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6:19

 二十一
  
  以前在大学,每次放长假要离开宿舍的时候,陈实总是要用大块的布把桌子和床铺遮起来,不然下个学期回来的时候,到处都会落满灰尘。
  
  这个行为倒和他的性格不太相似。
  
  他每次也会帮我遮,而我又一件一件的扯下来,因为我觉得那样太像案发现场,或者像一个被遮起面容的亡者。
  
  而这些又总会让我觉得我再也不会回来。我要它们保持着现有点样子,和我一样去经历时间所带来的痕迹。
  
  因为谁都没有资格逃避时间。
  
  当入夜已深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不可能这样流浪到天亮,我有很多行李,还有因为旅途变得疲惫的身体。
  
  接下来我要找一个住所,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有一个暂留之地,我本不想打扰陈实,可是我只记得他的号码。
  
  我百感交集的拨出那串号码,却被告知已停机。
  
  我茫然了,又忽然想起钱包里那张报废的SIM卡,翻了出来。
  
  
  
  哪位?
  
  
  
  还是那么简洁和没有礼貌的说话方式,甚至在沉睡中忽然醒来也是如此。这正是袁希诚,一点没变。
  
  是我啊,林越。
  
  你在上海?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而且我无处可去了。
  
  你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接你。
  
  呵呵,我又不会忽然失踪。
  
  你会的。
  
  
  
  我们把行李搬到后车厢,上车。他的习惯依然如此,收音机随着发动机一起启动。
  
  车缓缓开上高架,他问我去哪吃点东西。
  
  我这才想起我的胃,一经想起便开始饥饿难耐。我说过,我总是会在半夜饥饿难耐。
  
  
  
  可是那么晚了?
  
  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
  
  
  
  我便让他领着,他没有问我任何问题,而我此刻只想瘫坐在柔软的车椅上聆听午夜节目里暧昧的声音
  
  “别哭,我亲爱的人
  我想我们会一起死去
  别哭,夏日的玫瑰
  一切已经过去
  
  你看车辆穿梭,远处霓虹闪烁
  
  这多象我们的梦
  来吧,我亲爱的人
  今夜我们在一起跳舞
  来吧,孤独的野花
  
  一切都会消失
  你听窗外的夜莺,路上欢笑的人群
  这多象我们的梦
  
  ……
  
  我何时变得和他一样沉默了,我原以为这是袁希诚特有的成熟,现在我觉得,也许只是累了,懒得再去过问。
  
  车子开进小区,他边上楼梯边说,这里一直没人住,东西都是新的。
  
  你没住?
  
  我不住在这里。
  
  他停下来,回头看我,他在黑暗中,抱歉,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
  
  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竟然有一个空着的房子。
  
  没事,我习惯一个人住了。我说
  
  嗯,那就好,不过我会时常来看你,你可以一直住在这。
  
  我不久会找房子的。我立刻说。
  
  随便你吧,反正不用着急。他转过身继续走。
  
  房子在四楼,除了基本的家具,没什么多余摆设,显得很宽敞。
  
  房间里充满了崭新器物的味道,又夹杂着长久闲置的灰尘味,我选了房间,他翻出一些杂物给我,便离开。
  
  他对我说,不要再突然消失,有任何事情打电话给我。
  
  然后这偌大的房间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6:36

二十二
  
  我像回到了那年夏天,总是开着空调在房间里写字。
  我们是否在绕圈圈,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圈,总是能绕到似曾相似的地方,然后发现自己就那么不一样了。
  我拿出纸,在纸上写,2008年夏天,我在上海。
  然后便在想,我该说些什么。
  我该说些什么呢,袁希诚带我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吃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很久不会在半夜饥饿了。我要的东西,从小到大,一件一件的出现在房间里。我跟袁希诚很少见面,他会在每天固定的时候间联系我。我还是开着灯睡觉,偶尔还会喝一些酒让自己困乏。
  还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要求,像陈实说的那样不省心,能折腾,永远不知道考虑到以后自己一人该怎么办。
  而袁希诚也总是毫无意见的满足我,有时我会有些惶恐,是什么让我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他爱我么?而他于我只是这个城市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爱根本无从谈起。
  我可以给他什么,原谅我的幼稚,我真的想不到任何答案,而何时物质便可以满足我了,我真的就这样满足了么。
  我一遍一遍的打扫房间,让他们看起来很整洁,或者买绿色的植物摆在房间的角落。我努力琐碎的生活,让一切变得很有调理,却又时常昏睡不起。
  我剪了短发,短到露出眉毛和额头,穿黑色T恤,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
  袁希诚显然很满意,他站在那看我对着镜子弄头发。
  大概我很久没有那么精神了,他走过来吻我,一手扶着我的腰,因为他的嘴里满是烟味,被我推开。
  他出门去,我便对着镜子发呆,我在寻找自己几年前的模样。
  那时候喜欢穿着简单的T恤,偏大的牛仔裤在校园里走来走去,尤其是夏天的时候,顶着校规穿一个季节的人字拖。
  没有带伞的习惯,经常背着书包站在路边小店的屋檐下躲避突如其来的暴雨。
  我发现一到了夏天,我就特别喜欢回忆,时常是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看着看着便想起很多事情。
  我又开始无聊,我突发奇想,准备去这个城市很多熟悉的地方走一趟。
  我去了以前的学校,常去的网吧,一些老建筑,等车的站台,我一个人在路上走,走着走着便有些慌,日光之下,这个城市许多地方都明明白白若无其事的保存着许多年前的模样。
  不管什么样的人在这里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它不动声色地俯视着这些在它身体里蠕动的点,它看不清楚他们存在的目的和心里小小的悲哀。
  所以我即使很爱这个城市,甚至离不开它,可是依然无法在这里找到任何安全感。象对一个人 爱至仰慕,他却毫不动情。
  象我穿了一个夏天的人字拖,我无时不刻的穿着它,我以为我习惯了它,熟悉的象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夏天一过,它就被我收起,再过几季,可能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以前对陈实说,我们谁都无法猜测身边人和事物的走向,所以我不想去计划什么事情,万一没达到就会失望难过。
  这或许是懒散的人自圆其说,象不愿起床的小孩把头闷在被子里,身外之物暂且不提,只想没有烦恼的睡个安稳的觉。
  等我停下脚步,我才发现,我莫名其妙的走到了陈实常去踢球的那个球场。
  他在这里丢过钱包,那次是下午,而现在是晚上。
  这个灯光球场很漂亮,我喜欢这些强烈而没有温度的光,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光明而温暖。
  我站在那里,看着在球场上玩耍的孩子,激情四溢的年轻人,忽然感觉陈实就在那里,咧着嘴朝我笑,笑得那么狡黠却又幸福。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我无法自控的想起了他。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6:55

  二十三
  
  我们在餐厅里喝酒,餐厅的二楼,屋顶很低。
  顺着木楼梯走上去,踩上去咚咚的响,陈实在前面,还有许弋阳,卓帆,我在最后面。
  坐在小桌子边上,点了冰啤酒,还有凉菜。
  只有跟他们三个在一起,我才会喝些啤酒,并且自认为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因为毕业以后,的确很少会聚在一起。我每次都会喝的很急,其实他们都是酒量很好的人,并不会和我比酒。只是我一杯一杯的敬他们,不久便会有微醺的感觉。
  然后我们在半夜无人的马路上走路,经过24小时的麦当劳时,我和陈实偷偷溜进去买两个甜筒吃起来,一边被许弋阳和卓帆骂着,一边肆无忌惮的笑。
  每次我吃甜品就特别开心,陈实说我特别容易满足,然后发疯似的拦腰抱住我,在马路上跑。
  我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少去买甜筒。
  其实我真的特别不容易满足。
  我被陈实影响很多,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他无意间给我制造的小群体里,我不会与陌生人有太多接触,开始变得自我,他又用他的无畏和不羁对我言传身教。
  可是,他终究是他,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四处漂泊,而我在拥有了他给我的一切习性以后,仍要不断的面对我的孤独和软弱。
  我知道,这些都是他留给我的。
  
  你们有很久没有来了。
  一个走下来休息的队员跟我说话。
  我想起是网上一个足球论坛的朋友,那时候陈实和他们踢球总是拉着我,我就负责看着东西,久而久之,那个论坛上也有很多人认识我。
  只是都叫不上名字。
  是很久没来了。我说。
  他没有继续说话,坐在草地上看他们的比赛,可能是因为结果已经分晓,他站起来找了一瓶水,举过头顶哧哧的喝起来。
  汗水细密的贴在他的脸上,他低下头,已经喝了大半瓶,忽然对我说,你工作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常和你们一起来玩的那个也工作了?他不是有个球队么,好像都很久没来了。
  他说的便是陈实。
  那孩子踢球不错的,好久没见他了。
  我本不想继续聊下去,却又忍不住问,很久没有来了,多久呢?
  好久了吧,今年是没见到,论坛上也消失了,呵呵,大概也都忙着什么事了。
  大概真的在这个城市过着平淡的生活,又或者早已离开这里,他是那么容易看透却又总是带来意外。
  Sue一定愿意和他四处流浪,从我第一眼看到她,便一直确信她是那样的女人。
  我便打算离开这里,回到我在这个城市我可以停留的地方,我真的厌倦了不安定的生活,却又那么畏惧回到一个人的房间。
  
  林越!林越!
  我转过身,我以为我听错了,身后宽阔的操场有人跑过来。
  我看不清楚是谁,定定的看着,我见他跑过来,是许弋阳。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7:12

 二十四
  走到学校门口已经很晚,我见他从学校的铁栏杆上跳下来,笑呵呵的走到我面前。
  装扮一如大学时的我,脸上稚气未脱。
  我们认识两年了,无聊的时候在聊天室里认识,当时在两个城市。
  他小我许多,有时聊天时会明显感觉到他的幼稚,总说要见我,我便开玩笑般的说等你再长大些吧。
  他还一本正经的问我,什么叫做长大。
  我想了半天,敷衍的说,等你有能力独自在别的城市生活时,便算长大了吧。
  他说,你等我。
  没想到去年他真的考来了上海,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他时常与我联系,发短信给我,他说终于在一个城市了,第一次感觉那么近。
  而我经常懒得回复,也忘记用什么理由拒绝他见面了,只是一再说着等你长大些,再长大些。
  这于我本是一个有些罪恶的游戏,我猜想对于一个孩子,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环境,很快便会忘记有过这样一个朋友。
  
  在我和许弋阳道别以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原来在我离开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今天我没有遇见他,也许我永远不会知道。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可是我心里很乱,我想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像在家里收拾房间那样,将一切琐碎的东西摆回原位,可是,我越是这样,越是慌张。
  我有一些很不好的感觉。
  
  在收到这个孩子的短信时,我做了个决定,我说,我见见你吧。
  他显然有些意外,可是立刻答应了。
  我知道他们宿舍11点会关门,他还是溜了出来。
  
  我们在路上走,他时不时看向我,傻呵呵的笑。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也想发笑,我问他看什么,他说看你啊。
  
  他随我回家,对我房间里的小器物充满好奇。
  我说,你想跳舞么?
  跳舞?我不会。
  我教你,来。
  我跪在床上,伸出手,他走过来。
  我把他的手放在我腰间,他搂住我,我便笑。
  我不再说话,他看着我,说,我一直都想抱抱你。
  他的眼光那么认真,认真到虔诚的程度。
  现在不是抱着了么。
  嗯。他埋下头,搂得更紧些,我总觉得你不快乐。
  我被他抱着,说,记得有个电影,那里面的两个人在厨房里跳舞,其实也算不上是跳舞,只是跟着音乐晃动,脚步很乱,却很合拍,我想,他们只是想那样抱着。
  那里面还说,其实人在寂寞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初中时,我很喜欢抚摸同桌的嘴唇,毛茸茸的,很好玩。
  我说着,把手伸到他的嘴边,我感觉到他的喘息,温热的气体缠绕着我的手指,我抚摸他的颈部,他的脉搏突突的跳跃着。
  
  我们便躺在这偌大的床上,我看着眼前这样年轻的身体,起了兴致,而他显得那么急促,动作直接却又无法流畅。
  像是在做一件计划已久的事情,到来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却又想完成的让自己满意一些,于是显得局促不安。
  我不再动弹,让他激情四溢的表演,然后看着他变得柔软的身体,慢慢停歇下去的那一小部分,内心平静。
  他心满意足的搂住我,像孩子抱着日夜陪伴的小玩具,沉沉睡去。
  
  他在清晨离开,我睡得云里雾里,只记得他来吻我,说着呢喃的话语,而我只是睡在那里。一刻不停歇的计划着将要到来的事情。
  
  我要让这一切重新开始。
  
  两个小时以后,我收到短信:我到学校了。
  而我毫无回复的意思。
  
  地上散着卫生纸,房间里混杂着汗液和精液的味道。
  昨夜未洗澡便沉沉睡去,早晨起来却在身体上找不到任何做爱的痕迹。
  我拿出手机,拨了袁希诚的号码。
  你过来。
  怎么了。
  你过来就知道了。
  我在开会,而且下午……
  我等你到中午,如果见不到你,我立刻消失。
  你怎么了。
  你来。我放缓了声音。
  他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说,我过会到。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7:39

二十五
  我点了支烟,裸着坐在床上。
  袁希诚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脸立刻沉了下来。
  你能解释一下么。
  我看着他,表情,你自己看吧。
  我要你来回答我。
  好的,我从床上走下来,走到他身边,我对他说,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说。
  你现在和谁生活在一起。
  他便愣住了。
  是不是sue?
  他的表情有些难堪,却依然镇定的看着我,说,你知道了。
  是的。
  那又如何呢。
  那是你的权利,我一直明白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是我有时候会忘记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在哪?
  谁。
  陈实。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而且你也该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会找到他。
  我穿裤子,拿了钱包和手机,走出房门。
  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你今天出去了,就不用再回来。
  这句话想引燃了我心底的炸药,我对他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愚蠢,我觉得我还会回来么。
  是的,我愚蠢,我给你你要的一切,而你只是一个幼稚到极点的小孩。
  
  我迅速离开房间。
  其实我并没有权利去责备袁诚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一样卑劣的人。
  我知道的,我们应该下地狱,但是下地狱之前,我必须找到陈实。
  
  因为许弋阳告诉我两件事情
  
  第一,sue和陈实闪电结婚,闪电离婚,现在和袁希诚在一起。
  第二,袁希诚曾找陈实一起做事,结果赔了钱。而袁希诚安然无恙,陈实下落不明。
  
  我下楼,在遭遇阳光的那一刻,忽然莫名的欢欣,我甚至完全忽略掉这欢欣背后的那些纠结。
  
  陈实,我就要马不停蹄来了,我要找到潦倒失意的你,留在你身边。
  我甚至看到了你意外欣慰的表情,然后你终于知道,只有我会一直陪着你,和你重新开始或者一起坠入深渊。
  
  在酒吧的乐队里,我找到了sue的号码,她毫无推辞的与我约好了地方见面。
  
  她从车里出来,在马路对面,仍旧穿着黑色的T和大大的牛仔裤。
  变得更加丰满了一些,头发也长了,随意的散在肩上。
  
  让我们拥抱一下吧。她说。
  我走过去抱住她,这个简短的寒暄却维持很久,因为她一直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离开以后,我和他都很想念你。她说着,语气变有些哽咽。
  她这般轻易动情反倒不像她,我知道她的伤感绝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离开,这中间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
  而面对这样脆弱的她,我本要追问的问题也不由放慢了速度。
  
  你们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双手抱住肩,不想再说下去。
  你还能联系到陈实么。
  我不确定,我大概知道他住在哪,可是他的手机已经停机很久了。
  到底发生了。
  林越,我没有办法,我甚至无法自保……Sue的情绪有些歇斯底里,我知道我无法立刻得到答案。
  我们便打车回她家里,中途袁希诚打电话给她,她只是说在乐队和朋友学鼓,很晚回来。
  车上sue一直不说话,靠着我肩膀,我看着街灯在眼里流转,像是在反复播映我在这个城市的记忆。
  Sue的香气我仍旧熟悉,这是我回到这个城市以来,第一次触摸到的未变的存在。
  
  林越,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在街边道别,好像是圣诞过了没多久。
  就是去年的事情啊,那几天,上海竟然下雪了,怎么感觉过了好几年。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7:58

二十六
  我们领完结婚证,那时候已经是下午,我们想去庆祝一下,并且都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因为我们共同的朋友只有你,而且,你对陈实是那么重要的人。
  他疯狂的找你,你的手机一直关着,你住的房子已经人去楼空,我看得出来他很沮丧。
  折腾完了已经是傍晚,雪下的很大,甚至都没有停的意思,我真的没见过上海下那么大的雪。我们想找一些两个人庆祝的活动,可是,我们又无法兴奋起来。
  我和他在街头走着,心里却开始觉得有些茫然。
  我曾安慰自己,也许从结婚那一刻起,一切便会尘埃落定,两个人会平淡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没有太多的起伏。我觉得陈实是个能担当的男人,我内心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我找了一份工作,每天朝九晚五。
  陈实一直在家里,因为他大学毕业证书没有拿到,找一份工作很难。而他也是闲散惯了的人,绝不可能一天到晚坐在那安分守己的工作。
  这几年,他也一直做着生意,但是没存下多少钱,他常和朋友在一起,出手也很大方。
  这一点和我很像,记得后来和朋友聚餐,去酒吧,去K歌,都是我们两个买单的多。
  慢慢我们发现我们过得越来越紧,其实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依赖别人,起先上班,只是觉得和陈实在一起,我应该选择另外一种淡定的生活。
  而且,我知道陈实不会让我一直这样辛苦,他只是在积累,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必然会一鸣惊人。
  因为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不平凡的男人。
  可是我每天回来,看到烟雾萦绕的房间,看到乱七八糟的地面,看到电脑前的他,逐渐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我开始和他吵架,经常莫名其妙的暴躁,他总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然后的等我气消了再来哄我。
  我让他找一份工作,他答应了,可是过了几个星期还是未有行动。
  有几次我身体不舒服,早晨起来很累,还是必须去上班,而他却总是在睡梦中,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沟通,我开始厌烦,提出要跟他分开住。
  他起初也哄我,我坚持要他离开,他便消失了。
  后来他打电话给我,说住在球队里的朋友家。每天他会来接我下班,然后便离开,我本想趁这段时间让大家静一静,让他有时间去思考一下自己以后的路,但是,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Sue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在衣柜里翻出一件睡衣,在我面前换上,然后点了一支烟,继续说起来。
  
  先是我月经不正常,然后,我发现我怀孕了。我不得不告诉他,因为家里不知道我和他已经结婚了,而且,我需要一笔钱把孩子打掉。
  他知道后很紧张,立刻来找我。那时候我怀孕一个半月,孩子还不能打,要等医院的通知,我极度的沮丧和失落,必须要有人在身边,他每天买牛奶和水果给我,有时候也会煲汤,比以前细心很多。
  终于,医院的通知来了,让我周末去做手术。而公司也同时让我出差去北京,我计划了一下,出差回来正是周末,可以去做手术。
  陈实送我走的时候,说会等我回来去把孩子打掉,他也会找一份工作先做起来,但是绝不甘心平庸,等到机会就会自己出来闯荡。
  我的心情好转起来,觉得这一切都开始有转机。
  
  我在北京的那几天特别想他,越来越清楚自己不能离开他。回来的那天是周五,他来车站接我,我们准备明天一早便去医院。
  他说他都计划好了,让我安心地跟着他就可以,他会将这一切处理好,之后,不会再让我受任何委屈。
  第二天,我们去医院,他排队去挂号,我在大厅里等他,可是不久,他又走了出来,对我说,他身上没有挂号费。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恼怒到了极点。在我去北京前,我们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存款,而信用卡也早已透支完。
  我曾跟他提过,而他一直在告诉我,他会处理好一切,让我安心的走。
  甚至在来医院的前一刻,他还在告诉我,让我跟在他身后就可以。
  而现在在我面前的男人,告诉我,他连挂号的钱都没有。
  我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钱的问题。
  我知道你有的,你走之前,我看过你的钱包,里面有一千多。
  我没有告诉他那是公司出差透支给我的钱,转身便走。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下定决心要结束我和他的游戏。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8:14

二十七
  
  我找到袁希诚,我告诉他我怀孕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心理,只是我确信他能原谅我,我可以像以前那样回到他身边。
  我像刚刚逃出生天,疲惫不堪。
  有时候想想袁希诚,虽然不是我爱的男人,但是,他总是对我很好,又不会强求我什么,他似乎能够没有底线的原谅我。
  只是让我看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而我能给他什么。
  我想起上午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开始犹豫,甚至无法再去断定他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也许好人和坏人真的不存在于成人世界里。
  
  打掉孩子以后,我一直待在家里静养,虽然也想过陈实,但是立刻被一种失望填满,我绝不会和他再有联系。
  可他还是找到了我。
  那天袁希诚不在,他找到了我住的地方,我开门看到他傻了眼,他手里拎着水果和牛奶,就是那时候常买的那些,我迅速关上门。
  他也没有敲门,我从猫眼里看到他一直在门外,然后走廊的灯熄了,我便也看不清楚外面的动静。
  我知道他一定还在外面,好几次我都想去开门,可我还是忍住了,我知道如果继续下去,我们依旧会如此,我不想自己的生活再次陷入混乱。
  半夜的时候,他打了我几次电话,都被我挂断了,他发了短信,我也没有回。之后我便将手机关了。
  袁希诚半夜才回来,和我说了几句话,我猜想他与陈实碰面了。第二天早晨开门的时候,陈实已经不在,水果和其他东西都摆在地上。
  之后,他在也没有找过我。
  
  袁希诚和他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合伙做生意?我不知道。
  
  Sue的表情不像是掩饰。
  
  那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吗?
  许弋阳他们找过我,说他莫名的消失了,我也无法确定他住在哪,只是我知道,他一定还在这个城市。
  为什么?
  因为他那天发短信的时候,说他一定不会就那么放弃,会一直等我。以他的性格,他不会离开这里。
  嗯,我也觉得他一定还在,我那天去球场了,去的时候我都觉得他随时都会从哪里冒出来。
  
  林越,你恨我么?
  不恨。
  真的么,我知道,是我毁了他。
  是的,你毁了他,但是我没有办法恨你,也没有资格,因为我和你一样。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8:32

 二十八
  
  你总说让我长大,每次我觉得自己比以前成熟时,在你面前又困惑了。
  因为我看不懂你,有时候觉得你像个比我还小的孩子,有时又理性的让我觉得不可触及。我最直接的接触了你,却觉得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是我可以等,无论我在哪里。
  没过多久我就要面临一次重大的选择,我有一次出国的机会,并且很多手续都已经办完,有很多我放不下的东西,包括你。
  你能给我答案吗?
  
  我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也许你觉得没有,可是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说要等你长大吗?
  
  为什么。
  
  我一直那么说,其实不是想等你长大。我经历过你这个年龄,在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我曾想和一个人一直走下去。可是,他用最直接的方式伤害了我。我深信那么多年以后,他会完全忘记这些事情,甚至会忘记我这个人,而真正要承受这些的只是我。我是想告诉你,人的天性是欲望,越是年幼越不懂得隐藏,而表现出来也就越直接。
  我觉得你所说的爱我,不是真正的爱,只是一个孩子纠缠着想得到一件东西,就像曾经的我,我甚至去另外一个城市去找他。
  我想让你渐渐淡忘我,去寻找你真正的爱。
  
  因为你受过伤害,所以你不相信任何人的爱,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改变你,我要证明给你看。
  
  你了解我么?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凭什么去爱。
  
  我相信我的感觉。
  
  那是你的幻想。
  
  你不给我们机会,我又怎么证明这一切。
  
  我不再说话,闭上眼,电脑屏幕残留的光影在黑暗中蠕动,像我正在经历的这些事情,纷乱繁杂,却又不可捉摸,我选择的这一切,自己却又无法掌控。
  我想起万宁,想起那个夏天,我们短暂并且朦胧的快乐。
  其实我也未获得答案,一个人怎么能从很爱就变成不爱了。
  这个孩子太像那时候的我,只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我又如何去相信一个孩子。
  
  我只想找到陈实。
  他不该像sue口中的那个男人,脆弱,消极,自私,那么容易被摧毁。
  有段时间,他几乎是我的信仰,而我不能容忍自己的信仰被这样摧毁。
  我必须亲眼看到他。
  
  我恢复了以前上海的手机号码,早几天并无动静,接下来几天,我便开始常遇旧人,先是接到一个莫名的电话,哭诉和男朋友分手,一想竟是初中时候喜欢过的女孩,在班级群里找到我的手机号码,我胡乱安慰了一气;然后那天我在街上走,碰见了多年不联系的高中同桌,我们看着对方,先是半天不敢相认,然后便在街头寒暄。
  他和我都是不善于如此的人,大家留下了号码便分开。
  
  我便深信这是一个预兆,一定有某些事情要发生,并与我有很大的关联,我无法预知,只是深信。
  
  当然,我也事先做了排除,我先打电话给谢君舒,从我离开武汉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不知他是否真在履行那句“不打扰你,只是知道你在就好”,还是在将我淡忘,也不曾细想。
  只是电话里他似乎很匆忙,匆忙到让我感觉有些不舒服,我便这样挂了电话,然后确信这个预兆与他无关。
  
  我又不信与陈实有关,老天向来不会仁慈到让你心想事成的地步。
  我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等待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8:48

二十九
  
  谢君舒回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几乎要入睡,我疲倦的拿起手机。
  你睡了?
  是的。
  我要跟你说两件事情。
  我便清醒了些,我最怕人家严肃的讲这种句子,我听到会有一种噩耗将要来临的感觉。
  你说吧。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之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吗。
  记得。
  在你走之后没多久,我们便联系上了。
  我便迅速知道他的意思,也像得到一个故事大纲,立刻能安排出故事的情节。
  我懂了,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找到了你要找的人啊,还有件事呢。
  我买了一个房子,靠河边的。
  靠河边的?
  嗯,以前你不是常说么,你觉得马路吵,要是在海边买个房子就好了。我可不能再海边买,所以就靠着河买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有什么不懂的。
  你们住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和他住,他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
  是的。我知道他结婚之后,竟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我一直我很爱他,以前是,现在也是,可惜我让自己失望了。倒是你走了之后,我时常觉得你会回来。
  呵呵,是吗,那你也没有联系我。
  一来,这些天,我遇到了他然后再次和他分开,花费一点时间,再者,我觉得对于你,耐心是必须的。
  我笑。
  你不是说不喜欢上海么。
  是的。
  那为什么不考虑离开。
  有太多瓜葛了,我倒希望有一天这一切都结束。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会结束。
  可是,我要看到我想要的结果。
  你想要什么结果。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的确不适合养老,等我觉得自己老了,就离开这里。
  那你觉得,什么叫老呢?
  我便不再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他和我说晚安,我便挂了电话,然后又继续睡着,还做梦了,梦见我和陈实并排坐在出租车后面,他告诉我,他和一个女人有孩子了。我惊讶的很,说,你怎么搞出孩子的。
  就那么搞的呗,他说着,竟然有些脸红。
  我从未见过他会害羞,忍不住吻了他一下,然后我便醒了。
  醒来我发现心跳异常,我想他了,不管是和他接吻做爱还是和他在一起做其他事情。
  我都想他了。
  
  小孩走的那天,我们一起吃饭,还有他一个 同学,我也不认识。
  他看起来并没有很悲伤的意味,甚至从头至尾都是笑呵呵的。我想对于一个孩子,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终究是兴奋大于不舍的。
  而我便显得有些莫名奇妙,明知自己不爱他,却又非常不舍。
  我们在那家很安静的餐馆吃完饭,在有些空荡的街头道别,出租车几乎在我们出门的同时就开过来了,所以我们还没说出什么句子,就这样匆匆分开了。
  我在街上走,心里有些难得的迷茫,我想起我和这个孩子唯一的一次做爱,我想起他略显稚气的眼神和年轻的身体。
  他认真地沉醉地看我,而这一切都将消失。
  其实也还蛮美好的,可惜我没有留住,事实上充满自信的我到这一刻才发现,其实我根本没有把握留住他。
  他太年轻了,年轻的确是个很无敌的东西。
  我再次让自己的感情生活处于真空了,虽然我一直任意妄为,却很少让自己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
  不久接到袁希诚电话,起初我们若无其事的聊天,说着说着他便问我何时回去,并且告诉我,他可以原谅我。
  他的语气让我立刻暴躁起来,我们针锋相对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我开始怀疑,我所等待的预兆,难道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lvans 发表于 2009-1-18 21:29:06

 三十
  
  面试完一家公司,看情况应该没多大问题。
  我穿着有些不太合身的衬衫,踏着很不舒适的皮鞋,在就要下雨的街头慢慢的走。
  衣服像是粘着身体,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感觉自己像是刚刚被造出来的人,硬生生的塞到这个街道上,显得那么多余。
  我又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二,我的黑色星期二,恨不得飞跑回家。
  小时候,每到星期二所有的电视台都休息,我便只能对着满是雪花的电视屏幕发呆,我在星期二经常倒霉,遭过雨,生过病,丢过车,被老板骂等等。
  我对这个日子心有余悸。
  还有,我无法想象以后每天都要穿着这些完全像在别人身上剥下的衣服挤在人群中,把自己坦露在这光天化日下,把自己塞进窒闷的地铁和高大冰冷的建筑里。
  可是每个人都必须这样过日子,而我也必须这样,我不能好吃懒做不能孤立自己不能让自己有自闭的倾向。
  虽然,我时常这样怀疑自己。
  我走了一段路,终于决定打车回家。不太拥挤的时段,我一会便拦下了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心情显得非常好,先是自己哼哼歌,哼了一段还打开了广播,不停调台。
  我瘫在后座,手撑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我听到电台里主持人在说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是很好,这个时候的你在干什么呢?忙碌的工作,在出行的路上,或者孤单一人在家,偷偷想念另外一个人?希望你的心情不会被这样的天气影响到,也许一阵倾盆大雨之后,我们便会看到湛蓝的天空……”
  我听到很专注,不是因为这个主持人讲的多么精彩,而是声音特别熟悉。
  我以为是错觉,直到广告插播时的那句,“我是万宁,广告之后我们再回来。”我便愣住了。
  可是没等他广告回来,我便到家了。
  我魂不守舍的付钱下车,又匆匆忙忙的跑上楼,我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才发现,我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收到广播的东西。
  我失落的躺在床上,像是在梦醒的那一刻,还在恍惚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
  我又跑下楼,在一家杂货店里买到一个收音机,路上便开始搜起来,大费周折调到那个台。
  我忽然想起那句话,这个世界很小,不然为何我们能相逢;这个世界很大,不然为何,我们再未相见。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轻,带着一点点轻微的鼻音和稚气,这让我觉得,他的样貌也并无变化,一定还是那般柔软的头发,每次我欺负他时,总给他头发揉乱,而它们总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拨了广播的热线,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失去理智的事情,但是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
  我一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简单的热线,我和他可以像听众与主持人之间简单的互动,我不会让他发觉什么。
  我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可以和他说说话。
  电话拨通,导播让我等,我的心几乎要蹦了出来,然后,我惊慌失措的挂掉了电话。
页: 1 2 [3] 4 5
查看完整版本: 《做爱这件事》 BY 一只大鱼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