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7-5-8 06:07:14

任务结束后,按照保密规定不能再回到原军区,周海锋被调到了这儿,在这里待了三年多。

从西南到东北,横穿了大半个中国,从炙闷湿热的原始丛林,到千里冰封的雪海孤岛。

原来他一直都在边防,在祖国的边境线上。

跟在周海锋的身后,在阳光的照射里,单军随着周海锋爬上了顶峰的一处观望台。

这里就是执勤点上面的观察哨,一览众山小,眼前层峦叠嶂尽收眼底。哨位前的一处平台上有一个简陋的国旗台,竖立着一根高高的旗杆。这天没起风,单军看着周海锋把国旗挂上去升起来,和他一起在旗台下敬礼。

周海锋告诉单军,山里一年到头都刮风,趁着没风的时候就来升旗,没断过。

周海锋带着他看了站岗值勤的哨位,哨点日志,储备淡水的蓄水池,还有下面的军事通讯设施,履行一个哨兵的职责,向新任的连长尽职汇报这个执勤点的情况。
这是他身为一个军人的职责,单军尊重他的这份职责,了解哨点的情况也是他这个连长应尽的责任。可是亲眼看到了观察哨的简陋,想到周海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单军还是忍着心头的煎熬。

回到国旗台前,山里开始起风了,旗杆有些摇晃。周海锋把旗绳紧了紧,固定在旗台上绑得更结实一些。

“这么小的哨点,也要升旗?”单军问。按常规,辅助执勤点因为地方小人员少,没有升国旗的要求。

周海锋看着国旗,对单军说:“我刚来执勤点时,这里有个老班长。山顶经常刮大风,风大起来旗台子都刮断过,但只要能升上去,他就会把旗升起来。”

原先守哨的老班长四十多了,老婆孩子都在老家。周海锋来的时候,他7年没回过家了,孩子9岁了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只认识照片不认识真人。

在偏僻的边防哨所,这样的老志愿兵很多。
“刚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升了旗,哨所就有了个根。遇上风雪天,也能给山里巡逻的弟兄们指个路。”
单军抬起头,风和日丽的天气,蓝天碧空如洗,鲜艳的国旗在天空微微飘动,更衬得红色醒目。然而在这一片荒凉的深山里,这面孤零零的旗帜显得是这么突兀。

“后来他复员以后,就剩下你一个了?”

单军猜测着,心里不是滋味。
周海锋默不作声地绑紧了绳,抬头看了看国旗。

“他不在了。”
周海锋望着空中飘的旗帜,沉声说。

“牺牲了。”

单军的心一沉。

单军刚到边防团时,在团部的英雄室看到了一面墙的照片,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一个永远长眠在这白山黑水之间的军魂。这里恶劣的自然条件吞噬了他们的生命,没有惊天动地的英雄事迹,只有默默的坚守和牺牲。
老班长也和他们一样。在复员前,他去了一趟界碑,守了7年的界碑,想最后去跟它告个别。大雪掩住了山里的深沟,他掉进了沟里,再也没能上来。
“以前班长说,看到旗,心里就踏实。这面旗给他指个路,让他能找着路回来。”
周海锋望着界碑的方向,那是老班长牺牲的地方。在那遥远的地方也能看见这面高高飘扬的旗帜,指引着烈士回家的路。
单军看着周海锋目光所及的地方,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一大早上来,为什么每天坚持在哨所升起国旗。
那是一种信仰,边防军人的信仰。
“……海锋……”
从昨夜起就一直憋在心里的感受,堵在单军的胸口,可是如鲠在喉,出口的只有这一声低喊。
周海锋转向单军,他知道单军在想什么,周海锋凝视着单军的眼睛,那双俊美坚毅的眼睛里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单军的脸上。
“这儿条件虽然艰苦,但是比起很多地方来不算什么。”周海锋的语气中都是安慰。“那些在海岛上的,一两个人守着一个岛,什么也看不到,半年看到的都是茫茫大海。在戈壁滩沙漠,高原上的唐古拉山兵站,那是全军海拔最高的单位,整宿头疼得睡不着觉。比比他们,我这儿是不是好多了?”

他对单军一笑,即使四周冰天雪地,这举重若轻的笑容也仿佛化去了山中的寒意,像一只手轻轻抚摸单军煎熬的心,抚平他在看到这里的一切后心上的那些痛苦褶痕。

“别看冬天这儿这么荒凉,夏天的时候也是很美的,一开一片花,漫山遍野都是。”

听着周海锋语气里带出的轻松,单军心里却更加酸涩难受。

他知道周海锋为什么带他来这里说这些,他不想他难受,想安慰他,他知道单军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有片刻好受过,所以才特意带他来告诉他这些话,想减轻他心里的痛苦自责,让他能好受一些。

可越听到周海锋这样说,单军的心中越疼痛难忍。
在这一个人的哨所,他没有半句怨言,仿佛他在这里吃的所有的苦,还比不上单军心里的一丝难受重要……



周海锋把望远镜递给单军,指向远处:“你看那。”

此时太阳升高,晨雾尽散,显出了远处的天际线,在山峦交叠之间显出了遥远的一片原野,对面就是异国的国土,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交界地带的异国军事设施和边检站,站岗巡逻的异国士兵。

天际线下蔓延着一条长长的线,那是大片铁丝网,在阳光的照射下灿如金带,一路绵延蜿蜒,直入天的尽头。

“那就是边境线。”

周海锋说,眼底有沐风踏雪的坚忍,也有戍边军人的豪情。

“这座山脉跨越着100多公里长的边境线,都是我们六连在驻守。别看这地方荒无人烟,可这是国门。是国门就要有人守,不是我也需要是别人。万家灯火时,总得有人守夜。所以,在这儿的苦就不是没有意义的。”
周海锋的话冲击着单军的心。守在边境线上的边防军人,枕戈待旦,风雪无阻,守的是祖国的领土,抵御的是不敢进犯的外族。即使再偏远再荒凉的土地,也是他们用青春和生命在捍卫。

寂寞艰苦并没有让周海锋的眼中染上风霜颓废之色,只有坚韧磨砺出的砥砺锋芒。
那是单军熟悉的周海锋,第一次在军区大院见面时那双不卑不亢的眼睛,在特种兵训练场上永远让他在身后追逐的利刃般的身影,从不会被击倒,总是在前方引领着他的方向,沸腾着他的热血。

“在这儿,我心里并不觉得苦。”周海锋的神色间带上了暖意,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柔软深邃。

“因为这儿的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人。”周海锋一字一句,从胸腔里说。“想到这些心里的人,再多的苦,都能扛过去。”
他回过头,目光和单军碰在一起。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接,对上单军双眼的瞬间,周海锋的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东西,又在英挺的眉目间埋藏。

他转过身,背上一沉,背后是紧贴上来的重量,单军从身后抱住了他。
“海锋……”单军紧贴着周海锋的脖颈,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收紧了手臂。

周海锋身体微僵,他们听到了彼此变沉的呼吸,心跳隔着厚重的棉衣,在彼此的心腔里跳动。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7-5-8 06:08:48

远处的边境线上,大片卷起的云朵千变万化,在巍峨耸立的座座雪山顶上投下一片片移动的云影,折射着冰面上的日光,光影交错,瑰丽得像盛开着光芒的烈焰,那是在人间难以看到的雄奇美景。

周海锋的手覆上了单军抱着他的手,单军搂紧他一起望着这美景,两人融入这雪山蓝天之下。

“在那座山下面,有一片冰湖。”周海锋低声说。“这里的人把它叫作蓝谷子,意思是蓝色的天海。等到开春以后湖水化冻,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
单军拥着他,一起看向对面的山峰。
他听见周海锋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
“那年寒假,你说想去东北看大雪。这儿跟你想看的一样吗?”
单军心里猛地一痛。

那一年,那个寒假,他们在电话里约好,等单军放假后就为周海锋请休假,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地方。
周海锋问单军想去哪,单军说,他要去东北,在南方待惯了,他想去痛痛快快地看场大雪,去滑滑雪,过过瘾。
周海锋说,你,滑雪,你行吗?

单军说,我什么不行?你见过我有不行的时候吗?
周海锋在电话里似笑非笑。
到时候要是在雪地上下不来,我可不背你。
单军听到他的声音,恨不得从电话线里伸出一只手,把他从电话的那头拽到身边。
“要是下不来,你也得跟我一起在雪里待着!”
单军狠狠地说,声音里波动着暧昧的颤动。
“……你还得待在我身子下头!……”
……

可是这个约定,再也没有实现。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曾经有过的约定,却永远停在了那一年的冬天。

“到这里时我就想,要是你来了,我一定会带你看遍这里最美的地方。”
周海锋说,单军看不到他眼中掩去的痛楚。
“现在,能和你看到这里,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当年,他想在脱下军装之前最后满足单军这个愿望,可是没能实现。

他独自站在火车站台上,手里是两张去往东北的车票。
人来人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列车员的催促,火车响起的鸣笛。
最终,他也没有等到他在等的人。
在漫长的岁月里,在孤独的哨位上,周海锋在这里的终年积雪里,看雪花飞舞,云起云落。
这是当初他们两个人想携手去看的雪色,他一个人为单军守着这曾经约定的风景。



单军心中大恸。五年前,当他们期盼着做下这个约定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现在,他们终于面对着想一起去看的风景,一同置身于这漫天白雪的世界,却已经一去经年。

所以周海锋带他来看这壮丽的雪山,日出,层云,为了实现那个五年前成空的约定。

“海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当年,在爱情和兄弟之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在当时的情形下他只能做出那样一个决定!

可是这个决定,在他后来知道真相之时,却付出了无可弥补的代价。

如果他在周海锋身边,即使出了那件事,周海锋也不至于被勒令退伍,就不用为了留在部队去参加生死一线的边境勘界。

是,他们是军人,军人就是向死而生,可是如果周海锋在这场行动中成为那些黑白照片中的一个,单军用什么去后悔?

这种后怕的恐惧,差点让他万劫不复。

更让他痛心的是周海锋的前途,他本来应该在军校,和他一样是军官,而不只是一个士官。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爸的事?如果我早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对你说那些话!……”

在周海锋最需要他的时候,在周海锋最痛苦的时候,单军却对他说,你现在别来找我,……我这会儿很乱!

“我回军区找你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已经太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这么不能为你扛事儿?……你想过我知道以后是什么心情!?……”

当单军看着周海锋留下的那两个字赶回军区大院的时候,才得知周海锋父亲在监狱中因他人原因而突发身亡的死讯,周海锋因为父亲死因情绪失控严重触犯了军纪,别说考军校的资格,连军装都被勒令脱下。

单军直到那一刻,才知道之前周海锋去找他是带着什么心情,可是周海锋却什么也没有说。

单军知道为什么,因为那时单军正守着吸毒过量昏迷被送进医院的王爷,正为了戒毒室中毒瘾发作的王爷焦头烂额,为了单军心里的那道槛,他迈不过去的那道槛。

周海锋明白,所以不想再给他添乱,让他陷入两难。

在周海锋最需要他的时候,一个人独自承担了一切。
那23天,单军浑浑噩噩的23天。
他做不了抉择的23天,23天之后,周海锋为他做了这个选择。
……可这不是单军要的结果!

“你留下那么一个结果给我,有没有问问我接不接受,同不同意?!……这五年,我一想到你爸的事,就恨不得轰自己一枪!……海锋,你怎么怪我都行,哪怕你恨我!……可你不该这么罚我!”

单军的下巴紧紧抵在周海锋的肩上,说出这句痛苦的话。

周海锋握紧单军在他腰上的手,转过了身,紧紧注视着单军含着痛苦的眼睛。

“你听好,我不怪你,从来就没怪过你。我爸那件事,我自己的行为自己承担责任,我没后悔过,更不是你的错。”

当年他离开,不是为了让单军背上这个沉重的思想包袱。

“我说的你听清楚没有?”周海锋一字一句,“听清楚了就不许再有这种想法,能不能做到?”

他攥住单军的肩膀,加重了力道,在他郑重的目光下,单军不由自主地点头。

周海锋望着单军冻得泛红的脸,伸手将他的棉帽拢了拢,拉紧了帽耳,把单军的脸拢得暖和一些。

“行了,别老苦着一张脸,精神点儿!”

周海锋深深端详着单军的脸,这张面孔不该有现在这个表情,他总是那么夏日骄阳似的,飞扬耀眼。

他用力抚了抚单军肩上的肩章,上面闪耀着一杠三星。

“你看看你,现在都是连长了,我也没看出个连长样子,还哭鼻子,要是给你的兵看到了,像什么样。”

周海锋故意板起脸,教训似地逗弄。

再长大,再成熟,在他面前,他还是那个长不大的男孩儿。

“站直了!你是军人!”周海锋眼底锋锐,带着激励。“以前的事不要多想了,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扛起你的担子,当个称职的连长给我看看!不要让我小瞧你,说你没有这个本事!”

“……我没这个本事?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单军也提起了精神。

“你当我这个连长是白给的?看了别吓死你。”

单军也用轻松的语气说着。

周海锋笑了,他又看到了熟悉的单军。

“那就吓一个给我看看,我看看你这几年有什么变化,看你是不是配得上我们边防连!我不会徇私的,就算是你,如果是不合格的连长,我也不会服你。”

“那你就等着看吧!我非让你服气不可!”

单军的神色间又带上了桀骜和骄傲,那不服输的神情,倔强和傲气,看在周海锋的眼中,恍如隔世。

周海锋有些失神,目光凝视着他那神情,情不自禁伸出手,要抚摸那张脸的手指却在碰到单军之前停住,不被察觉地握紧,移开。

他的手移了下去,落在了单军的肩膀,为单军翻起大衣的衣领,轻轻护住了他的面孔。

“这才像你。”

周海锋的手停在单军的领口,为他的脸挡住冷冽的寒风,凝视着单军,说。

单军望着他,时间有如凝固。

凝视之间,远处传来声音。

“连长!单连长!”

陈干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赶来,气喘吁吁。“你们果然在这,刚才哨所派人过来找你们,副指导员说接到一个紧急命令,请连长带着海锋赶紧回哨所,说连部有重要的事情通知!”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7-5-8 06:10:48

哨所里,张新文一见两人进来就急忙迎了上去。

“连长!海锋!你们总算回来了!”

张新文已经等半天了。

“出了什么事?”单军警觉。

“好事!大好事!”张新文一脸的喜色,对着周海锋,又高兴又感慨:“海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你!”

周海锋一愣,单军疑惑地看着喜气洋洋的张新文:“什么好消息?是连部的调令到了?”

昨晚单军一回到哨所,马上就打电话到连部跟老连长沟通过。

“比那还好的消息!”张新文笑呵呵的,一张胖胖的脸全是喜气,转向周海锋:“海锋,不对,周排长,周代理副连长!”

“……!”单军和周海锋全都愣住了。

“什么?”单军一把拉过张新文:“你再说一遍??”

“真的,连长!我接到连部的电话,老连长亲口说的,海锋的提干命令下来了!”

张新文也激动了。

“士官提干,边防团前所未有,独一个!不容易,不容易啊……为了海锋这事,老连长上上下下,是一直在奔走啊!”

张新文想起这其中的曲折,又是激动又是心酸……



前一天的深夜,单军单独跟张新文商量执勤点换防的事时,张新文告诉单军,这个哨点其实就要撤了,命令最近就要下,而老连长之所以后来一直没把周海锋调回来,一是因为已经知道执勤点就要正式撤销,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周海锋的提干问题。

老连长虽然即将转业,但周海锋的事一直是老连长的一块心病,老连长一直在为海锋的事奔走,要在转业前他还在位的时候争取解决海锋的提干问题。

部队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了,士兵直接提干的越来越少,再优秀的尖兵上不了军校,都提不了干,士官提干更是艰难,要满足的条件很苛刻,不仅要有出色的军功,还有各项条件的严格限制,加上军队上层对学历武装部队的强调,所以近几年士官直接提干在各部队都是凤毛麟角,大到团一级师一级的单位一年都出不了一个。

而周海锋的情况却是极特殊的一个。

“凭海锋的条件,其实他早就够格提拔了。”

昨夜,张新文对单军叹气说。

周海锋是带着一个沉甸甸的二等功来到边防连的,那是在中越边境的勘界任务里出生入死换来的,和平年代的二等功,那是什么样的分量!

到边防六连后,他先后两次参加了全军区的大比武,获得多项个人冠军,一战成名,“战神”的封号也是那时候打下来的,按比武规定,两次拿下三等功。

“按照条件要求,像他这种情况全部满足,本来早就应该提干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卡了壳,名单报上去多少次,就是不批。”

张新文叹气,他和老连长怎么也想不通,这么优秀的一个基层军人,他不够格,谁够格??

“什么原因,我们也不知道。但部队的情况你也清楚,你是从大军区来的,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也不说了,连长你也明白。一年年就这么耽误了。连里就是替海锋委屈,抱不平,你看看我们这儿,这是什么环境,什么条件?守在这种条件里的人硬压着不让提,这是寒了多少人的心!”

部队不是一块净土,各种复杂的原因,让人无奈。

因为海锋的突出事迹和特殊贡献,连里始终没放弃,一直在争取。这些都瞒着周海锋没让他知道,老连长对张新文说过,如果周海锋提不了干,六连对不起他,对不起这个一个人的哨所……

这个迟来的提干命令,终于在老连长的不懈奔走中下来了。

后来六连才知道,这个提干命令是怎么来的。

军区首长亲自听取边防巡视汇报,边防X团的事迹材料中,一个人的哨所当即让军区首长动容。

了解具体情况后,军区领导研究决定,破格特批,直接提干!这在全军都是绝无仅有。

由士官直接提干,边防团唯一的一个!命令下来的时候,老连长都不敢相信。

“本来按规定要先入军校研修,但是边疆的特殊情况,岗位的特殊性,上头批了让海锋暂时先留在连里,直接上任,职务少尉排长,同时暂代副连长!”

边防六连条件艰苦,副连长的职位一直空缺,上头命令由周海锋同时代理副连长,帮助新到任的连长尽快熟悉连里情况,主抓连里工作。

“你俩还站着干什么?”张新文看着还站在屋中的单军和周海锋,笑着催促:“现在开始你俩就是搭档了!连长!还不跟你的副连长握个手?”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7-5-8 06:18:32

《狼烟万里》11

真的真的泡泡雪儿2017-02-26 21:21:41 举报 阅读数:18万+





张新文看着站在屋中的单军和周海锋,笑了起来:“你俩还傻站着干什么?现在起你俩就是搭档了,连长!还不跟你的副连长握个手?”
单军回过神来,看向周海锋,嘴角慢慢扬起了笑意,走到他的面前,带着郑重,向他伸出了手。
“握个手吧?我的副连长!”
单军剑眉上挑,意味深长地说,眼底光芒跳动,重重地说出“我的”两个字。
周海锋的眼光从他的手移到他的脸上,目光和单军碰在一起。
终于抬起手,用力握住了单军。
两只手有力地握在了一起,单军紧紧攥住了那只手,热度和力量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交融。
目光相接的瞬间,手上传递的力量,紧紧交握。
“周副连长,”单军一字一句,“你熟悉连里的情况,以后在工作上,希望你帮助我,监督我,跟我一起全力抓好六连工作!”
“是!连长。”周海锋正色回答。
“另外,作为连长,我单独对你提几点要求!在连里,我在的时候,你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不在,你也要让我知道你在哪儿,不管到哪去都要随时向我汇报你的动向,决不允许找不到你的情况发生!总之,你必须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是否清楚?”
“……”张新文在旁边听得发愣,心想这是哪门子要求,怎么听起来哪儿这么怪 ,可又说不出是哪怪,这新连长风格就是新鲜啊!
“……清楚。”
周海锋看了一眼单军,沉默了一下,回答。
“太好了,你们本来就是老战友,这么山长水远地都能绕回到一起,聚在咱们六连,还成了搭档!你们说,你俩这缘分是不是老天注定啊!”张新文看两人握了手,一激动,用词哪儿不太对他都没觉出来。
“这下好了,海锋可算是熬出头了,他对连里情况很熟悉,有他给连长你做副职,连长你这可是省大心了!”
张新文直乐呵,他真是打心眼里高兴,这个全团最苦的单位谁也不肯来,干部能凑齐人都不容易,前一个指导员刚走,到现在指导员都还没人来,他和老连长是力不从心,现在,他觉得六连终于有盼头了。

“周班长!”马平川和柱子也知道了,从办公室外面大呼小叫地钻进来:“听说你提干了?真的假的?!”
“还叫什么周班长,这是排长,代行副连长职责,叫副连长!”张新文在他们脑袋上拍了一下。
“是!副连长!”马平川和柱子立马端正姿势立正,喜气洋洋地向周海锋敬礼:“副连长好!”
这几个哨所的战士都跟周海锋熟,都替他高兴。
“那你终于可以下山啦?副连长,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马平川凑到周海锋身边,嬉皮笑脸地说。
“啥事儿?”周海锋也好笑,马平川就是这儿的开心果,有他在就热闹。
“你到了连部给批个指示,给咱们哨加点儿料,批几个羊腿上来,你不知道,我馋了俩月了,做梦都抱着羊腿啃!”
一屋子人全乐了。
“你小子就知道吃!”张新文笑骂,“你梦里抱的是羊腿吗?抱的是你自己的大腿吧!”
哄堂大笑,单军看着周海锋在弟兄们中间的笑容,那放松自在的笑,打从再次重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
“这事儿你得找拍板的。”
周海锋示意马平川。
马平川瞄了单军一眼,脸有点苦,凑到周海锋耳边:“你不知道,之前我们不知道那哥们儿是连长,让人家给咱唱了一宿的歌!我哪儿还敢啊!”
“叽咕什么呢?”单军一声,马平川赶紧绷直了:“报告!没!没什么!”
“再叽咕羊腿飞了啊?”单军扬着嗓门,“就这么定了!副连长打报告,我批条子,等着羊腿上山吧!甭啃脚丫子了!”
一阵欢呼,哨所里多久没有这么热闹喜庆过了,“谢谢连长!”马平川和柱子乐得眉开眼笑。
“还是副连长行啊,连长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我们都是沾了副连长的光!”马平川脑子多快,那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明晃晃的,周班长提了干,瞧连长那高兴劲,没等副连长开口呢连长直接就给批了!谁的功劳,副连长啊!
“行了行了,收拾收拾,我们也该下山了,铲雪车还在等着,赶回连部海锋还有很多事要交接。”
张新文催促着返程,趁着雪停了是个大晴天,要赶紧下山。好在昨晚单军已经把周海锋的装具背囊都带到了哨所,执勤点由陈干事暂时继续留守,连部已经接到命令,执勤点正式撤销的文件在年前就要下来,没多久了。   
除了正在上哨的老罗,马平川和柱子把他们送出哨所,周海锋停下了脚步。
“林威呢?”
他问马平川。
一早上都没看到林威。
“不知道,早上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和连长上山了,后来就没看见他,可能去山里训练了吧。”
马平川说,林威每天训练风雪无阻,估计又进山了。
周海锋犹豫了一下,向后面的山崖看了一眼。
单军把东西拎上车,回身看到周海锋站在哨所前没动。
“怎么了?”单军走了过去,“还有什么没拿?”
张新文也在一旁催促,周海锋说:“副指导员,连长,请你们先上车,我等几分钟。”
单军看周海锋回头,看向山里那条小道,单军语气有些沉:
“等谁?”
“你等小林?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哪个林子里猫着,一时半会回不来,别等了,到了连部给哨所来个电话告个别就行了。”
张新文揽过周海锋的肩催着他出发,周海锋迟疑着走到车前,刚把背囊放上车,后面传来一声大喊:“班长!”
几个人一起回头,林威的身影从山崖后面的林子里冲了出来,到了崖边一跃而下,像一只敏捷利落的猎豹,飞奔着冲了过来。
“慢点!别摔着!”
看林威不管不顾地从崖壁上往下跳,周海锋冲他吼了一嗓子。
林威踩着雪大步跑过来,脚步后头扬起了大片的雪花,周海锋迎上去,林威一头撞进他身上,紧紧抓住了他。
“……班……班长!……”
“跑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吗?”
周海锋斥责,山崖陡,刚才林威那急着一跳很危险,一不留神就伤了腿脚。
林威喘着气,抓着周海锋:“班长,你……你出发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刚刚才接到的命令。”周海锋也是在等他,想嘱咐他几句话。“我暂时下山,执勤点的收尾工作我还是会再上山处理,这段时间,你在哨所要服从命令,不要任性。”
“班长,你走了,我也不留,我要跟你一起走!”林威倔强地说。
“别胡闹!”
“你在哪,我就在哪!”
林威急了。
“海锋!”
单军过来了。   
“上车。”
单军就两个字。
周海锋看了看林威,对单军说:“你们先上车吧。我跟他有几句话交代,一会过来。”
说完,他拉着林威向一边走,脸色有些严厉,林威乖乖地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单军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言不发,但也没有阻止,给他们时间告别。
张新文过来说:“连长,让他们说几句吧。林威这个兵啊,很特殊,这小子,除了海锋的话,他谁的话也不听,也难怪海锋会不放心。不过海锋在山上这两年,也多亏了是这个兵啊,对他班长是有情有义,那真是掏心窝子的好。”
单军远远地看着周海锋和林威站在塔楼边说话,没跟过去。
他靠在了车身上,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低头叼上。
点着了火,他抽着烟,就那么靠在车身上,等着,面无表情。
张新文也抽了一根,边抽边跟单军说起这个林威。
“说起这个林威啊,你都不相信,家里有钱的很,是个有钱人家的富家子。做大生意的,据说全国都开着买卖,多有钱也不知道,总之这小子也是怪人一个,在家躺着享福就行,偏偏要来当兵,性子倔得像驴一样,叛逆得很,家里求着回去都不行,非要拧着来,家里让干吗就非不干吗,说要参军,还非要到咱们这个犄角旮旯的苦地方来当兵,就为了跟家里赌这一口气,要离家越远越好。”
张新文想起当初林威刚下连的时候,连里知道了这个新兵的情况都吓了一跳,也算是边防六连第一人了。但凡有点钱有点背景的家庭哪个不是找关系把孩子绕着他们边防团走,分来的新兵都是家庭条件非常一般甚至贫困的苦孩子,什么时候来过像林威这种兵?
“来了以后是个刺头,谁管教都不听,还在新兵连的时候就敢打班长,差点儿被退兵!后来还是他家里出了钱找关系,硬让部队把他留下了,到了咱们连,好家伙,脾气又臭又硬!别说老兵,连长指导员的账都不买,不惹他,他也不惹你,可把他惹毛了,这小子那浑劲儿!收拾了几次也不服!真不是一般的刺头儿!”
张新文感慨,刺头兵他不是没见过,再刺头到了部队也能收拾得你俯首帖耳,分分钟教你重新做人。可像林威这小子这么难收拾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后来连里没办法了,把他调到了海锋的班上,让海锋当他的班长。嗨,要不怎么说,不愧是海锋,真是有一套,不服都不行!就这么个又凶又倔的小狼崽子,没出俩月,愣是给海锋收拾得服服帖帖!那听话的,就跟那野马驹子套上了辔头似的,叫他往东不往西,顺从得跟个羊羔崽一样,没亲眼见着的人都不敢信!”
张新文回想起那时林威的转变,到现在都还惊奇。
“不得不服,连里都说,除了海锋,也真再没人能驯服得了这头狼狗崽子了。林威刚到班里的时候炸刺儿,还要跟海锋打,跟他比。可连长你也了解,海锋是什么人?那是专治各种不服!果然,让这小子彻底服了,不知道是给打服了,还是交了心从心里服了,总之是心服口服,只要有他班长在,他就再也没炸过刺儿。海锋是真关心这小子啊,从来没拿另眼看他,林威这小子虽然刺头,可谁对他是真的好,真掏心窝子对他,他清楚得很,总算也没白让海锋疼他一场。”
单军听着张新文说着这些话,一句话没说。
他靠在车身上,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抽着烟。
张新文听他不说话,看到单军的脸色,摸不清他想什么,也有点儿打怵。
这新连长虽然年轻,可是一冷下脸没表情,就自带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周边气温都跟着下降了几度,让人不由自主地心里犯怵。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7-5-8 06:21:01

《 狼烟万里 》12

真的真的泡泡雪儿

烟抽完,单军踩灭了烟头,从车身上直起身。
他向那两个人走了过去。
周海锋没什么再叮嘱的了,拍了拍林威的肩膀。
“班长,等等。”
林威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他。
“我刚到山里挖的,你带下山,给手上擦擦,管用。”
袋子里是索兰山的一种野生植物,埋在地里的根茎对冻疮有疗效,林威就是上山去挖这个了。
“不用了,你留着吧,给哨所里几个兄弟一起用。”
“我们有,这就是给你的,你不带上,我就扔了!”
林威说。
单军伸手,为周海锋接了过来,替他拎在自己的手上。
“谢谢。”
单军看了一眼林威,说。
“走了。”
单军对周海锋说,揽过他的肩,将他带向车的方向。   
上了车,张新文听单军出发后也没怎么说话,估计是等的时间长了有点不高兴,还是他来活跃车里气氛,问周海锋:“那小子没再尥蹶子吧?”
“没有,他还是肯听话的。”周海锋对林威叮嘱过了,林威不至于会丢下哨所的任务胡来。
“那是肯听你的话,换个人试试?”张新文笑,不过他也了解周海锋的想法,“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当初那小子是主动陪你上山来的,现在你下山了,留他在山上你心里肯定也不是味儿。”
张新文是搞政工的,心细,想得周到。他拍了拍周海锋:
“别担心海锋,年后他们这批兵就要换防了,你要实在不放心,或者就先把他调下来,回连部再定。”
周海锋上了车,单军没问起林威这个兵,也没问别的。
车里只是一阵安静。   
有了铲雪车的开道,下山比起上山时顺利得多。连部已经都知道周海锋下山的事,车刚开进连部,战士们都来迎接,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周海锋在连队敲锣打鼓和列队热烈的掌声中下了车,一下车就被欢迎的战士们围了上去,起着哄前呼后拥着拥进了连里,老连长笑眯眯地在外面喊着:“今天给副连长接风!晚上集体加餐!”
全连一阵欢呼!
周海锋一个人守哨两年,终于下山了,老连长要全连像欢迎英雄一样隆重地迎接他,让他心里热热乎乎地回到连里,像回到家里一样。
“一个人的哨所”早已是边防六连的传奇,在六连官兵心里,周海锋当得起这份隆重的欢迎,他就是个英雄。
当晚在食堂热热闹闹了一晚,连队像过节一样。
“锋哥!”索朗一见周海锋就用蒙古汉子特有的热情扎扎实实地抱了他一把:
“你终于从天边上下来了!”
索朗拉过单军:“单连,来来!”他一张古铜色的脸膛高兴得泛光: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战神吗?就是他!我们的周班长!不是,现在是周副连长了!”
部队就是强者崇拜的地方,靠的是实力说话,草原上长大的男人服的就是强人,周海锋下了山,索朗头一个高兴坏了。
“哦,就是他啊?”单军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周海锋,一脸惊愕:“不能吧,这么盘靓条顺、高大威猛的,往这儿一站活脱脱是电影明星啊? 这么大一帅哥儿,没被拍征兵宣传片的抓走,怎么当起战神来了?”
要论贫,谁能跟单军比?
周海锋听他瞎贫,无奈纵容似地笑了笑,那边儿索朗已经急眼了:
“当然是了!帅哥怎么了,帅哥就不能是战神了?那……连长你还长得帅呢,不也是猛人一个,这还挑长相呢?”
“行了,他是老实人,你别逗他了。”周海锋杠了下单军,示意他别闹了,单军也用肩膀抵了下周海锋,带着痞气的笑。
索朗看着他俩,反应过来了,惊奇地:“你俩……你俩认识啊?”
那动作,那神态,可不是刚认识的人就有的样子。索朗老实可不傻。
“什么战神,别瞎叫。”周海锋对索朗只简单说:“我们以前一起训练过。”向单军介绍索朗:“这是我们连的兵王,回头让你见识见识。”“哎,跟单连交过手,已经比输了,还提什么兵王,快别提了。”索朗不好意思地说,一张汉子的脸膛黑里泛红,看着眼前的俩人又两眼放光:“这下好了,锋哥出山了,又来了单连,今年年前的全团较量,我看那个三连的得瑟日子到头了!”
……

一夜欢腾。
会餐结束后,回到干部楼,单军一抬眼看到通讯员正拎着周海锋的行囊往楼上
“小张!”单军喊住他,“你往哪儿送?”
“报告!单连,周副连长的寝室已经安排好了,我把行李送到他的寝室去。”
通讯员小张说,就要把装具往寝室那里拎。
“站住!”单军喝住他。
“不用,周副连长就跟我住一屋,送我屋去!”
“啊?”小张愣了,站那儿没动,“可是……都收拾好了……”
“可是什么可是?”单军眼一瞪,小张不敢作声了,正在迟疑,那边老连长过来了。
“杵在楼梯上干什么呢?”老连长看着小张拎着周海锋的行李在那儿不上不下的,纳闷地问。
单军转头对老连长:“老赵,海锋就跟我住了,我那屋不还有张空床吗,正好。”
“不用不用!空屋子多的是,又大又宽敞,干吗两个人挤一屋?又不是没那条件。”
老连长说,直摇手,还当单军发扬风格给他省地方。在别的单位可能没那条件,干部得挤着住,可边防六连别的不多,空房间多得是,尤其是干部寝室,因为这儿艰苦人都不肯来,来了又留不住,所以都空在那儿,别说一个人住一间,就是一个人住两间都绰绰有余。
“你小子就别发扬风格了!我早都安排好了,离你屋也不远,你俩要侃大山还是串个门都方便,一抬脚的事!”
“不是,”单军急了,“……不是省地的事儿!”
单连长着恼,这六连缺水缺电缺粮的什么都缺,偏偏不缺空房间!
“老赵,你看,以后我跟海锋搭档,工作上肯定有很多事儿要商量,住一屋,我俩办事也方便。”
单军特别认真、特别正经地对老连长说。
老连长一听也有道理,面露犹豫:
“可是你俩大小伙子,都人高马大长胳膊长腿的,这住一块能伸展得开吗?”
“我俩又不是要干架,还要腾那么大地方,不就是睡一觉的事儿吗?那两张床还搁不下咱俩?”
单军一脸无辜。
老连长已经听张新文说了,单军和周海锋是以前就认识的老战友,想着他们久别重逢肯定亲热,也难怪想住一屋能天天抵足夜谈聊个够,可老连长也有老连长的考虑,周海锋虽说代行副连长工作,但毕竟实际上还是个排长,和连长住一屋怕对海锋影响不好,部队毕竟是讲究上下级秩序的地方。正在犹豫,一抬头看周海锋过来了,干脆招手让他过来:“行了,你来得正好,住哪的问题就你自己拿主意吧,你说住哪儿就住哪儿!”
周海锋听老连长说了寝室的事,倾身从小张手里接过了背囊。
“就住原定的寝室吧。”周海锋沉静地说。“已经收拾好了,就不要另外费事了。”
单军看着他,周海锋却没有回应他的眼神。
“走吧。”周海锋示意小张在前面领路,向寝室走去。
走过单军身边,跟他擦肩而过。
单军没回头,听着周海锋的脚步踩在走廊上的空荡的回声。   

晚上,老连长召集几个人简单地开了个碰头会。
一共就四个人,可老连长看着,心里感慨。这儿的干部要么就是像走马灯,要么就是盼不来人,能这样把几个主要干部凑齐,也是不易。虽说新的指导员还没派下来,可现在周海锋提了干,老连长的心事也了了,对连里的事也是能放下大半心了。
对周海锋,老连长告诉他,提干这事不要谢他,这是六连欠他的。
“按照条件,你早就该提干了,拖到今天,耽误了好几年,部队里的前程,一年就是一年啊……”老连长叹息。

聚餐时,干部允许喝酒,单军和周海锋一起,将感激融在酒里,对老连长喝干。
对老连长,单军的感激又多了一层意思。
本来就算周海锋不提干,单军也会想办法给他提这个干,时间问题而已,这个提干命令只是比他快了一步。但是单军也清楚,如果是他来了以后给周海锋提干,就算是海锋自己满足所有硬杠杠,无可争议更不违规,可依周海锋性格,和现在的感受不一样。他从不肯沾他一丝一毫的特权,即使这完全是他该得的。
所以,单军感激老连长,敬重他,谢他。
老连长语重心长地对每个人说说工作,提了提要求,咛咛嘱咐。
说到单军的时候,老连长说,你之前的部队来路上头也总算跟我透底了。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你小子,不简单。年纪轻轻,在军队前途无量,这里恐怕也留不了你多久,我知道你是带着任务来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这样的特战尖刀到咱们这守边防来,大材小用。但是私心啊,是真想多留你在这儿,来了这么多的驻点干部,就你能跟咱们这儿打成一片。但是为了你的前途,我们老六连的人,说着,老连长指了指周海锋和张新文,对单军说,你真要走的时候,他们都不会阻拦你的,也阻拦不了,这个你尽管放心。
老连长是真喜欢单军这小子。用他的话说,这小子,野,野得有股血性、硬劲儿,像六连的人。
老连长又严肃了脸,推心置腹地说,但是你老哥我还有几句话提醒你,千万别犯错误,尤其是个人作风问题,别在这上头栽跟头。以前我也看过有些年轻有为的干部,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就为了这点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背后议论纷纷,最后在部队名声砸了,大好的前途都毁了,你这年纪别怪老哥多嘴,容易在这事儿上犯冲动的时候,千万把握住,你小子啊,只要这上头不犯糊涂,以后你的前程远着呢,话我摆在这儿,将来就看老哥这眼光准不准……
周海锋也在桌上沉默地听着,未发一语……   

熄灯前的洗漱时间,通讯员小张站在周海锋那间寝室里,有点拘束地立正姿势站着,表情忐忑。
他杵在那儿,看着新连长在屋里仔细检查,比查内务还细,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哪个工作没做好。
褥子厚不厚,被子暖不暖,窗子漏不漏风,热水瓶里有没有给打上热水……连长通通亲手检查了一遍,生怕副连长冻着,住不稳妥,睡不踏实。
这还不够,老连长特地给周海锋安排了一个有炕的寝室,除了床以外还有炕可以烧热,就是因为周海锋常年在山上寒冷的环境里,要给他热乎热乎,让他随便睡床还是睡暖炕。单军去了营房外面,看着战士在烧炕洞,给周海锋那房间的炕把炕烧热,单军怕战士烧得不够热,赶开那两个战士:“我来!”
连长要亲自烧炕,俩战士赶紧给让开了。
单军蹲下身一通鼓捣,就单军,武装直升机索降奇袭斩首蓝军指挥官他干过,开着两栖装甲车登陆夺岛他干过,把二十多种枪械任意精度靶移动靶显隐靶都打出接近满分的成绩他干过,可烧炕——他还真是这辈子头一回!
单军那城市冬天不供暖气,还是到了边防连以后才睡过炕,烧炕他哪知道怎么烧?他想着反正就跟野战篝火差不多,往炕洞里头直添柴火,自己被烟呛得直咳,旁边俩战士想笑又不敢笑,单军那火是生起来了,生怕炕烧得不够热,他一个劲往里面加料,直到旁边战士实在忍不住了,嗫嚅着开口:“连长……不能再加了,再加就……就要烫死副连长了……”
“什么?”单军脸上还有烟印,抬起头瞪着他,战士连忙:“还是我们来吧!”
终于接过手来的俩战士边烧炕边暗暗松了口气:我的妈,照连长这么个烧法,是要把副连长烤着吃啊!
“哈哈哈!”老连长走来看到单军的狼狈样,大笑:“你哪儿会干这个,让他们干去,放心,保证冻不着人!”

单军站起来抹了把脸,老连长瞅着他好笑:“你们俩小子啊,真有意思。你在他这儿张罗,他在你那儿忙活。你俩是说好的啊?”
单军一愣:“他在我那儿?”   
单军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靠在门框上。
屋内,周海锋弯着腰,在给单军整被褥。
他揭开单军床铺上的褥子,往里面又垫上一床毛毯,把每个角都铺平压稳,再把褥子盖上,塞紧边角,两手压了压,感觉着褥子的厚度,又捻了捻被子。
屋角多出了个电的暖片机,在静静地散发着热量,整个屋子都是暖的。
周海锋直起身,走到窗前,为窗户拉上保暖的帘子。
一角帘子松脱了,拉不拢,漏着一道缝,串着窗户外的丝丝寒风。
单军住来没几天那帘子就松了,他也懒得弄。通讯员每天给他收拾内勤,也没留心过。
周海锋从抽屉里找出钉子,长腿一撑,就敏捷地上了桌,站在桌上徒手把几个钉子摁进墙里,挂上那截垂落的帘子,拉好,拢紧。
他反复看了看,才跳下了桌。
当他环视房间的其他角落,目光和门口的单军碰在了一起。   
片刻的安静,在这间温暖的房间里,蒸腾着电暖器的暖气,传来一丝燥热。
“干吗呢?”单军开口,声音性感低沉。
“你刚来,还不适应这儿的气候。晚上太冷了,怕你不习惯。”
周海锋说,微沉的嗓音在略带回声的寝室里,带着磁性。
他略一犹豫,还是嘱咐:
“夜里盖好被子。你睡觉总是不老实,在这儿,不能老蹬被子了。受了冻,不是闹着玩的。”
单军没接话,也没进来,仍然肩膀抵着门框,就那么靠着,听着周海锋说话。
“行了,早点休息吧。”
周海锋说,向门外走去。
单军在门口没动,下巴向墙边那个电暖器扬了扬:“那玩意儿开关在哪?”
周海锋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弯腰摸到开关,示意给单军:“在这儿,温度可以调,调节的旋钮在下面……”周海锋低头示范着。
单军进了房里,反手关上了门。
老式门锁发出闭合的声响,周海锋停住了。
他直起腰,靠近的气息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单军双臂一撑,将周海锋固定在了墙和他的臂弯之间,无处可避。
两个人近得几乎贴身,面对面站着,气息近在咫尺。
单军看着周海锋的眼睛,在那么近的距离,凝视他的眼睛,嘴唇。
他对着周海锋的唇,开口,带着波动的气息。
“我不会自己盖被子。”
单军低声说,嗓音低沉,沙哑。
“你给我盖。”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7-5-8 06:25:01

本帖最后由 南风劲吹 于 2017-5-8 06:27 编辑

13.

单军低头望着他的唇,倾身要吻,周海锋却脱开了他的控制。
单军站在原地,面对周海锋走开的空白,屋中是一片沉寂。
“……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单军声音发沉。
“你嘴上说不怨我,其实心里还是在怪我。”
“不是。”
“别骗我!”
单军激动起来,蓦地转身。
“……你以为已经跟我分了?你以为留了两个字一走了之就是跟我断了?周海锋,你问没问过我同不同意?这五年我找不到你的人,没法告诉你,现在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你 ,你给我听清楚:我没点头!所以那张纸什么都不是,你还是我的人,不管你走到哪儿,不管再过几个五年、十年!永远都是!”
单军一把拉过周海锋的肩膀,转过他的身体将他面对自己。
“……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什么都可以放弃,唯有我!……”
周海锋的声音穿越时间,现在还响在单军耳边。周海锋紧紧抓着他,用刻骨甚至疯狂的神色告诉他: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唯有你,我不会放手!……他当时的表情,单军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你放弃了我!”
周海锋的表情猛地一痛。
这话单军一直憋在心里,他就没有伤心吗?他那高傲的自尊心,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他被丢下无望地找了五年,他就没有怨吗?周海锋丢下他,没有留给他一句话,说消失就消失 ,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如果他真的信任他,就不会不告而别,这个痛,五年里,深深扎在单军心里!但是在这苦寒边关遇到周海锋,亲眼看到了他的境遇,单军剩下的只有痛心和悔恨。
“……因为我当年做错了,我认!……可你不能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
“行了!”
周海锋终于焦躁地打断,奔涌的情绪和极度的克制,紧锁在他的眉间。
“所以怎么样?你内疚,你觉得是你做错了,所以想要弥补?”周海锋说,“五年了,你还是这样,单军,学会成熟地想问题!”
“如果当年的情况发生在现在,你就能丢下王翔不管吗?回答我!”
单军为之一顿。
“你不会,否则那就不是你。所以懂了吗?你没有错。我当初离开,不是因为你的错,而是……”
周海锋停住了,痛苦的灼烧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止住了要说的话,紧紧凝视着单军的眼睛。
“而是你,还承受不了后果。”
“你怕了!”
“没错!我是怕了!我说过不会再给你后悔的机会,可是你逃走过一次。那时候,我们都不能对将来负责,你没做到,我同样也没做到。单军,我曾经想拖着你到底,不顾一切,即使要让你承受你承受不了的结果,但是现在我怕了,所以不会那么做,因为我已经知道后果是什么。”“这都是借口,”单军说,“你以为故意这么说我就信吗,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周海锋猛地抬起头。
“在边境扫雷的时候,每一天,我告诉自己,如果没有明天,雷场就是我最后待的地方,我再也见不到你,永远也见不到。没有这个准备,我就不会去参加这个任务。”
“准备?准备放弃一切,包括你自己的命,也包括我!是吗?所以这么多年,你明知道我在找你,你仍然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即使你现在见到了我,你仍然在逃避!”
单军愤怒,伤心。
“如果你真的送了命,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样?你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我!周海锋,”单军拎起他的衣领,
“……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形见到你,我他妈真想揍你!”
“那就来吧!”
周海锋推开他的手,眼睛也挣红。
“把这几年憋着的都发泄出来,来!”
周海锋憋着的也要爆发。他们的情绪都憋了太久,都需要一场发泄!
“五年前,我们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打一场,现在也一样!”
周海锋解开军装的头两个扣子。
单军眼中也在充血:“你当我还打不过你吗?我不会因为你窝在这冰窝子里受苦,就不动手!”
周海锋笑了,笑里是不可战胜的傲气。
“别说大话,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只是在雪里站哨?这里的自然条件就是最魔鬼的训练场,我一天都没浪费过。到今天,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不信就来试试!”
周海锋拉开门。
“别在这儿,跟我走!”   
空旷的活动场馆里,为了冬天运动设了室内篮球场地。
此刻,里面乒乒乓乓,屋外吓坏了,有人去敲门,门里一声:“没你们事儿,滚
篮球架下,拳飞腿影。
身体的碰撞,爆发着语言无法传递的亟待发泄的情绪,飙飞着荷尔蒙,充斥着男人式的宣泄, 那是两个职业军人的对抗与较量。
汗水布满了两人的面孔,拳头和格斗间的身影如飞,那甚至不是军中标准的格斗,而更像是寻找着爆发的突破口,让全身的血液和大脑的思绪都化作缠斗的动作,在挥汗如雨的拳脚间全部蒸发!
他们的身手都不再是五年前,但是交手之间,那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无可比拟的熟悉,让这场架酣畅淋漓,却又招招刺骨!
终于单军一记肘刀被周海锋掣肘反别在背后制服,单军脚跟倒勾将周海锋反腰擒拿,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一起倒地,周海锋膝盖顶着单军的背将他制服在地板上,彼此粗重的喘息声里,周海锋倒剪着单军的双手,锁住他的反抗。
“你爷爷说过,希望你长成堂堂正正的军人,这也是我的希望。”周海锋喘着气,在单军的耳边重重地说。
“你要在里面陷到什么时候?你内疚?还是为我的境遇自责?我白天跟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这些我都不需要!我需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我要的是你做回你自己,而不是被困在当年的事里没完没了地埋怨自己!这个背了五年的包袱你还要背多久?如果你见到我是来弥补所谓的你的错,那你现在可以把它扔了,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
“可我在乎!”
单军的声音嘶哑,猛地翻身,盯着周海锋的眼睛被汗水打湿。
“……你要我明知道你受过什么罪当作没发生过?……我做不到!!”
看着单军通红的眼睛,眼里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周海锋的心抽痛了。   
但这份心疼却被他强行扼杀,他的表情仍然坚硬。
“没出息。”
周海锋无情地说。
“为什么推开我?”单军发泄般从嗓子里痛苦地问。
“因为你不够强!以前你小,我可以护着你,迁就你。可是现在不会了,如果没有那个实力,向我证明你真的不像从前,你可以站在我身边做一个响当当的军人,超过我!而不是停留在过去。”
周海锋按着单军的手,俯视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单军的胸膛上。
“你还要在过去里趴多久?纠结这些事多久?单军,你就这点儿能耐吗,我要的不是这个!想吸引我的注意,想让我和过去一样,证明给我看!”
单军喘着气,直直地盯着周海锋。
“你心里的坎,自己跨过去!就像当年我问你的问题,你必须自己面对! 不要现在回答我,为了内疚而改变你的答案,对我来说同样没意义。”
周海锋一字一句。
“这一次,我不会再逼你。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单军吼着。
“别用嘴说!向我证明。”
周海锋冷酷地说。
“证明你足够强,强到可以战胜我。”   
当年,他不想强迫单军在爱情和兄弟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了解单军,正因为了解,才更不会让单军陷在两难的境地中。
现在单军激烈的情绪,因为看到了他在五年里的境遇。但这不是周海锋真正想要的。
他不想让单军因此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来做任何决定。
这是一个在单军心里的结,这个结他必须要为单军解开。
他说过,他会给单军时间,他会等他给他一个答案。
五年前,他等到了那个回答,当他独自一人在即将发车的火车旁。
现在,他依然会给单军时间。不是弥补,不是补偿,不是后悔,更不是内疚。
是真的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能承担的是什么。   
深夜的球馆里,平静下来的两人满身汗水,坐在地板上,平复着宣泄之后的喘息。
以前在选拔营的操场上,他们也这样打过一场,在发泄过后的疲惫和汗水里平静。
单军想起了那个时候,仿佛就在昨天。
喘气的声音里,一时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安宁,渐渐回复平静。
“进步了。”周海锋侧过脸看着单军,微微笑了笑。
“那是,我谁啊?能白练吗。”
单军也对他笑了笑,恢复了以往的轻狂劲儿。
周海锋看着他那熟悉的神情,纵容似地笑了:“得瑟。”
“我是连长,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单军说。
流去的汗水让他们冷静,让他们静静地坐在彼此身旁,可以淌着汗水,面对着彼此谈心。   
“海锋,我知道轻重。”
许久,单军说。
“这里是部队,为了你,我可以忍,可以等。”
周海锋好不容易留在部队,他爱这身军装,又是在刚提干的关键时期,在军营这个敏感封闭的环境里,单军不会不分轻重,去影响周海锋的前途。他会忍耐,克制,保护他。
他知道,周海锋同样也在为他的前途着想。
“我不会让个人感情影响工作,你放心。” 
这几年,他也成熟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再是一个愣头少年,仅凭冲动。
周海锋看着前方,静静开口。
“你是连长,担子很重。这儿的条件艰苦,把这个责任扛起来,我会协助你。”
他们对着窗户,窗外院落里的路灯照着,可以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连绵的群山,夜色里仿佛无边无际,天地浩瀚。
“天地这么大,感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人这辈子不是只有这一件事,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
周海锋转过头,看着单军。
“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单军看着周海锋的眼睛,那眼中是坚定,沉毅。
“你在邀请你的战友吗?”
单军笑了笑,说。
“对。战友之间可以交付生死,还有什么感情能够超越生死呢。
周海锋注视着他,回答。
单军回望他。
在这莽莽边关,国门极地,个人的情感显得如此渺小。
比起私情,比起过去,在军营里,有另一种更加永恒和牢固的关系,战友。 
同袍同泽,同生共死。   
“一直都是你在为我牺牲。”
单军说。
“现在,我会成为你的后背,能让你依靠。”
单军懂得了周海锋的想法。
当年他动摇了,他怕他再次动摇,在这份爱情里。
所以不想再陷一次,再承受一次。
那时,他们太年轻,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又太短,那究竟是激情还是更长久的爱情,甚至来不及经受考验。
而现在就是他们的考验,要想彼此真正信赖这段关系,他们要面对这场考验。
当年单军没有给周海锋信心,没有在周海锋最需要他的时候给两个人的未来一个坚定的信念。那时他还不能让周海锋依靠,还不能成为他坚强的后盾,成为这段感情的后盾。后来,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现在,不同了。他不是过去的单军了。
“我会向你证明,海锋。”
以前是周海锋给他时间,现在,他来给周海锋时间。
单军知道五年前他失去了海锋的信任,可是现在,他要把这份感情一分分地赢回来。
不是用他在大院儿里的飞扬跋扈,不是用语言苍白的承诺和表白,而是在这万里疆场与他并肩作战!
如果这场爱情要从战斗里重生,他愿意,用生死交托,把后背托付,堂堂正正地得到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我要真正赢过你,超过你。”单军说。“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让你离得了我。”周海锋望着单军坚定的脸,那张年轻骁锐的脸上意气风发,坚不可摧,让他有片刻的失神。“我等着。”周海锋说。    熄灯了,他们各自回去洗了澡,休息。夜深了,整个营区笼罩在一片黑暗和静谧里。活动室的篮球架下,地板上,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抽烟。他的身边,是一地的烟头。烟夹在他的手指上,燃烧的烟卷烫着了他的手指,他也恍若未觉,一动不动。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黑暗中的烟雾,笼着他不平静的面孔。那张从再次与单军重逢起保持着隐忍克制的脸孔,在黑暗中卸下了冷静。夹着烟送到嘴边的手指微微颤动,出卖着他激烈的心绪。    他就那样埋头抽着,一盏灯突然亮起,单军站在门口,看着他。“你果然也没休息。”单军看着坐在地板上的周海锋,走了过去。“怎么抽这么狠?”单军拨开烟雾。“……睡不着,提提神。”周海锋的嗓子因为烟而有些沙哑。“……你怎么来了?”“我也没睡,见你不在屋里,猜到你在这。”单军脚拨开地板上的烟头,靠在周海锋的身边坐下了。“别坐,地板凉。”周海锋哑声。“你能坐,我就不能坐啊?”单军说,挨着周海锋坐下,脸上带着深浓的倦意与疲惫。“借我个肩膀,靠一下。”单军靠在了周海锋的肩膀上,周海锋有些僵硬,单军说:“别躲啊?让战友靠一下不过分吧?”他的声音里是浓重的疲倦,周海锋低头看着他,单军是真的累了,闻到周海锋身上的味道,一种熟悉又安定的气息包围着他,让单军再也支撑不住,倦意袭来,眼皮沉重起来。“……在屋里睡不着,这会儿反而撑不住了……我眯一会儿,你过会叫我……”单军歪在周海锋的肩上,沉沉地睡了过去。从在山上见到周海锋起到现在,他就一直没合过眼。昨夜在哨所,单军一夜无眠,一分钟都没合眼过。从昨天到现在从身体到心理积攒的疲惫,现在在周海锋的身边,一松弛下来,睡意就全都一股脑地铺天盖地涌上,让单军陷入了昏睡。听着平稳均匀的呼吸,看着单军睡着的脸,周海锋的手慢慢环过单军的肩,将他搂进了怀中。他低头久久地凝视着那张脸,目光贪婪而放肆,一秒钟都未离开。搂着单军的手臂越收越紧,周海锋把单军搂紧在胸前,环过另一只手,圈抱住他,却又怕弄醒了他,小心翼翼,如同抱着宝物。他就那样搂着单军,坐在篮球架下。周海锋低下头,亲吻着单军的头发。他的脸颊贴紧单军的头顶,眼中都是歉疚和心疼。他的手轻轻抚摸过单军的脸,单军是真的睡沉了,在最信任的人身边,睡得毫无知觉。周海锋一动不动地望着单军的睡脸,目光中聚集着无法控制的忍耐和断裂的理智。终于,他低下头,吻了上去……单军的唇上,印上了失控的炙热……万籁俱寂的营区里,只有一个亮灯的地方,灯下远远地重叠的身影,燃烧着让雪地融化的炽热……

南风劲吹 发表于 2017-5-8 06:29:35

14.

真的真的泡泡雪儿2017-04-11 20:57:43 举报 阅读数:15万+
(PS:本章军犬雪虎候场中,晚点儿再出场)



边防团部演武场上,锣鼓震天,杀气腾腾。
一年一度的边防团年底汇报比武正在进行,精英云集,此刻,去年的冠军连队边防三连脸色难看地围在场边,都哑了火,另一边的边防六连却如同打了鸡血,喊声震天。
场上的人越围越多,有人在喊:“快快!雪山上那个兵王来了!”
“我操!真的假的?”
场上,双人小组协同突击竞技科目。
两条人影如猛虎脱笼,齐刷刷飞一般窜出,犹如两道迷彩的闪电,在电光火石之间连过三步桩、跨壕沟、飞跃二郎板,不给众人喘息之机已连过数个障碍,两人动作整齐如一,速度节奏更是惊人一致,腾身越过二郎板时,同时飞身跨越,空中姿态如二合一,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看得场下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我靠……”一片惊叹声赶不及这两人风驰电掣的速度,转眼间两人齐上爱尔兰高板,冲身上腾身形一翻,似一股劲风一掠而过,2米高的高板在这两个人面前却跟玩儿一样,卡表员低头看看手中的秒表,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管场下如何呐喊喝彩,那两个年轻的军人却像遗忘了周围,身在紧张的赛场,他们却似乎正在享受,享受这风一般的速度和并肩冲刺的感觉。
他们配合着彼此的步调,融合着彼此的呼吸,飙着对方的速度,奔跑中偶尔对视的眼神间,充满了彪劲儿、赞赏、旗鼓相当的痛快和配合默契的酣畅!
后来有人形容,看这两人联手越障就像嗨摇滚,每一步都踩在节奏的爆点,步步逼爆,热血上翻,恨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往前冲。
“……那是谁啊?居然能和战神跑成平手,齐头并进啊?!”
“没见过啊!操,六连哪儿冒出来这么个牛人?”
周海锋的本事,边防团都见识过,可还是第一次看见能跟“战神”飙400米特障还势均力敌的人。
“你们不知道?那个就是六连新来的连长!”
“什么?连长?”
……
各个连队都看傻眼了。
索朗在场边张着嘴,六连的人也看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两道并驾齐驱的身影。
前面是一堵5米高墙,周海锋冲到墙下挺背支撑,单军从后冲上踹着周海锋背部飞身而起,一个立臂攀越就翻上了高墙,动作利落精准,弯腰伸手,正迎上助跑冲上的周海锋,周海锋脚尖在墙上一蹬,手上准准地被单军拉住,时机分秒不差,借着单军的拉力和墙壁的蹬力纵身就上了高墙,这一幕徒手翻墙,前后不到5秒,看的人鸦雀无声。
冲出障碍区域,他们背上枪,前方弹射出人形晃动靶,两人同时甩狙从背后托枪至正面,侧方突然毫无预警地射来干扰弹,没有一秒犹豫,两人下意识中就完成了交互战斗队形,周海锋转身扫射干扰源,掩护背后的单军,单军着地一滚,一个前滚进后背贴地后仰式射击,正中眉心,一 击毙命。
移动靶和显隐靶不断弹出,枪声大作中,他们迅速点向不同点位,枪口指哪打哪,荡平一片标靶,行进间单手换弹匣,速换手枪对百米距离内显隐靶位手枪速射。众多靶位此起彼落,互相交叉,可两人就像是彼此背后的眼睛,击发毫无重复,动作冷酷果断,干脆利落。
硝烟过后,再无靶出,也没有喝彩声,全场静默。
场上,单军单臂举枪,还维持着枪口朝天的战备姿态,回头看向周海锋。
周海锋站在他身旁,也看着他。
硝烟缠绕着他们,空气里都是火药的肃杀气味。单军看着周海锋,笑了。
周海锋也对他笑了。
两人眼中那片刻涌起的激锐笑意,划破五年的时间,一如那年特训营的考核场上,那两个并肩而立的男子……
六连的战士们欢呼着,一起冲了上去……
边防六连拿了个全团第一。

有了周海锋这个兵王,还突然空降了一个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连长,六连这两个新晋正副连长联手出战,结果是一点悬念没有,六连一雪前耻,将三连震的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只剩一个字儿:服!

这场比武后来不仅成了六连挂在嘴边炫耀的资本,也成了边防团津津乐道的谈资,边防毕竟不是王牌野战军,这种水准的PK,那不是能天天见着的。单军这个空降边防的新连长是一战成名,提起来都说,六连那新连长,能跟战神对着飙!那是什么概念?那些没能亲眼看到的,光听听现场的人描述都眼馋,恨没能饱饱眼福。各连队猜测纷纷,那六连长什么来头?什么路数?
六连的那就更别说了,列队走在路上那口号喊得是震天响,一个个走路直蹦高,那得瑟劲儿,绝对地拉仇恨!
“连长,你跟副连长你俩这默契是怎么练出来的,真是绝了,看你俩比赛简直就跟一个人一样!”
索朗血脉贲张,这场比武他算是开眼了。
“我这400米越障,是你们副连长教的。”
单军说。
“当年他可是手把手地带着我练,要不然,我能追得上他?”
单军边擦着枪,边看了周海锋一眼,嘴角挂着一丝痞笑:“后来,让我给追着了。是吧,副连长?”
周海锋保养着枪械,没说话,索朗兴奋地: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练成你俩那样啊?”
单军瞅着他,一本正经:
“技术超过我俩,有可能。默契想我跟他这样,你们不行。”
“为什么?”
索朗纳闷。
“你们缺点儿东西。”
“缺啥?”
“缺点儿……化学反应。”
单军不能更正经了。
“啥?”
索朗一脸问号。
“化学反应??”
“你别听他瞎扯,”周海锋在旁边忽然打断,“你什么也不缺,好好练就行。”
“是!”
索朗高兴了。
他看着连长也不说啥,脸上就是一丝坏笑,跟副连长一起继续保养枪械,俩人并排坐那儿,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氛,反正,看着就舒服。

索朗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这是不是就是连长说的“化学反应”。



回到连部后,六连的训练热情高涨,虽然气温寒冷训练条件有限,可六连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彪着劲儿练体能、练科目。
单军在比武里露了这一手,他的来路也兜不住了,虽说战士们知道正副连长以前一起参加过特种兵选拔是老战友,可单军到底是哪个部队来的,可从来没明说过来路。
“连长,你是不是特种兵?”
在部队,“特种兵”三个字就像一声响雷,当兵的人,谁不想当特种兵?对于这个最炫酷神秘的兵种,似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像美国大片儿里那样,可在边防枯燥偏远的生活里,这三个字,太遥远。
“我像吗?”单军逗他们。
“必须像!那天瞅着,特别像!”
战士们挺兴奋。
“连长,我听他们偷偷传,说你是带着特殊任务来咱们连的,真的假的啊?”
有战士大着胆子打听。
“我要真有特殊任务,告诉你们,等着保密处的过来抓我?”
单军半真半假地逗着。
战士们嘿嘿笑:“咱们这地方除了山,就是雪,我们也想参加特殊任务,亲手抓个毒贩,抓个走私贩,再跟什么美国大兵真刀真枪地干上,那多过瘾!”
“电影看多了是不是?训练去!”
“是!连长!”
战士们敬礼跑了,单军军帽下的眼神冷锐下来,看向窗外连绵的群山。



团部召集会议, 所有连长参加会议, 单军到团部开了几天会。
团部距离六连连部有几百公里,这几天里,单军归心似箭。
会议结束这天,中午还有个干部会餐,单军会餐也不会了,上午会一结束叫上车就回连部。
自从和周海锋重逢,单军就忍不了眼皮子底下看不到他。只有看到周海锋在面前,在他视线范围内,他心里才踏实。
风尘仆仆回到连里,单军下了车就去了连部。
他推开连部办公室的门,站在门边儿。
周海锋正低头坐在桌前专心办公。背后是办公室大大的玻璃窗,现在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来,像从背后给周海锋镀上了一层金,金色的光线铺满他宽阔的肩膀,把他整个人笼在斜阳温柔的余光里,他一身笔挺的绿色军装,独自在这间宁静的办公室里,屋里飘着淡淡的茶香。
单军就那么看着。
周海锋一抬头,才看到门口的人是单军。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周海锋意外,“不是中午会餐吗?”
“我就不能现在回啊?”
单军把包搁下。
“你没吃饭?”
周海锋反应过来。
“我去食堂给你弄点吃的。”
“不吃了,反正晚上有饭点,一顿吧。”
“饿一顿饱一顿的,想把胃弄坏?”
“食堂都是剩的,你知道我不爱吃剩的。”
单军坐进沙发里,懒洋洋地说。
周海锋顿了一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什么,走到窗边。
“在部队这么久了,还没改了这毛病。”
“改了。见着你,又回来了。”
单军说。
周海锋没有回答。
单军看着他的背影,周海锋在窗前静静忙碌着,拎起暖水瓶倒进开水,屋子里飘起了泡面的香味。
他没有再说话,单军也没说话,安静的屋里,单军看着周海锋为他泡面的背影,克制着起身抱住他的冲动。



周海锋下山已经大半个月了。
自从那晚两人谈过之后,单军信守承诺。这大半个月里,他是连长,他是副连长,面对工作,他们都清楚该怎么做。
以前单军浑的时候,那是真浑,胡天胡地,哪儿都有他一份。可是单军一旦认真起来,那就是真认真,一般人比不了,只要是他真想做的事情,他能比谁都专注,严肃。
这大半月里,他让周海锋带着他,熟悉连队的巡逻路线、负责管线和边检,熟悉连里每一个战士的情况,制定训练和防务大纲,走访附近边民的民兵队。过去单军不了解边防,这些繁琐日常的管理工作也远不如枪林弹雨的冲杀让他提起劲,他来到边防,一是因为任务,二是因为,流放。
可现在不一样了。
单军呼啦啦吃了几口面,瞅着坐在桌前写材料的周海锋,单军随口问:“你写什么呢?”
周海锋的笔停顿了一下。
“我打个报告。”
部队里什么都要走程序,再小的事情,也要打报告走流程。
“什么报告?”
周海锋抬起眼睛看单军,单军见他表情严肃,知道是公事,也凝起了表情。
“连长,下月初,我申请回到连云峰哨所,请你批准。”
单军拿着筷子的手猛地停住了。
“……你说什么?”
“索兰山就要封山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哨所有一个重要的远程巡逻,去34号界碑。”
34号界碑,在六连驻防边境线的最北端,距离哨所100多公里。连云峰哨所的常规巡逻来回就要八九个小时,而如果是去往34号界碑的远程巡逻,至少要走三天才能走到。
这条遥远的巡逻线,被称为边防团的“魔鬼巡边”。
当地人给界碑那个地方起名搭嘎哈尔,意思是“死亡之谷”。
这条巡逻线上遍布着冰谷、暗沟、悬崖,要徒步翻越多座大山,随时可能遭遇暴风和雪崩,在冰雪中迷失方向。
观察哨上的老班长,就是牺牲在这条魔鬼巡边线上。
“现在哨所里的人,只有林威跟我走过两趟。他自己去,我不放心。这条路我走过七次,连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一趟,我必须要去。”

12834 发表于 2017-5-9 09:28:50

泡泡雪儿,你必须让他们俩好好的在一起,好好的克服所有的困难,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别让所有相信爱情,喜欢他们的人难过,好吗?

xzxl 发表于 2017-5-9 11:11:42

12834 发表于 2017-5-9 09:2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泡泡雪儿,你必须让他们俩好好的在一起,好好的克服所有的困难,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别让所有相信爱情,喜欢 ...

非常赞成你的观点!一定要是喜剧结尾!不要按同志小说的规矩以悲剧结尾啊!!同志小说都是悲剧,看到最后,心里要难受好久,搞得人信心都没有!!!!!

xzxl 发表于 2017-5-12 16:19:34

本帖最后由 xzxl 于 2017-5-13 11:46 编辑

等好几天了,第一部我都看完回来了,怎么还没有更新啊?!急死了!快点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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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快来看最新更新!!!《军区大院》之二《狼烟万里》 by泡泡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