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6:00

“你大学都第二年了,还每星期都往家跑,不赶紧抓抓学习?”老妈在饭桌上抱怨。

“家里多好啊,学校的饭简直没法吃,您是不是想让我成第二个平安呀?”我在那儿打哈哈。

“你就知道没正经。”老妈一没话说就用这句搪塞。

“你还别说,平安这孩子比原来好多了,看着也结实了。”

“都十七、八的大孩子了,老那么瘦还行?”老爸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

“要 说 也 真 是 快,咱 们 南 南 都 二 十 了,这 一 晃 儿 的 工夫。” 老妈感叹着。

“行了,让您这么一说,我好象都老了是的。”我有点不耐烦。

“有没有女孩子追你啊?”老妈突然转换了话题。

“你还真是啰唆,吃个饭怎么那么多话?”老爸觉得无聊了。

“我这不是关心咱孩子吗?什么叫啰唆。像你?三脚不出个响屁!”
“快五十的人了,一说话就没正经,我看你又更年期了。”

“哎,我看你也就知道这个词儿。”

我们家里小吵小闹小拌嘴有的是,所以我从小就习惯他们这样面带几分微笑的彼此讽刺,我视这些是详和的表现。

“哎呀,妈,您就省省心吧,不怕老得快?”我吃好了,饭碗一推。

“你也大了,交朋友我也不管了,一定得是好姑娘。”老妈这话怎么听怎么让我觉得愧疚,倒不是因为前几天刚刚拒绝了一个很不错的女孩,而是我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谈恋爱──她能接受的恋爱。

“我看人家平安就挺有眼力,那女孩真勤快,还帮着家里干活呢。”老妈还自顾地说着。

“啊?”我突然一惊“他有女朋友了?”

“别听你妈瞎说,听风就是雨的。”老爸对老妈的性格一直持这样的看法。

“我那儿瞎说了,都带家里来了……”老妈不服气地嘟囔。

“不会吧?”我自言自语,心里酸酸的。

第二天,安约我去他实习的健身中心去游泳。要不是他弄到了赠票,一小时五十的室内游泳馆可不是我们能享受的。

“安,听说你谈朋友了?”我确定我是微笑着问他的。

“什么朋友?”他感到疑惑。

“装蒜!说吧,是董艺琳还是李珊?”

“你就认识她们俩,我朋友多了,你问哪方面的?”他显然是在逗我。

“当然是女朋友了。”我不客气地回答。

“没有的事,谁给我造谣啊!”他答得很坚决,同时显出忿忿不平的样子,很可爱。

“行了,招了吧,我妈都看见了。”我很平静,但笑已经装不出来了。

“哦,我知道了,是郁婷吧。”他像是猛地想起来是的,脸上有难以言语的兴奋。

“你丫真没劲。”听着他说出具体的姓名时,我竟冒出这么一句话。

“听说那女的还不错,帮你们家干活?”我接着说。

“哦,那天正赶上我们家卸煤,她哪能看着不管呀。”他显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喜欢。

“哼,还挺会讨人喜欢的。”我鄙夷地说。

“她哪还用讨呀,本来就让人喜欢。”看着安自豪的神情,我真有给他一巴掌的念头。“她一米六五,可漂亮了。大专生呢!”

“得得得,也不撒脬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虽然很气愤,但杵他的额头时还是轻而又轻,恐怕他会痛。

“我怎么了,反正她说我这人不错。”他冲我扬起眉毛,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少臭美吧你,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米六五吗,赶明儿我不找个一米七的我就不姓江。”

“你说的?”他笑着质问我。

“怎么着?你不信。”

“信到是信,即使找不到还有李珊呢,反正她对你印象不错。她穿上鞋正好符合你的标准。到时候你哭着求她,他肯定答应你”他笑得前仰后合。

“留着给你自己吧,不定什么时候那个郁婷就把你甩了,到时候别哭着让我给擦鼻涕就行了。”

我也笑,只是有点不自然。

“江南,我告诉你……”安几乎将嘴贴到我的耳朵上,说着悄悄话,气呼到我的脸上很痒,“你还不到一米八,女的要是太高了,做那事儿会不方便的。”说完他跳下水游走了,在水里冲我笑。我于是用尽所有力气快速地游向他。

在我擒住他的时候,迫不及待地问他“安,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坏的?嗯?”

他只是笑,努力想挣脱我的束缚,可扑腾了半天也没成功。

“你要是不放开我,我可对你非礼了。”他笑着在我耳边这样恐吓着,温热的气息让激情烧灼着我的身体,然后,我一再控制的欲望就这样膨胀……膨胀……

“哈,你还学会了这招儿,看来你真的学坏了。”我这样说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却发现无能为力。

“看招。”他突然挣脱了我的手,猛地向我袭来。我条件反射般地向边上一躲,本想躲开,不想,却被他逮住了坚实的欲望。

一时间,好象时间静止了一样,虽然只是瞬间的触碰,却让我们都僵持住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词“完了,完了!”虽然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我却无从知晓他的想法。他的表情很平静,好象在询问“你怎么了?”可他僵硬的身体又好象在质问我“你为什么让我了解了不该了解的东西?”

我感到又羞又恼,泳池里的人已经很多,我很怕被人发现自己的丑态,不能上岸,又不敢面对他,就这么静默地等待着,几乎绝望地闭上眼睛……

“啪”的一声,安用手打起大大的水花,溅到我的脸上,然后站在原地哈哈地大笑。

那一刻我几乎哭了,眼泪就在眼圈里转。“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每次都用笑来掩盖住你的真实感受?为什么每次都用一副装出来胡涂去遮蔽已经了解而带来的恐惧?为什么每次都让我无比悔恨决定从此放弃时又忽视我的丑态,给我龌龊的念头一线希望?”这样的想法冲破了我的内心,但还是没有冲破我的喉咙。

“我们比赛,看谁先游到对岸。”说着他先游了出去。

回头看时,我还站在原地,所以他又折了回来。

“我姐要结婚了,”他站在我面前“可能的话就定在元旦。”我还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些了。

他在水下拉我的手,示意我和他一起游,“我姐夫……叫郁飞。”

天吶,我近乎崩溃的神经终于等到了解放。“安,你为什么总是开一些让人窒息的玩笑?”我在心里这样抱怨着,喜悦之情差一点就呈现在脸上了,然而我还是装胡涂地说“好巧啊,竟然和你女朋友一个姓。”

“操,”他的笑显出无奈,“你比我还没劲。”

说完他给了我一个奇怪的微笑,放开我的手独自游开了。之所以说那个微笑奇怪,是因为他的眼睛要极力掩饰着什么,而他扬起的嘴角却泄露了那个秘密。

我于是又一次追随他的方向游去……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6:10

四合院要拆迁的消息历经一年多的传言方式,终于付渚于白纸黑字的一纸文书。小区就建在几百米之隔的地方,那里最早是一个不规范的菜市场,郭姨还在那里卖过煎饼。

搬家了,我在第五层,安在第三层。幸好,我们还在同一个楼里。

“院子明天就拆了。”一个周三的傍晚,安把电话打到了我的宿舍,这是我上大学一年多来,他第一次打电话给我。

“这么快?”我感到不舍,自从搬离那里以后,我一直怀着留恋的心情,所以我曾告诉安,院子要拆的前一天我说什么也要回去看看。

“我也是刚从我妈那儿听说的…”他声音里有说不清的无奈。

“你在家里?”我问他。

“嗯。”他幽幽地应和。

“我们去院子住一宿吧?”我提议。

……

到达院子时已经将近八点,每间房的墙上都赫然写着红色的“拆”,不知不觉让人想起电视里反映文化大革命时的镜头。看了让人生畏。

安坐在西屋的台阶上,见我来了只是站了起来,并没有别的动作。

“不会吧,连电都掐了?”我们走进屋里才发现灯不亮了。

“明天就拆了,肯定早就断电了。”他好象早就知道似的。

“看来咱们要过回原始人的生活了。”我故意这样说想缓解没电带来的沮丧。

“你从学校直接来的吧?”他突然问我。

“是啊,怎么?”我觉得他问得奇怪。

“那我们不只没电,连枕头和被子也没有。”他挑衅似的看着我。

“我还以为你会从家里带来。”我有些埋怨地说。

“我怎么拿啊?我要说回老屋住,我妈肯定以为我疯了。”

“那你怎么和你妈说的?”

“我说回学校…”他低着头,声音很小。

周围太暗了,我看不出他的表情,所以我猜不出他的心情。然而在这种黑暗中,我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鼓动着我,让我有勇气去和他靠近…靠近…直到感觉到他的呼吸…

“安,”我的手不自觉地拂上了他的脸“你不是在实习,很久没回学校住了吗?说谎技术还是没有长进。”

我的手感觉到他在笑,“江南哥,你在讽刺我吗?”

久违的称呼再次通过他的声音表达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全身燥热起来了。我有点害怕,不知道在这片黑暗中即将发生些什么,也不知道将来面对我们的究竟是些什么。

“我们在哪个屋睡?”我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不至于犯下悔恨的错误,赶紧拿开了手,换了话题。

“嗯?”显然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我刚看了,只有张奶奶的那床还能睡。”

……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一起躺在一起是在什么时候了,时间太久了。此时,硬硬的床板,薄薄的一层海绵垫子,没有枕头。虽然很不舒服,但却因为和安在一起,感觉无比惬意。

“都赖我一时兴起,想了这么个鬼主意。”我想找话说,因为安一直很安静地背对着我。

“没有,你不说来,我也想来。”他淡淡地说“毕竟住了这么久,拆了会不舍得。”

然后,我们又都没话,听着寂静的声音。也是那时,我发现寂静是有声的,有童年里的的欢笑与哭泣,也有成长中的迷茫与踌躇。

“你还记得隔壁那只大公鸡吗?”安突然转过身问我。我想他是在努力找些快乐的话题。

“当然记得,就是老蹦着高追人的那个,黑的。”

“对对,有一回后院虎子他妈去串门,结果让那鸡给箝了,还上医院打预防针呢。我还头一回听说这也要打预防针。”

“是吗?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早了,你那时还忙着学习呢。”安兴致勃勃地讲着“还有……”

听着安给我讲许多院子里的事,我突然觉得和这里陌生起来。在这里,究竟有多少事发生了,而我却不知道?有多少事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参与,分享?

而对于我与安,又有多少是我清楚他不了解,或者他知道而我不晓得?也或许其实我们都心如明镜,只是没有表达?

我伸手将安搂在了怀里,他并没有挣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只是不再说话。

“我们就这么聊天吧,把这些年错过的时间都找回来。把你想说的都讲给我听。”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温度。

他不说话,脸紧贴着我的胸口,手隔在我的衬衫和外套之间,松松地揽着我的腰。我于是更紧地将他搂在怀里,似乎是在确定那不是梦。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因为看了什么电视吗?”他轻轻地,近乎耳语。

我就这么怔怔地盯着黑暗中的某个地方,等待他的下文。

“是《流氓大亨》,可是不记得是哪一集了。”说完他呵呵地笑。

我觉得鼻子一阵酸。

“那你一定还记得打我是在什么时候吧?”他提起那件让我悔恨的事。

我不想回答。

“今年三月四号,下午五点一刻左右。”这回他没有笑。

“安,你怎么会都记得那么清楚?”我不知是喜是悲地追问着。

他又不说话了。

我感觉有湿湿的东西从脸上滑落了。

“你在哭吗?”他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问我。

“没有啊。”我嘴硬,偏不承认。

他把脸靠在了我的脸上,“你又骗我…”

我于是无话可说。

“你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我早就看穿了。”他放开我,重又躺好,距离我的脸只有一拳左右。

“安,如果我说我爱你呢?”我盯着他,黑暗中只有他的轮廓。

半晌,他笑着说“江南,我说了,我已经习惯你的口是心非了。”

我不知怎的竟冲动地搂紧他,近乎粗鲁地吻上了他的唇。由于动作太突然,我们的牙都碰到了一起。所以他开始笑,惹得我也觉得滑稽可笑。但我们没有停止,就这么猛烈而持久地吻得昏天黑地……

在我将手从他的衬衫里往下移的一剎那,他离开了我的唇,我想他一定是红着脸。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不自信地问他,动作也停在那儿。

“不是,”他声音有些发颤“我害怕……”

我重又吻他的额头、脸颊、嘴唇、锁骨“安,我也害怕,害怕伤害你,吓到你…害怕你会恨我,可是…”我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想要你”四个字。我知道,如果我说了,他一定不会拒绝我,但我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他,虽然我感到了他的欲望,但我却放弃了让它爆发。因为我想听他亲口说“我想给你。”

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说,所以我们第一次激情并没有被点燃,除了亲吻,彼此抚摸,没有其它。

半夜,他在我怀里轻轻的动作把我惊醒了。他紧紧贴着我的胸口,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压在他颈下的我的手臂已经麻木,只这么慢慢地转动了一下,他就醒了。

“不舒服吧?”他把我的手臂从颈下拿开。由于酸麻,我不禁吸了一口气。他则小心地帮我按摩。

“没是,一会儿就好了。”我劝他赶紧睡,明天还要上课。他却不知怎的转过身背对着我。

在我以为他要睡了时,他突然说“明天这里就真的没有了,你不想留下点什么吗?”

我一时没有明白他的话,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见我没有回答,他想必以为我睡着了,转过身看我,正碰上我的目光。

“你是一个大笨蛋。”他一把拽开我的衬衫,疯狂地吻我。突如其来的激情使我震惊,却阻止不了欲望的再次膨胀……

终于,我们在彼此的唇舌间释放了多年来一直压抑的感情。在他最兴奋的时候,我听到他在低声地唤着我“江南…哥哥…”那声音让我不能自持。我喜欢他这么叫我,让我满足,让我感激。我似乎觉得从他第一次这么叫我时就注定了我要爱上他,他好狡猾,用这样的方式捕获了我的心……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醒了,我一直没再睡着。我一直在想他在平静下来后问我的话“我们这样算什么?”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走出屋子时,我们笑着彼此:床上的灰尘粘得满身都是,我的衬衫掉了两个口子,他的皮带扣被拽豁了。头发都乱糟糟,和拆房子的民工没什么两样。

凑和整理得能出门时,我拉着安的手,一直想问他“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却始终没有忍心问出口。

见我有心事,安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吻了我的唇,然后轻轻地合上了院子的门……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6:17

老屋同住那一宿后,我和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那种亲密,不同的是,每一个眼神的交流,除了信任、依赖,还有明显的暧昧。我喜欢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羞怯,尤其是在我们周围有人时他因为不敢看我而显出的不自在,可爱得想让我扑上去吻他。这样的念头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与此同时,对他的这种感情又时常让我陷入莫名的担心,我不知道如此爱情将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世俗的眼光,除了彼此,我害怕任何人了解我们的秘密,包括和我有结拜情节的好哥们(大名和三儿,虽然初中后我们就分开了,可是感情甚好)。

由于年底时郁飞的妈妈摔伤了腿,平心的婚事不得不往后推。

九六年三月十号,远远的就能看到楼道口贴着闪亮的喜子。

仪式办得很简单。文革时郭姨家成分高,平心的奶奶极力反对这门亲事,无奈儿子乐意,也就将就着结了。只是对这个儿媳总是爱搭不理,一副看不起。安说他有四个姑姑,两个大伯,我一直没见过。直到平心办喜事,才见到两个姑姑和一个大伯带了儿女来。然而即使是这样,看得出,郭姨已是很满足了。

酒席间大都是熟悉的脸孔,原来住四合院时的街坊四邻,算起来已经分开各把个月了,重有凑在一起时话题还真多。

我特别留心了安最喜欢的那个妹妹─思思,是他小姨家的。小女孩十五,六的样子,个子不高,瘦瘦的,很清秀。我记得在我们都很小的时候她来过我们四合院,当时一起玩的时候,她的小辫子乱了,安还亲手帮她扎过。那个镜头是我一直没有忘记的:安嘴里咬着皮筋,两只手都在忙活着,一副认真的表情,捣鼓了半天才梳好了两个“冲天蹶”。最近一次见她也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安曾经很喜欢给我讲她,说她是几个表姐妹中最有趣,可爱的一个,虽然对此我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想知道唯一一个让安如此喜欢的女孩究竟好在哪里。

婚礼的伴郎,伴娘当仁不让地落在了平心的弟弟和郁飞的妹妹身上。跟在新人身后的他们看上去到也蛮般配,只是郁婷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漂亮,而且似乎比安要成熟许多。这让我终于放下了一颗悬了很久的心,然后突然就觉得自己可笑。

一起住在四合院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觉得平心可以用“妩媚”来形容,即使是称赞她的外表,也只是端庄,秀丽。可如今穿上红色旗袍的她,配上浓浓的艳妆,看上去竟也如此婀娜动人。我不禁怀疑起来:这是那个因为贫寒没有新衣服穿的女孩吗?是那个因为弟弟挨揍哭着找我妈去说情的姐姐吗?是那个因为过早担负起家庭重担而放弃优异成绩的好学生吗?

在我的意向中,平心是那种可以用任何美好形容词加以修饰的女人。在相处的日子里,我从没听过她厉声呵斥或是大发脾气,她用她温柔的坚强帮着母亲支撑着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她每月给母亲一半工资,然后用一部分交夜大的学费,再用一小部分给弟弟和自己做零花钱。她从起初的临时促销员到如今一家国有企业的会计师,其中的艰辛我无从知晓,但绝对钦佩。

我没有姐姐,无论是奶奶家还是姥姥家,所以有时候很羡慕安。记得有一次,还是小学了,平心给安缝袜子,见我袖口上的一个口子要掉了,托着我的手腕就缝上了。我当时还怕她会不小心扎到我,可她的动作是如此小心,如此熟练,我怀疑连我老妈也比她不过。

郁飞有着一对很浓的眉毛,和平心站在一起很有点英雄护美的感觉。第一次见他时,他还是刚参加工作的莽撞青年,如今也是成熟的白领阶级了。五年的恋情,说起来不算长,但足以看透一个人,所以我一直在心里认为他们会白头偕老。

在两位新人给各位敬酒时,我看见思思递给安一杯水,然后安喝下一片药。我知道安的头痛又犯了。从小到大,在我的记忆里,安的头痛病一直没有根除过。每次他都是一片止痛片糊弄过去,让他看病他也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很长时间没有听说他头痛了,可仔细一想,也许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想,找个时间应该好好劝劝他去看医生才是。

“江南哥,你说我表姐今天漂不漂亮?”吃饭的时候思思这样问我。

“新娘子嘛,哪有不漂亮的?”我如是说。

“可我表哥说表姐没有平时好看了,你说他怪不怪?”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笑。我记得安曾经和我说,他最喜欢看平心早上刚起床顾不上梳妆就忙着给他做饭时的样子,尤其是配合她那头有点黄的蓬蓬头发,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人觉得很纯,很真。我当时还讽刺他是青春期的症状。

在送平心上车回郁家时,我看见安站在郭姨身后悄悄地擦眼泪。平心的一步三回头更让人看了不舍。虽然我们都知道她的丈夫很出色,也会很爱她,可仍是觉得要失去了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包括我在内……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6:27

在我的生活中,除了安和我的父母,我最珍惜的就是四个朋友。大名,三儿,阿唯和宁帆。

初中毕业时,我和大名,三儿在安的见证下结拜,当时竟还学着武侠片里那样喝下了滴过血的酒,现在想想,那时还真是疯狂。高中我们虽说分开了,可一直有联系,放假了也一起去玩。只是后来大名考去了西安的武警学院,三儿则追随女友考去了南京。即使是这样,书信,电话也没少联系。我总觉得初中的交情是最纯的,到了高中竟为了学习忽略了友谊。

大学里,和一屋的三个兄弟自然是熟悉不过。老大是东北人,一脸的憨厚,和谁都挺谈的来;老二和我都是北京人,我又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所以宿舍长之重任就由他担当了,说起来他还真是个当官的料,和同层的各个宿舍竟都打成一片,每每打牌不够人手,随便敲个门就有人应和;老四是个油腔滑调的深圳人,个子不高可是绝顶的帅气,加上不遗余力地打扮,总是有女生大献殷勤。

宁帆是我们班上的宣传委员,也是我们老大苦苦追寻一年才得手的女友,大家总习惯叫她帆姐,即使她比我们都小好几个月。她的好友曾向我表白过,那时我和安之间正在经历着惶恐与误解,心情极度低落。我的婉言相拒使得她很久都不好意思和我说话,多亏宁帆在我们之间做工作,才让我们都不会太尴尬。由此,我对她有一种由衷的感激。她喜欢和我们讨论很哲理的东西,尤其是我,因为她说她觉得我的看法总是很怪。有次她问我:“究竟是先有了性后有爱,还是先有爱后有性?”我当时只是说“因人而异。”她追问我倾向于哪种观点,我想了很久告诉她“爱与性好象没有关系吧。”当时她笑我没找到女朋友就因为我有这种柏拉图式的想法,我也只好以微笑带过。

至于阿唯,我要感谢老四,他这个帅小伙到处认识风流倜傥的人物,即使是外校美术系的这位校草。论长相,老四似乎还胜他一筹,可阿唯毕竟是搞艺术的,身上总有一种幽幽的气质,加上他微卷的及肩长发,自然就套上了不一般的魅力光环。第一次见他是因为学校举办的校徽设计大赛,老四想让他给我们的设计做参谋,于是促使了我们相识。后来经常会一起吃饭、打球,竟也成了好哥们儿。听说他身边的女孩换了又换,于是,在我们认识将近半年时,大家在一次饭桌上开他的玩笑,我也参与了进去。当我刚一句“你个花心大少,尽拿女孩子开心,多伤人啊。”他竟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从来没以男朋友的身份与她们交往。”这话当时让我们一惊,只是即刻用放声大笑掩盖了,我也没有多留心他的表情。有时在我们学校待得晚了,他会留宿我们宿舍,当然大多是和老四睡。只有一次,老四大哥从老家来看他,两个人挤一张床。正赶上下了大雨,于是大家劝阿唯也凑合挤挤别回去了。老大一米八五,一百六十多斤,自然一个人就占了床的四分之三,老二更别提,不足一米八十,体重却直追老大,只好让我和阿唯挤。他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谁睡都行,我可没有和别人睡的习惯,当然除了安。那一宿,我睡得很不好,早上起来眼睛都肿了,弄得大家笑我和帅哥同床的不良反应。对此,阿唯竟笑着说他做了一晚上好梦。

很多时候,我觉得我的这群朋友真好。但即使是这样,用任何一个人换走安在我心中的位置也是不可能的。

……

我要去军训了,安帮我拿行李去学校。这是他第一次来我宿舍和我的室友见面。我给他们说是我弟弟。三个人都以为是我亲戚之类的,也没太多的疑问,热情招呼。

东西还没收拾好,阿唯就提着一兜子零食进来了,说是老四托他帮着买的,怕到了军营吃不好。在我给他和安做介绍的时候,他眼里闪着好奇的光,然后埋怨我为什么不带个漂亮的妹妹。

“怎么我弟弟不够漂亮吗?”我搂着安问阿唯,安不好意思地推开我的手,继续帮我收拾。

奇怪的是阿唯看着我竟没话说。

“我们老三就料到你会来,没敢带妹妹来,要是被你这不良少年盯上了还了得?”老大调侃着说。

“呵呵,也是也是,谁叫我有魅力呢!”阿唯放下手里的东西继续逗贫“那你就不怕我看上你漂亮的弟弟?”

他的话刚出,安就把我的军用皮带碰掉了,金属扣落在水泥地上清脆的声音让大家又一阵哄笑。

“我说阿唯呀,你把我们弟弟吓坏了,赶紧收收你那色相吧。”

“阿唯,你要是敢怎样,我们老三还饶得了你?”

“唯仔,什么时候换的口味?”

大家几乎是同时唧唧喳喳地说着,我则像个看热闹的在一旁笑,我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他那性格我了解的,起码那时我是这样认为。

阿唯捡起皮带,很仔细地看着安,笑着说“我开玩笑的。”
我吓了一跳,真怕安的表现让大家看出什么破绽。

“哈哈,当然是玩笑,不然还能怎样?”安很自然地如此回答了阿唯,也平静了我的担忧。

虽然仅一个玩笑,我几乎紧张到流汗……

收拾好,大家提议一起去海吃一顿,我想也是,明天起就要接受两个星期的军训了,饭菜还不知道会糟成什么样呢,不如今天彻底解解馋,捞够两星期的油水。本来安说回去了,架不住我的软硬兼施,又加上大家的劝说,终于答应留了下来。当然,我们的帆姐也是不能落空的。

饭桌上,大家聊得很起劲。安也加入到有关足球,篮球,甚至是美女影星的神侃中。突然帆姐问我知不知道一个日本演员叫福山雅治,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因为我对日本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你弟长的特像他。”她盯着我认真地说。

“不是吧,”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安,“他怎么能像小日本呢!”

“不是我说你老三,你就是成见太高,日本就没有可取之处了?”她一向是这样,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极力保护。

为了避免一场舌战,我赶紧打住“是是是,我辜落寡闻了……”话还没说完,我一抬胳膊不小心打翻了安的啤酒,撒了他一身。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我早已抓起一叠纸巾给他擦了。

“烫着没?”我以为是服务生刚倒的那杯茶水,所以急切地这样问他。

“啤酒,烫什么呀。”他看着我笑。

一时间桌上爆发出我从没经历过的持久的大笑,直到安被笑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地说我小题大做,我觉得难为情别过脸偷笑时才肯罢休。

“江南,看不出你还真是好哥哥样儿。”老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老三,我看你是把弟弟当成实验品了吧?”老大这么说,说的我一头雾水。“这是为以后交女朋友培养性情呢?”他接着说。

虽然只是大家开玩笑,可还是免不了暗喜,尤其当我看着安极其不自然又极其可爱的样子时,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因为我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弟弟,这个被我悉心呵护的弟弟,不是别人,是我的所爱。想到这儿,我觉得有点脸皮厚,不好意思地笑笑,正碰上阿唯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一种琢磨不透的迷惑与询问,虽然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可看得出,他和别人不同……

从饭馆出来已经将近十点了,安说要回去,我也不好挽留,毕竟没有适当的理由。所以,我只好借口送他和他多相处一会儿。

饭馆离车站只有五分钟的路,我和安却走了十多分钟。我不敢拉他的手,只好轻轻地揽着他的肩,在我看来,这个动作更容易让人接受。

“你回去吧,早点睡,明天不是六点就走吗?”安站在车站对我说。

“没事儿,过了今儿要两星期见不到……”后半句觉得肉麻被我吞回去了,可我看到安已经开始笑了,“酸!”他给了我这么一句。

车很快来了,安却没动。

“还不赶紧的,车都要关门了。”我推他往车门那儿去。

“上不上,上不上?”售票员不耐烦地嚷嚷。

“不上。”安惊人地这么说,我一下子楞住了。

“有毛病。”售票员厌恶地关上门子,丢下这么一句。第一辆然公共汽车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开远了。

“干嘛不上?赶末班呀?”我看着他问。

他笑“没有,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觉得他那时真像一个撒娇又任性的孩子,真想就那么拥他入怀,然后狠狠地亲上几口。然而车站人那么多,我们只能呆呆地站着,之间隔着一段正常人觉得正常的距离。

“你星期三还能打电话吗?”他声音很小地问。

原来他错过一趟车就为了这么件事,我差点儿没背过气,他真是个小傻瓜。不知道怎的,从我们默认了彼此的感情后,每周三九点左右我都会给他打电话,渐渐竟也有了默契。怕被同学笑话,我总是用宿舍外的IC机,所以还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秘密。

“估计那儿找电话挺困难吧?”他像是自言自语。

“放心,我会尽力的。”我安慰他“我哪能让你想我想得睡不着呀?”

“臭美吧你!”他不愿承认地别过头笑。

我就这么看着他,即使没有言语也不觉尴尬。他短短的头发衬着他的脸更瘦削,但眼神的明亮却使他看上去英挺、精神。他的手插在牛仔裤的后兜里,衬衫被风吹得紧贴在胸前。真想紧紧靠着他,让我们的胸膛粘合在一起,密不透风,然后让他感受我的每一次心跳都在大喊“我爱你”。然而,我不敢,不敢说爱他,不敢给他承诺。我不知道自己无端地怕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南?”安见我若有所思“车来了。”

“嗯,你快回去吧。”我目送他离我一步一步越来越远,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和他分开这么久,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两个星期,太痛苦了。

他站在窗口处,没有和我招手,一直看着我,一直,直到我们在黑暗中找寻不到彼此的目光……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6:38

军训比我想象的要苦得多,每天都练到几乎虚脱才疲惫地躺到床上,尤其不能忍受的是,偌大的训练基地竟然没有电话。我很想安,我知道他也一定在想我,但即使是我确定他就等在电话那头,我却没有办法与他联络,这是怎样的无奈啊。如此说来,我还真是羡慕现在的学生,高中生都能有手机用。

魔鬼训练终于结束了,临走时很多人哭,我不了解为什么。舍不得我们英俊的教官?留恋绿色的军营生活?反正我是回家心切。

“南南,急着干什么去?”刚放下东西我就往楼下跑,老妈不高兴地问。

“我去找平安。”

“他下班了?”老妈的这句问话让我立即清醒了。我忘了安已经开始工作了,忘了他说过要五点才下班……

“咚咚咚咚”听着这样节奏的敲门声我就知道是安,他很怪,从来不用门铃,说我们家门铃声音太刺耳,噪音污染。

“你怎么晒得这么黑。”他站在门口,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冲我说。

两个星期脑海中萦回的他如此地笑着站在我面前时,除了冲动地吻上他的唇,我脑子里反应不出还有什么能做的。那个小别后的吻就发生在我家门口──对门开着门,电视声音很大;我妈在厨房做饭,随时可能出来,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闭上了眼睛,享受了片刻时间静止于爱情的甜蜜……

那一晚我到安那里睡的,对于此,我妈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几乎每周回家我都会和安睡一晚,似乎这已经是不争的习惯。

“我今天看见你妈和李老师一起遛弯来着。”我和安躺在床上聊天。

“嗯”他就这么应和着。

李老师是个鳏夫,文革时遭迫害打断了一条腿,老婆也和他离了婚,带着十几岁的孩子改嫁了,后来就一直一个人,拖着一条伤腿过日子。他是居委会的副主任,也是他给郭姨安排的工作。可能是日久生情吧,两个人越走越近了。对此,安似乎不太高兴。

“其实他们在一起也挺好的,郭姨一个人把你们拉扯大够不容易的了,现在好容易盼到你和姐大了,也该享福了。既然两个人都没意见,还不如……”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突然的转身给咽回去了。

“你生气了?”我从身后搂着他。

他没说话,于是我只好不再说什么。

我的脸贴着他的背,光滑而温暖。虽然有些单薄,我却喜欢那种骨感。轻轻地划过他的胸膛,我感觉他呼吸的变化,那种只有我能读懂的心跳,鼓动着我濒临爆发的激情。

“江南,”安转身附在我的怀里……他的吻,从我的额头缓缓地向下,向下……柔软而细腻的触感,就像他给我的爱,总是幽幽而缠绵的,每一次舌尖触及的皮肤都像要熔化般地炙热,我知道,那里一定有一颗深深的吻痕。往往那痕迹要一个星期才能下去,而那时的见面,他又总会制造出新的,所以,我的身上总有他的影子,我喜欢这样,让我一睁眼就知道他爱着我。

我们都小心地在彼此身上留下自己的东西,在不被第三个人发现,最秘密的地方留下我们爱的样子……

九六年的圣诞节是我们真正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我还记得那是星期二,我们宿舍四个人逃了专业选修,计划着怎么过节。老大说要带宁帆去看电影,大家都骂他俗;老二约了一个低年级的学妹吃饭,等着一段恋情的开始。

“三哥,和我去阿唯学校的舞会吧,说不定能找个漂亮MM呢!”老四拍我的肩。

“江南,电话。”我在犹豫不决时,阿唯这样唤我。

电话那头是安,他说他们酒店晚上有个“radiofansparty”,主持人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DJ.我要是想去,他可以带我进去。我已经欣喜若狂了,不光是听到安的声音,还有我即将见到我的偶像。

“爱死你了!”我大喊,完全忘了周围的人。

“我看你是爱那个DJ吧,没劲!”安装作不高兴的语气。

“是啊,爱他是肯定的。”我听见他在那头不屑地“哧”了一声。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多爱你吗?”我想我的声音是只有他能听见的。

他笑着和我商量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我有安排了。”我拍着老四的肩,“你们玩得高兴点。”

“老三,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了?哪个MM的电话?”老二不解地问。

我只笑说是个秘密,于是大家都逼问阿唯,我只有冲他使眼色。还好他够聪明没有露馅。

“是平安吧。”阿唯趁其它人都不在身边时问我。

“啊,是。”我的确吃了一惊,不晓得为什么他能听出他的声音。

“他约你?”

我觉得阿唯很奇怪,对我和安的事很关心。

“哦,我们去一个party.”我漫不经心地答。

“他真是你弟弟?”

我看着他觉得无话可说,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怕他,他的眼神很温和,却让我有被看穿的恐惧。

“哈哈,随便开个玩笑。”他故意缓和气氛。

“我以为你真的谈了朋友呢!”他离开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让我疑惑不解。

……

安在那家五星级酒店门口等我。我的一身牛仔让我感到与环境不符,可我的担心没多长时间就被拋到九宵云外了。整整一个大厅,站满了时尚青年,劲爆的音乐,妖艳的灯光,尽兴的舞动,还有那个熟悉而深沉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这一切都让我迷惑。我从来没这么真实地感受如此气氛,让人热血,让人癫狂……

人群里的我们自由地享受着青春带来的激情:灯光暗的时候,我们会粘合在一起,胸膛、唇齿;灯光亮的时候,我们会适度地分开,手指,甚至眼神,但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是分不开的……

那时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释放自己,想把所有的思想,压力一起随着音乐,扭动挥霍出去,包括那个高高在上的DJ,我猜他一定也是找寻机会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沉醉吧……

从人群中脱离时,安吃了一片药。

“你又头痛了?”我问他。

“没事。”

“明天我就带你去看医生。”

“有毛病呀?又不什么大不了的。医生都说是神经性的。”

“那也要彻底查查。”

他拗不过我,笑笑地说“成,服你了,我会去看的。”

那一晚,我带安回了我的宿舍。老四住在了阿唯那里,空出一张床,可我宁愿没有空床,让安和我睡。

老大,老二都睡熟了,我蹑手蹑脚地挤进安的被窝……

九六年的圣诞节,我吻着我的爱人,拥着我们的小幸福满足地睡了。我们都期待着很多美好,那些童话般的幻像,那些超乎现实的永久,还有那些根本是奢望的认可与祝福……

(十五)

九七年有很多值得记忆的,有好的也有坏的。好的,可能我和大家想到的都差不多,坏的,除了我再没人能了解。

三月十二号,第二个星期三,我还和往常一样给安拨电话,但那头没人听。我感觉一丝不安。长久以来,除了我军训的那两周,几乎每个星期三我们都会通电话,即使是临时有事,也会赶在办事之前给对方一个问候,哪怕只是一句“晚上有事,不能聊天了”。然而像这样还是头一次。我甚至想给我老妈挂个电话,可想来怪怪的,于是放弃了那个念头。

折腾到很晚都睡不着,心里总是惴惴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电话,没人。直到下午三点我下了课都还没人接。于是,别无选择,我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回家了。

“你怎么回来了?”老妈很惊奇地看着我问。

“哦,我急着用一本书,回来取。”我的胡乱编造没有让我妈困惑,她已经没有年轻时的精力对我的谎话进行分析了。

“我去平安那儿。”推开饭碗我如是说。

“平安还在医院没回来呢!”

“什么?医院?”我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礼拜一早上上班让车碰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您怎么没告诉我?”

老妈用一种很迷惑的眼神看着我,“有你什么事啊?”

我无言以对,只好问了哪家医院。

穿上外套,抓起书包,我迫不及待地冲下楼。身后听到老妈不满的啰唆“这孩子有病吧!”

赶到宣武医院,已经晚上七点半多了,早已过了探病时间。我央求护士很久,她才很无奈地领我进了病房。

“江南?”安正坐在床上吃苹果,右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

我当时就说不出话了,呆呆地站在离他床边很远的距离看着他。不满、怜惜、焦急,夹杂着一点见面的喜悦,所有的感情像打翻的调料,什么味都有。

“干嘛你?苦大仇深的,怎么了?”看着他笑笑地这么一说,我一肚子气全化成了一抹微笑……

“我早上起晚了,匆匆忙忙骑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变灯时,本来已经快过马路了,突然左腿一阵麻木,车把歪向了一边。正赶上一辆桑塔纳刚激活,直直地撞在了右腿上。”

“司机是个新手,搞不清楚状况,见了交警一个劲儿地强调‘我们私了,我们私了。’”

“好在他还是个有良心的人,为了对我负责,让我做全身的检查……”

听着安给我将他的“遇难经历”,像是讲故事一样,觉得他可真像个孩子。在我看来,那司机还是够聪明的,恐怕以后会讹上他,干脆做个全身的检查,一次性与这次事故划清界限。

“其实就只是骨折,打上石膏就能回家了,可医生说等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确定没事再出院。”安像是在安慰我,甚至努力动了动裹着石膏的腿。

“行了,别瞎动了,到时候长成跛子了!”我轻轻地戳他的头。

他拉我的手,让我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不许有下次了!”我摊开他的手掌轻轻地打了一巴掌。

他笑着缩了一下,装傻地问“什么呀?”

“还问,快把我吓死了。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事,必须要头一个告诉我,否则……”我恐吓他。

“怎样?”他瞪着眼睛,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我其实也不知道能拿他怎样,对于自己心爱的人,再轻的惩罚也会让我窒息的。

看着病房里其它两个人熟睡着,我抬起他精致的下巴,在即将吻上他略显苍白的唇时,我发现他闭上了眼睛……真的很漂亮,他的睫毛微微地颤动,松松合着的两片嘴唇好象等待我的眷顾一样……

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就这么呆呆地盯着他……

安猛地睁开眼睛,皱着眉,紧紧抿着嘴唇表示他的不满。

见他又一副孩子样的表情,我不禁笑出了声。

“你耍我!”他生气地推开我的手。

“我爱你。”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低喃。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对他说这三个字,似乎是不敢确信,他几乎是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我说我爱你。明白?”我仔细地盯着他的表情。

疑惑──微笑──低头──不好意思地抬头──猛地靠在我胸口……

“我发现你有时挺能开玩笑的。”在他的唇离开我的时,他如此对我说,让我没有及时反应出意思来。

……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6:51

都说是“苦尽甘来”,是不是真的我不敢说。但我确信的是,幸福背后隐藏着灾难,而且,幸福越是强烈,灾难也来得更为可怕。

星期五,想着安应该出院了,心里一阵高兴。路过他家门口时,我特意留了一个微笑才轻快地继续上楼。

合上门的同时,我看见郭姨正坐在沙发上紧张地擦眼泪,脑子当时就嗡了一下。老妈催促我去看看安,我想她可能不确定我已经去过医院了。

放在平时,可能不用她说我早就奔下楼了,可那时,我更愿意了解究竟是什么让她们以一种严肃的姿势坐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了恐怖的气味。

再次合上门,我假装跑下楼,制造出闷响的脚步声,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门边,紧贴上耳朵。

隔音太好了,要不就是她们的声音太小了,听不到任何讯息,于是我放弃了。怀着不安与惶恐,我敲响了三零五的门。开门的是郁飞,脸上挂着成熟的笑。

平心在沙发上给安的胳膊上药,那里的擦伤已经消肿了。

我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棉签,小心地给安涂抹,安则与我谈论起姐姐的身孕。

“我还是想要一个外甥女,像思思那样可爱又乖巧的女孩多好啊!”安笑着说。

“我好象听说脾气好的女的一般都生男孩。”我一边帮安把袖子放下一边和他瞎聊。

“你们可别把这个姐姐当圣母,她要是发起脾气来可不得了。”郁飞刷完碗出来和我们闲聊,顺手拍了一下平心的头。那是他们传达爱的方式吧,就像我和安,坐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彼此依靠着对方的肩。

四个人坐在一起,只有平心不怎么说话,而且总时不时地用一种黯然的目光观察着安,对于我们的玩笑,她也很勉强地微笑表示,这完全不是我所熟悉的她,凭直觉可能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扶着安回到他的房间,他搂着我的脖子不松手。

“想勒死我呀?”我扶着他挂在我颈上的胳膊。

“亲我一下。”他扬起脸睁大了眼睛等待着。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要求我,让我摸不清他的想法。无论怎样,他这么说了,并等待着我的响应,纵使有再多的疑问,我也只能先藏在心里了。轻轻地吻他的唇,很轻很轻,他就闭上眼睛很平静地享受着我送去的温柔。当我的唇移到他脸颊上时,一种牛奶的清香让我想咬他一口,于是在他的耳垂上留下了我浅浅的牙印。

“啊,好痛。”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被我施暴的耳朵,“虐待狂”。

“你说谁?嗯?你个小东西。”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伸手咯吱他。他在我的臂弯里笑,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我讨饶,我才重又将他搂在怀里。他温热的身体在我的胸口,呼吸的韵律搅乱了我的心跳。客厅里可以隐约听到谈话声,这让我想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郭姨在我家哭,让平心以那样一种神情面对安。

怀里的安很安静,我以为他累了,想睡了,于是想要放他躺下。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手臂,他便更紧地靠在我的胸口,手也更用力地搂住我。我意识到他心里一定有事想和我说。

“我的脑袋里长了个瘤,是不是恶性还没有确定。”他就这么平静地打破了持久的寂静,解开了我心中的疑团,也将我推向了万丈悬崖边。

我不感相信他在说什么,“开什么玩笑,有病呀!”我用力握着他的肩,努力强迫自己相信那只是他开的一个失败的玩笑。

“没有,是真的,我听见我妈和我姐这么说的。”

看着他的眼睛,竟觉得想在做梦,眼前的一切变得不真实。用力攥紧拳头,想证明那确实不真实,可任凭我如何努力,醒不了,那是我意向中的梦,那是真实的残酷现实。

视线模糊一片,安拉我的胳膊示意我别难过。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我疯了,控制不了自己,比揍孙伟时还更冲动,比第一次吻安时还情不自禁,一声高过一声地这么骂着,整个房间都在发颤。我在骂谁?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心里的恨是发泄不完的,任凭安怎样摇晃我的胳膊,停不了,止不了。

“江南!”安努力地从床上站起来,“没事,开个刀取出来就行了。”

我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却落了他一身。

“我算什么东西呀?这时候不能给他鼓励反到让他给我安慰。我这是干什么呢?没用透了。”可即使是我在心里咒骂自己无能,却还是哭得一塌糊涂。

他开始还在说“没事,真没事。”可后来却狠狠地搂着我,和我一块儿哭了。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见平心强忍着泪水站在门口,转身靠在郁飞肩上无声地抽泣……

(十七)

如果我们真有一个主的话,那他一定不是同性爱,甚至有可能是最唾弃这种禁忌之爱的人吧。否则,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好的一个男孩被拖入绝望的深渊而不去拯救,不会对我们一再的祈求置之不理。

“我把最后的结果告诉了南,我答应自己绝不能哭,因为他受不了我的眼泪。还没确定是恶性时他已经哭成那样了,我真不忍心再让他难过,可偏偏这次又让我们都痛苦了。”安在他的一篇日记里这样写的,“没错,是恶性的,而且已经扩散了。视力下降还有偶尔的下肢麻木都是肿瘤压迫神经造成的,其实医生说要进一步化验时我就猜到了。感觉很平静,没有预想中的难以接受。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南转身跑出了房间,我知道,他一定躲在一边哭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仅有的两次看见他哭,都是因为我。心有一点痛,也有一种甜蜜的满足,因为我了解他爱我,如同我爱他,很深很深……”

正如他日记里写的,那天我听他说了最后检查的结果,转身跑出了房间,一直跑上顶楼。四月中旬的风,温暖里透着伤人的冷,也可能那只是我内心的感触吧。

安的病其实早就隐隐地给出了暗示。记得还在上初中时,有一次我们给房子清雪,他扶着铁锹晃了一下,我以为他在吓我,骂他不知轻重。可他一脸无辜地说头晕时,我赶紧搂住了他,扶他下了梯子。我当时误认为他是贫血,或者恐高症;即使是看他每次吃止痛片,我也仅仅以为是神经性的偏头痛。难以接受,那些小小的不适竟暗示了这么可怕的灾难。可能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不然他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越想越觉得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坚持让他去看医生,说不定现在已经根除那可恶的东西。如今,“已经扩散”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在有效的时间里不解决掉,最终将引爆。我又想起得胃癌的老爷,在查出已经扩散的半年后就去世了,害怕极了。

蹲在地上大声的哭,从来没有过的一种释放,所有的压抑与痛苦,恐惧与无奈,就那样,面对着林立的高楼,飞驰的公路,释放,释放……

的确,在那之前我曾告诫自己,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一定要笑着对他说“没事,有我在呢!”可当我真的面对那样一个结论时,我失败了,我又一次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的面前了,尤其是在他需要鼓励,需要依靠的时候。我真是没用透了。

脸埋在手臂里,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头上,然后手指轻轻地穿进我的头发,不用抬头也知道那种温柔是属于安的。

我们都不说话。

当确定自己已经没有未风干的眼泪时,我抬头看他,他给了我一个很阳光的微笑,一时间竟幻想他告诉我的结果是假的,他只是在吓我。然而从他的眼神中,我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没事,开个刀取出来就行了。”他坐在我身边,靠着我的肩重又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的眼泪又莫名地落了下来,我知道这次不光是我,连他自己也了解没这么简单的。

除了随声附和地点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7:01

甚至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伸手揽他在我的怀里,他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猫,乖乖地依偎着我。是的,他需要我,无论他嘴上怎么坚强,其实他内心很脆弱。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了解的。

不远处的一栋商务大厦上不断地打出“喜迎香港回归”的字样。

“好长时间没看到放烟花了,你说回归那天能放吗?”他用一种小孩的口气带些稚气地问。

“肯定会放,到时候咱们站在楼顶上就能看见广场上放的礼花。”

“能看见吗?咱们和广场隔那么多楼。”

“傻了吧,那礼花又不是在地上放,能射得老高呢,怎么看不见?”我轻轻地捏他的鼻子,他于是在我怀里笑,发出很开心的笑声。

“咱们有好多年都没放过烟花了!”他看着远处不无遗憾地说,“小时候一到春节你就爱在院儿里放,还老突然在我身后仍一个小鞭儿,声音倍儿脆,好几回都吓到我了。”

“是啊,谁让你胆小,连二踢脚都不敢放。”我又想起有一回他举着香,试了三、四次都没点着一个二踢脚,最后还是我看不下去了,把他的香强下来点响的。

“你老爱拿这事儿笑我。”他不满地一撇嘴。

“本来,也不知是谁,每回都捂着耳朵躲在我身后。”

他从我怀里起来,伸手给了我一拳,软绵绵的,到像是在撒娇。

“要是现在有的放,我肯定敢。”他瞪大了眼睛大声冲我说。

“行,赶明儿我给你弄几个来,看你还说大话不!”我轻轻杵他的额头。

他还不服气地和我争论,兼带着一些小动作,直到我们都累了,不想再闹,他重又靠在了我怀里。

“你应该找个女朋友了。”他幽幽地说,这话题我们头一次谈起。

“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不太愿意。

“今天艺琳和郑杰来看我,他们在交往,看起来很幸福。你也见过郑杰的,去年圣诞party,替我值班的那个。”

“哦,就他呀,长得不怎么样啊!”我依稀记得那小子有点黑,个子还挺高的。至于长得什么样早忘了。

“什么呀,他可是我们那儿炙手可热的人物。”

“艺琳不是你同学吗?怎么和他认识的?”我疑惑地问。

他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怯怯地说“刚开始她老约我一起吃饭什么的,每次都在饭店门口等我,所以……”

“好啊你,以前都没和我提过!”我故意生气,松开搂着他的手。

“我就知道你又要吃醋,才没告诉你的。”他也装出一副可怜样。

“什么?‘又要’?”我身手咯吱他,“我什么时候‘又要’了?”

他笑着在我怀里扑腾,“江南哥,江南哥,我错了。”

“看来你还有两下子,楞撮合了一对鸳鸯。”

他笑而不答。

“你真的应该交女朋友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说起。

“你不就是吗?”我看着他问。

他叹了口气,“我真希望我是。”

“你就是,我就要你。”我搂紧他,一种恐惧,好象他即将离开我似的。

“我真希望我是女的。”他深深地贴在我的胸口。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说希望自己是女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女人啊?虽然我也不确定真的喜欢男人。但我爱他呀,这就足够了。

“安,什么男的女的,你只要记住我爱你就够了,什么也别瞎想。反正我就认定你了,再谈什么女朋友之类的,我可跟你急啊!”

他懂事地点头,然后很迷惘地望着我,“那以后呢?我们真的能一直这样吗?”

他问了一个我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这个问题也迷惑了我很久。我无从回答。是啊,以后呢?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事情被发现了,在他们眼里再不是纯洁的感情,我们该怎么办?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兼有亲情、友情、爱情的感情他们能理解吗?这种不能分隔,不能淡漠的感情他们能接受吗?我真的不知道。

“安,我都说了,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要配合医生治病,还有,记着我爱你,我只爱你,这就够了,知道吗?”我亲他的额头。

他吻我的唇,我的脸,我的颈,每一次触碰都有一阵刺痛在心里。“安,我们爱的那么深,为什么还会有痛呢?你的吻为什么那么用力,是因为绝望还是因为爱?”我不停地在心里这样问他,只是此刻,除了用同样的热情响应他,我没有别的能做……

蒙蒙的暮色笼罩着我们,街灯一盏接一盏照亮,就像我们的欲望,一点接一点被燃起,那个傍晚,在轮廓尚分明的顶楼,我们拥抱了彼此,疯狂而投入。他短短的指甲抓破了我的后背,我揽在他腰上的手臂擦破了皮。没有星星,月亮也不明亮,但我觉得浪漫,因为我怀里有他的呼吸,他的温度,还有,他和我一样炙热的爱……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7:11

“江南,你最近是怎么了,我们一起吃饭,打球你也不来?”阿唯有些不满地问。

“是啊,老三,你忙什么呢,几乎每天都往家跑?”老二也发出疑问。

“没有,家里有点事儿。”我含糊其词。

“不会是偷偷忙着考研的事吧?”老大斜着眼睛打量我。

“要我看不是,你们没见这几天三哥人都憔悴了吗,肯定是和感情有关系,对不三哥?”老四一向很会察言观色,我当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见我沉默不语,大家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是安慰了几句就各忙各的。

“江南,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讲讲,别老一个人闷着。”阿唯等宿舍没人的时候对我说。

他对我一直很关心,有什么事我也愿意和他聊,包括几个女生向我表白,哪个老师对我有成见,我都和他说。他的确是一个很合格的听众,而且能很给予我意见甚至帮助,对于他的好,我完全当作是哥们儿义气。即使有几次大家喝高了,他搂着我说“你对我很重要”,我也仅仅视为特别的友情。一方面我不太相信真的会有除了安以外的同性喜欢我;另一方面,我确实不太注意除了安以外,同性的温柔。

“江南,我可以约你出去聊聊吗?就你和我。”阿唯用一种很虔诚的语气这样问我,让我没办法拒绝。

走在十点以后的校园里,昏暗的灯光照着夜的空洞,彷佛黑暗一下子浓重了许多,显得我们两个很突兀。

“我们学校九月会有一批学生去英国留学,”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艺术系有五个名额,如果我申请肯定能去。”

“那挺好啊,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把握。”我真的替他高兴。

“其实我也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他显得有些落寞。

“有什么可考虑的,我要是你肯定去了。”

他低头不看我,“如果出去意味着和心爱的人分隔两地你也会接受是吗?”

我一时无语。对于我的爱人,两个星期的军训都是煎熬,何况是异国他乡的久别呢!

“看,我就知道,你也是离不开爱人的。”

我笑了,没错,我不否认,我离不开安。

“江南,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了所爱的人?”这是阿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问我有关爱情的问题,问得我有些茫然。

“怎么了你,突然这么严肃?”我觉得他和往日有些不同。而且从没有人如此认真地问过我这样的问题,我自然把它看成是玩笑。

“你能认真地回答我吗?这对我很重要。”他几乎是板着我的肩追问着,让我感到震惊。

“是的,我很爱一个人。”面对他执着的追问我别无选择。

似乎是松了口气,他拿开了放在我肩上的手,无奈地笑笑,“我早猜到了。”

“你这几天一直情绪低落,是不是和他有关?”

“是的。”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病了,很严重。”我突然觉得有眼泪在打转,脑子里又是安笑着和我说‘没是,开个刀取出来就行了’时的样子。

“江南,对不起,是我问的太唐突了。”他用手轻抚我的头发,大大的,很修长的手让我觉得很舒服,但并不安心。

“看我,又丢人了。”我躲开他的手,别过头去擦眼泪。

“江南。”阿唯突然搂住了我,“江南,他爱你有你爱他那么深吗?他能让你幸福吗?”

我已经泪流满面了,落在他T─恤上,渗进他的皮肤里。

“阿唯,”我努力撑着他的肩膀,让自己和他分开,而他的手还用力地环着我的腰,“阿唯,他同样爱我,他给我的幸福远远胜过我能给他的,他是唯一的,是唯一的。”我默念着。

他放开我,转过身不让我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他一定也哭了……

“我们是一样的人吗?”他如此问我。

我沉默,所以他转身冲我微笑。

我已经默认了。

“你的那个他是平安对吗?”

我看着他不否认,于是他又笑了,很勉强,很苦涩。

“如果……”

我一直等待着他的后半句,可他始终没有说出来,只是给了我一个很诚恳的微笑,然后不好意思地轻轻摇头……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7:19

“看那儿,紫的!”安兴奋地给我指着礼花燃起的方向“真漂亮!”

顶楼上站了好多人,大家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虽然对于个人来说,香港回归没什么细微的影响,但从某种意义上说,那的确激发了我们的爱国热情。

北京,不同的方向,燃放着不同的烟花。伴随着人们一声接一声的惊叹,一簇簇的光亮映着自豪的笑脸,映上骄傲的心。

“安,你跟我来。”我拉着他跑下楼,直进了街心花园。

“你干嘛?礼花还没放完,我还想看呢!”他有些不满。

“看!”我把手里的塑料袋打开给他看,里面是我托同学在远郊帮我买的烟花。

“你那儿弄来的?”他惊讶地大声问我。

我赶紧捂住他的尖叫,“小点声,你想被抓呀?”

“你怎么弄来的?”他又一次问,声音近乎耳语。

“我同学帮我买的。”

他举着几个「彩明珠」、「天女散花」什么的呵呵直乐。

“我记得你说想放这个吧?”我故意拿着一个二踢脚在他眼前晃。

他眨着眼睛不明世事般地看着我,然后一咬牙“放就放,有什么了不起。”说着从我手中毫不犹豫地接过。

当我把点着的香递到他手中时,他却举着不敢点了。用一种可怜又可爱的眼神向我求助,我早在一边笑得不成了。

握着他的手,我轻轻地说,“闭上眼睛,许个愿吧!”

在他还没睁开眼睛时,我已经将燃着的二踢脚用力地扔了出去。

“砰,砰”在空中留下两声闷响,在我面前是安轻微的颤抖。

“不是跟你说不许拿在手里点吗!要是炸到了怎么办?”他很大声地责备我,“你老是这样,是不是不吓死我不甘心呀?”

我看着他不说话。他的确生气了,可是他紧紧握在我手里的手并没有挣脱。

“安,刚才是我们一起点的!”我完全没在意他的态度。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香,又看看我,“你自己玩儿悬的不说还要拉上我!”他装做生气地别过头,可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哈,这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在这时候,他最怕的就是那个字,我却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出人意料地,他搂住了我,贴着我痛得发烫的脸,一边抚摸我的头发,一边轻轻地说“我们谁也不许死。”

“安……”我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覆上的唇推了回去。

“快点儿,再不把那些放完,咱们真得被抓了。”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去点烟花了。

望着一簇簇升上半空的火光一点点绽放成耀眼的光环时,我祈祷我们的未来也是如此绚丽,如此令人期待……

“嘿!干嘛呢?”还没收拾完地上药皮的残局,就听见有人往这边跑来了。

“赶紧跑!”拉起安,我们迅速‘逃离现场’。一路上,边逃边笑,以至于跑回楼里我们两个都岔气了,扶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谢谢,江南哥。”躺在我的怀里安悄悄地说,恐怕隔壁卧室里我爸妈听见。

“谢我什么?”我一阵莫名。

他笑而不答,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

吻他,他热情地附和着我。他得病后,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但如此睡在一起却很少了。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我怕自己的欲望会使他的病加重。每每察觉自己将要抱他时,赶紧找些别的事做,让彼此都平静下来。可以看出安的茫然,但我固执地认为这是必要的。

此时,当我再次意识到理智即将被感情所累时,我移开了深埋在他胸口的头。

“江南!”安猛地搂紧了我的脖子,“别放开我。”

看着他俊俏的轮廓,感受着他不知因为闷热还是激情引起的发烫的皮肤,即使是再有理智的人也会输给感触的。所以我不断诅咒自己的同时抱了他……

“我没问题……我们可以再进一步……”他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让我顿时没了思想。

我们结合在一起。

因为早已忘记了上一次发生的时间,所以我们特别地投入……

躺在我的怀里,他几乎沉沉欲睡。

“安,听医生的,下星期去化疗吧!”

他不说话。本来上星期就应该开始的,由于他的任性拖延了。

“都说很有效,去吧,大家都盼着你早点好呢!”

他还是听着不说话,眼睛盯着他放在我胸口的手。

“你是不是担心钱的事?”

他在我的臂弯里摇头。

“你别不承认,我早猜到了。”我抚摸着他瘦瘦的肩膀,“没事儿,我妈不说了吗,我要是病了治不治都两可,你这么好的孩子一定得治。所以到时候我爸妈肯定会帮忙。再说我马上就实习了……”

我话还没说完,他便笑了,“不是因为钱。”

“那还因为什么?”我一头雾水。

“化疗头发就掉光了,多难看。”他小声嘟囔着。

“天吶,安,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在心里默念着,不禁笑出了声。

“不会的,即使掉光了,你也是我最漂亮的宝贝儿。”我吻他,在他耳边低喃。

他贴着我的脸,笑得很羞涩……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7:26

安的第一次化疗安排在我考试的几天,所以我没能及时去看他。

考完试急急忙忙跑去他家,他睡得正香。

“别叫醒他,好不容易才睡下。”平心拍我的肩膀,我才意识到自己试图去握他的手。

“他一直吐,医生说是正常的反应。”她显然很担心,眼泪就在眼圈里转。

“姐,没事儿,医生都说是正常的,咱也别太担心了。过两天可能就好了。”看着她即将到预产期的身子,我握了握她的手。

“江南,你也没少照顾平安,我也知道他跟你比跟我都亲,你可一定得叮嘱他按时吃药。”平心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赶上我又快到日子了,郁飞工作走不开,他妈又得伺候半身不遂的老伴,不能伺候我,到时候我妈就得两边忙活,就得麻烦你多帮着照应平安。”

“姐,瞧你说什么呢,不用你说,我也得帮忙呀!你是亲姐,平安是我亲弟弟。”说这话的同时我也在想,要是我就这么承认对于她弟弟,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只因为我不能没有他,她会如何理解?但我没有说,不是没有勇气,而是不想再给这个家增加负担。

将近傍晚他醒了,脸色苍白地从卧室出来,我正在帮着平心择菜。

“你没事了吧?”我想扶他坐过来,他却马上推开我往卫生间跑去。

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当然只能是干呕。我蹲在他身后轻拍他的背,不自觉地就湿了眼眶。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痛苦,我受不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受那份罪的人是我。像他那样瘦的身子怎么禁得起这般的折腾!

“我没事儿,就是偶尔想吐。”他转过身扶着我的肩。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眼泪竟然掉了下来。

“瞧你,水做了呀?怎么那么多眼泪?”他用我曾无数次嘲讽他的语气对我说,同时给我擦去。

望着他憔悴的脸色,苍白的嘴唇,一阵心痛,一阵怜爱。托着他的脸,印在他额头上一个吻,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欣然接受。

搂着他转身,平心站在身后不远处,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所以我有一丝畏惧──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江南,帮我把菜拿来。”厨房里传来郭姨的声音,于是我适时地避开了她的眼睛。

摸不清她怎么想的,后来对待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

纸包不住火,我相信,所以我从不刻意去做这种无为的事。

放暑假,大名和三儿都回北京了,约我出去吃饭。我想叫上安,可他刚恢复些,不好太疲劳,所以我一个人赴约了。

听说安的情况后,他们很惊讶,有些不相信发生在半年间的这些事是真的。

“江南,我觉得你也瘦了,不会也是因为平安吧?”三儿试探地问。

我没有回答。可能有自身的因素,但由于安的病而没食欲是直接的导火索吧。

“也是,平安从小和你长起来的,跟亲弟弟一样,你这当哥的肯定得急。不过要我说,你别太过了,自己身子要紧。”三儿还是他一贯的“利己”主义。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并不接受他的好意。

……

“平安最近怎么样了?”回去的路上,大名问。

刚刚一直是三儿在啰唆,似乎忽略了大名,现在三儿和我们分开了,我们才有机会说说话。

“上星期第一次化疗,现在刚好点儿。那东西副作用特大,好几天都是吃什么吐什么。”

大名看着我,用我不熟悉的眼神,“江南,问你点儿事儿,你正面回答。”

“什么事儿呀,你别一本正经的,是不是武警的职业病呀?”我还和他调侃。

“哥们儿,不和你闹,你要觉得咱们够铁,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对平安到底……”他话说了一半竟没有继续。

是的,他猜到了,所以迎着他询问的目光,我点了头。

“打小我就觉得你对他特好,好得有点特别。你还记得咱们有一次放风筝,他摔了一跤把脚扭了,你联机板都扔了去扶他,真是的,更过分的是,你还亲他额头。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当时我和三儿都看傻了。想想,那时咱们也十六、七了,好象也该懂事了。”大名感慨颇深地说“后来也有几次,很明显,你对他不只是像我们的这种感情。这件事三儿也发觉了,还问过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但不觉得羞愧。

“江南,我们也觉得平安好,可是……你们总不能这样吧?”

对于他的话我没有回答,也无从回答。

“我可能没资格说这些,可作为哥们儿,我还是多几句嘴,当听不当听你别见怪。”

“得了,你这长篇大论总算完了。我照单全收。”我搂着他的脖子,他一米八十四的个儿让我觉得妒忌,“等他的病好了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得,那我哪天看看平安,你说我买什么好?”他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傻样儿。

……

大名说的对,我们不会有好结果。可比起分开,再坏的结果都无足重轻。我自己也知道很多世事的道理,可真用在自己的感情上,那又另当别论了。所以我接受他的意见,也随声附和地让他安心,但我并不履行,我有我的生活态度,除了一个人,没人能左右。

我一直觉得很多缘分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

大名去看安那天,正赶上李珊,艺琳,郑杰他们都在,几个人天南海北地胡侃,大名竟然成了我们的“核心人物”,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他军人般的生活,配以他特有的幽默,大家笑声不断。然而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下午的相处时间,谁也不会想到,仅仅这几个小时,他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李珊。

那天送大名回西安,火车站上除了三儿,安,我,三个男生外,竟然有一个短发的女孩提着一兜吃的。当我们确定那是李珊时,我和安都叫了出来。对于我们善意的取笑,他俩道显得很大方,竟然毫不避讳地牵着手,让我很羡慕。其实我知道,我羡慕的并不是他们模特般般配的身材,也不是一见钟情的那种纯粹,而是他们面对别人目光时的那种坦然。

安就在我身边,我也想牵着他,可那样,迎向我们的将不是友好的目光吧?在任何时候,包括黑夜,我牵着他都不会给他一种坦然的心情,原因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吧?
页: 1 [2] 3 4 5
查看完整版本: 《我的爱人安》 BY 静之声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