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3:09

十一
  
  有时候,爱一个人是一种习惯,就像你和万宁,你只是不甘心,因为你的习惯要被强制改变。其实不难看出来,你是一个不容易甘心的人。
  陈实叼着烟煞有其事的说,还不忘注视一下对面女生宿舍的阳台上,有女孩在穿着睡衣晾衣服。如此近距离的正视他,排除了原有的敌意,我们聊了一夜,在他听到我和颜的通话后。
  我将这些故事一一告诉了他。
  再后来,陈实他们去踢球的时候我常去看,我虽然连最起码的规则都不懂,但是也看得津津有味,有一次,他们因为传球中的碰撞打架,陈实英勇的战斗姿态让我也热血沸腾。
  于是后来很多次我去看球,都指望他们能打架,以满足我内心的古惑仔情节。
  毕业以后,陈实和许弋阳卓帆他们搞了个球队,因为都是1984年出生的,便取名为1984,搞得跟什么组合一样,不过我就很少去看球了,因为他们每次踢完球必喝酒,一喝酒必全醉。
  有次六个人喝了十二箱啤酒,就算是水,我也喝不下去的。
  接到李冉的电话,我才知道,自那晚我从sue家里离开之后,她再也联系不到陈实。
  她问我最近一次见到陈实是什么时候,我支支吾吾没有回答,挂了电话以后我拨陈实的电话,同样没有人接,我拨了数次依旧如此。
  我想起sue的电话,在电话簿里翻找,此时有电话来,正是她,我接了,是陈实,显然还没有醒。
  怎么了?
  李冉在找你。
  我知道。
  你在干嘛。
  有些事情。
  睡觉?
  电话传到sue的手里,她在电话里说,林越,我准备和陈实结婚。
  什么?
  我们准备结婚,明天就去办。你能来一下么?
  我去做什么。
  我们想你做证婚人。
  你们先想好是不是认真的再说吧。
  我们想好了。
  陈实有李冉,你也不是单身,你们决定怎么处理。
  我准备和他说清楚,陈实那边,他也会和李冉说清楚。
  我无语,这时陈实在一旁说,你来一下吧,下午要谈点事,你也一起去。
  约好去广场边的茶社,往东走经过一个天桥,没几步远就会到,大学刚毕业那段时间,周末的时候我们常在那聚会,想来,几个朋友也有好久未见了。
  Sue说约了以前的男人说清楚,陈实也一起去,就是陈实那天去闹事的那家公司的老板。
  我已经迟到了,远远地看着三个人坐在那里,气氛一定很尴尬。
  陈实朝后倚着,手里夹着烟,吊儿郎当的样子,sue正襟危坐,在拿勺子摆弄面前的饮料,而那个男人只给我一个背影,我估计谈话过了大半,走过去。
  我和面前的男人对视许久,才坐下。
  他对我说,你好。
  我突然感觉我正在经历一个恶作剧。
  你们认识?他问我。
  是的,我们是朋友。我看着他,那个在雪地里擦车窗玻璃的男人,我隔着车窗看他的脸,想来已经许多年来。
  他的头发变短了,面容并无太多的变化,
  Sue和陈实都愣住了,看着我,我正准备解释,对面的男人起身了。
  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了,祝你幸福,他对sue说,又看了我一眼,说,再见。
  像是多年前未完成的那句话,终于说了出口。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3:26

十二
  
  我设想过无数次再见的场景,和任何一个曾经认识并且有过纠葛的人。我猜测着自己的坦然或者纠结,如此这般的无谓的猜测,其实都是枉然。
  因为是已成陌路,能再遇见的几率不高于在这茫茫人海中遇到另外一个人。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会怀念。
  我很少怀念他,那个叫袁希诚的男人,那时他还是私人公司的小老板,而我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学生。
  如今再见,难免让我感慨,这么些年下来了,他和他的家庭不知如何了,为何会和sue纠缠在一起。
  而我却一直单身着,说是单身,却又和陈实纠缠不清,也许纠缠不清的从来都是我,而陈实若无其事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每次这样想,我便会有些恨,可是一个男人让我去依赖了那么些年,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他。
  所以,我只能把这些都藏在心里,我知道,即使说出来,我们都会得不到答案。
  他并未离弃我,而我也习惯了依赖他,我不想用一个孩子的方式去搅乱这一切。
  “明天我去拿户口本,你先到学校开一个证明。”sue对陈实说,他们在身边拥抱着,外面下了很大的雪,sue走在中间,握着我和陈实的手,她说要步行回家,我们便在雪里走。
  我觉得很幸福,真的。
  Sue看着我,表情不再像是在酒吧里的那个女孩,她那么真实清楚的快乐着。街边干枯的树木上挂着圣诞节时候的彩灯,早已不再闪烁,他们在说话,像一对刚刚热恋的孩子般计划着将来。
  毕业以后,我和陈实都不愿意住在家里,曾想过住在一起,因为考虑到李冉,我们还是没有这样做,后来租房的时候,又租在了这个城市的两端。
  虽然如此,还是会时常在一起,有时候他喝醉了酒,有时候我心情郁闷,便从这个城市的一端跑去另一端聚在一起,然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好几天,哪也不想去。
  我还记得他在半夜的时候去炒菜的样子,我第一次拉着他的手臂放在我颈下,第一次被他搂着,这些情形都历历在目,又有些混乱不堪。
  我时常告诫自己,这个世界是平衡的,所有的快乐,都会有与之并存的罪。所以我看着这一切,却从未试图改变过它们,我觉得终点总会慢慢来临。
  这个终点,是现在么?
  Sue感觉到我的沉默,陈实也很沉默,我知道他心里有很多事情,李冉和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家人都见过面了,上次他在电话里骂了李冉的妈妈,两家的关系却好了许多。
  如今,他这样说走就走,不正应了李冉爸爸对他先前的看法,而两家的交往甚密,一下子断掉岂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和sue都是很自我的人,对生活的态度也随性的很,现在,他们很爱对方,可是以后,能走得很远吗?
  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想,李冉再次打我的电话,我没有去接,陈实和sue看着我,大概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总要和李冉说的,我看着陈实。
  他不作答,笑着说,没事的。
  我曾想过,如果有时间和陈实好好谈谈,我会说些什么,似乎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我始终没有想清楚。
  看着他麻木的表情,每一次需要做决定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表情,让人无法看透。
  我感觉有些累了。
  我们在路口道别,陈实看着我,我们都像有话要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3:45

 十三
  疼吗
  废话
  那不做了
  不行
  他停住了,我都怕了,怎么办
  你别动,我来
  我在黑暗中看着他,他扶着我的腰,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缓慢地动了几下,房间里太过安静,让他的眼光也变得突兀。
  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啊
  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是你叫我别动的,我怕弄疼你
  现在不疼了。我用双手捧着他的脸,越来越用力,我看着他的脸在我的手心里变成圆形。
  他抓住我的手,开始上下起伏
  疼吗
  不疼
  真的?
  嗯。
  那你怎么哭了。
  
  大多时候,我和陈实做爱,如同哑剧。
  我不会发出激情洋溢的叫床声,他也不喜欢在这个时候与我说话。
  只有唯一的一次,我和他第一次做爱的时候,我们说了这些话。
  这次突兀的对话让我时常想起他抱住我的原因,他想让我忘记一些事情,这是他安慰的方式。也许这是种奉献,我却误以为是爱。
  男人的勃起时常和爱无关,我早该知道。
  结算房租的时候,我和房东坐在一家餐厅里谈了很久,他和我是差不多年纪的人,当时租房的时候,他刚在郊区买了新房,我住进来以后,他购置了许多电器,对我蛮照顾的,一直以来我们的关系都不错。
  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准备去武汉。
  去那么远?
  嗯,有一位朋友在那,我想去找他。
  在以前最不屑的KFC随便吃了点东西,因为有大大的落地窗朝着马路,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不是因为眷恋,只是觉得从来没把这个地方看清楚,趁着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能看清楚些。
  可是留在心里的情绪,像桌上的餐盘里散落的包装纸一样皱成一团。
  我连一点点伤感的情绪都没有,这个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也许和我一样人情淡薄。
  陈实和sue真的会结婚么?我不可抑制的想到这个让我困扰的问题,我在座椅上朝后仰着,列车里很安静。新换的手机号码不会有任何主动联系我的人,我记得我从小就喜欢搞突发状况,总是在幻想某一天突然消失,可能是因为不甘心被周围的人忽略的原因。
  可是,我从未有勇气只身去过很远的地方,我依赖这个城市,这是一种懒散或者懦弱。
  
  林越,你喜欢计较,对以前的事情放不下,多愁善感,而且太没有安全感了。陈实认地和我说。
  我以为我会慢慢忘了,有新的生活,有新的朋友,但是在我低潮的时候,我便会记起他们,前天,我和一个朋友聊天,他问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么。我才想起颜离开已经有六年了。
  起初是他们先离开了你,她的事情已经与你无关。
  我以前以为和我无关,我以为每个人都伤害过别人,受到伤害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不可逃脱的罪。可是,我明明有能力去安慰她,哪怕只是一句,我都没有做。错的是我和万宁,为什么会牵连到她。我跟颜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现在都能能慢慢的回忆起来,我觉得她在惩罚我。
  你不要那么迷信。
  我现在一个人的时候,都不敢关灯睡觉,我一闭上眼就会想到她,我到现在都不相信她的死是真的,我宁愿相信万宁是在骗我。
  如果你不相信或者是不能释然,可以去问他,你现在是作茧自缚。
  去哪找他,十年前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毕业以后是不是还留在那里,如果不是,现在他在哪,我甚至连他现在爱着男人还是女人都不知道。
  
  一些理不清的思绪像倒退而去的景色一样渐行渐远,我顺着一个既有的路线,将去往一个完全的陌生的城市。
  我该去哪找你呢?万宁。而即使找到你,我又该说些什么。
  我有些困惑了。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4:04

十四

  他去洗澡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忽然开始揣测自己带他回家的原因。
  我们在酒吧认识,那个酒吧我不常去,来之前就有人告诫过我这里的混乱,我只是想在吧台喝完一瓶汤力水,看一看许久没有见到的同志们,便离开。
  而他从厕所出来,也是一个人,手里拿着钥匙,坐在我旁边,一副随时都会离开的样子。
  他点了一瓶啤酒,目光并不游荡,只是步调缓慢的喝着那瓶酒。我们目光相遇的时候,停留超过正常的彼此打量的时间。后来竟变成了一个游戏,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有些孩子般的顽皮。
  他是我喜欢的类型?还是因为我们是同乡,又或者,寻找万宁陷入僵局,我来这个城市的初始目的已经被平淡重复的生活消磨至模糊,开始形如亡魂。我迫切需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哪怕是通过一个陌生人的身体。
  半夜的时候我开始觉得饿,想起晚餐是一个人去吃那种单份的火锅,算是比较丰盛了,为何会饿,并且饿的难耐,就像此时他从身后抱着我,我却依然感觉到莫名的冷。
  我们没有做爱,不知为何,我们抚摸了彼此的身体,我对他的器官显然是有欲望的,却不想踏出那一步。
  就像许久不和别人交谈,明明很想去沟通和倾诉的时候,竟发现自己丧失了完整交流的能力。
  他似乎也是这样,紧紧的搂住我的腰,一再亲吻我的身体,那种力度让我有种错觉,他对我是有感情的,并且不浅。
  我躺在他的腹部,看着那些液体流出来,一下一下搐动,然后恢复平静。
  我看着他,他看着天花板,擦干以后,他将我搂住准备入睡。
  我像看到一个玩累了想要归家的孩子,脸上挂着一丝满足和倦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噩梦继续。
  因为一个有浪漫主义情结的人简直无法接受情人节当天没有收到任何爱意盎然的短信,更糟糕的是,清晨床边刚走开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我累的直不起身来,情人节当夜,我竟然同时经历了第一次一夜情和一次失败的性爱。
  我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身边一面偌大的镜子,竟有些恍惚了。
  在不知不觉中,我们会走入一种尴尬,在自慰般的欣赏自己残留的青涩痕迹时,却遇见了不愿提及的年龄,修养气质通通变成有价无市的东西,在不断出现的年轻面孔面前,这些都变得不值一提。
  青春无敌,而我们真的老了么?
  到了这个在任何方面都青黄不接的年纪,有多少人,能在清晨醒来的床头,听到一句情人节快乐?
  还是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洗澡,保证脸部湿润,然后把头发拉扯到一个从未有过的位置,翻出大学里用过的背包,而里面只放了钱包和钥匙,昂首阔步的上街。
  我有很多东西想买,大至地铁口精装修的单身公寓,小至新鲜上市的数码产品,甚至是诸如积木那样的玩具,可是我很少买,甚至有钱的时候也舍不得买。
  倒不是因为小气,只是觉得,有这些东西在心里,生活和逛街才变得有趣味。
  到处都在搞情人节的噱头,商场在打折,大街上玫瑰花泛滥,而我惊讶的发现,这一天,商场里形单影只的人远远超过成双成对的,我也开始明白一个道理,之所以有那么多复杂工业的自我保养的产品和那么多无聊的小玩意,是因为现在单身的人太多。
  等我逛完熟悉的几个地方,我依然两手空空。
  我的心情像一个盛妆参加宴席的人,因为弄错了主次而被意外的冷落,等到宴席要至末尾的时候,发现自己连妆都花了,却连一个嘲笑我的人都没有。
  就在万分沮丧的时候,我收到一个短信,情人节快乐。
  号码是陌生的一串数字。
  新换的号码,陌生的城市,我一时想不起任何一个与我有瓜葛的人,难道是万宁?
  不是我疯了就是中国移动疯了。
  我不动声色的发了一条短信去,你在干嘛,希望通过回答来猜测是什么情况。
  而对方迟迟没有回复,我差点都要打电话去了,他才回了一条,还在上班。
  依旧猜不到任何讯息,公车来了,人很多,里面黑压压的一片,我意识到了现在是下班时间,再加上情人节,要么就玩命的挤回去,要么就继续晃悠到人流散去的时候。
  我正在犹豫,手机响,就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我接了。
  在干嘛。
  在街上。我一边回答,一边回想他的声音。
  一个人?
  是的。
  要不一起吃个饭吧。
  你下班了?
  是的,马上下班了。
  此时此刻,我当然迫切的需要一次两人晚餐来抚慰自己,哪怕对方的长相不是很满意,哪怕他不会在晚餐结束时绅士般的起身付账,也不是很重要了。
  可是,我不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我吞吞吐吐,脑子里迅速搜索着这个城市我认识的人,甚至已经超越了这个城市的范围,陈年旧事都开始翻滚。
  我是谢君舒,你不会忘记了吧。
  啊,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你昨天晚上给我的。
  难怪人家说,一个男人晚上说的话做的事情,要在白天重新衡量。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4:22

 十五
  
  似乎都没有迫不及待的意思,所以我开始困惑我们又聚在一起的原因。
  本来只是夜生活中相当蹩脚又实在平常的桥段,两个寂寞的人因为碰巧遇到了,通过身体上的慰藉共度了一晚。
  而在成人世界里,寂寞是很多事情的理由。
  我们本应就这样任由对方消失在这个城市的人群中,却莫名其妙的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并且立刻产生了效用。
  此刻他躺在沙发上看杂志,而我在用他的电脑,我们各做各的的事情,都没有睡觉的意思。
  
  你来这个城市多久了。他问我。
  不久。
  来工作?
  我还没工作。
  那你怎么维生。
  
  我看着他,想说还有为数不多的存款,可是看到他语重心长的表情着实可爱,于是说,每天都在等,被某个陌生人带回家养活。
  他笑,那总得工作的。
  我不想纠缠这个问题,便说,我来找一个人,找到就走。
  你的旧情人?
  不是,一个朋友。
  他忽然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发现你特别像一个人。
  谁?
  也是我一个朋友,以前好的穿一条裤子,后来因为一些误会闹的不愉快,再后来他去了上海,然后就没联系了。
  听你那么说,好像还是蛮在意他。
  是的。
  那为什么不联系他。
  找不到他了,又或者他不想让我找到。
  他忽然又问我,如果你不想让别人找到,你会怎么做。
  我想都没想,立刻说,换号码,换住址,实在不行换一个城市。
  真是干脆,看来你们一样绝情,也都喜欢逃避。
  他这一句话让我愣了一下,因为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来到这个城市,是在逃避还是在寻找。
  我累了,先去洗澡。
  我一件一件的脱衣服,发现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于是走过去把灯关了,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忽然捏住我的手,他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你很诱人。
  我明知这是一种暧昧,却仍很受用,我有些挑逗地说,那为何上次不和我做爱。
  对于你,我想慢慢地来,我要慢慢了解你,你生活过的城市,爱过的人,还有爱过你的人。
  知道这些干嘛?
  因为我感兴趣。不过你现在不需要告诉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对这句话深深忌讳,因为隐藏某种约定的意味。
  
  你觉得我们有很多时间?
  是的,只要你还留在这个城市。
  我不那么觉得。
  为什么。
  我说过,找到我要找的人,我就会离开。
  
  洗澡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想要什么,若是因为寂寞想要人陪,却又对这暧昧心有抵触;若是因为害怕爱上他又或者被爱,那未免有些自作多情,毕竟对方只是一个见过两次面的人。
  我从来都是相信感觉却又不忠于感觉的,不可能仅凭自己的某种好感便要和谁恋爱一场。
  末了,我镇定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重复的一夜情,而对方是一个暧昧的高手,我要小心为慎。
  
  对于感情慷慨的人,我向来心存忌讳。
  
  我们关灯,在黑暗中摸索。
  有次在网上看到一个调查,说喜欢关灯做爱是一种自卑心理的体现。
  可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自卑的人,也许有时候,我们就是这样不了解真正的自己,比如我一直讨厌有洁癖的人,却常常为了烟灰缸里的烟灰和陈实吵架,看不惯有事没事就玩玩小资情调的人,自己却又对物质的诱惑欲罢不能。
  
  我们显然要比上次激烈的很,像一对禁欲许久的人,对身体的渴望像洪水猛兽一般肆意喧嚣,从床头移至床尾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当晚的月亮特别的亮,而在黑暗中许久,也渐渐可以看清楚房间里的场景。
  我看着他的脸,他的动作缓慢了下来,并斜过脸看我,表情温暖。
  我们的动作没有停下来,我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沟通,虽然缓慢却更加深刻。
  我不经意间看到放在柜子上的观音像,朝着我们的方向,我觉得她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们,这让我莫名的心慌,我指给他看。
  
  怎么了。
  你迷信吗。
  
  他顺着我的手看过去。
  
  要不,我去遮起来吧。
  不用,我抓住他的手臂,说,我要他看着我们。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4:52

十六
  
  一进公司门就可以看到谢君舒俯身坐着,专注着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办公桌对面横放着大红色的绒布沙发,独立的办公室四周是通透的玻璃,我用手指扣了扣门,他抬头看到是我,示意我进来。
  我坐在沙发上,他低头继续做他的事情,我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
  这和我之前看到的他有些偏差,一个细声慢语,动作缓慢的男人,却不喜欢在他工作的地方遮蔽自己的私人空间,而四处的摆设也选了极其激烈的颜色。
  我们来谈谈工作的事情。
  我和他相隔两米,他看着我,这句开头让我有些不适。
  
  我看过你的画册,你的画很有个性,我很欣赏。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我说话,而我只是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希望你能充分发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我们不会聘请一个不能创造价值的人。
  而他在电话里让我过来的时候则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对我而言,现在能有一份在我能力范围内并且工资尚可的工作,还是不错的。
  毕竟我不可能真的每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等陌生的人带我回家然后我什么都不用干。
  他和我说了公司目前的基本情况和我工作的范畴之后,我便去人事部办手续。
  走的时候,他特别强调:我对你暂时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个,不可以迟到早退。
  也太低估我的职业道德。
  我一再说服自己我有很多选择并且有能力拥有这份工作,只是恰巧谢君舒是这个公司的经理而已。
  可是,事实上,像我这样每天在家里醉生梦死抱着几本长期没有更新的画册,迟早会饿死。
  我从公司出来,去街上挑几件像样的衣服上班的时候穿。
  记得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工作也常常成为购物的理由,比如去新公司,就要准备一些上班专用衬衫,上班专用外套,上班专用鞋裤,甚至还有上班专用杯子等等,等到昏头昏脑工作了几个月,又觉得体力脑力各方面严重受到了摧残,于是又创造出上班慰劳购物日等等。
  如今,我故伎重演,只是身边少了一个漫不经心的陈实,他是那种随便什么衣服都能穿上身的人,如果有新衣服,不管好丑,也会像孩子一般开心。
  我时常会想到他,并且反问自己,如果你时常想到一个人,是因为仍有爱意,还仅仅只是因为怀念。
  
  今天想吃什么。
  我接到谢君舒的电话,他劈头盖脸的就问我这句话。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去市区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店铺很小,来武汉以后去过两次,店里总是放一些老的日文歌,我有次还听到了一首我初中时很喜欢的动漫里面的歌曲。
  他只是吃了些素菜,显然很不合他的口味。吃完我照例去酒吧。
  他说,你就那么喜欢去酒吧?
  是的,这是我的另外一项工作。
  工作?
  嗯,我要找一个人。
  为什么你确定他会在酒吧。
  我不确定,只是因为,那里每天都有很多人。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5:11

 十七
  醒来时,我看了一下身边,谢君舒照旧在我醒来前离开。
  光透过布帘钻进来,马路上也已嘈杂起来,按照正常规律,现在应该是九点以后了,又或者是中午,我懒得去看时间。
  我倒头继续睡,胃有点涩,头也有点重,我在幻想,再这样生活下去,我的各方面机能都会这样衰退下去。
  而我此刻就像一滩稀泥怎么都凝固不成一个形态,摊铺在白色的床单上,深深陷了下去。
  人在很多方面还保留着动物的明显特征,比如性欲的低落及旺盛期,要么很久没有性生活,要么就像现在,每天和谢君舒夜夜笙歌,而在醒来稍微有点意识时,竟然又开始幻想陈实的身体。
  他浅棕色的皮肤,微微扬起的眉毛如浓墨一笔,看似无辜却又邪恶万分的眼神。
  我听到他的喘息声,像一片温暖的水域,让我一寸一寸的坠下去,我被抚摸,包围,甚至溶解。
  手机很突兀的响起来,让我一惊。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谢君舒不紧不慢的说。
  “什么日子。”
  “你好像忘记了你要上班。”
  我顿时语塞,吞吞吐吐的说:“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而且,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已经提醒过你,而且,这是你自己的工作。”
  我暗骂他变态。
  “你可以过来了,基本上,你今天算是旷工。”
  进公司的时候,前台的小姐微笑着看我,显然这样的笑有些别的意味,她应该也看惯了像我这样因为迟到手忙脚乱的人。
  部门的人带我去我的位置,却没有多说话。我的位置正对谢君舒的办公室,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走了过来。
  看不出他又要干什么,只是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他走过来,把一叠纸扔在桌上。
  下班之前帮我将这些资料做成产品宣传册,我明天要用,具体的要求里面有。
  他说完便走,没走多远,又回头说,下不为例。
  我心里舒了口气,却又立刻警觉起来,我怎么变成这样了,一点不像我,我竟然会畏惧他?我怎能畏惧他!
  做宣传册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公司其实成立没有多久,是一家日本企业的分公司,甚至连一个logo都还没有,而我总不能在每个需要logo的地方写一堆日本xx公司武汉xx分公司。
  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部门经理告诉我,最近公司忙着准备一次很大的产品发布会,因为总公司很重视这次会议,会派人来参加,而且这次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能否举办成功直接关系到公司的走向。
  可我还是决定做一个logo出来,做好再告诉他们也无妨。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同事离开的时候提醒我关灯。我存了一下做好的宣传册,很有成就感的起身去洗手间。
  我抬起头才发现谢君舒还坐在那儿,那个亘古不变的俯身姿势。
  我扣了扣门。
  宣传册做好了?
  差不多了。
  拿给我看看。
  我想说已经下班了,不过想起早上的迟到事件,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我现在发到你信箱,发完我先走了。
  你等我,看完一起走。
  我准备反驳,他头都没抬。
  
  颜色太跳跃了,换一下。
  我觉得这样符合我们的产品。
  我们的受众不是小孩。
  但也不是老年人。
  他抬头看我,我希望你尊重我。
  你也该尊重我,这个东西我做了一个下午,而且对于我大学学的专业,我觉得我的判断基本还算准确。
  这个又是什么?他话风一转,指着我刚设计出来的Logo问我。
  公司的Logo,我觉得任何一家公司都应该有。
  他的眼里像起了一层雾,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个还蛮有创意。
  我心中一团无名火,说,你能看懂么?
  不等他回答,我转身便走。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5:27

十八
  
  一进门,前台的墙壁已经换成我设计的Logo。
  自己的作品被实现,完全有虚荣心被满足的舒适感,上午的时候,我不动声色的把宣传册颜色换至深蓝。
  因为会议的准备日程开始紧张起来,宣传册来不及二次审核,直接被送去印刷了。
  而我接下来便要设计会议大厅的展示墙,若干易拉宝,甚至连宣传短片的制作也被要求参与,没办法,公司新开,广告部并没有多少人。
  我和谢君舒也少了说话,因为大家每天都要忙到很晚,他更多的时间留在了会议展厅。
  偶尔通电话也是将近半夜的时候,我总是呢喃几句就沉沉睡去。
  
  我真的能看懂Logo的意思。
  哦。
  你在听我说吗?
  我在睡觉。
  两个字母是公司名称的简写,组合起来……你在听我说吗?
  我在睡觉。
  你不信我。
  ……
  
  到了会议前的最后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们集体布置会场,顺便彩排。
  会场租在当地一家宾馆顶楼,很是气派,从落地窗看下去可以看到城市的全景,只是因为下雨,看上去雾蒙蒙的。
  我很少关心这个城市,总觉得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暂时无处可去。
  我摆好会场四处的东西,再看着工人拉好墙壁的背景。背景还是有些暗了,谢君舒也顾不得这些,一直在专心演示他的演讲稿。
  我在会场里四处晃悠,人群逐渐散去,剩下一排排空着的座位,显得格外空旷。
  我站在会场门口,遥遥的看着演讲台上的谢君舒,他很专注,却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我拿起背包离开会场,他没有发觉。
  三个小时以后,我们通电话,他那边有很大的雨声.
  
  你在哪?
  刚从会场出来,在等出租车。
  准备的怎么样了。
  应该是我问你吧?我一直忙着演讲的事情,都没来得及监督你。
  我都布置好了。
  你吃了没。
  没。
  饿吗。
  饿了。
  我也饿了。
  外面雨很大,我不想出去。
  我知道,我去你家吧,顺便带点东西给你吃。
  好的。我爱你。
  真的吗?
  是的。我笑。
  一点不诚恳。
  
  我吃东西向来都是迫不及待的,不管面前的食物如何美味。我喜欢迅速的填饱自己,吃的量又时常很少。
  这个习惯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我可以轻易的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感,但从好感再往下进行时却显得步调缓慢,甚至很难。
  我们在床上坐着,沉默的看着彼此,我看到他的额头起了汗,伸手去擦,手指沾了湿湿的一小层。
  他大概感觉空气有点闷,赤着脚去开窗,雨立刻打进来,又赶紧关上。
  
  你好像有点烦躁。
  是的。
  怎么了。
  明天的商谈会,一定要成功。
  那么重要。
  嗯,如果不成功,公司就很难再往下走。
  那我们早点睡吧。
  
  我们躺下,外面的雨声很大,我一直看着天花板,全然没有睡意。
  我忽然觉得,来这个城市那么久,第一次能有那么平和的夜晚。我想起在上海的房子,也是这样靠着马路的,所以外界的嘈杂从来都是清晰。
  就像住在一个狭小的孤岛中,四周是永不停歇时急时缓的海浪,我一直留在这里,去不了任何地方,却时刻感觉在漂流。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5:46

十九
  
  你听说过一个叫做万宁的人吗?
  没有,你问的问题很特别。他是你的朋友吗?
  你没有听说过?
  没有。
  我便继续喝杯里的酒,人们在小小的舞池里晃动,陌生的人贴着彼此的身体,很是投入。
  你一个人吗?那人又问我。
  我看着他,只是笑。
  你很特别。
  
  手机响,我走出去接。外面的空气很冷,我顿时清醒了许多。
  你在哪。
  老地方。
  今天的会议为什么不来。
  我不去也可以知道结果。
  那你现在想知道么。
  听你的语气,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谢君舒无奈的笑,我继续说道,以前我听人说,如果你太在意一个东西,就表示你已经或者即将失去它。
  我不懂。
  我也不懂,可是我知道那种感觉。
  我累了,还丢了钱包。
  我第一次听到谢君舒那么沮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沉默了一会,没等我想好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我想回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回到酒吧。
  舞池里的人已经散了。
  我坐在吧台边上,换了一罐汤力水,一口一口的喝。调酒师蹲在酒库的门口抽烟,DJ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这个酒吧从未有过表演,又不是周末,只剩下几桌稀稀疏疏的客人躲在暗处聊天,安静的很。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对我生过爱意的人,总是逐渐避而远之, 他们觉得我会突然离开。
  也许是我太好自由的缘故,那种自由过于庞大,有时我自己都无法掌控。
  只有陈实没有这样担心过,在他身上,我能看到足够的勇气和耐心。
  
  可是,这样纠缠在一起又总是平行的两个人,能算是相爱么。
  因为细算起来,爱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东西,首先,它的发生必须是自愿的,而且最好在不是荷尔蒙为主导的前提下,它才能保持纯净。
  其次,它又需要时空的许可,磨合期的考验,长时间的维持。
  精神物质面面相关,耐心爱心缺一不可。
  所以,爱从来都是一个需要资格的东西。
  我们那样能算是爱么?
  所以我常常告诉自己,也许有时候,只是寂寞了,寂寞的时候难免有点矫情脆弱容易被感染,却还没到那么深刻崇高的程度。
  
  我看到谢君书的车停在外面,拉门进去。
  他在抽烟,看都不看我一眼便启动了车。
  他一边倒车,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为什么。
  因为这里太吵了。
  我喜欢吵些。
  你不喜欢。
  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我,说,我知道的。我想告诉你,过去的最好让他过去,你不是一个孩子了,很多东西不是缠着不放就可以属于你。我了解你,你不会一直活在过去,现在你这样做,只是在慢慢丢失自己,而我也在丢失你。
  你不会丢失我。
  为什么。
  因为丢失是在得到的前提下,而我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人。
  
  那天夜里我们做爱的方式从未有过那么激烈,谢君舒像一个将要离场却仍饥饿的人,想要迫不及待的吃完宴会里剩下的食物。
  我坚持不让他在我身上留下吻痕,因为我讨厌这种东西。
  我讨厌我的身体留下任何别人的痕迹。
  而我却吻了他好几处,直至泛紫。
  
  你是不是要离开。他说。
  我不说话,看见天边有一点发白,突然心里很恐惧,我知道这临着马路的房子将要迎来新的一天,炙热的光线将无处不在,嘈杂的人群又将要反复经过我身边。
  而我突然不想这一切到来。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6:02

 二十
  
  我很想讲讲我的故事,可是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我爱过一个女孩,也同时爱着一个男孩,可是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又是因为那般小,我们才可以简单直接地喜欢着对方。
  再后来,他们两个一起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就是这里。从我踏入这个城市的第一刻便在想,我走过的这些地方,正是他们那几年一起走过的。
  也许我等车的地方,我吃饭的餐厅,我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巷子,他们都曾去过。
  ……
  可是为什么,这些年来,他再也不想见到我。我一再回想他的样子,他说过的话,我反复间断的活在那个夏天,所有经过的人我都不愿留下。
  可是,我却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谢君舒,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觉看到了一个孩子。你欲望明显,精力旺盛,我在你身上可以回忆自己,或者找到很多过去的影子。
  
  可是我早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嗯,我早该发现,你不属于任何人,也许到现在,你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值得你付出的人。你总是有所保留的。
  
  站台上人群涌动,谢君舒抱住我。
  我说,对不起,我真的很自私,我不能接受我身边的东西被毁坏,我不想看到你潦倒的时候。我不愿意看到。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让我们失去联系。
  
  我默许,站台上人群涌动,我迅速隐匿进去。
  
  这次我不会消失,不会换号码也不会刻意去隐藏什么。
  因为经过这个城市,我明白了,消失并不只是离开某人的视野,或者对身边的一切视而不见。
  消失只是自己的事情,是自己让自己从头来过。
  
  我到上海的时候,已是夜晚。
  我终于不用再停留在街头,因为缺失的方向感心生茫然,这里的每个入口出口我都再熟悉不过。
  这个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城市,即使行人再多再喧哗,也从未让我内心拥挤,灯光再美再暧昧,也绝没有温暖的感觉。
  可是我却开始有些爱上它了,像那个曾经和我生活过的男子,我曾因为他的混乱一再质疑他,却始终无法将他在心里遗弃。
  不知陈实此刻怎样了,是否和sue生活在一起,平淡并且幸福。
页: 1 [2] 3 4 5
查看完整版本: 《做爱这件事》 BY 一只大鱼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