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0:36

第八章 千山万壑又怎地(上)
  邢仲走了,匆匆地,还没来得及与何氏夫妇打个招呼。他说,夜太深,不好打扰。何咏很想跟他一起。「我被判服兵役嘛,那就可以跟着你呀!」
  「不行!还没到时候!你该用这半年时间好好和父母在一起才对!」

  那么坚决的声音,不容反抗。何咏头一次在邢仲的脸上看到那么刚强的神色,那眼里,是急切,是担心,还有,一些闪烁……

  还没给我答案呢……他是不想让我上真正的战场吧?还是……

  已是盛夏了,虫语啁啾,在炎炎烈日下诉着无聊。何咏趴在书房窗口,看窗外柳枝迎风舞摆,眼前却闪动着邢仲离去前骑在马上的威武背影……他说一个月就可以回来的,为什么,还不回来……邢万户!说话不算数……

  「欸?这句话蛮顺口哦!」一把女声从门外发出,带着天生的慵懒。

  何咏回头,惊诧眼前的人不是晓秋。「何小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云情老板不欢迎啊?」何卓然背着手,努力亲切地招呼。

  「欢迎!」何咏站起把何卓然让到屋内入坐,亲自为她斟上茶。

  何卓然嘴里说着「不敢当」,却大咧咧地把茶水全灌了下去,一只手支在茶几上,另一只手仍放在背后。「哎!刚才那句什么来的?」

  「什么?」何咏不解,眼睛不经意扫过何卓然始终背着的手。

  「你那句什么『邢万户,说话不算数』的,蛮押韵的!自语来的?」

  「啊!」何咏无意识地应着,脑筋却因自己的猜想而绷紧了弦。「怎么,就你自己?邢仲呢?他,还好吧?」

  「他?」何卓然把始终藏在背后的包裹摆在了茶几上。「那,这个!」

  什么?何咏立刻紧张起来。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像「那个」罐子?

  何咏瞄着何咏无表情的脸,偷偷笑着,伸手打开了圆滚滚的包裹。

  何咏暗自抽吸一口气,看到一个纯白色的细瓷罐露了出来。

  「这是邢仲……」何卓然故意顿了一下,看见何咏小手扶在罐子两旁不敢一动,终于笑出声来。「哈!送你的礼物!」

  「嗯?」何咏心下松了一口气,有点窝火的看着何卓然。「故意的?」

  「不是!不是!」何卓然捂着嘴偷笑,最后强忍住笑意,努力正经地说:「是你自己穷紧张嘛!那,不逗你了!这是那个说话不算数的邢万户给你买的!前些日子他的队伍凯旋,经过海边,看见有自海外归来的商旅在卖这种叫椰汁的东西,他怕时间久了会坏掉,就叫人把它装在瓷罐里用冰镇着,叫我快马送来给你!你快快享用吧!啊,他应该过两天就到!」

  「哦!」何咏这才发觉罐子有些冰手,急忙松了手,然后把盖子轻轻掀开,看内看去。洁白的乳液,在暗光下倒映着一张模糊的脸。何咏似看见了那个人灿烂的笑容……「快尝尝吧……」

  「快尝尝吧!」何卓然说。「我喝过的,很好喝耶!」

  何咏微笑,捧起罐子轻啜了一口。「嗯,好喝!像牛奶。」

  「是呀!可是比牛奶清新多了,而且,听说是结在树上的呢!」

  「是么?」何咏的心里忽起了一幅图画;明媚的海滩边,一排一排高高的树上,结满了大大的装着洁白浓汁的透明果实,邢仲带着他从一颗树飞蹿到另一颗,摘了满怀的果子……两个人躺在烫人的沙滩上,相对微笑,嘴里溢出幸福的汁液……不自觉地,何咏又喝下一大口。「好喝……」

  「哎!我发现,你和邢仲都很喜欢出神哦!」何卓然盯着何咏说。

  何咏抬头,对视上何卓然清澈的目光,半晌,清淡而言,「何大小姐,怎么会甘作快递的骑手?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吧。」

  何卓然双手拄在几上微笑。「云情,你还真是知情知性!我看你可不像个十四岁的小孩子!你太聪明!不过,你毕竟还小,很多事,不可以想得那么天真的!也许,并不如你所想的呢?」

  「是吧……何小姐说得也是,我毕竟还小!」何咏眨起明眸,嘴角弯如新月,目光望进何卓然的眼里。「但,小孩子,就应该想得天真些,做些天真的事,这才是天津地义的,不会有人责怪的。对吧?」

  何卓然轻点头,扯起嘴角。「吴知县说得没错,你很懂得以小卖小!」

  .............♀................♀................♀............

  邢仲匆匆地回到何家,没有发现何卓然,有些担心地问何咏,「她来过了吧?收到我给你的椰子汁了吗?」

  「嗯!」何咏点头,明眸眨出星光。「很好喝!」

  「那就好!她说急着回贵阳,我才让她顺便捎的。我还以为她着急办什么事,先跑回贵阳了呢!」邢仲边走边说,进了客厅,与何氏夫妇打了招呼,并为一个月前不辞而别道歉。何氏夫妇直道无妨,还热情地着人奉茶。邢仲却婉拒了。「我还要转赴它处,时间很紧,我只是路过看看。」

  邢仲又匆匆地离开何家,临上马时,风尘仆仆的脸还未得及清洗一下,仅留下关注地一瞥,便夹马奔向早在远处等他的队伍了。

  何咏轻蹙了眉头,凝望远去的背影。这么快!话还没说呢……

  转眼夏末,邢仲来了又去,似雁过长空,只留轻鸿。他留给何咏一本小册子,说是他师父的兵器招式与轻功步法,教何咏好好练习。何咏藉此度过漫漫长夏,在练功时幻化出那个人影,陪伴自己……

  深秋,叶落漫天,邢仲在远方又叫人捎带礼物给何咏,这一回,是一种长满刺的硬果,来人说这叫「榴櫣」。

  流连……多好听的名字?为谁而流连……何咏剖开果壳,奇臭扑鼻。来人夹住鼻子,笑着跑走。「这东西,也只有万户欣赏它!」

  就算它臭,就凭这名字,也要吃它……何咏挑起一块软肉,放到嘴里,努力忽略它的臭气,仔细咀嚼,渐渐露了笑容……没想到,原来很好吃……

  快过年了,练过了一遍轻功步法,何咏站在院中望向漆黑夜空里飘落的碎雪,默默地在心中数着,近半年来,邢仲一共只回何府五次,每每匆匆,话都说不上几句,徒留下一身风尘……今年南方都降雪,不知他打仗的地方,会不会冷……何咏拆开邢仲叫人送来的新年礼物,呆呆地望着里面,目光的集聚却不知停在什么地方……我不想要这些礼物,我只想要你……

  何夫人见儿子站在院子中央发呆,忙把他拉到屋子里。「乖儿,娘知你们练功的人不怕冷,可也不能站在雪里啊?淋湿了多不舒服?乖乖在屋里等着,一会儿咱就吃年夜饭了!」何咏脱开娘亲怀抱,笑着叫她去忙。

  何夫人无奈走开。何咏坐到椅子上,取出始终捧在手中的包裹,向内细看。里面有一支透明的玻璃瓶,装了大半瓶洁白的细沙,还有一张便条。

  「咏,听人说这叫『玻璃』,是沙子炼出来的。没想到每天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小小沙粒,竟然可以变得这么透明!我装在里面的细沙,不知能不能也变成透明的?这是我在南海的沙滩装进去的,很烫手,希望给你带去点温暖。我会很快回来!仲笔。」

  「一点文法都没有!不过也没有什么白字!」何咏自语轻笑,把便条折好,小心收在怀里,然后把透明的玻璃瓶对着灯火仔细把玩。灯火变得更加飘浮不定,忽大忽小,透过细沙折射出七色的光,一圈又一圈,似彩虹。蛮会玩的!还懂送这种东西……

  「咏!」一个急切的声音响在门外,何夫人也听到了,急忙跑过来。

  「邢英雄/邢仲?!」母子二人同时惊呼。

  邢仲咧嘴笑笑,随意扫去身上化与未化的雪水。「赶上年夜饭了吧?」

  「刚刚好!咱还包了北方的饺子呢!你回来刚好下锅!」何夫人开心地把邢仲拉去饭厅,忽又想到他一身雪水,又忙叫人去取干爽的衣服。

  「不用了!没事!」邢仲阻住了仆役。「我们练武的人,不在乎这个!再说!时间有限,咱们还要抓紧吃一顿年夜饭呢!」

  。。。

 

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0:51

第八章 千山万壑又怎地(中)
  「你又要走么?过年也不能多留一会儿?」何咏拉住邢仲的大手。
  邢仲回握何咏的小手微笑。「啊!不单单我走,你们也要走!」

  母子俩一起愣住……

  邢仲在年夜饭的席上细说,因战事吃紧,军队调动频繁,兴隆镇这个咽喉之地将被无数人、骑往来穿梭,也会成为很多敌人觊觎的目标,所以他打算帮何家搬到贵阳去,那里,至少在目前,安静,也安全得多。

  何家这次没了拒绝的理由,一家也团圆了,其实住在哪里也无所谓。

  到了贵阳,何咏也到了服兵役的时候了,何夫人流着泪送他到伍上。

  邢仲微笑劝慰,「放心,咏在军中不会任重职,碰不到危险!」

  何咏却平静得很,甚至有些甘之如饴。「我想跟在你身边。」

  「不行!」邢仲拒得坚决。虽然他也很想和他紧密些,可是……「我马上就要赴前线,很危险的。你留在贵阳等我,先熟悉一下军中的事务。」

  邢仲又这样走了,何咏一步一步地努力接近他,他却总是风一样的忽远忽近……若风,这字起得真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靠在他身边……

  .............♀................♀................♀............

  桃花又开了,何咏已十五岁。何夫人把猪脚面线送到伍上,为何咏庆生。何咏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十五了!是个大人了吧?他有点兴奋,也有点担心。很快就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任性了,不方便了啊……在娘亲的监视下吃完了所有面线,何咏亲送娘亲离开。他会不会回来呢?从来没给我过一次生日……大笨牛……

  「咏!」

  何咏无聊地向回走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诧中转身。「邢仲?」

  邢仲笑着飞身下马,揽住何咏的肩膀。「来!跟我来!」

  何咏满面疑惑,随着邢仲的步伐,进了他的营房。「怎么赶回来了?前方不是战事吃紧么?」

  「哦,何将军亲自出马,他调我回来守稳贵阳,可能要呆好一阵子了!」邢仲呵笑着回答,顺手挡上了门帘。

  何咏紧张起来,一颗心突突地直跳。这么神秘,为什么?好诡异……

  「咏!」邢仲从怀里摸出四个小袋子递给何咏,灿笑。「生日快乐!」

  何咏眨着水眸,心底感受到一阵温暖,不知为何鼻子有些发酸。他还是知道我的生日的……接过小袋子们,何咏隐隐嗅到一股淡香,抬起好奇的眼,在邢仲的示意下打开一个袋子,惊讶出声,「花瓣?!桃花瓣?」

  「嗯!」邢仲摸着后脑,笑得腼腆。「我路过桃园时为你拾的,每年拾一袋;哦,有一袋最旧的,是买的,你十二岁那年……」

  「邢仲!」何咏忽扑到他怀里,压住自己的声线。「大笨牛……」

  「怎么了?」邢仲拍着何咏的背轻问,心里也抹过一阵黯然。「都过去了!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何咏没有抬头,一对肩头轻颤。邢仲紧张起来。「怎么了?就快是大人了!要坚强啊!是不是在军中受委屈了?男子汉,有什么挺不住……」

  何咏在邢仲的怀里摇头,带着一点哽咽。「没有!我很好!很好!只是……」何咏终于抬头,小脸仿佛梨花带雨。「我长大了,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关心我么?还会……还会这样总是想着我么?」

  「当然!」邢仲露出笑容。「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我关心你又不是因为你是小孩子!你比谁都厉害!我关心你,是因为……」

  「嗯?」何咏期待了一对水眸,心底似抓住了星光。

  邢仲望着长高的人儿。小脸不变的娇嫩,笑靥似乎更加迷人……怎么,怎么说呢?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会接受我吗?他懂得真正的感情吗?懂得爱与喜欢的不同吗?不能说得太坦白,吓坏了他,以后,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宁可,保留着他的这份喜欢,一直守在他身边……

  「嗯?嗯?」何咏轻摇邢仲,努力让目光传达出鼓励。

  「啊,我还没巡城呢!一回来就来找你了!」邢仲拍上脑门,表示突然想起自己的工作,生硬地改变了话题。何咏嘟起嘴,不满都写在脸上。

  邢仲心里忽起一股冲动,要迎上那粉嫩的小嘴,用自己的唇。双手不自觉地捧起了何咏的双颊……不对!「我,我必须马上,去巡视一下!」

  邢仲几乎是夺门而逃,何咏望着他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还男子汉呢,一点也不干脆!大笨蛋……「哎!等等我,我也要去!」

  邢仲登上了贵阳城楼,守卫的士兵一一向他敬礼,邢仲点头还礼,却显得心不在焉,且有些无奈;何咏就跟在他后面,不时微笑抬眼看他,他明白那眼神的意思是,「说呀!快说呀!」真想仰天长叹,可是有这么多士兵看着他……唉──怎么搞成这样?

  「邢万户!」一名卫兵忽然跑上城楼,气喘吁吁地向邢仲报告,「军师和小姐回来了,似受了伤,他们叫您马上过去!」

  邢仲大惊。「张大哥不是和将军在一起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卫兵表示不是很清楚,邢仲焦急了眉头,火速跑下城楼。何咏不明所以,也不便细问,紧紧地追在了邢仲后面。

  将军府里,受了伤的张启与何卓然正在低声交谈,邢仲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张大哥!卓然!你们怎么独自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张启勉强微笑,挥退了门口的守卫,让邢仲关上门说话。邢仲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何咏,正犹豫着,张启向他们招手发话,「小咏留下无妨!仲!你们过来坐!我有要事与你们商量!」

  邢仲拉着何咏坐下,神色紧张地望向张启右肩上渗出的血丝。

  张启尽量保持着淡然地说:「我的伤无大碍,不用紧张!倒是将军处境不妙,须尽快设法营救!这事还必须依靠仲贤弟!」

  邢仲急问缘由,张启简要地说了经过。邢仲北上节节胜利,何将军见机会大好,亲征两湖,不想中了清兵诱敌深入之计,在湖南长沙被围,张启与何卓然在陈珉的掩护下勉强突围,陈珉引敌远去,现在仍不知所踪。「……将军已然被俘!此消息不可太快传至军中,否则军心不稳,必生大乱!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尽量不动声色地救出将军,再设法找到陈统领,这样才有机会重整实力、一雪前耻!仲,这次就要看你的奇兵了!」

  邢仲凝重神色,用力点头。「放心!张大哥!我一定会救出将军!」

  张启含笑点头。「现下敌强我弱,我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仲,我需要你和咏深入敌营,以你们高深的武功,在敌人发现之前,救出将军!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否则救人不成,我们的实力还会继续严重受损!」

  邢仲点头应着,听到何咏的名子,愣住。「咏!?他还是个孩子!」

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1:03

第八章 千山万壑又怎地(下)
  邢仲点头应着,听到何咏的名子,愣住。「咏!?他还是个孩子!」
  张启望了何咏又望邢仲,沉声说:「军中,除了你,再无人比咏的功夫更高强!那种高来高去的本事,非常人可有!却正是此时必须的啊!」

  邢仲还想反驳,他怎能让何咏去冒这么大的险?何咏却轻撇小嘴,一力应承下来,根本没把什么危险放在心上。和他在一起,什么也可以……

  张启大笑,赞了何咏一声,然后拍上邢仲的肩膀。「仲!小咏都不怕,你还怕什么?要对小咏有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邢仲凝视何咏那张仍显稚嫩却无所畏惧的脸,好一会儿,才郑重点头。「好!我一定会要大家都安全无恙地回来!」

  张启畅笑,「这才是我们的若风万户!好!你快去通知离常他们准备准备,尽快出发!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邢仲用力抱拳、用力点头,领着何咏离去。

  张启目送他们离开,终于掩盖不住苦涩,长叹一息。何卓然忍不住问:「这样行么?何咏那么小!外一……怎么向他的家人交待?」

  「既从军,就要有随时牺牲的准备!大局之下,他们、你我,都算不了什么!」张启神色毅然,凝视空中良久。「况且,我对仲和小咏有信心!他们的武功你也都看到过!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回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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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的五千骑兵只用了三天就到了长沙,很快找到了清兵在郊外的大营。深夜,邢仲叫大队人马隐在百里外的山林里,自己选了些飞刀,收在百宝囊里,又给何咏挂了一个小百宝囊,然后携着他与孟离常、焦辛伏在清兵营地外的山头上窥探、耳语。「焦辛,知道这个营地的虚实吗?」

  「拒探,此营主帅为满清谨亲王尼堪,此人足智多谋,行事谨慎。何将军即为他亲擒。此营有骑兵一万,主要分布于东西两翼;箭盾兵三万,遍布外围;步兵五万,散布各处,还有大将十员,均非弱者。」

  邢仲嗯声轻应,借助微弱的营火与星光轻瞄了何咏一眼,见他丝毫无惧,甚至还有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下起了无比坚定的决心,脑筋也变得清灵起来。他审视着清兵营地的分布形势,低声吩咐,「我与咏先潜进去,大约半柱香后,离常,你领一百人在营地周围到处放火,引起清兵恐慌;焦辛,你把余人分成四百、一千、千五、两千,在清兵有了动静后,分批进攻,使清兵分不清虚实。你们俩个不可以和清兵实斗,要且战且退,等我和咏救将军出来后,焦辛率五百精兵护人离开,离常和我垫后。」

  「万户,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焦辛小心提醒。

  「就要惊得他们起疑,我们才好得知将军被监于何处;否则无处下手。」邢仲向何咏投去询问的眼神,何咏会意点头,水眸在夜色里闪出自信的光。挥了一下手,说了声「就这样!」邢仲便与何咏游蛇一样蹿下山头。

  孟离常与焦辛目视他们离开,眨眼间已找不到他们的身影,近半柱香时间里,从山头到营地,没有一点动静。焦辛看时间差不多,扯着孟离常离开,二人潜回山林中,按计划行动。片刻后,火光四起,借着晚风,从四周山林蔓延至清兵的营内。营地内的马匹开始嘶鸣,渐渐也有了骚乱的人声。焦辛把四百精兵编在第一队,按邢仲的安排布属好其它小队,嘱所有人捂住马匹的口鼻,牵着马匹逐渐接近清营。清兵已开始纠集,营地中不时有喝令传出,焦辛见时机已到,轻喝一声,亲领四百精兵突袭而下,几百人在夜色里突然发出震耳嘶喊,其势仿佛万兵压境!清营之内,人声、马声立刻乱作一团,火势也因无人看顾而迅速加大,燃着了部分营帐。

  邢仲与何咏早已潜至清营腹地,运功倾听找到了主帅的营帐,伏在帐顶偷听。帐内不时响起发令之声,主帅安排外围盾箭兵把营地守得密不透风,骑兵随时待发,以应可能有的更多来袭,并令所有步兵在营内往来穿梭,表面作出乱像,实则布好陷井,叫来袭者轻敌深入,然后关门打狗。

  邢仲听得满头冷汗,觉得自己的计画似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了,反而可能成了送到人家嘴里的肥肉!正急转着心思,忽然听到了何将军的名字。

  「把那个何腾蛟绑在营央,以百灯照明,周围三百盾箭,使敌人远远即见,若有入营三步者,即射何腾蛟四肢,有十步者射其腹、百步者射其颈侧。不可射中要害,有误中之箭,立斩发矢者!」一个深沉的声音自帐内缓慢却有力的发出。立刻有人领命离去。

  邢仲差点气得炸了肺,哪有这么毒的?不过,也是机会了……正要潜下帐顶,何咏的小手忽拉住了他,邢仲望过去,见何咏无声摇头,并在他眼前用手划出一个字的轨迹。划过两遍,邢仲看明了,那是「等」字。

  邢仲拧起了眉头,做出「等」字的唇形,对何咏投去疑问的眼神,何咏肯定地点头,把手放在耳边,示意邢仲再窥听一会儿。

  何咏躲在背光处,邢仲无法把他的表情看得太清楚,但那只握住他的小手却传来坚定无比的信心。邢仲暗暗咬牙,决定相信何咏的判断。

  果然,大约一柱香那么久后,刚才领命出去的人又入帐报告说无人跟踪,并报,来袭者源源不断,人数渐多,似有更多人马在后。

  「亲王,想那么多做甚?砍了那个何腾蛟,出去杀个痛快便是,再跟个娘们儿似的躲在这猜来猜去,人家就杀到头上了!」一个粗劣的声音说。

  「莫急!我要辨清来袭者是否大西军人马。既无人潜入救人,可见并非大西军来袭,而是另外的乱军,那么其实力便不会太强,可战!」深沉的声音,应属于尼堪,他下令遣兵拒敌,然后沉着吩咐,「何腾蛟仍是有用,留着他可使大西军投鼠忌器!加派人手,看牢,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邢仲回握何咏小手,微加力道轻摇,表示对他的肯定。看准了出帐人所去的方向,他携着何咏,避开灯光,小心潜了过去。

  「带路」的人来到了近营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军帐前,向门口的守卫传达了亲王的命令,并叫住了两队巡逻的士兵,让他们不时在帐周穿梭,又吩咐一个小队长去叫来了大约百多名盾箭兵守在四周隐蔽处。

  邢仲趁他们忙着布署的时候,与何咏借着其它少人看管的军帐顶「飞」到了那个小军帐上方,夜色中,只似两只大鸟偶过。有清兵疑神抬头,什么也看不到后,又摇着头继续呆站着了。

  邢仲与何咏伏在帐顶,透过通风的孔隙向内窥视,只见微弱灯火照亮着帐央的支柱,围着帐篷内壁一圈,十名劲装的满清武士,个个绷紧了发达的肌肉,目光炯炯地盯着它上面绑着的南明大将──何腾蛟。

  守得这么严密……邢仲皱紧了眉头沉思,而后眺向营地外的燎原之火,大约也只有百步之遥。清人选在这关押何将军,就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当作了最安全的地方,赌来救人的人不会注意到这里……他们没想到,现在反而方便了我……只是,那么多箭盾兵,实在防不胜防,怎办……邢仲凝向何咏,握紧了他的小手。救人易,护着咏全身而退却难!咦……

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1:15

第九章 死,也不分(上)
  「咏!」邢仲运气把声音聚成细线,靠近何咏耳语。「一会咱们下去救人,我先向东跑,把人引开,你会被帐幕盖住,暂时不会被发现,待人声少了,你立刻背了何将军向南跑,我刚才看到焦辛就在那个方向,你和他并五百精兵护着何将军火速离开。咱们稍后再碰头。」
  何咏抓紧了邢仲的手摇头,邢仲明白他的意思,轻抚他的肩背。「咏,这个时候,要以大局为重!听话,我不会有事,清兵一发现我只是一个人,就会放松的,我也会马上回到咱们队伍里。所以你的行动一定要快!只要够快,咱们俩个,还有何将军就都不会有事。现在,听着,不要再摇头!」邢仲用臂弯夹紧了何咏的头,不让他再动,继续贴在他耳边密语,「乖!听我的!我会先割开帐顶所有与支柱相系的绳索,然后用暗器打倒十个守卫,这时候帐幕就会倾塌,你即刻跳到何将军身边──我看他已昏了,你不要救醒他,这样方便些──我则在同时向东跑!听懂了?」

  何咏在邢仲的肩上缓缓点头,忽又狠狠咬了他的颈侧一口。邢仲咬牙忍住不出声,明白何咏真是懂了,暗叹了口气,他掏出十柄小飞刀,在手里像扇子一样展开,运功沿着帐顶轻轻划了一圈,紧接着掀开帐顶,一把撒出。十声闷哼与倒地声随着帐幕的倾塌同时响起。瞥见何咏顺利地落到了何将军身边,邢仲在帐幕还没有完全倒落之前借力弹开,向东蹿去。

  清兵守卫被突然倒塌的帐幕惊呆,见有人影向外飞走,急忙追去,在周围巡逻的几队人与箭盾兵们也紧紧跟上,不时发出劲矢……

  孤单的支柱兀立在倾倒的一堆帐幕中间,零星的清兵,把视线都投向了大队人马追去的方向,根本没有人去注意它,更别说它的脚下。

  何咏早在落下时就顺手用短刀割断了绑住何将军身上的绳索。他伏在何将军身旁,静静等着人声远去了,慢慢把何将军负到自己背上,运气于臂与腰,感觉背着的人并不沉重,便觑准一个裂缝,吸气提纵,猛地蹿了出去,向着南面,邢仲指出有焦辛的方向奔去。

  几个清兵看见又有人蹿出,吓了一跳,发呆了半晌,才想起要追。可是,没有了箭盾兵的支持,他们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何咏很快就脱离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甚至都没法看清,跑远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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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只得自己一个人,没有负担,可以灵活地左挪右移,几乎瞬间就蹿出了清兵的营地,钻到林中。箭矢被丛生的树枝挡住,没了威力,追兵们也被林边越烧越大的火势阻缓了脚步,渐渐失去了目标。

  邢仲钻入林中不久,就找到了自己士卒,叫他们把自己领到孟离常身前。「离常,现在立刻纠集人马,向东面边打边逃,把清兵都引去!」

  孟离常发出集合的黄色信号烟花,片刻后,四面八方各有红、蓝、白等烟花响应。南面的白色烟花爆出菊花型,正是焦辛的信号。孟离常与邢仲知道他已然成功接到何将军,于是立刻上马向东方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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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了,焦辛与何咏已远离清兵大营,一路几乎没有追兵。五百骑兵就快要驰出长沙地界的时候,右前方忽传来阵阵马蹄声。追兵怎么会自前方绕来?焦辛暗自诧异,急忙勒马,叫所有人隐入路边林中。

  难道邢仲他们……不可能!清兵那么笨,不可能那么快就打败他们的……何咏把小拳头攥紧在胸口,紧张地盯着远方。「嗯?像是陈统领?」

  焦辛没有何咏那么好的视力,以为听错了他的自语。「什么?」

  何咏运气于目,增强了视力,看清了远处急驰而来的一大队人马确是南明的兵士;众骑之首,一身白色战袍,正是陈珉。何咏边看边描述了他的装束与样貌,焦辛听得大喜,喝叫大伙重回大道,欢呼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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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与孟离常领着四千多人,左冲右突,打打逃逃,把清兵都引离了大营。他们尽量地辗转迂回,只求拖延时间,不想却忽略了路线,天际发白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奔到了长沙城外,百步远的前方,即是城墙。

  邢仲勒马,闭紧了双目,长长吐息。

  「万户……邢兄弟!拼了!」孟离常粗喝,他身边的骑士们也跟着和。

  邢仲猛得睁眼,一眨不眨地望向远方城墙,被旭日镶起的金边里,迎着晨风,飘摇着几束三角黄龙旗。那里不知还有多少满清的驻兵……

  「绕!」邢仲指向南方用力挥手。「火速撤退!保全实力!」

  已是不足四千的人马立即转向南方,全力奔驰。可惜,已晚了一步,长沙城门忽然大开,上万的清兵涌了出来,很快截断了拉成一线的骑队,落在后面的明兵即刻陷入包围。孟离常大急,拨马就要回去,邢仲及时拉住了他。「离常!快走!留得命在,才有机会为弟兄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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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珉把清兵引走后,四处奔逃,终于甩脱了清兵,回到贵阳,他从张启处得知邢仲等已来救何将军,急忙又纠集了五千人马,赶来支持。

  焦辛把何将军交给了他,托他护送,自己则准备回马去寻孟离常与邢仲,陈珉要借兵给他,被他婉拒。临上马时,他留下一个惨然的微笑。「满清至少有十万大军在前面等着,或者更多。这一战,可说十死一生,我不想徒增伤亡,何咏与我的兄弟们就烦劳统领照顾了!」

  焦辛撇下众人,独自夹马疾去。他的五百骑兵似心意相联,不约而同地全都呼喝着追了上去。

  陈珉望着飞驰的铁骑掀起漫天尘土,怔在了马上。好汉子……

  焦辛听到马蹄声,并未回头,虎目硬瞠着,强止泪涌。一匹马忽然超到了他的前头,马上人对他回头微笑,焦辛见了大急。「何咏!你怎么也来了?! 快随陈统领回去!你若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向万户交待?」

  「你们的万户若是死了,你还向谁交待去?」何咏嗤笑着,鼻头却泛了酸,眼里也胀得难受。大笨牛,你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现在……「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焦辛目视何咏娇小的背影,似能看到他神情一般,感受到他坚强的意志。夹紧马腹,焦辛忽地仰天长笑。「好!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五百骑兵在左右闻声应和。「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壮歌震天。

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1:31

第九章 死,也不分(中)
  余骑不足两千,邢仲与孟离常率着他们拼命飞驰,就快绕到长沙城南面,转去官道的时候,万余清军忽从前方冲来,虽无骑兵,可其势浩大,转眼将邢仲等人半围起来。孟离常火大,高喝着「拼了」,领先杀了过去。一队人马早就眼红心燥,立即全部跟上,形成一个尖锥,刺到清军阵中。
  邢仲想阻止也来不及,只好也跟着拼杀过去。死战……咏……

  逃了一夜的明军早已蓄了满腔的火气,现在全数发泄出来,其势也惊人!清兵半圆形的军阵,很快像蛋糕一样被切开两块,似乎不堪一击。

  然而,清兵毕竟不是蛋糕,当明军这把刀整个插进去的时候,半圆形的军阵便开始缓缓移动,最终合拢成了圆形,把明军完全围在了中间。

  明军的骑兵开始还可以左冲右突,似是所向披靡,可是耐不住清兵人多,很快就被分化成了多个小块,一个一个的被吞噬。

  从清晨杀到烈日当头,还有些寒凉的早春之午,竟让邢仲与孟离常汗流浃背。两人双骑互绕,还可勉强挡去蚂蚁一样不断涌上的清兵。可当他们满身伤痕、晕头转向地杀到了一个小坡顶而转头四顾的时候,热汗不禁双双变成了冷汗,千多明军兄弟,竟然已经一个不见,而清兵却是无减,在北与东两个方向还有无可测知的人马不断涌入,使包围他们的圆阵不断扩大。孟离常一时心惊,不小心被刺中了一枪,又多加了一道重伤。

  焦辛与何咏等辗转找到了长沙城外,隐于山林中高处,恰见到这一幕。焦辛因距离过远,无法看清孟离常究竟伤得怎样,心急如焚。

  何咏的面色还算镇定,心里却不知已纠结了多少哀怨……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要为那个什么何将军牺牲自己?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

  何咏凝视邢仲的方向,忽露出凄然微笑,夹马猛得冲了出去。奔至清兵军阵边缘时,清咤一声,旋舞着从马上跃了出去,借着冲势与身体里似是满盈的气息,蹋着清兵们的人头,一气「飞」到了邢仲身边。

  「快走!」何咏脆喝一声,不等邢仲在惊诧中发问,抓住他与孟离常,在来时的惯性推动下,转瞬间又以弧形的轨迹绕飞回去。

  邢仲知机运气轻身,与何咏合力架着孟离常,凌步于清兵人海之上,在清兵们还是懵懂的时候,奔回了一脸焦急辛苦的焦辛身旁,几乎同时地,把孟离常放在焦辛的马上,自己则与何咏共骑一骑,高喝:「快走!」

  ——————♀————————♀————————♀——————

  「你怎么讲和我相同的话?」何咏坐在邢仲的怀里,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回仰头笑问,「我说快走,你也说快走……」

  「嗯?」邢仲的心情可轻松不下来,清兵紧追不舍,其中包括了尼堪的一万骑兵。自己的人数不过五百,根本不可比。「现在是逃命的时候!」

  何咏轻笑,邢仲这一语双关,回了他的问题,也堵住了他的嘴。

  邢仲的心神被何咏的笑靥恍惚了一下,他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把何咏的头摆正。「坐好,等逃出生天,有得是时间聊天!」

  何咏嘟嘴,用力把小脑袋向后捶在邢仲下巴上。

  前方突然出现天险,两座高耸峭壁夹出一线天,骑队拉长驰入狭窄的信道。光线忽暗的时候,孟离常突然从焦辛的马上掉落,滚到路边。

  「离常!」焦辛立即勒马,跃到孟离常身边把他扶起。

  刚才的一枪刺中了孟离常的后背,颠簸于马上,伤口不断裂大,已不知失了多少血?邢仲听到异常后拨马回头,看到原本的大黑脸已变得灰白,高大魁梧的身子无力地倒在焦辛的怀里,气若游丝。「辛,你走,快!护万户,别管我……」孟离常抱住焦辛的肩膀说。

  焦辛无语,紧瞠着一双通红的虎目,双臂轻颤。

  「说什么?你!」邢仲喝骂,就要下马去扶人。焦辛忽然抬头。

  「万户,你快走!这里路狭且长,有天险可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留下,还可阻住清兵!你速速带离常离开,快些给他医治!」

  「那怎么行?!」邢仲还是下了马,蹲到孟离常身边,检治伤口。

  「万户!情势当头!非如此不可生!救人要紧!再犹豫,大家都没活路了!」焦辛把孟离常抱到邢仲怀里,急切相劝,「你不要何咏陪葬吧?」

  「万户先走!万户先走!」五百精骑齐声和应着。他们全都愿意留下,与其逃命,他们宁可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战死。

  邢仲红了眼,与焦辛对视,明白了他的坚决,猛地点下头,把孟离常抱上马,叫何咏另骑一骑,无语疾驰而去。有些人,比自己重要……

  「辛……」孟离常在邢仲的马上挣动,蛮力快让邢仲控制不住他了。

  前面出了一线天,马上就是一侧峭壁的山道,另一侧则是无底的深渊。邢仲按住孟离常不让他乱动。「别动!再动大家都要摔死!」

  孟离常却不听他的,已模糊的意识里只有焦辛,不能让辛独自留下!不能……一个转弯时,马身倾斜,又再挣扎了一下,孟离常成功下马。

  不过,是掉到马侧的悬崖下。邢仲飞身疾扑,一手抓住了他,另一手不断探向崖壁,终抓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止住了下降的势子。

  还好距上不远,邢仲忙运气于臂,用力把孟离常甩了上去。

  可能是用力过剧,凸起的石头松动了一下。何咏接住孟离常把他扶到一旁,急急地趴到崖边,伸出小手,可还是差得远。邢仲抬头,望向被崖边乱草遮住了一半的小脸,露出自信的笑,运气轻身,蹋向崖壁。就在这时,凸起的石头吃力不住,从壁上松脱,邢仲一脚蹋空,坠向崖底。

  「邢仲?」何咏望着迅速变成小点的身影落入深渊,呆在崖边,小手空悬,抓住得,只有空气。「邢仲……邢仲,邢仲!邢仲──」

  轻喃变成了呐喊,何咏飞扑下邢仲坠落的方向,已止不住的泪珠还悬在半空时,他便已如矢般射入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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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要和咏在一起,不能就这么死……邢仲努力忽略耳边空气的呼啸,不断告诉自己。调整身体的姿势,手脚并拢,把自己当成飘落的叶子……邢仲的身体在下降中回旋起来,真如飘叶一样!只是速度快得惊人!

  又一个回旋,脚触到了崖壁,邢仲抓住机会,用力一蹬,巨大的反向力使他的腿骨似要断裂一样,钻心的痛。可这代价是没有白白付出的,邢仲被弹向了斜上方,下降的势子也缓了下来,再一个回旋,再次蹬向崖壁,邢仲已可以控制自己下降的速度。他可以从容地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恰巧一枝旁生的劲松进入他的视界下方。稳稳的飘过去,近了,一把抓住!

  邢仲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一个影子从天而降,邢仲心生警兆……难道是……不容多想,他本能地伸出右手,把影子捞在怀里。高速而生的力不仅让邢仲的右手脱臼,也让劲松脱离了崖壁,陪着他一起坠下。

  邢仲瞥向怀里的人,紧闭双眼上的长睫毛被流过的空气吹得翩翩起舞,小脸也被刮得通红……傻……咏,你跳下来干什么?现在我们要一起……

  何咏睁开眼,看到对视自己的虎目,竟嫣然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邢仲的思路还没走完,这让他迷醉、相思的笑靥还没看够,二人便到底了!似乎只是眨眼间的事……怎么这么快……

  邢仲忍痛侧翻身,忙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何咏轻轻抱到地上,刚好大松树落下,全砸在邢仲身上。邢仲叹口气把它拨开,仰望的视线恰好看到了不过几人高的上方,崖壁豁了一个大坑,几支松树根须还在轻颤。

  原来,这么近……邢仲在心里苦笑,感叹上天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笑什么呢?大笨牛!」何咏趴到邢仲胸口好奇地问。

  邢仲咧嘴痛叫了一声,才知右臂不仅仅是脱臼,韧带似乎也断了。

  何咏急忙起身,半跪在邢仲身旁,慢慢把他扶起,让他半卧在自己怀里。「怎么了?是不是,我让你受伤了?」

  「没事,没事。」邢仲安慰人地笑笑。「不过手脚脱臼,没大碍!」

  何咏似乎不信,邢仲证明给他看,左手抓住右臂旋了一圈,再顺势拔向外侧。让何咏抽紧小脸的脆声响起,邢仲松开左手,在何咏面前大大的活动了一下右臂。「没事!是吧?」大脸傻笑,却暗自硬忍着伤痛。

  紧张的小脸松弛下来,何咏又露笑容,幽幽地说:「上天待我们真是不错了,这么高摔下来,也是不死,也许是天意让我们……」

  「是么?」邢仲坐直,接驳自己的双腿,没有听清何咏后面说了什么。「那还要看看环境再说。」

  「还要看环境?」何咏一脸讶然。两个人在一起,还要看环境?

  「是啊,不知这深渊之底可有出路?」邢仲终于接好脱臼的双腿,它们似乎伤得没有手臂那么重,站起来后,还能走路……虽然痛了些……

  何咏扶着邢仲,没好气地看着他。……大笨牛!没听到还是故意的?要让人家暗示多少次?总是逃避、逃避……

  ——————♀————————♀————————♀——————

  深渊之底是峡谷,密林遍布,邢仲与何咏四处寻找,不见出路。傍晚,他们在一处潭边架起篝火,烤着野山芋充饥。

  何咏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下巴搁在膝头,望着熊熊的火苗上飞舞的火星,抿嘴不语。

  「你不该跳下来的。」邢仲似盯着火里正被烤着的山芋,忽然说,「你为什么也要跳下来?万一……」

  「焦了!」何咏指着火里的山芋淡说,并没有着急的意思。

  邢仲急忙用树枝拨出烧焦了的山芋,等它凉了些后,剥去黑糊糊的外皮,递给了何咏。何咏接过,盯着焦黄的山芋,忽问:「如果,我们出不去了,你怎么办?我说如果!」

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2:05

第九章 死,也不分(下)
  「嗯?」邢仲愣了一下,望向何咏,火光下的小脸有些微红,水眸轻眨,忽又抬起与他对视。邢仲的心在这刹那偷停,张着嘴结了舌。
  「我只想要个答案,这次你不要犹豫了吧?」何咏认真地说。

  几年前的那幕场景又跳到了邢仲眼前……「你连骗我一下都不肯」…… 映红了的水眸似蒙上了陈年的幽怨,邢仲觉到了心痛。「一定会出去的!」

  何咏用鼻叹出一息,将头扭向它处。「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

  「如果出不去,如果……」邢仲似是翻找着心底的收藏,选择着是否把它们拿出来晾一晾。「那,就在这,过一辈子喽。和你……」

  篝火加深了邢仲脸上的轮廓,虎目深邃在阴影里,可何咏看到了躲在那里面的紧张,小脸无表情地盯了他片刻,直到那紧张走出黑暗,变得明显,忽地绽开微笑。「好啊,那也不错啊!」

  邢仲见何咏跳起来,哼着小调,轻灵的在火旁起舞,大脸终于放松,傻笑起来,可下一步,笑容便凝结在脸上,一对大眼差点蹦出来。

  「怎么了?」何咏一边脱衣一边奇怪地问。

  「你,你,你……」邢仲捂住鼻子,继续结巴,「干什么?」

  「洗澡嘛!好多天没有沾水了!」何咏说着,已欢快地跳到了水里。

  邢仲背对着何咏,听到他撩拨起水声,鼻血还是流了出来。刚才那赤裸裸的身子在眼前晃过,不经意瞥见了何咏的变化……长大了,都大了……

  「你也下来啊!」何咏在水里喊着,把水泼到了邢仲的身上。

  「不,不了!」邢仲一动也不敢动。「我身上都是伤,不宜浸水。」

  「唉呦!是呀!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注意到!」

  「没,没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咦?! 」邢仲惊诧于光洁的身子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对小手正剥着自己的衣服。「你,你干什么?! 」

  「我帮你擦洗伤口啊,要不,很容易溃烂的!都怪我,应该早点想起的!你战了一天,满身伤的!对不起哦!」何咏打开邢仲始终捂着鼻子的手,脱掉了他的外套。「呀!怎么还有内伤么?」

  邢仲尴尬万分,急忙抹去鼻下的血迹。「没,没什么,习惯性的。」

  「嗯?」何咏一脸疑惑,盯着邢仲看了半天,忽然捂住嘴笑出声来。「我知道了!」

  邢仲被笑得一脸紧张,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发热。「什,什么?」

  「我记得,你第一次在我家里睡的时候,就流过鼻血。那时候我还以为你病了!现在看来,你这个习惯,是因为……」何咏在邢仲面前站直,忽地抻起懒腰,舒展开整个身体。

  洁白的身子在火光旁映上暖红,更添妩媚;已有些成熟的筋骨,勾勒出充满弹性的线条;肤无巨细,尽展在邢仲眼前。果然,鼻血又流。

  何咏笑得更欢畅了,有些地方被震得乱颤,邢仲实在是受不了了,逃也似地冲到了潭水里,直到没顶。何咏强忍笑意,悄悄也走下水,站在邢仲沉下去的地方,等他上来。

  邢仲在水底寻求清凉,努力祛除身内、身外的燥热……这下完了,全被看穿了……唉──太没面子了……这心思,也看穿了吧……

  一口气用尽,不得不浮出水面,刚一转身,就看到似笑不笑的小脸正摆在自己面前,上身半裸,一对红樱在水面上载沉载浮……都想些什么?!天呐……邢仲一巴掌拍到脸上,又沉到了水里。

  「哎!」何咏眼疾手快抓住了邢仲的一只耳朵,把他揪了上来。「你不是满身伤,不宜浸水么?」

  「是,是啊……」邢仲接不下话了。

  「喂!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何咏揪住邢仲的两只耳朵问。

  邢仲不得不「面对」何咏,「我,我,我这不是浮出水面了吗?」

  何咏抿嘴忍着笑,轻轻点头。「哦!你终于肯『浮出水面』了?我还以为你要躲一辈子呢!那,我问你!上次你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啊?」邢仲的心跳得乱七八糟的。「哪,哪次?」

  「哼!你也知道不止一次哦!?先说最近这次!你关心我,是因为什么?要说老实话!」何咏揪紧邢仲的双耳,把他拉近,以防他再躲。

  「那个,那个,是因为……」何咏嘟起的小嘴在邢仲眼前变成了引人的旋涡,吸引着他,一寸寸深陷,不可自拔……躲也躲不掉!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让他全知道!再看他心意了……「是因为,这个……」

  语音消没在覆紧的唇里,大手逐渐搂紧了光滑的身子;揪住耳朵的小手,也慢慢松开了,轻轻地,改弦易辙,捧住了发烫的大脸……

  几久之后,依依两唇分开,邢仲直视何咏,轻问:「明了?」

  「不明!」何咏摇头,微噘小嘴,眼里却闪着慧黠。「你要说明!」

  邢仲不语,与何咏互视……原来他……懂我……真好……笑出了声,邢仲捧住何咏的小脑袋,左右摇晃。「其实你什么都明白!非要我说出来是吧?」

  「嗯!」何咏点头,把邢仲双手扯下放到自己腰后,扑到他怀里,轻解方才未曾为他脱完的衣裳。「你说嘛!我要你说!」

  邢仲仰起下巴,拄在何咏的头顶上……长大了啊!快和我一般高了……双手不禁摩挲光滑的身体,向下,浑圆的弹性入手……烫!「好!」

  邢仲三两下剥落沾在身上很难受的衣裤,把何咏打横抱起,走上岸边,倒在软草堆里,让他躺在自己身上,然后,用行动,说明一切……

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2:16

第十章 生,也不分(上)
  早晨,一只小虫爬过邢仲的脸,迷迷糊糊的他伸手去抓,却触到了一只嫩滑的小手。睁眼看,何咏正对着他嘻笑。「早啊,大笨牛!」
  「早!」邢仲抻了懒腰坐起,这才发现腰好酸,浑身也无力;特别是伤了韧带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罪过啊,放纵就是这个下场……

  「邢仲!」何咏赖在草地上不起,娇声地说,「我饿了!」

  「马上弄吃的!」邢仲运气于右臂,略止了痛,蹿到潭水中,盯着清澈的水下一会儿,发现了倒霉的小鱼,左手迅速抓了下去……

  架起柴火,邢仲一边烤鱼,一边穿好了衣服。「起来吧,喝点汤!」

  何咏轻轻翻了个身,侧趴在地上。「起不来,好疼啊!」

  「啊?哪?怎么了?」邢仲紧张起来,急跑过去。

  何咏握住邢仲的手放到自己后面。「这儿,昨晚你弄得好痛!」

  何咏还没穿上衣服,透过树荫的晨光星星点点洒在他赤裸的身子上。邢仲的潜意识是不想把手挪离那浑圆而弹性的地方的,可是,不争气,鼻子又流血了,只好马上抽手去擦。「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喂你!」

  「真不争气!」何咏坏坏的笑着,张着嘴,让邢仲一口一口的把鱼肉喂到他嘴里。吃得差不多了,他忽又重提旧话,「哎,你还没说呢!」

  「说,说什么?」邢仲胀红了脸。「昨天,不是,身体力行了吗?」

  「那说明不了什么,没准是你兽性大发呢!」何咏嘟着嘴娇说。

  「怎么会呢?」邢仲急忙反驳,嘴里还塞着嚼到一半的鱼肉。

  「那你说嘛!说嘛!」何咏摇着邢仲的手臂撒娇。「能有多难啊?」

  「那个……啊!」邢仲塞完了鱼肉,抹了抹嘴,灭掉火苗,只留红炭烤着何咏。「你再睡一会儿吧,好好休息一下,没准醒来就不疼了!」

  「你上哪去?」何咏冲夹着尾巴逃走的邢仲大喊。

  「我去给你找些草药,顺便再探探路。」邢仲低着头跑向密林,不敢让何咏看到自己红到发柴的脸与颈……总之,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

  「又躲!」何咏看到了邢仲通红的耳背,嗤笑出声,侧卧向暖暖的红炭,试了几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呢喃着又进入了梦乡。「早晚让你亲口说出来,你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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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采到了一些有助于伤口痊愈药草,又走向密林深处。昨日找到天色变暗,无法再有新发现,他想趁现在再找一下,也许会有出路也说不定。一条小溪出现在他眼前……去上游,还是向下游……看看天色,已日上三竿,他决定还是先去下游,离咏的方向的也近些。咏应该睡得差不多了……

  邢仲沿溪走向下游方向,不多时,溪水断于一处陡坡,变成一个小小的瀑布。向下望望,他不禁喜形于色,坡虽陡,却可见底,最高不过三百尺。他在溪旁不远处找到几根盘绕的老藤,用力试了试,还够结实。回去找咏一起来呢?还是先下去看看?他还不能走路吧?都怪我……想到这里,邢仲又红了脸,决定还是自己先向下探探路,再带咏来,也好走些。

  邢仲把药草塞到怀里,扯住一根紫藤,向几乎垂直的陡坡下坠去。右臂疼得厉害,他只能单用左手,一松一坠,变得有点惊险。大约坠下一百尺左右,这根藤竟然到了尽头!他左右搜索,找到不远处又一根老藤,蹋向坡壁,左右荡了起来,接近那根老藤了,运气轻身,松手纵了过去。不料,内息周转忽然发窒,向右还差一寸便可抓住那根藤时,气力却已不继,功亏一篑,突地坠了下去。坡陡峭,但不是真正垂直的,他不断碰撞在坡壁上,翻滚着下坠。他努力运气稳住身子,内息却总是不足,丹田里空空荡荡的……完了!纵欲过度!这是不是就叫破功了……咏……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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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咏懒懒地抻了一个大懒腰,大树的影子已经变得很短了……邢仲怎么还没有回来?再睡一会儿吧……

  翻了几个身,何咏没法再睡得着……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不会不会的!自己跑了?怎么可能……何咏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起身穿好了衣裳。

  坐在潭边发呆了半晌,脑子里尽在回放昨日与邢仲激情的实况,水面映出了酡红的小脸,何咏捡起一粒小石子丢了下去,打破镜面。「讨厌!还不回来!做什么用这么久?!等你回来……哼!」

  一条小鱼翻白了肚子浮到了水面上,侧脊上穿了一个小洞。

  何咏停了自语,瞪大了眼睛,小脸惊喜地灿笑,跳下水中捞起了死鱼;水眸转了几圈,匆匆回岸放下手中鱼,又捡了满手的小石子,再回到了水边,学邢仲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澈的水底。不知死活的鱼游了过来,一粒小石子划破空气与清水,从鱼身上洞穿过去,继续飞向水底时,水与空气才弥补了真空的轨迹。何咏高兴地捞起了笨鱼二,接着又如法炮制,笨鱼三、笨鱼四……笨鱼八,一一到手。

  架起了柴火,串出几支鱼串,何咏哼起了小调……等你回来就可以吃烤鱼了!看你烤得好吃还是我烤得好吃……小脸上调抹了一层幸福的红晕。

  鱼烤好了,冒着油汁与小气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何咏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拿起一串鱼放到口边,张开了小嘴时,却又再放了下去……还是等你回来一起吃吧……

  灭掉了火,鱼串被插到了地上,渐渐被风吹凉,发出了腥味。大树的影子已经拖得很长,邢仲还没有回来……怎么会这么久?快一天了!会不会……会不会……「诶~~!」何咏哼吟,不安地来回走着,已经没有了一点饿的感觉。「死邢仲!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快回来啊!」

  望向密林,何咏焦急了水眸,忽跺了一下脚,撇下在风中已皱瘪了的串鱼们,跑向邢仲早晨走去的方向。

  人迹罕至的密林里,邢仲走过的地方,草都折了腰,何咏跟着这些踪迹,很容易地找到了溪水在陡坡的尽头。向下望了望,可以见底,再望远些,竟是一条弯曲的山路。他是找到出路了,先走了是么?不……不对!

  检视着几根粗藤的时候,何咏发现了一些掉落的药草,再摇晃过所有的长藤之后,唯一一根可以直垂到底粗藤,竟没有人碰触过的痕迹。

  何咏皱起了眉头,抓紧长藤,小心翼翼地爬下。下了约一百尺时,陡坡上竟出现碎石翻滚的一条曲线,直到坡底;小脸煞白了,加快了速度。

  长藤并没有完全到底,还剩下大约三、四人高的距离变得空空荡荡,何咏运气轻身,气息竟然不太顺畅,管不了那么多,他抿紧双唇,还是跳了下去。落下时脚步稍不稳,滚倒在路旁,小手拄到了地上,一把宽大的叶子被抓到了手里,何咏瞥过去,正是在陡坡顶上也有散落的药草,视线再扫向四周,宽大的叶子,散落遍地,路边一支灌木也被外力压折。何咏忽感觉一股强酸烧酌了心尖,慌忙爬起。「邢仲,邢仲!邢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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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很熟悉的房间里,自语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好象来过?」

  「哎呀!邢公子醒来了?」一个丫环闻声走了进来,一脸惊喜。「您昏迷了五天五夜了呢!伤口发了炎,还发了高烧。多亏了我们小姐……」

  邢仲认得她是何卓然的丫环,明白自己是被人救回将军府了。看来可能是伤口浸了水,病邪侵体,才内力不济的,不是……咏……「何咏呢?」

  丫环不高兴被打断了话。「何咏?什么何咏?」

  「只有我一个人被救了回来吗?」邢仲跳下床急问。

  「是呀,是陈统领手下的王千户把您救……哎!邢公子!您去哪?」

  邢仲不再理丫环还说了什么,匆匆奔出房间,去找那个王千户。

  「哦……您醒过来了!可真是太好了!」王千户正在巡逻时被邢仲抓住了询问,不得不叫手下一队人先停下回话,「只发现您一个呀!怎么……」

  邢仲撇下了人,和隐约传来的议论声,急匆匆向将军府外跑去……咏一定还在那个不上不下的地方……一个人等我!我真是……咏……

  「那个就是准驸马?这下可是平步青云了!」……

  「是啊!要是咱也能碰上这好事就好了!」……

  「休得闲论他人!」王千户喝止了手下们的议论,望着远去的邢仲,轻叹一息,喃喃自语:「不见得就是好事……」然后挥手,领人继续巡逻。

  「仲?!」刚要走进将军府的张启截到了邢仲,高兴地把住他的双臂,把他拉去一旁。「你没事了?真是太好……」

  ——————♀————————♀————————♀——————

  何咏找遍了四周,没有发现,于是日夜兼程跑回贵阳。五日后,又累又困又饿的他走进了贵阳城门,没走多远,就听到了许多「邢若风」。

  「那个邢若风,人家是救主有功,才被看中当附马的。」……

  「我看是将军女看上他了,我就听说救将军出来的不是他!」……

  何咏的心放松了一下,却马上又揪紧了……邢仲是回到贵阳了……可是要和那个何卓然结婚么?怎么这么突然?何卓然……

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2:34

第十章 生,也不分(下)
  何咏急急奔向将军府,要去找人问个明白。快到了门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面的街角,正与另一人坐在茶棚下聊天。
  「……兄知你是喜欢卓然的……」……

  「不!我只是把他当妹子!」……

  正是张启与邢仲的对话,何咏自动搜到了「何卓然」三个字,下意识地躲到他们视线看不到的角落,偷窥并窃听……

  张启拍住邢仲的肩,望住他半晌,叹了一息。「妹子……卓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仲!你知不知道被一个女子喜欢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邢仲自顾地喝茶,轻轻摇头,忽又点点头,对视上张启。「张大哥!你喜欢她!是么?」

  张启不太自然的笑笑。「我当然喜欢她!不过也只是当她是妹子!」慢酌了一口茶,他又凝着茶水低语,「其实,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比和一个自己喜欢人在一起,要幸福得多;你可以尽量对一个喜爱自己的人好些,这样两个人都会幸福;而你喜欢的人,不一定会领你的情,忽冷忽热的,你痛苦,她也不会开心……懂么?」

  「不懂……」邢仲傻傻的摇头,有些心不在焉。

  「唉!仲,为兄也看出来一些,这么多年,你的心思都在什么地方……一直不敢问你……」张启盯住邢仲,握住他的肩头。「现在这时候,为兄当然是希望你能幸福的!你要知道,爱一个不应该爱的人,多么痛苦?!」

  张启口中与眼里的苦涩,邢仲全部收到,隐约明白了他的话。与他互视半晌,邢仲偏过头,愣愣地喝起茶,喃喃轻说:「我没想那么多!一开始,我也想避开!可是我知道爱来了,避也避不了!我也想过只守护在他身边就好了……万一他不喜欢自己,也还可以当朋友!对吧?可是,我不是那么能控制得了自己的人!有时候,『心』让我怎么做了,我就得怎么做!什么以后,也都不能想了……」

  「避也避不了……」扶在邢仲肩上的手臂微微颤着,张启扬眉,长吸一口气,拍着腿说,「仲!为兄在这感情事上,也许还不如你明啊!可是……现下总是一个机会,教你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你不好好把握么?」

  「正常?」邢仲无声地咧大了嘴,笑看张启。「我不正常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启紧张了起来。「为兄只是……」

  「张大哥!」邢仲站了起来。「你一直对我很好!我明白!可是,一个人的幸福,是只有他自己懂得的!也要自己去把握!这是我才想通的!」反手拍了拍张启的肩膀,邢仲呵呵傻笑出声,转身大步走了。

  「仲!仲……」张启欲追,却又愣在那里,茫然地呢喃,「自己懂得……自己把握……自己把握……」摇头苦笑着自嘲,张启负手走向将军府。

  何咏也追上邢仲的方向,可刚起步不远,就被人截住了。

  「嗨!何云情!咱们谈谈!」何卓然挡住了何咏的视线,有点挑战的语气。「如果你真为了他好的话,就跟我来!」

  何咏晃头看向何卓然身后,人踪已逝,抿唇出了一鼻长气,对视上何卓然。「好啊!不过你要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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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把握……邢仲更加明了了自己的内心,也更加急切地想要接回何咏,可当他日夜不休地奔到了那个陡坡前,顺着垂下的长藤爬上时,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了……怎么这根藤好象被人爬过?我当初怎么没选到这根?咦?会是谁?是咏?那还好……是别人的话……

  「咏!」邢仲不经意叫出了声,运气、加速,瞬间爬了上陡坡顶。

  穿过密林,枝叶扫过他的脸,惹来更多的烦燥……千万不要有事……

  穿过树隙的阳光,让奔跑中的他忽明忽暗,也让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咏一定是自己回去了……咏有功夫的!不会被人欺负了……

  「咏……」邢仲站在潭水边,炭灰早已凉透,被风吹散;几串干鱼插在地上,一队队蚂蚁在上面忙着采食……「咏!」

  邢仲搜向四周后,看不出有打斗的痕迹,飞快转身向回跑去……咏一定是回去了!等了我多久呢?一个人回去贵阳……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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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你怎么回来了?给假了么?」何夫人惊讶于儿子突然从门外走回家来,望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小心地问,「听说,前阵子何将军被俘了,邢万户把他救回来的,因此被将军招婿了!是么」

  「嗯!」何咏淡淡地答,坐倒在厅里的椅子上。没有告诉娘亲,何将军其实是他背出来的,而且,这些天,他就在将军府里蹭吃蹭喝。

  何夫人看见儿子神情恍惚,不敢再多问,可心下又有些紧张,搓着手问了一句,「吃饭了么,我叫人给你张罗去!」

  「吃过了!」何咏吃得很饱了,可还是觉得腹中空空的,总有一种无法填满的感觉……何卓然说得也对吧……我能给他什么呢……

  「咏!你这是怎么了?」何夫人坐在何咏旁边,终于问出了出来。可何咏闭上了眼睛,似在沉思。何夫人等了许久,不见他有响应,语重心长地轻诉,「儿!娘知你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想法!可在娘眼里,你永远都是娘的乖孩子!」何咏的眼睫轻轻眨动,仍没有出声,何夫人叹了一息,望着他,继说,「儿,那些年,你不在,你不知道娘多挂念!那时候娘就想,只要你能回来!要娘做什么都行!老天有眼!叫邢万户把你送回来了!他对咱们家,恩重如山啊!这半年来,你在家里,娘不知多开心?!可……母子连心!娘也看出来你的心在那个人身上!」何咏的眼皮眨得更厉害了,眼角沁出水光;何夫人也带了哭音,握住儿子的手。「打你小时候,娘便什么都依你!你开心,娘才开心!现在你大了!娘照看你不了几年了!只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适合你自己的!其它的,不要放在心上!人活一世,要真正幸福,难啊!能抓住一点,娘替你开心!」

  「娘……」何咏终止不住眼泪,扑到娘亲怀里,哭出声来。何夫人搂住他,拍着他的背,已皱了的眼角,浊泪无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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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回八日九夜,清晨,邢仲终又回了贵阳,到了何家,便惊觉不妙!诺大的宅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人呢?咏呢……「咏!」

  响应他的,只有从四壁游荡回来的回音和穿堂而过的风声。

  邢仲奔向何咏的房间,急推开门。「咏!」

  一样的空荡,除了,圆桌上的一个玻璃瓶。这不是我送他的吗?

  邢仲拿起玻璃瓶,细沙已经没了,透明的瓶身里,晨光晃亮了小巧的一卷纸。他慢慢地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抽出纸卷,迟迟不敢打开……为什么会有这个?为什么会不在?难道……

  闭目吸了一口气,邢仲还是展开了纸卷……

  南风送佳人,洋洋千万言,寻不到个好词儿描,我笑,怎生得了!

  星坠了,骡累了,稀世个宝,追好,追不好?

  邢仲,人的幸福是要靠自己去把握的,好好珍惜你的机会!

  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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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很烈了,海鸟扑棱着翅膀避暑去了。何咏手搭凉棚望向海港里的大船,脸上带着一抹笑,转头对身边的晓秋说:「就要出海了,也许今后就不再回来了,你想好了!」

  「嗯!」晓秋肯定地点头。「公子去哪我就去哪!不用想!」

  何咏轻笑,再望向海面,这让他想过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的景色;沙滩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确是和他给我装的细沙一样,好暖……

  「咏!你真得,不再等了么?」何夫人小心地,又问儿子。

  「不等了!」何咏微笑点头,望见父亲大人已向他们招手,表示可以上船了。「走吧!趁现在还没人知道我逃出了生天,早点走!晚了,可能要被治逃疫之罪了!」

  何夫人没想到自己男人异想天开要到海外去做生意,儿子竟然就欣然与往了!虽听说外头没有战乱,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有个世外桃园可避去,是件好事,可是……何夫被晓秋搀扶着,跟上大步的何咏,上了将远洋的大船,踏上了甲板时,她又回头向岸上远处再望皱了一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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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何卓然吃过午饭后接到了两个报告。邢仲于早晨即已回到贵阳,进入何宅,仍未离开;何家老小已经上船,目前船已远离。

  坐在妆台前,何卓然修整着发际,欣赏着镜中自己,那俏丽脸容上的笑,有些得意……只是一笔小钱和一句话,就让何氏父子一个兴高采烈地出海经商,一个心灰意懒,自我放逐……哼哼……敲门声忽然响起,打开房门,笑脸变作了惊容。张启正半举着手,僵站在门外。何卓然撇了下嘴,越过他匆匆走开。「我要去找邢仲,有话等我回来再说。」

  「啊……」张启欲语还休,追上何卓然。「等等,我也去!」

  邢仲呆坐了不知几久,晨光早变作了烈阳炙烤在他的脸上。手上的纸片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手中的空瓶被攥得烫手……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你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跟你说……「能有多难」……

  「仲!」张启找到这里,轻唤无神的邢仲。

  邢仲没有反应,张启抢在何卓然之前拿过了邢仲手上的纸片,细看之后,竟也发了呆……追好?追不好?追?还是不追……

  何卓然似乎早已了然于胸,并不想去看何咏写了些什么,走到邢仲面前,她笑出温柔。「若风万户,为什么要坐在这发呆?你的队伍还等着你去重整!好多军务还等着你去整理……」

  「离常和焦辛回来了?」邢仲忽打断何卓然,抬头问张启。

  「啊?」张启醒了醒神,轻轻摇头。「他们与那五百军士约无消息!」

  邢仲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沉声说:「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万户!弟兄们的命都断送在我手里!离常与焦辛也……张大哥,我打算辞掉军职,你帮我拟一份辞表吧!我不懂怎么写的!」

  「仲!你这是做什么?」张启大惊,把住了邢仲的双肩。「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那种情况……你的决定并没有错!你怎可轻易放弃大好事业?!如今,还有……还有更锦秀的前程等着你……」

  邢仲无声摇头,轻轻挡开了张启的双手,站起身走向门外。「每个人心里都有他最重视的东西!现在,我最重视的,失去了,我要去找回来!张大哥!卓然,我永远当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兄弟和姐妹……希望你们也能早些明白自己真正重视的是什么,好好去把握!」言毕大步飞快走远。

  「哎!」何卓然急跳了脚。「你重视什么?!去找你那个云情么?」

  「卓然,你和他说了什么?!」邢仲在屋外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屋内的人,胸膛起伏,半晌,仰首向天,淡然而语,「不重要了!原来,你们都明白!我也明白,人应为其当为之事!这是张大哥教给我的!只是,真正当为什么?要好好思量!我寻思明白了!希望你、张大哥,也明白!」

  邢仲又再大踏步走去,始终没回过一下头。

  何卓然追去,跑出门外,却不见了人影,突然哭了出来,蹲在地上。

  张启走到门口,也寻不到邢仲的踪影,望着何卓然抽泣的背影,想去劝,又止了动作,呆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张纸片……追?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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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又回到桃园,正是桃花飘落的时候,望向满地落英,往日一幕幕重现眼前,已见成熟的脸上,忽笑忽愁。

  房舍已失修,破败不堪。一小群燕子从里面飞出来,加入天际的队伍,共同飞向北方。

  邢仲忽笑出了幸福,取出透明的玻璃瓶,又再拾起花瓣,一片片装入瓶中。十六了吧……每年生日,都送你花瓣,好不好?给你泡澡……

猫瞳 发表于 2009-1-31 22:03:09

尾声(全文完)
  大笨牛……
  何咏坐在窗前吹着海风,微噘的唇已更见棱角。来到这里就快一年了,习惯了这里的酷热,也喝腻了椰子汁、吃够了榴莲。爹爹的生意越坐越大,看来是可以稳稳地在这里立足了。只是,他没有交什么新朋友,镇日里,独享着寂寞。何夫人看在眼里,常常暗叹在心。

  「咏!今个你生日,想吃什么好的?娘叫人给你做!海鲜大餐怎么样?」何夫人捧着一大摞菜谱走到何咏身旁问,「要不,面线大全?」

  何咏叹了一口气,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娘!随便吃碗面线,打个荷包蛋就行了!不要浪费银子!」

  「咦?你怎么学得和你爹一样?」何夫人惊讶于儿子的口气。

  「公子!生辰快乐!」晓秋忽从外面蹦跳着进来,背着双手,笑眯了双眼。「祝公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

  「停!」何咏打断晓秋的祝辞,看着她,叹息说:「我还没老呢!」

  晓秋伸了伸舌头,嘻笑着转了个圈。「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有一瞬,阳光在晓秋的手中反射入何咏的眼中,吸引了他的视线。何咏疑惑地试问:「玻璃瓶?」

  「咦?」晓秋夸张地张大了嘴。「公子好神勇啊!一猜就中耶!」

  晓秋拿出透明的小玻璃瓶,双手交给何咏。何咏接过,诧见瓶内的粉红,惊呆了秀气的脸,惊喜了一对水眸。「你从哪得来的?」

  「嘻嘻……我就知道公子一定喜欢!我就见过公子玩过一样的小瓶子!今天又见了,花高价钱买了!怎么样,公子?还是我知你心吧?」

  「实际上,嗯!」门外忽响起一声干咳,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逆光中,脱下长沿的大草帽。「是她强抢的,我没答应卖她!」

  「你怎么跟来了?我不是给你钱了?」晓秋一脸紧张,躲到何咏身后。

  「邢仲?」何咏如新月般笑弯的唇角凝在脸上,走上前细看。高大健壮的体魄、轮廓分明的脸,有点傻的笑……「邢仲!」

  「咏!」邢仲笑开了晒黑的脸,张开怀抱,把何咏接在怀里。「终于又找到你了!」

  「秋,我要亲自下厨,你来帮忙!」何夫人挂着不明的笑,扯着晓秋,轻声叫她快走。晓秋瞥了一眼目中无人抱在一起的二个男人,噘着嘴,不太情愿地和夫人一起走出了屋外。

  何咏嘟起嘴,在邢仲怀里仰头埋怨,「大笨牛!才找来!我以为……」

  邢仲用唇堵住了他的话尾,半晌,才分开了比酷热的天气还酷热的双唇,轻轻诉苦,「我天南地北找了一年,后来回到贵阳,张大哥告诉我你可能在这里,才又找来!找了半个多月,都晒成本地土著了!」

  「是你笨!」何咏嗔怨,酡红了脸﹔皱了一下鼻子,突又笑出了声。「怪不得,晓秋把你当成了土著,强买你的瓶子是么?」

  邢仲呵呵傻笑,看着又长高了的人儿,眼里多添了迷醉与幸福。「我故意露出小瓶子的,认出她来了。就是要她带路嘛!怕直说,她不肯!」

  「其实,你最狡猾!」何咏刮上邢仲的鼻子,嗤笑。「哎!那你这么聪明,怎么没看懂我的信啊?」

  邢仲摸了摸后脑,尴尬地解释,「那个,没往那方面想嘛!当时,只是紧张你、你不要我了嘛!」

  何咏呵呵脆笑,突地袭上邢仲的唇,看着他的呆愣,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字一顿地讲给他听,「『南』风送佳人,『洋』洋千万言,『寻』,不到个好词儿描,『我』笑,怎生得了!『星』坠了,『罗』累了,『西』世个宝,追好,追不好?大笨牛!追不追?」

  「追!」邢仲狠狠点头,追上说完话就蹿出窗外的人儿。一年不见,不想他的轻功进步那么多!不好追啊……

  明媚沙滩上,跑累了的何咏倒在地上,被邢仲扑上去,抱了个满怀。

  「追上了!」

  「追上了?哪那么容易?」何咏站起就要再跑。

  邢仲一把拉住他,抱得紧紧地。「别跑了!不要再跑了!」

  夕阳在海平线那边缩着头偷看拥在一起的两人,不肯轻易落下。

  何咏在红光中仰起头,与邢仲互凝,轻轻地,伴着海风承诺,「不跑了……以后都在你身边!好不好?」

  「嗯!」邢仲用力点头,咧大了嘴,却瞠红了眼。

  「哎!那,你该说了吧?」何咏眨眼轻问。

  「说什么?」邢仲还想装愣,看见了水眸中的不满,立刻咽了口吐沫,正视何咏,含糊地说出,「我好中意你啊!」

  「哼!」何咏捶向邢仲的胸膛,噘嘴白了他一眼。「不要学这种半调子的南方话。我要你用你的官话老老实实地给我讲!」

  邢仲望着秀气的小脸,胀红了大脸,对视上长眨睫毛下的水眸,抱紧了他,清清楚楚地说:「我,很爱你!很爱……」

  何咏眨眼又眨眼,抿紧了双唇,扑进邢仲的怀里,捶着宽阔的肩背,泪水滴上了他的胸襟。「我也爱你!邢仲,邢仲!邢仲……」

  <The End...>

默默地无视我 发表于 2009-2-1 09:25:00

是不是O都是很可爱的。1 都是很帅气的。。不能反下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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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云情若风》 BY 张跃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