是小马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沙发上,膝盖盖著厚厚的毛毯,左手边一小杯白酒,看到陈母端著豆腐进来,忙道:“快点快点。”
, H9 y( U3 i7 R' E' O 陈母笑道:“就知道你咬不动。”
& J6 D4 M7 K" P 他就是陈跃瑜的父亲了,他挟一口豆腐,感叹道:“以前总觉得喝酒吃豆腐没滋味,现在却咬不动别的了。”
0 w3 R' t, T6 i“得了,别说这些不痛不痒的。”陈母招呼陈晓月母子吃饭,小孩子还在留恋棉花糖,陈晓月哄得不耐烦了,就对著他的屁股一巴掌。1 G# I9 @$ n3 P, [* Z7 O6 F
果然,小孩吃痛,丢下筷子哇哇大哭起来。8 v/ T" J; _1 c* x' {, P6 P
陈母又得去哄他,饭桌上也不得清净。! a1 u/ H: u6 ]8 K% o( H
陈父的脾气暴躁,闹了一阵他也觉得烦了,吼一声:“吃不吃!”$ `6 S K: l5 X% k3 ?
小孩还是怕他姥爷的,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委屈地端起他的小碗扒饭。1 _- V: q2 n( p+ g( ]' z! {
陈晓月这才舒口气。6 m( C! W) t! _
司音笑道:“你爸的脾气好大,不像你,温温吞吞的,还动不动流眼泪。”$ x1 y8 p* Y4 x% L* h. a
此时陈跃瑜还是在哭著,听到他的揶揄,也忍不住还嘴。
R6 o5 T3 T- W: C4 K “我爸一直在部队,脾气很暴的。”; i$ L6 b% H! A! v
说话间,陈父拈了粒花生米放在嘴里慢慢嚼,看著脸上泪痕未干的外孙,轻叹道:“小子这麽大的时候也整天哭。”5 H% [3 \( [' e3 u0 h3 e4 g
“你天天念叨,怎麽就不肯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陈母提到这个事情显然很是不满。" i1 x: R" \* C/ _; |7 y
“前天收到短信,小子汇来一笔钱……”陈父忧心忡忡地说:“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6 Q9 h4 @' c% T! u+ R$ ~- o “别瞎想。”陈母白他一眼:“能有啥事,他好著呢,钱给他存上,以後有一天他想通了想娶媳妇了再给他,免得他在外头胡闹。”
$ B. U& b+ s9 c$ a; V 陈父对陈跃瑜的恶习难以容忍,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可还是下狠心把他赶出了家门。即便是後悔了,想孩子了,也拉不下老脸来。
3 {; Y6 b0 K9 U! E7 `5 `8 \( ^ 老两口每次一提这茬就拌嘴,陈晓月夹在中间不敢乱说。
) g# c }8 A6 ~, F! }; a 她就这麽个弟弟,从小乖巧,偏偏叛逆得不是时候,太让人头疼。: O, E' h0 r2 c6 ~+ b! Y$ _) {
“要不过几天,我请假去那边看看吧……”
! l# S" q2 E, p/ I a “不许去。”陈父有点生气:“那个臭小子,管他干嘛!”! R! H; Z/ X3 T" A) ]
陈晓月晓得爸爸的脾气,他正在气头上,最好还是闭嘴。
6 R/ A; t! g1 F- } 过了一会儿,陈父的一杯酒喝完,撑著桌子站起来起来,蹒跚地拄著脚边的拐杖回卧室。
) J# C& X7 A# o% `: v “他的腿……”陈跃瑜颤抖地问。0 D5 i3 E0 _) u5 }8 O* J- p3 r
“摔断了。”司音道:“老人恢复得慢,现在虽然能走了,但是根本不能跟从前比。”, D2 c* j# k3 V/ }
陈跃瑜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5 s8 O8 L# `' m% d
陈晓月与母亲收拾了桌子,便张罗著送孩子上学,陈母烧了开水洗碗。) J. Y& Z% y5 y- b K$ y
陈跃瑜站在她身後,轻轻地抱了抱她。7 E/ `- @+ U3 `
“妈……”
: a) J- o' o8 F" h; q 陈母不自在地跺了跺脚,後背一片冰凉。! \+ y. g& W3 v/ ~6 O c/ F5 t
陈跃瑜就这样伏在母亲的背後,不住地喊她。6 x% D; v& O& }. E9 |2 a+ ^, r8 X
司音看似冷漠地在一旁,却还是拍著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时间,不多了。”6 ^: |1 I a$ t |7 ]8 i' O
陈跃瑜半透明的脸飘忽不定,他惊慌地放开母亲,慌忙冲向卧室。
, e; Y5 y/ i6 A$ {; h" G 陈父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桌上平摊著一本相册,盯著一页良久,才想起翻过去,然後继续发呆。
2 |8 u) X6 _" `. L7 H1 v7 U# V7 T+ t 陈跃瑜站在他身後,看著相册中的照片一张张带回记忆,最後定格在他高中毕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一幕。
! L) ?" F7 p0 m% O J. ^; P 在此之後没多久,他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7 ?; ]3 K' z# Z% N" u
陈父感叹一声:“这麽倔,不愧是我儿子。”他银灰的头发已经稀疏得可见头皮。
3 j) s8 _3 @0 K _ 明知道是触碰不到他的,但陈跃瑜还是执著地伸出手,揽住了父亲的肩膀。
! w# r8 n. p, j5 p- E& X 司音犹豫一下,还是狠狠心,轻声但也无情地说:“小鱼,我们该走了。”8 u2 b% U, T: g7 s2 P
陈跃瑜把头埋在父亲的肩膀上,透明的泪珠一滴滴地落下来。
3 y+ d4 {! w$ m3 g- V “我好後悔。”! }4 C# p6 W8 u& p
司音柔声道:“每个人都会这样说,但是……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 h1 g6 R# Q" ~ D2 V) d
陈跃瑜的肩膀一抖。. J+ d5 t" D* q" t
他怎样也不想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实。* `: O8 B: i) f% c: J
司音的声音像有不可抗拒的魔力,直接穿透了他的大脑。
! @/ \& \% V, ?( a0 g7 ]: P “来吧,我们回家。”) S; K8 R" A: j8 u' k8 j$ F* K) o
: j) a; V8 E4 a9 J; x 陈跃瑜猛地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地坐起来,眼角仍是湿润的,好像哭过很久。. A2 U1 W, E2 U
眼前黑漆漆的,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到床头的的夜光闹锺显示时间是午夜刚过。8 w6 g; u. _7 [+ c# k3 F/ L% i" ?
他睁开眼,又闭上眼,万幸道:“原来是做梦……”- g8 J% ?- }2 o5 A
方才那样真实的绝望,伤心和悔恨,都应该只是梦而已。
' w. k& o5 c' D+ y4 \5 k6 _ 陈跃瑜自嘲地低笑,他怎麽会做如此荒诞的梦。6 L8 \0 s% ~7 f1 E: V5 H, T
倒回床上,他无神地望著漆黑的虚空,脑海中闪现著梦境中无比真实的场景。
# o* Q6 h. P% h4 r$ _7 J! G: d' l 居然……只是梦?1 h- M) r- I. K/ {8 P
不知为何,他有一点淡淡的遗憾。( a6 Y- G0 ^# ?
只是,鼻端嗅到一股清凉的薄荷香,而自己的身侧,好像也多了一个人,自己的手指,正好碰到了那个冰凉的身体。- d( ?) H7 Z! p/ d8 f
陈跃瑜不可置信地缩回手,拧开床头灯。
* @) H7 `7 L9 m# q( \& \ 眼前的人让他几乎尖叫起来。
6 e5 ~! L) B/ r! \6 Y3 m& `: L 司音安然地睡在他身侧,长长的睫毛随著呼吸一颤一颤的。! F" b/ U( J1 E3 x0 r) }5 l" l
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惊扰到,司音迷迷糊糊地醒来,抱怨道:“又做噩梦了?”
+ l5 ~# m4 s \ l 陈跃瑜呆滞地点头,又一下子回过神来。( ] _. x/ D" M+ e
如果是梦,那眼前这人是谁!如果不是梦,那他又是谁?!
8 K' R$ j0 r. k3 [4 X. ]% F" v( H 司音揉了揉眼睛,见陈跃瑜倚在床头,眼神古怪地瞧著自己,心下了然。
) S! c( Y5 R5 G, Y “小鱼,睡吧。”他撑起身体,俯身在陈跃瑜的额头轻吻。
0 V! B( {4 L. N) F- |- f “你……你到底是谁?”
5 l3 m" \6 U6 n! @ 陈跃瑜颤抖地问。9 D- @. K& \8 o) O7 E( k
司音捏住他的下巴,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由地缩了缩。/ j- Y8 X" h1 x% Q
“你说呢?”
4 F! h+ \8 i1 j9 e: B( r$ ] 眼前的人有一张苍白的面孔,唇色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眼睛却是乌黑的,看上去像一汪深水。
* x) k3 n+ h: j; I. ~/ B6 |; r3 n 他全身都是冰冷的,即便是在开著暖气的房间,也没有一丝暖意。$ H! z1 P% [- u, U: C+ {8 W' ?( s
他从天而降,像一棵许愿树,满足了他或真或假的愿望。
+ V6 n) q0 H/ W! s; q 只有他才能看到自己。8 z, r. g1 d1 L* G6 l8 k- X M
陈跃瑜的心越来越冷,他在枕下摸到一个文件夹,抽出来。( h" Y, F$ [' p* I/ u9 ~+ ?5 z4 m
明明白白是他签的墓地合约。
1 R! `2 V+ U" c2 G8 F1 K# u “……是真的……”他颓然地垂下手。
8 k0 Z! I4 i. J2 A 司音深深地看着他。" u# ^9 @; T: q2 B( R' P
陈跃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畏惧:“我……我是已经死了吗?”
, R2 P, g8 a2 V! C 司音不说话,反握住他的手掌,带着他去摸手腕的脉搏。
B0 t7 q3 ^& c& ]; E0 t 手指下的皮肤依旧柔软,但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0 _- z) h# R6 j0 `6 m8 E- F% R; w, S; k
陈跃瑜合上眼,身体晃了一晃。0 z8 s8 r8 c3 c; Z% `0 i x
“你是谁?”! K0 f5 {% q- r! w
司音和蔼地笑道:“我……是带你走的人。”( g$ p- N& o6 E2 i$ c1 S) B1 V
司音,死引。
1 L- B* p% {: E 所有夭折的生命,都会留下无尽的遗憾与怨恨,于是才有了死去后的引导者。
; X; X; a5 e# B5 ?& Y% U4 V+ \ 司音道:“你是我遇到的最笨的人,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陈跃瑜难堪地低下头。
8 M% s/ ^& l9 f/ r7 v# N0 h& v# p( ~ “没有关系,每个人都会走过这条路。”司音起身,拿起床头的风衣。
- R% g' b% q8 M( k. F% { 此时,风衣已经是墨黑色。
% w7 x2 m& Q8 W6 Z' @ 陈跃瑜木然的神情被打破:“不会,我怎么会死!”他扑到司音身前,揪住他的衣领愤怒道:“我还有那么多遗憾为什么要死!”
6 l$ Z# w H5 f5 n 司音的面庞不复柔和,开口便是残忍到极致的话语:“执迷不悟,滞留三天已经是极限了,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了,你还能有什么理由留下?”4 N' p" M. F% M4 q* s6 @4 k
陈跃瑜尖叫道:“我还没有跟爸妈说过话!我还没有见过他们!”) f X- C* b! I6 T& a# L; `$ ]; m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推开他,慌乱地去拉房门:“我要手术,我要见景医生我要活着!”2 Q2 P0 _+ B5 `# f4 |
“够了。”司音冷冷地说道,话音才落,陈跃瑜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地压回了床上,四肢定在床角,动弹不得,一张本是寡淡的脸庞也被悔恨与贪婪扭曲得狰狞。
) [* L9 P' s" @/ c “我要见景医生!”
+ }- h, z% o# f p% I3 Q: Z 陈跃瑜恶狠狠地瞪司音。) V4 C6 i# J" J! [1 v1 R6 w
司音不为所动,只是淡然道:“准备好了吗?”0 [/ r3 N. o1 t% h6 L' N* A' z
陈跃瑜惊恐地面对着司音伸过来的手掌,那纤长白净的手仿佛就是死神的召唤,散发着亡灵的气息。2 i% c# _" v* }% r! A+ @4 E
“我不要死!”
" h5 T4 b; E5 ^, p1 h6 U. @ 圆睁的瞳孔急遽缩小,陈跃瑜瑟瑟发抖,可恨他被定住,只能成为他人的鱼肉。5 y* j8 ^1 A( G! f8 O; X# F
“不要?”司音忽然冷哼:“已经太晚了。”( J/ }" F( N% Z/ s9 u
他捏住陈跃瑜的下颌,把他的脸扭向床头柜。
_9 Y3 x9 o; F" h n3 W2 z+ Y “看清楚,你吃过什么?”
0 ?/ m8 Q: t1 v* n' L- \/ a 自从去年得了偏头痛,陈跃瑜就陷入了失眠的循环,只能依靠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可是医生叮嘱他用药要适量,因此他一天只敢吃一粒,剩余的就存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中。1 ~ o) X' e. r# M/ N: [
那个瓶子的盖子自动旋下,然后倒了过来。- _4 K* W/ M T9 l9 [
那瓶子……是空的。2 m- O2 j! b" g9 I9 d7 z+ w
“你已经吃安眠药自杀了不是吗?”司音勾唇微笑:“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 N4 s: K Q# E0 Y 陈跃瑜愣住了。, e& @( O. P9 k8 G# [: r7 F) Z
时间开始倒带。1 u5 w' ? J1 [/ _) P% r
他从医院出来,去了银行超市药店,回家后……他冷静地数出了100粒药片,吞下。
$ i$ l$ K0 F) M6 L9 n 睡眠来的很快,他的身体逐渐脱离了湿冷的被窝,身体内部的翻搅让他痛苦地挣扎,缓慢的死亡过程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受尽了折磨。
4 W$ a3 m: g7 `; ?0 L1 Y 在意识逐渐消弱的几个小时中,陈跃瑜后悔,矛盾,甚至想过大喊求生。
+ E+ p6 `- i8 K3 i/ R 可是一切都已经划上句点。) L- P9 {0 c: M) S. S9 C+ Z/ \
一点点侵蚀了肉体的药片让他无力地扭曲,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扼杀了他最后一丝气息,最后一刻,完全脱离了肉体的灵魂虚浮在半空,冷冷地看了一眼懦弱的主人。
. i" N7 S, F- `) q5 k5 T! T( ? 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想玩个游戏吗?”4 V8 m7 l( p) k) J7 u$ K+ G
灵魂漠然地转过头,一双深潭一般的眸子深深地看住了他。2 ^4 _4 l2 K; x# ^7 I
“来吧。”冰冷的手指戏谑地捏住他的鼻头,往下一按……# w6 l: z C+ V8 h) J' j
陈跃瑜惊醒,冷汗从后背涔涔流下。
0 F* |5 [; B# q7 J. O* ? 司音仍旧像最完美的情人,扶着他的肩头,柔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C q. f/ ~0 y/ O* s# b
司音轻轻一带,便把赤裸着的陈跃瑜拉到了怀里,陈跃瑜像着了魔一样,痴痴地去握他的手掌。 x- z3 B* [6 E5 Y0 }* v9 z
冰凉的薄荷气息瞬间包裹住了他。$ I0 l) f( J; z" O; j2 h
陈跃瑜茫然的抬起头,眸子对上司音的。) z3 v; @0 M9 i9 o' s- i
眼底仍有许多不满与遗憾,甚至还有悔恨,可惜所有的一切,今夜之后都要被抹去了。
0 m9 w2 h; q1 P. m+ | “司音,所以,那只是游戏对吗?”+ `! V9 `5 n4 K* u7 W- h) P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陈跃瑜挣扎着说完最后一句话。
: c8 b0 z6 V' f 司音没有回答。
( _& U8 b, q5 }3 e( E 陈跃瑜无力地合上眼,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 |# w% u. |) [ 司音从口袋里掏出陈跃瑜送他的桃木如意,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4 I/ h3 {4 H( S8 U; }; `/ C1 p. E
“再见。”
) o& Z4 n9 N5 S0 h. D$ s8 W+ ~! M 2012年11月15日清晨,城东派出所接到一起报案,某小区某楼某户家中发现有人自杀。
. N; }( M9 d! D) _, F s 报案人叫张明朗,他一早起床的时候,看到室友陈跃瑜的房门开着,就好心地过去帮他关门,结果发现他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点遮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打了110。( k. o( F9 J4 U' i
民警们本来以为只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件,因为在死者胃中发现了大量安眠药,可是在对张明朗进行笔录时,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1 w$ G4 h" R/ Z “你最后一次见陈跃瑜是什么时候?”# ]. Z( f z* h4 k+ u2 Z
“11月12号晚上九点多,我记得很清楚,小鱼跟一个奇怪的男人一起回来的。”) f; k5 y5 T+ W* p
“男人?请具体描述下那个男人的形貌特征,知道姓名吗?” {$ |: }7 S1 Z( _$ p2 j; V: P
“不知道……以前从来没见过,挺高的,穿米色风衣,长相……”张明朗苦想了一阵,摇摇头:“抱歉,我已经记不得了。”
/ i$ T) G% q% n( r 当民警表示已经询问完毕时,张明朗站起来激动道:“小鱼怎么会自杀!”5 t6 U( s v) x/ F
民警只是客气地送他离开。6 T, E* `9 h! d( j1 O* x J
一份文件袋放到了办公桌上。9 f3 b: o( c, _" D2 c
“根据法医尸检报告,死者死亡时间是2012年11月12日凌晨,可是,我们在死者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个。”3 o R( x, c9 o& q' l Q8 w
是墓地使用合约。
/ f' Q3 k& Z5 O6 p% F; ~7 A) P r “签订日期为11月12日下午三点40分,字迹鉴定过是本人的。我们也询问过坟墓管理人,当天的确见过死者,而且,还有一个穿米黄风衣的男人。”3 o+ q' |" s2 T8 ?
“根据死者生前的同事与医生回忆,11月13日上午他甚至还办了离职手续,下午的时候拜访了景行止医生。”
u5 d+ Q# m7 V 民警叹口气:“他们的口供一致,记忆也没有错误,只有一个解释,陈跃瑜他诈尸了。”/ i" H4 q# p7 R( {2 E& q3 {
“还有,死者的羽绒服口袋里发现了两张开往Z城的汽车票,时间是11月14日上午9点。可奇怪的是没有发现回程票,他又是怎样回家的呢?”9 L: H3 P# V/ J5 x
难道真的是诈尸吗?
% y" W% ?& L" N2 I ~& _$ w 深信科学的警察们当然不会轻易下这样荒谬的断言,神秘的风衣男被列入了通缉名单,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桩都市怪谈也逐渐只是怪谈而已。
- m7 D$ e6 }( } 2012年11月19日,是陈跃瑜的头七。7 Y7 F: V( k1 t# T; d3 w8 k
按照老家的规矩,陈晓月代替父母来给弟弟扫墓。
/ S! j# `/ ^# _* c6 }) ~- e8 u 当陈跃瑜死亡的消息传回去时,陈晓月根本不敢让父母知晓,自己偷偷哭了一夜,决定隐瞒下来。8 C5 a) b0 I! W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实在不是两个花甲老人能承受得起的。+ \( C: i; l3 b5 A, p
墓地是陈跃瑜早就选好的,下葬的时候陈晓月来过,但是没能见到弟弟的最后一面,此时,她也只能抚摸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出神。7 {5 Y% h' V a5 a0 S2 X) Y& k
一个穿着漆黑长袍的男人慢慢走出郁郁葱葱的柏树丛,腰间一根红线上拴着一枚小小的桃木如意。
+ x' T- ]" R) D: n# U “了无遗憾了吧?”男人轻声问道。
7 J) ~% R- x6 m$ e% o5 ]# Z3 a, ^ 如意随衣摆晃动了几下,然后就沉寂下来。( Y% I5 v8 m4 I! _
“就算你不甘也没有办法。”司音摩挲了一下它:“永远地跟我回去吧。”$ Z* N1 [/ p1 t( o0 J% n% ~! P1 |
今日阳光灿烂,真是个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