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8:09

八月底,平心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把郁飞乐坏了。

郭姨搬去了郁飞那里给平心伺候月子,家里只有安一个,自然我就和他住在一起了。

家里的一切都由我们两个打理,感觉特好,就像两个经营自己爱巢的夫妻。

有时候不住在一起是不了解彼此是不是真的默契的。头一次一起做饭,小小的厨房,我们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竟然没有一次不小心的碰撞;一起上街买菜,彼此没开口就选对了对方的口味;我不喜欢洗碗,所以他来,他不能太大劳动,所以洗衣服,拖地板我来。

每天早上我买早点,两个人一起吃;中午再轮流一显身手,做些其貌不扬的东西填饱肚子;晚上那顿当然就靠我妈了。

安每次和我们一家一起时都很小心,不看我,也不多说话。不像我,几乎把郭姨当成半个妈一样亲,即使是当着她的面也敢不失大雅地“欺负”安。虽然我爸妈也喜欢安,也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可他总是免不了拘谨,于是我也莫名地收敛了许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大名他们所说,我妈总给人凶神恶煞的感觉。

九月四号一大早,电话铃一阵乱响,安顺手接了,我则翻了个身搂着他继续睡,嘴里还埋怨“这么早,烦人!”

“找你的。”安捂着话筒小声说。

“啊?谁呀?怎么打到这儿来了?”我惊讶地坐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老四,他说哥儿几个都回来了,后天阿唯就走了,要给他饯行。

晚上,大伙儿在学校外最好的馆子摆了我们能付得起的最好的酒菜。看见几位提前回京为他送行的兄弟,阿唯头一次当着大家的面擦起了眼泪。

“靠,唯仔,你搞什么娘娘腔啊?又不是不回来了!”老四就是这样,明明自己感慨得不行非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早知道你们也有对我有情有意的这一天,我干嘛出国呀,肯定吃定你们了。这倒好,临走了让我后悔。”阿唯也调侃起来。

“你后悔是不是舍不得这边成群结队的花蝴蝶呀?”老大不客气地敲阿唯的头。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舍不得走了。”

“行了你,赶紧多吃点儿,等去了那头想吃正点的中国大餐都难了。”老二发话了。

于是碰杯声,招呼声,说笑声混做一团,真有点儿闹翻天的架势。

“江南,我敬你一杯,”阿唯端着酒杯冲我过来“说什么祝词好呢?”

我看着他乐。他今天有些醉了,整个人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你看你什么都有了,你说我祝你什么好呢?嗯?”他用我熟悉的挑逗般的眼神看着我,如果是女生,估计早就招架不住地脸红心跳了,然而我不是女生,所以我很坦然地冲他傻笑。

“祝他早日找到老婆。”老大嚼着菜嘴也不老实。

“过不过时呀?三哥的老婆可都同床了。”老四煽风点火。

于是大家都顺藤摸瓜般地从老四嘴里得知了早上的事。我那个气就甭提了。怪就怪我妈把安家的电话告诉了老四,怪就怪偏偏是安接了那个电话,怪就怪老四是个口无遮拦的人。

“靠,是男的?”老大不敢相信似的问“真的假的啊?”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8:20

滚,别听风就是雨的,想那儿去了。”我给了老大一拳,他却笑了起来。

“老三,你够厉害的呀,都开放到搞同了?”老二也开始攻击我。

“三哥,你别怪我,咱哥儿几个就你什么事都不外漏,我这回要全权报道你的恋爱史。”老四还在和我嬉皮笑脸。

“我他妈抽你你就老实了。”我半开玩笑地冲他挥拳头。

“别闹了,不用说就知道那个男生时谁。”沉默了半天的宁帆忍不住开口了。

“谁呀?”“谁呀?”大家不约而同地追问着。

“就是他那个弟弟叻,就住在他家楼下,这有什么好希奇的。没见过世面。”宁帆一副不屑的神态。

“没劲”哥儿几个竟异口同声地叹气,大家觉得一个很有意思的余兴被破坏了。我反倒要感谢宁帆给我解了围。她是唯一一个我主动透露秘密的人。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她是可以理解和支持我的。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无意间地一抬眼,看见阿唯一口气干了满满一杯酒。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刚才的玩笑是不是也伤了他?我觉得过意不去。

几个人一直到晚上十点才从饭馆出来。不放心安一个人,可又赶不上末班车,于是回到宿舍赶紧打了电话给他。他果然还没睡觉,等着我回去。说了几句很酸的话,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好在大家都喝得没有能力分析我的甜言蜜语。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阿唯都忙着离开。我忙着回去,阿唯忙着收拾行李。

一起走向汽车站,我们都很沉默。

“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我艰难地找话题。

“嗯,回去打包就能走了。”他看着远处。

“放假就能回来吧?”

“说不好,那儿和咱这儿的假期不是一个时间,再说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呢!”

“怎么说那边发展的面也比国内广多了,像你这么有能力的还错得了?”

他皱着眉笑着说“你可真会抬举我。”

其实我是说心里话,在我看来,他一直都很优秀,当然不光是外表。

“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不准备考研了?”

我奇怪他为什么能猜到我的想法,我从来没有暴露过迹像。

他看出我的疑惑,拍了我的肩,“我一直欣赏你的主见,虽然可能我不赞成,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的话里彷佛藏着玄机,但我不够聪明,始终分析不出。

“送你的。”他递到我跟前一个精美的木制小盒子。

“什么?”我好奇地接过来,边打开遍问。

他没有回答,一直看着我笨手笨脚地打开。

是一个雕刻得精美的印章,说不出是什么质地,总之闪着晶莹的光亮,很漂亮,很透彻。

“这上面刻了什么?”我看了半天也不认识那个字。

“很俗的一个字。”

“干嘛要送我一个很俗的字?”我不客气地问。

“谁让你是个大俗人。”他用力给了我后脑勺一下。我们俩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他的车先来了,但是他没上。我们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到了那边我给你发邮件,你可要回信啊!”他像是叮嘱孩子似的嘱咐着我。

“放心吧,哥儿几个谁也忘不了你。”

他幽幽地看着我,“我就怕你忘了我。”

他的眼神是能杀人的,我听好几个女生都这么评价他,今天我也算是领教了。那种有些黯然,有些依恋的目光真的能要了人的命。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用最灿烂了微笑迎着他“放心,不会的。”

他顺势用头顶着我的脑门,轻轻地说“我会回来的。”

我欣然地点头。

是的,作为朋友,了解我,关心我的朋友,我不舍得他的离开。但从另一方面考虑,我又希望他离我远一些,别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我身上,我不可能承受得起。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他幸福,真正意义上的幸福。

终于还是我先上了车。

我们一直招手道别,直到看不清彼此。有一些熟悉的感觉,像是上次军训前,安在车上,我在站台,我不知道当时的阿唯是什么心情……

回到家(安的家),我给安看那个印章。他兴奋地蘸了颜色印在纸上看。是一个雕成圆形的“恒”字。

“是那个阿唯送你的?”他有些羡慕地盯着那个印章,“他的手艺真好。”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关于我和阿唯的事,虽然他曾笑着说“强走你?他有那本事吗?”,但其实他心里是有些顾虑的。毕竟阿唯是优秀的,这一点仅凭一次见面他就看出来了。

“怎么了?你吃醋了?”我搂着他和他开玩笑。

他没有回答,皱了一下鼻子就笑了……

开学前的几天,我陪他去医院覆查,医生表示没有恶化的趋势,但具体的情况并没有和我们细谈,只是说希望和家长好好商量以后的治疗方法。当时我们都天真地以为他的病会很快恢复的。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们无意间逛进了一家音像店。当时他盯着一张盘看了很久,也不伸手拿,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走近他我才注意到是《霸王别姬》。其实将近半年前我已经看过阿唯带去宿舍的盗版盘了,一直想找机会拿给安看,可不知最后那盘的下落了。

没有犹豫,我付了钱,身旁是安期待的目光。

我猜到他会被片子感动,但没想到他会哭得厉害。尤其是演到张国荣饰的虞姬被冷落在后台,回过含泪的双眸说了一句“多谢菊仙小姐”时,他几乎是抽泣地把脸埋在了我的肩上。

是的,他并不是因为女孩子般的多愁善感而哭泣,只是由于一些细节和自己产生了某种共鸣吧。这一点我了解,因为我也曾为了这部影片在宿舍兄弟面前被看到脆弱。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所有我们这些选择不同于大多数人生活方式的人都是一样的。在现实的社会里找不到自己的角色,就希望在自己的国度里得到认可,希望自己有完整的人生,有纯洁的梦想,有被需要的可能,也有被爱与爱人的权利。然而很多时候,我们的国度也是使我们毁灭的祸患。当我们在那里学会欺骗,学会焦躁,学会用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的灵魂,那时我们已经走向了毁灭。

我深深体会着内心的惶恐,所以我害怕失去。一旦唯一一个给我希望的人放弃我时,为了避免堕落地死去,我将把自己封锁,从此将不会再拥有幸福吧。想到这儿我紧紧搂住了安,我要确定,他在我身边,在和我同样地祈求着永久……

附:在我和安的“花名册”上,名列前茅的是“三张”王牌:张国荣,张学友,张雨生。不幸的是一个因为意外英年早逝,一个无奈地了此一生。至于张学友,也许会渐渐被新生力量埋没吧。

我和安都因为《英雄本色》而认识了张国荣,要说开始喜欢就真的是源于《霸王别姬》了。他的蓦然回眸,嫣然一笑,若非真的感触于人生,想必也不会栩栩如生吧。记得当时我们都是为他落了不少眼泪的。

在我的那盘《霸王别姬》的盘里夹着一张纸条,是那首《当爱已成往事》的歌词。头一次听是在宁帆的单放机里,安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宁帆一时兴起随手写下了送给他。安一直很小心地保存着,有几次还给我哼哼,但由于跑调儿我始终没有感觉。

自认为已经不再是为了些许小事就动感情的年纪了,所以虽然张国荣是安和我的偶像,他离开的最初我也并没有过多的悲伤。我尊重每一种生活方式,也包括每一种对待生命的态度。既然是他的选择,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用不着无聊地去揣摩他当时的心理,更没有必要通过小道消息分析他如此选择的原因。我只是觉得可惜。对于如此杰出的艺人,遗憾是再所难免的吧。

前天偶然在一档深夜的电台节目中听得《当爱已成往事》,竟莫名地落了泪。

当他用沙哑又略带忧郁的声音唱着“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时,我确定我哭了,我确定我想念安了。

我想,那句歌词是真的“忘了痛或许可以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8:31

我升入了大四,重又回到了学校生活。因为不准备考研,所以我显得很轻松。每周三和安的电话沟通也改成回家和他见面。除此之外,老大的一个家教也因为他要K书本而推给了我。本来我没想接,可一小时五十的价钱实在是诱惑了我。因为没干过,第一节课还真有点胆战心惊,可毕竟是高中的小玩意儿,并不觉得费劲。

我的学生是一个刚升入高三的男孩,和我差不多高,脸上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漠然。虽然他比安还小两岁,可怎么看也不觉得可爱,以至于现在我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我承认自己在乎的只是每周从他妈手里接过的钱,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我还是会很认真地备课。

我爸妈并不知道我不考研真正的原由,起码当时不知道。

记得当时听我宣布完自己的决定时,老妈什么也没说就进了厨房。老爸也神色暗淡地只说了一句:“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

而对于我那几乎一半学生都考研的学校,我无外乎成了老师动员的对像。即使是平时最不用功的老四都劝我为将来着想。只有宁帆,她理解我的想法。当她像好兄弟般地拍着我的肩说:“找工作有什么困难告诉我,兴许我老爸能帮你”时,我几乎感动得哭了。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我不像个男人吧,容易感情用事。有时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的确,我喜欢偎在安的身边,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都很安心。我也的确是个不切实际的人,认为拥有他就拥有所有世界了。我没有追求?没有吗?我也想有个硕士,博士之类的学位,毕业就有丰厚的工资养活我们两个,可不行,我想赶快挣钱,赶快帮郭姨治好安的病。在未来的前途和短暂的幸福上选择,我没有高瞻远瞩,我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和他在一起,并且现在也不后悔。

进入深秋安开始由原来的药物控制附之以化疗改成了药物控制兼两周一次的定期化疗。我不明白为什么医生一边告诉我们他的病没有恶化的趋势,同时却又突然增加了治疗的强度,我什么都不清楚。

郭姨每次都笑着说“医生说有进展。”安每次也会搂着我说“我觉得我都养胖了。”

虽然他把头型换了最短的那种板寸,我还是很清晰地看到他枕头上的头发。所以,每次在他的笑容里我就会有一阵心痛,他完全不知道。他天真的以为他可以骗过我。

九七年的圣诞节我和安没有活动,因为他刚结束新一次的化疗,憔悴得厉害。

那天晚上看电视,他突然说想吃鲜奶蛋糕。郭姨说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了。我一看表九点十分,又想到两站以外的那家“龙凤成祥”贴着“早八时半–晚九时半”,没等安说话我就套上外衣出去了。

当我提着一个精巧的,做成粉红色的蛋糕站在安的面前时,他猛地从客厅冲进了卧室,弄得我和郭姨一阵莫名。

“安。”我推开他半开着的门。

他坐在床上背对着我,我以为他感动得哭了。

坐在他身边,一手搂着他的肩一手握着他的手,“怎么了你?快来吃蛋糕吧。”

他不理我,仍是没动。

“走啦。”我站起来拉他。

“你干嘛老是这样?”他几乎是冲我大叫,我被他吓了一大跳。

“我才说要吃你就跑去买。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怎么变得这么让人……让人……”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哽在那儿。

“让人什么?”我不知所措地问,“让人烦是吗?”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那里面除了满溢的泪水,还有一种痛苦与恐惧。

“安,你怎么了?”我伸手触碰了他一下,他就像泻了气的气球,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他脸色大变,以从没有过的一种口吻迎着我。我只有紧紧搂着他,只有感受他滴在我肩上的泪,呼在我颈上的气息才能确定他是我的安。

“江南哥,你以后别这样了?”他在我肩上缓缓地说。

我仍是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应该已经习惯我这样对待他了。

“江南哥,你别为了我做你不想做的事”他望着我,柔柔的目光让我想哭。

“你别老是因为我改变你的初衷,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左右你。你也不能老围着我转,你别对我这么好。”他一边说眼泪也跟着止不住地掉。

“你说的什么啊?我怎么改变初衷了?你知道我有什么初衷啊?你没让我为难,也没左右我。我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我就是愿意待在你身边,看着你,围着你转。我自己愿意。我就是要对你好,我只对你好。安,你是知道的。你都是知道的啊!”我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重复着。

他伸手擦我流下的眼泪,然后表情很不自然地呆住了。

我转身,郭姨站在门口“吃蛋糕吧”

……

那天晚上,我住在了安那里。

摸着他短得有些扎手的头发,我轻轻地问他不高兴的原因。

“今天你妈来和我妈聊天,她们以为我睡了,其实我都听见了。”他靠在我怀里说。从小到大他什么都不瞒我,即使很多时候他想极力掩饰在心里,最后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会有心事。

“她们聊了很多,你的学习,我的病,李老师和我妈的事,我姐的孩子……”他说的越来越慢,“还有我们的事。”

“我们?”我很惊讶,我很少听我妈说关于我和安的事,尤其是安得病以后,对于我在他家比在我家的时间长这类的事,她也是惊人地从没抱怨过。

“嗯,”他接着说,“她们都觉得我们长大了,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了。”

“以前?那样?”我迷惑不解。

“不知道她们指的是哪样,反正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迟早会让他们发现的。”

“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们现在也是有一些察觉了。”

“我有点儿害怕。”他把脸紧贴在我的胸口。

“别怕,有我呢。”我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这句安慰话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怕别的,我就怕到时候你妈不让我见你。实话告诉你,我挺怕你妈的。”

我的安真的太可爱了,我一边呵呵地笑,一边吻他的额头,“小傻瓜,我妈哪有那么厉害。再说,她再能耐也关不住我。”

“要是她真的不让我们见面呢?”他仍旧不放心地问。

“看不见你我会死,她忍心让我死吗?”

听了我的话,他咯咯地在被子里乐。

“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你妈那种温柔型的也挺可怕的。”我故意吓唬他。

“我妈?不会的,我妈不会那么绝情的。”

“哼,说的好,刚才蛋糕上那个心还不是被你妈一刀切成了两块。”我有些不满地说。

“哎呀,那不是她没注意吗。”

“谁知道她是不是暗示着什么呀?”我仍是吓他。

“那你不知道吗?我把那两块都吃了。所以那颗心在我肚子里还是完整的。”他有些自得地说,“哈,好饱啊!”

我伸手摸他的肚子,“快把心掏出来,快把心掏出来”,他则在我的怀抱里笑个不停……

那真是一个奇妙的圣诞节。虽然他闹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小别扭,最终还是温柔地在我怀里睡着了,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是他给我的独一无二的幸福。

很多事情都是顺其自然就发生了,根本没有机会让你去选择发生的时间和状况。也有很多事情,就连它的结果也让人出乎意料。

“寒假去你叔叔那儿住段日子吧!”在即将放假的前几天我妈这么对我说。

“怎么想让我去那儿啊?”我觉得莫名其妙。二十多年来我只去过一次东北。

“也没什么,反正你也不考研,看你也怪闲的。等以后工作了就没机会了。再说你两个弟弟也快中考了,听说想考他们省重点,你去了也能帮帮他们。”我妈自认为理由充足地给我解释着。

“不,我那个家教的小孩还要高考呢,我得对人家负责吧!”我这纯属借口。

我妈不说话了,开始使眼色给我爸。

一直以来我爸总是以一个高姿态者在我的生活中出现,对于我的一切,他很少直接给予批评,当然就更没有表扬。如今他一本正经地夹着烟和我面对面时,我竟有些不适应。

“江南,你今年十月就二十三了,真是不小了。很多事都应该自己好好考虑考虑了。”

老爸的话让我一知半解。

“很多事其实没必要说,你也知道对不对,毕竟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

被这样含蓄地暗示很累,我迫不及待地问“我知道您有话,您就直说吧。”

“我听说下学期完全就是实习了,在哪儿找单位都行。我们想让你去东北待些日子,让你叔帮你找个地方实习,换换环境,也许对自己和别人都有好处。”

“爸,您不用这么含蓄,我知道您指的是什么,您也很想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吧?”

我妈听我这么一说也急切地坐了下来,等着下文。

“我想和平安在一起。”

“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我爸很平静,我知道他是故意装作听不懂我话中的意思,“从小到大你们都没分开过,这点感情我能理解。在一起有很多在一起的方式,是不是没必要像你们现在这样整天粘在一块儿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南南,平安是个好孩子,我们是从小看着他长起来的。你们都大了,以后早晚也会各自成家立业,早晚会分开的。”我妈补充着。

我不说话,并不是退缩,只是不想为此和父母闹别扭。

“去东北吧,你哪天放假?我给你定票。”我爸坚决地说。

“爸,我不去。”

可能是我出奇镇定的语气让他束手无策了,他狠狠地吸了口烟,慢慢地吐出来,“我们老了,管不了你了。”

我发现说这话的同时我妈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你不去东北也行,你答应妈,去交个女朋友吧,我……我真怕……”老爸拍了拍老妈的手,示意她没必要把话说完。

好象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被搬走一样,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的,他们知道了,而且很理智地和我谈,我已经很感激了。

“爸,妈,我让你们失望了。即使我交了女朋友也不会好好珍惜她,什么也不能给她,可能以后能给她个婚姻,但我们都得不到幸福,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这不是害人家吗。”

“那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你有没有替别人想想。你不要太不懂事。你郭姨和我们都年纪大了,禁不起你们这样胡闹。”老爸的目光是五十岁人该有的冷静。

“南南,妈也知道你和平安感情好,可什么都得有个限度吧。什么事要是过了这个‘度’,就有些过分了。”

我被他们说得很焦躁,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我看来根本一目了然的东西,简简单单的一个“爱”字,在这里却行不通。

“您给我些时间,等安的病好了,我会好好做决定的。”我安慰他们说。

“要是他万一好不了呢?要是……”

“没有这个万一,没有!”我打断我妈的话。

“你不要耍孩子气,我这是说……”

“您别说了,要是真有万一,那我也活不成了。”

说完我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后是老妈无奈的叹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8:39

那次算不上风波的风波过去没多久就过年了,所以在一片混乱、热闹的掩盖下,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老爸老妈都没再提起,只是不知不觉中家里的气氛凝重了许多。

安对此毫不知情,依旧和从前一样来我们家,爸妈对他也没变化,只是我们每次单独在房间里时,他们总会时不时找些借口‘打扰’我们,我知道他们是想确定我们有没有把握好那个“度”字,他们的苦心我完全理解,但觉得很厌烦。

宁帆结束了考研,老大回了老家,她觉得挺无聊,于是约我去逛书市,并极力地加了一句“带上你弟弟。”

自从她知道我和安的事后一直对安特别关心,尤其是知道他生病后,经常会让我带回去许多VCD影片,装祯精美的杂志给他看。对此我很感激。感激老天的厚爱,在我这有些失常的生活中还能拥有这样一个理解我,关心我的异性知己,非但不嫌恶我的鄙陋,还想尽一切办法予以帮助,面对如此女生,一句“谢谢”简直都是对她的亵渎。

那天书市的人很多,我一手拉着安,一手拽着宁帆,她跟在我身边一直笑,笑得我和安都有些疑惑。

“你拉着平安就那么自然,怎么拽我跟拽个囚犯、盗贼似的?”她用眼睛盯着我们的表情。

“胡说什么呢你?”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并没有松开两只手。

“我要拉着平安弟弟,他比你温柔多了。”不容我拒绝,她已经挽起了安的另一只胳膊冲我狡猾地眨眼睛了。

安夹在我们中间竟然一脸幸福地傻笑。

“江南,你说我俩这样像不像情侣?”说着就更紧地抱住安的胳膊,安竟然还配合地把头往她那边靠。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很不平衡地想:安,你喜欢比你大的女生?你果真崇尚姐弟恋吗?

我不客气地在他们头上一人弹了一下,咬牙切齿地给了三个字“像个屁”。

“诶,你这粗人,出言不逊啊!”宁帆不依不饶,“我看你这明明是妒忌。”

“嗯”安也笑着连连点头。

“你还‘嗯’,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我不客气地在安的脸上掐了一把。

“你个死东西,平时肯定虐待他吧?”宁帆心痛地看着安,然后狠狠地给了我一拳。

“帆姐,我终于找到能给我撑腰的人了,以后你可要替我好好教育他呀!”安在那儿装可怜。

“包在姐身上了,你说怎么教育,是走走形式还是动真格的?是思想上的还是皮肉上的?”

“对他这种人当然要全面改造了!”他站在宁帆后面正对着我坏乐。

“安,行你,今儿回去我就先把你改造了,看你还在这儿嚣张!”

“那咱们趁早现在就上吧,留他也是祸患。”说着宁帆和安就都摘了手套,冰凉的手伸进我的羽绒服,在脖子和腰上乱抓,顿时我浑身的毛孔都瑟缩着,似乎每一根寒毛都立着,估计早就一寸不剩地长满了鸡皮疙瘩。生来怕痒的我,无奈只好在那样众目睽睽之下很丢分地讨饶……

和安在一起时,心是平静的,似乎他就是那荒漠的一汪清泉,暗夜的一缕寒星,在我绝望和迷失时能给我重生的希望和坚定的方向。和宁帆在一起时,思想是放松的,或许是女生特有的细腻,或许是性格专属的敏感,她总能很理性地给我建议,很客观地读懂我的心情,和她沟通不费力气,不费脑筋,我喜欢这种默契的理解。而同时和他们两个在一起,既是心灵上的惬意又是精神上的畅然,如此感受,着实让我陶醉,自然也就不会错失每一次共处的机会。

“南南,我看宁帆这孩子不错,人长得标致,懂事又大方。”老妈在一次闲聊中和我说,她只见过宁帆有数的几次就如此下定义。许是我和安的事成了她的心头隐患,在我看来,她是急着给我找个女朋友,用以转嫁她儿子是同性爱的风险。然而她的虔诚并非能改变现实。

我把我妈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宁帆,她一点儿都不惊讶,转而很无所谓地笑了。她的这种反应是我猜到的。然而当她用一种很苦恼的神情看着我时,其中的深奥我却不得而知。

“我最近了解一件事。”她黯然地说。

“有毛病呀你,突然这么神神秘秘的,吓人呢?”我对她的犹豫有些不满。

“没有,我认真的。”她表情很紧张,“我发现我喜欢平安那种类型的男生。”???一时间我脑子里就剩下这些东西乱蹦了。

“哪,哪种类型啊?”半晌我才吞吞吐吐地问。

“就是那种外表很柔弱,内心却很坚强的。心思细腻,长得俊秀的。”

我听得越发皱起眉头。还是头一次听她讲她钟爱的类型呢,可万万没想到竟是和老大形成强烈对比的样子。“难道说,她不喜欢老大?”我在心里嘀咕,“不会的,可能是她接触日本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漫画,偶像剧之类的尽是些柔颜俊貌的男的。对,就是如此,她不是说过安长得像福山雅治吗?经常见面,肯定让她浮想联翩才会说这样的话的。”

她见我没半天没说话,转过身很调皮地说“你放心,我只是说像平安那种类型的,我可没说跟你抢。”

“跟我抢?你以为他那么容易被人抢走吗?”我很自信地冲她笑,的确我并不担心。

她也笑了,但是很敷衍……

寒假的最后几天,我找到了实习单位,是一家合资企业的销售部,和我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但经理对我的热情和整洁的工作环境吸引了我。最难得的是每天四点就下班,我可以有很多时间和安在一起。

有一天下班回来,安在沙发上捧着一本挺厚的书,眼睛离书很近,仔细地读着。

“宝贝儿,这么近看书眼睛都坏了。”我靠着他坐下,看见书名是《荆棘鸟》。

他冲我很甜地笑了,依偎在我怀里,“这书里讲到了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你给我讲讲。”

他不看我,也不看书。我伸手抚摸他的短发,他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希腊人说,众神认为不可理喻地爱某个东西是一种有违常情的事。当有人这样爱的时候,众神就会变得嫉妒起来,而且会在这爱的对像开出怒放的花朵时,将它摧毁。”他的语气很温柔,但却很沉重。

我理解它的含义,我也大概知道安要暗示我什么,可面对他等待的眼神,我还是装作不屑地说:“都是胡编的。”

“可我挺相信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缕明显的伤感笼罩着他漂亮的眸子。

“我们要是太幸福的话,一定会遭到神的妒忌,一定会有报应的。”他搂着我的脖子,脸贴着我的。那本书悬在沙发的边缘,好象是即将坠崖般危险,这景像使我害怕。

“你真迷信,什么报应啊!那都是小说为了凑字瞎写的,专门骗你这样的小傻瓜。”我自己都觉得话说的有气无力,“再说,那传说中怒放的花朵指的是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爱情结晶,就是孩子,咱们又没有孩子,怕什么?”

听我这么胡乱地一解释,安开始笑了,并用力地掐我的脸,“下流,还想要孩子。”

“什么啊,我不是在给你解释吗?”虽然他掐过的地方很痛,但我没有松开搂着他的手,我不敢松开,因为我隐隐觉得自己也相信那个传说。

他仍在我怀里笑着,但我已经开始害怕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38:48

有一种幸福能使人窒息,我确信我经历过。

那天偶然间翻看安床头的一本书,刚打开,从里面滑落一张暗黄色的纸:

“你指尖轻触我的眉心

带着一丝欢愉与胆怯

我虔诚地等待爱情的降临

即使被命运推向无边的黑暗

只要你柔柔的一束目光

我就能寻到遥远的光明

只要你浅浅的一片微笑

我就能忘记伤痛艰难前行

只要你轻轻地在我的掌心描一个简单的“爱”

即使无法找到黑暗的出口

我也能幸福地闭上眼睛“

天吶,这是一首诗,我语文水平虽差,可这不折不扣的爱情诗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他诗里的‘你’是指我吧?一定是。”我在心里想着,不由得一阵心跳。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作为主角的情诗,而且是我的爱为我写的,那种心情是难以言语的。只是感觉心被什么紧紧牵着,像是要窒息了一样,有些晕旋。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了,只有“我爱你,安”四个字在脑子里清晰地浮游着。

“啊,谁叫你偷看我东西的。”安不满地从我手里夺过书,那张纸还捏在我手里,“你还给我。”

“快说你这是给谁写的?”我高高地举起手让他够不着。

“你偷看我东西,你不道德!”他气得有点胡说八道,小脸都红了。

“是你放在床上的,不是明摆着让我看的吗?你别不好意思了。”

“胡说,我不是给你写的,你少臭美!”

“啊?不是给我写的?”我抓住他两个手腕,“那你给谁写的?竟然背着我红杏出墙了?”

他低着头咯咯地乐。

乐完了,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不经过我允许,你就是偷看。”一把把那张纸夺了回去。

“哎呀,你当我什么都没看见行了吧。”我见他不太高兴,赶紧哄他。

“你明明看见了,怎么能当没看见,我干嘛要自欺欺人呀。”他撅着嘴。

“好好好,那反正我看也看了,你说怎么办吧?”

他没理我。

“你说吧,让我干嘛都成,只要你别生气了,行不?”我真的纯粹是哄他的。

“你什么都愿意?”他狡猾地冲我笑。

我见他动了鬼主意又有点犹豫。可他见我不做声马上又扭过脸不理我了。

“行,行,我什么都愿意行了吧。”我明知道他只是装生气想整我,可仍心甘情愿地上了他的当。

“我要……”他贴着我的耳朵连说带笑。

“啊??!!”我已经大眼瞪小眼了。

“不行,不行,你还是罚别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呀。”我苦口哀求他。

“你要是不答应也行,以后别来我们家。”

“你说真的假的?”我继续努力争取着“我倒不是不愿意,实在是我那两下子档次太低了,到时候你恶心都来不及的。”

“那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找别人要去,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说完哼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安儿,你还楞什么神儿呢?赶紧帮我收拾一下桌子。”郭姨吩咐着。

安拿着碗筷站在她身后冲我做鬼脸。

“多大了,还没正经!就知道调皮。”郭姨瞪他。

“您说他调皮真是夸他了,他那哪是什么调皮呀,简直是……是……”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安推倒在椅子里乱咯吱一气了。

“干嘛呢?吃饭了还不忘瞎闹,我瞧你们俩都够可以的!”郭姨给了我们两巴掌。

“天吶,没天理!”我当时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句话。“我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小魔王?一千字?他要一封一千字的情书。这就是我看了他那几十字的小诗的报应。那明明是给我写的,不承认也就算了,还要诈我的老命去写情书。他知道高考的八百字作文我都快吐血了,还这样整我,真是作孽呀!”

我越想越觉得委屈。

“安,”我凑到正在看电视的他身旁,“还不给我?”

“什么呀?”他装傻。

“就是我要用一千字换的东西呀。”

他得意地笑,“等你的一千字写完了再说。”

“不行,你不给我,我没有动力,那一千字恐怕要难产死了。”

安又开始乐。

“你们俩孩子说什么呢这是?”郭姨想必也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跟着他一块儿乐。

“您看他,明明答应给我的东西现在又反悔了。”

“我什么时候说给你了。”他狡辩着。

“什么东西呀?赶紧给你哥。”郭姨督促着。

“妈,您怎么帮着他说话呀。”

“那什么东西呀?”郭姨还问着,我已经把安推回卧室了。

“快给我吧。”我坐在他身边搂着他。

“你真想要吗?我这可是随便乱写的。”

“那你先说是不是写给我的?”

他不说话,抿着嘴笑了。算了,他已经默认了,何必要让他开口呢?我亲了他的额头。

他把那张暗黄色的纸递到我手里。

“这纸手感可真糙,颜色也够怪的。”

“我就喜欢这种纸,与众不同。”

“就跟你是的。”我随口说。

“啊?那你说我人又糙又怪了?”他气愤地看着我。

“我,我……”我实在说不下去搂着他乐得前仰后合……

“我特别想要一封情书,我还没收到过呢。你能给我吗?”我要回家时他轻轻地问我。

“安,有时候你真挺怪的。”我托起他的下巴吻了他,“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他开心地拉着我的胳膊走出卧室。

“东西给你哥了?”郭姨问。

“啊,给了。”我和安相视而笑。

我出了门听郭姨问他“什么东西呀?连你哥你都不舍得给?”心里那种滋味就跟掉进了蜜罐子似的,甜透了。

三月十二号,学校组织毕业生植树,自愿的。不知怎的,我突然很想和安一起种一棵。想象着那棵树经历风霜雨雪,逐渐地长大,枝繁叶茂,心里一阵甜美。听了我的想法,安也很兴奋,早早地盼着那天的到来。

“快点儿,加油啊!”安蹲在我旁边看着我费劲地刨树坑。

“你站着说话不腰痛,我快累死了。”

他拿着一根小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弄得我痒痒的,还一个劲儿地说“我知道你很累,我给你擦擦汗啊!”简直是一种折磨。

“三哥,”老四远远提着水冲我们走来,“呦,弟弟也在呀?”

“你小子在那儿种呢?我怎么没看见呀?”我问他。

“那头儿,穿红衣服女孩那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黄头发的女孩正在填土。

“怎么?又换了?还是个杂毛儿。”我讽刺他。

“嘿,三哥,你这可过分了,Sharilia,澳大利亚留学生。”

“你他妈够牛的呀,洋妞都敢玩儿?”我身旁种树的老二也参与意见。

“嗨,这不就是无聊解解闷儿吗?谁当真呀?老大到当真呢,还不是临到毕业一拍两散。”老四无奈地说。

“什么?什么?老大?一拍两散?”我惊讶地问。

“我先过去了,小树等着喝水呢。”老四见我不知情,也不好再多说,提着水桶走了。

“二哥,二哥,你赶紧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我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老二无奈地给我全招了,“前几天宁帆提出和老大分手了。老大不是没考研吗?你也知道他一直不想留北京,宁帆北京长起来的,家里有钱有势,她舍得走?再说她独生女一个,她想走她父母也不放人呀!就这么分了呗。”

我觉得不可思议。前几天见宁帆时她什么也没提,还一样是有说有笑地和安讨论热播的电影,怎么会呢?

“其实老大说不想让你知道,说你和宁帆关系比较好,怕你……”老二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

“怕我什么?”我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了。

“怕他们的事儿给你造成压力。老三,你是不是和宁帆……?”

“操,这他妈谁胡掰呀?”我火了。

“你气什么呀,我这不随便问问吗?”老二赶紧哄我。

“老大呢?在哪种呢?我找他去!”我风风火火地站起来要走。

“哥,”安拉住了我,他眼神里什么也没有,清澈而纯洁。

“老三,你别找了,老大和宁帆都没来,可能是怕见面尴尬吧。”老二也走到我身边,“其实你也别想这么多,大家四年在一起感情那是没得说了,老大和我们都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感情归感情,兄弟归兄弟。”

我不知怎的,听他这么一说竟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说不出话。老二一脸茫然,傻呆呆地望着我,不敢说话。我看见安也蹲在地上一边填土一边笑。

“老二,你们怎么闹了这么一个大笑话?宁帆知道我有朋友,而且还见过。是不是,安?”我自豪地问他。

他抬眼睛看我,笑得很可爱,“是啊,我也见过。”

“啊?不会吧,你也见过?”老二不敢置信地盯着安,“快说说,哪个学校的?我们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呀?你快给我讲讲。”

安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说,推说我不让他说。

“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还拿我们当不当兄弟了,弄得我们一直以为你……”老二说着自己也笑了……

“帆姐和你们老大分手也没告诉你吗?”回来的路上安问我。

“是啊,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也觉得奇怪。

安沉默不语,低头走着。

“诶,你不会听信他们的鬼话吧?”我突然紧张地问他。

他用一种很漠然的表情对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噗嗤一下乐了,“傻不傻呀你!”

“哎呦,我的祖宗,你别给我添乱了,要是你都这么想了,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黄河洗能洗清才怪,听说那儿污染得厉害。”他说着跑开了我身旁,站在远处大声说,“你要是想洗清就得去南方找个干净的池子,就滇池吧,那儿好象还算可以。”

“我看还是给你洗洗吧,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呀。”我追在他后面,心想:我得好好“治治”他,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40:05

四月中旬的北京开始变得绚丽多彩,桃花、樱花、郁金香,到处都散发着生命的魅力,绽放的妖娆。安的确是一个细心的孩子,他知道宁帆肯定心里不好受,所以在我提出去看樱花时,他主动邀请了她。正好李珊那天打了个电话问候安,于是一同约上了她。

李珊和宁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生。不光是身高,外表上的差异,更多的是性格和思想上的。

李珊是个直肠子,想事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也很直,没多少心眼儿,挺单纯的。加上她开朗的性格和有些男孩气的打扮,老有点傻呵呵的感觉,很容易打交道。自从和大名交往以来,安说她女人了许多,但我却觉得她同时也学会了对我呼来喝去,大呼小叫。对于我和安的事,也不知道她了解多少,反正没提也没问过,就那么顺其自然了。她从来不随安称呼我‘哥’,也不随大名他们直接叫我‘江南’,总是‘嗨’,‘诶’的挂在嘴边,想起来也是个怪人。

宁帆比起李珊要成熟,内敛许多。她喜欢把事放在心里,品出味道后分成不同种类,再讲给有着不同口味的人听。这也注定了她和任何人都有共同语言,不得罪人。虽然看起来缺少了个性,但说实话,在人际关系复杂的社会上,这样很吃得开。她是很会看人的,所以她真正的好朋友并不多。

这样的两个女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性格上的迥异,彼此又能互补,很快就有说有笑了。而且我发现女孩子在一起就是话多,昏天黑地地聊了一路,我和安都听傻了。

樱花的确很漂亮,我们照了很多照片。几个月没见李珊的确变漂亮了,笑容更灿烂了,爱情滋润的结果就是不同凡响。而我身旁的宁帆,虽然外表没什么变化,可心情和神态都给人陌生的感觉。

我没有问关于她和老大分手的事,虽然话就在嘴边上,可我放弃了。她也没有和我提起,我想其中自有她的道理。

草地上有很多人放风筝,李珊和安不知什么时候也凑热闹买了一个,俩人拉着风筝跑,费了半天劲才晃晃悠悠放起来。然后就看他们说说笑笑,连蹦带跳的。虽然他们也二十了,可怎么看还是孩子样儿。

“你听过那段对白吗?”宁帆盯着那两个快乐的身影问我,“男的说‘我希望你是我手中的风筝,剪断了线,你就自由了。’女的却说‘我更希望是你手中的线,风筝飞了,我却还在你手中。’”

她眼里有着说不清的忧郁,虽然她平时也喜欢偶尔地刻意抒情,多愁善感,可那都是开玩笑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了让人为她担心。

“你要是那个女的,你会选择当什么?”她很认真地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傻傻地看着她。

她轻轻地笑了,“你也看到了,我选择了当风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怎么会,”我安慰她,“很多东西别人是无从知晓,无从参与的,自己觉得值得就做决定,只要不后悔。”

“你真这么觉得?”

在我还没来得及肯定回答时,她突然笑了,接着说,“我问你也是白搭,你做事比我更不考虑后果。”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和安之间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不远处安握着线板一抖一抖地控制风筝的高度,李珊帮他拽线,被安一手打开,两人一会儿斗嘴一会儿笑,真是一对儿活宝。

“我有时觉得你们挺不幸的,你别误会,我指的仅仅是你和安的关系。可更多的是羡慕,真的,我觉得你们俩老是特惬意,特甜蜜。”她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两个身影,“到底怎么样才算真正的幸福呢?”

“我觉得钟于自己的感受是最重要的。”我也开始感慨了,“在属于别人之前先要属于自己,要切切实实地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然后再去为之努力,这样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才能幸福。”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畅然一笑,“你就会胡诹”。然后就跑去放风筝了。

“你听了我一番道理猛然惊醒,茅塞顿开,心情舒畅,到头来说我胡诹,真是没良心。”我还在心里抱怨着,安匆匆小跑着过来,张口就问我,“什么当风筝,当线?”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他说是宁帆让他问的。

“别理她,她脑子进水了。”说完我拉着一知半解的他一块儿去放风筝了。

……

宁帆心情好了,又恢复了以前那样,我和安在某种心情上都放心了。她还是经常约我们一起出去玩儿,但因为彼此都在实习,见面必然受到约束。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对安好。只要是有关安的事,她都不推脱。有一次,安想看一本叫《情感教育》的小说,我转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不经意间告诉了宁帆,结果没出一星期那本书就到了安手里。有时候我会想,她是不是爱上安了?虽然这个问题没有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但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嫉妒,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自信,更可能是相信,相信他们两个。

进入五月,天气开始热了,路旁的树也越发地葱郁了。夏天是生命勃发,旺盛的季节,我一直这样以为,但很多事从那一年开始变化了。

一天我下班去安家,郭姨正在给他上药。见我进去,安赶忙往下拽衣服,生怕我看见什么。我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就接过郭姨手里的棉签,那上面是紫药水。

“你又怎么摔的?”我掀开他的袖子,胳膊肘上擦破了一大块儿。

他不看着我,很小声地说:“不小心摔的呗。”

我转过头看郭姨,她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苦痛,可能怕我问什么,没多久就站起来走了。

我没说别的,轻轻地给他擦药。像这样给他擦药已经好几回了,他从来都不说到底是怎么弄的,我为此问过郭姨,她只告诉我安的视力一直下降。

当我又一次看着他因为伤口沾到药水的疼痛,紧紧地抿着嘴唇时,我不知为什么很生气。猛地站起身,我把棉签狠狠地往地上一扔,推门走了。突如其来的愤怒把安吓住了,只听见他很小声地喊我,“哥……”“

我没吃晚饭,躺在床上掉眼泪。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于他的病他很少和我提起,我知道他是不想给我增添烦恼,他说过不愿意左右我,可他从没有真正理解我的心情。我爱他,我不想让他一个人痛苦,不喜欢被瞒着。我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医生到底是怎么和他说的,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想着想着,我房间的门又开了,老妈已经进来三次叫我吃饭了。我习惯性地转过身背对着门,不耐烦地说,“我说了,我不饿,您就别管我了。”

半晌都没有声音。我回头一看,安靠在门上捂着嘴乐。

我再次转过头不理他,继续赌气。

“你干嘛呀?不理我,我可走了。”他走到我床边不满地说。

我仍是不说话,他却没走,坐在了我身边。

“安,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说实话呀?”我的语调不像在问他,倒挺像自言自语的。

他摆弄着我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里面放的是我们的一张合影。

“你想好了留不留在实习的那个公司了吗?”他转移话题。

我没有及时回答他。那个公司虽然名气不大,但效益还是可以的。而且上司对我很器重,我也很想留下来发展。可是就前几天经理问我,是否同意去上海分公司就职,我一口回绝了。即使这样,公司对我还是很够意思的,总经理说过几天在上海有一个会议,推荐我和部门经理同去,顺便看看那里的情况,之后再作决定不晚,若是我实在不满意,他们再做安排。我心里清楚的很,这是无论如何没有考虑的必要的,但还是出于礼貌答应了。

“宁帆姐都和我说了,你要去上海开会?”他并不等我回答,自己仍继续说着,“其实我觉得上海比北京好,发展又快……”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我抬头看他,他若有所思,然后给了我一个非常勉强的笑。

“安,你觉得我会离开北京吗?你觉得我能离开你吗?你总是以你自己的想法定义别人,这样你就安心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做不了解,你是不是看着我难受心里高兴啊?”我真的是气得胡说八道了。

他就那么低着眼皮,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一身。我很自责,觉得话说得太过火了,赶紧哄他。

捧着他的脸,我亲眼看着他的眼泪溢出来,可嘴角还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也哭了。

我搂他一起躺在床上,虽然两个人都觉得有点热,但都没有分开的意思。

“我开始出现偶尔失明,而且左腿膝盖以下会经常性的麻木”安靠在我怀里,很平静地对我说,“医生说准备给我做一次手术。”

听他这么一说,我当时就傻了,‘失明’?‘手术’?太可怕了,我接受不了,我怎么能接受的了。我觉得自己太残酷了,硬是要他亲口给我讲出他不愿面对的事实,他心里一定很痛吧。我收回抚摸他后背的手想坐起来,他却用力攥住了我的两只手,放在他怀里搂着,“咱们就这么躺着,行吗?”

我无力回答他,一动不动地和他躺在一起。

“医生说这次手术危险系数很小,肯定会成功,咱们都不用担心。”他还在安慰我,“做完手术,病情就会有好转了。”

“有好转?就是说不能根除吗?”我不放心地问。

“会好的,得慢慢来。”他脸靠着的地方有点湿。

“安,你以后什么都要告诉我,什么也别瞒我行吗?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可这让我更难受,你知道吗?”

他懂事地在我怀里点头。

“手术什么时候?”

“一星期以后。”

“啊?这么快?”我想那时我肯定还在上海开会呢。

“我知道你在想上海开会的事。你一定得去,公司对你那么好,就算是拒绝也要有个适当的理由,要是连这个面子都不给上司,以后即使你真留在那里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再说,我的手术根本没事,我不是和你说了吗,等你回来,我也做完了,省得你瞎着急,这不挺好的吗……”他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我根本插不上嘴,直到我抽出一只手抹了一把眼泪,他才坐起来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答应你,去上海,一星期后肯定回来。”

听到我这话,他高兴地笑了。

“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我补充着。

“什么,你说。”他痛快地询问着。

“你得好好地等我回来。”

“一定。”他搂着我的脖子,头靠着我的头用力一顶,我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40:13

两个男人一起逛街是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一个很费尽心思在征求另一个的意见,同时另一个人正神情恍惚地想别的事。好几次他拐进了店里,我还在盲目地往前晃悠,然后他会很惊讶地再喊我一声。

“小江,你怎么老魂不守舍的?”

我当然不能说‘我朋友昨天做了手术’,否则他肯定会问长问短,最后很热心地说‘哪天我去看看吧。’虽然我和他才相处了几个月,但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我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着摇头。

“想家了?”

“没有。”

“那就是想女朋友了!”

“我没有女朋友。”

他用一种近乎痴傻的表情看着我,然后不屑地笑着说,“你甭想骗我,昨儿我找你时你和谁卿卿我我呢?”

他说的是昨天宁帆的那通电话,她特意告诉我安的手术很成功。我当时是感激得不得了,就差对着电话喊“我爱你”了。

我没话可说,说什么对于他这样一个情场老手也是无济于事,何况有些事情还是不明了的好。

“不给你朋友买点儿东西?”他试探地问我。

我被他的问题搞得很迷糊。和安相处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特意给他买过什么东西。两个人总在一起好象也没有这种意识。

“你说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怎么还没我这老头子有情调呦!”他有点阴阳怪气,“这女人呀就得哄,即使是她没说要什么,你也得时不时表表心意。这样她就会觉得你对她够体贴,够真心,她也会对你更放心,更温柔。”

我听着他的经验之谈,觉得并不是没道理。可我同时也觉得不同,毕竟安和我同样是男人,他对我的感情也绝不是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能收拢,买卖的。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不够细心,竟没想过要给他什么惊喜。

“那男人呢?男人也需要哄吗?”我完全是有口无心地问。

他不解地看着我,我赶紧补充道,“哦,我是说,你会想让你老婆偶尔送你点东西什么的吗?”

“那到没有,可你想想,人总是希望被惦记,被宠的,收到爱人送的东西当然也会觉得温馨喽!”说着他拿起一条丝巾摆弄了几下。

我被他的话说动了心,同时为自己的不解风情讪讪地摇了摇头。

“和朋友交往几年了?”他好象很随便地问。

“快三年了。”我含糊地应和。

“时间不短了。你们大学认识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起来的。”

“呵,两小无猜感情深呀!我说呢,要不你这么粗心的人即使有女生看上,不久也会因为你不解风情跑掉的!”他打趣地看着我。

我再一次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定情物没有?”

“啊?”我一楞,“没,没有。”

“那女孩可够冤的,这么多年连个信物都没有”他感叹着,“这她也挺怪的,就没要过?”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可能他觉得没那个必要吧。”我无言以对,只好这么说,可同时又觉得很惭愧。

“她还真够可以的。”他终于选好了礼物,交了钱和我一起看着服务员精心地包装着。那条淡青色的丝巾被很规整地叠好,放进了一个同色系的礼袋里,看上去很讲究。

“送她戒指吧,把她套牢。”他接过包装好的礼袋微笑着看我。

我有一点愣神儿。

“怎么了?不爱她呀?”

“爱,爱,当然爱。”我结结巴巴却声音很大,弄得他笑着摇头。

“我带你去一个店。”说完拦了一辆车钻进去等我了。

十几分钟后,我站在了一个满是银饰的小店。

“我女儿来过这儿,她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种东西,做工细致,价钱又合理。”

我已经完全沉浸在那样一个到处亮闪闪的小世界了。

“像你们年轻人,选个样式好的彼此确定一下心意,等结婚时再买贵的不迟。”他在我身后继续说着,我早已无心理会了。

那店里的东西都很精美,而且每款都不同。像戒指,相同的款式直径又一定不同。我没有问过安的尺寸,我想即使问了他自己也不会清楚,和我一样,对首饰他也一窍不通。

第一个一见钟情的东西是很难得的,而且在你对它钟情以后,再有其它任何耀眼的,都不及那个绚丽夺目,所以虽然经理说它太过简单,我却很自信地说,“他不喜欢太张扬。”

两个同款式的戒指被放在一个黑色银边的小盒子里,很神秘的样子。

“你还说没送过东西,尺寸都知道得这么清楚。”经理不满地嘟囔。

“我真没蒙你,我不知道尺寸,”我极力解释,可看他不信任的神情,我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从小就拉着他,快二十年了,所以八九不离十了。”说完我都觉得脸红。

经理满意地坏笑着,同时还有递东西给我的那个售货员,她笑得比我还不好意思。

……

急匆匆将行李放回家,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匆忙地奔了医院。在大门口被宁帆狠狠地叫住,“你就这么进去呀?也没个东西表示表示,他现在可是病人诶!”

我有点心急,想赶紧见到他,两手空空就来了,被她这么一教育,真觉得不好意思。

“那边有花店、水果店,不过我刚才买了水果,你看着办吧。”她诡异地笑着。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捧了一束百合出来。

“怎么送这个?”她指着纯洁得不忍触碰的百合问我。

“他喜欢,我也喜欢。”我理直气壮。

那是一间两人间的病房,可以有陪住。安静静地睡着,头上缠着纱布,胳膊上掉着输液瓶,看了不由得一阵心痛。

郭姨看见我来笑着招呼我进去,轻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我更小声地回答,然后坐在他床边的椅子里看着他。

“你妈刚回去。”郭姨说,“你没碰上她?”

“我妈?”我觉得有些惊讶,但也并不是很不可思议。

“还真得谢谢你妈。小安住院时的押金还差一千多块,家里存折上又都是死期的,我和你平心姐正商量要不要管老李借,正好你妈听见了,回家就把钱拿来了,还说都不是外人,有事就说,甭客气。真是,你说遇见你们这么好的邻居,真是…………”郭姨有点激动,正在插花的宁帆也跟着眼睛一眨一眨的,我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你回来了?”可能是被我们的谈话吵醒了,安笑着问我。

我依照诺言给了他一个很真心的笑,然后握着他的手,好象仍怕惊醒他似的,轻轻地说,“回来了。”

…………

我告诉郭姨我可以陪安一宿,让她回去休息。她说我刚从上海回来连家里人都没见着不太合适。我答应她给家里打电话,然后软磨硬泡说服了她。看着宁帆给我做了个鬼脸然后随着郭姨一同离开时,我终于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安,他和我一样显得轻松了,好象在呼应我‘终于就剩咱们两个了。’“会痛吗?”我将手轻抚在他的绷带上。

“没事了,刚做完时有一点,医生说过几天可能会痒。”他拉着我的手。

他脸色不算太差,可能因为绷带的关系,眼睛有一点肿,即使这样,他的笑仍是甜美的。

对面床上的病人被推出去散步了,整间病房就我们两个人。我吻了他有些苍白的嘴唇。

“想我吗?”

“不想。”

“真的?”我斜着眼睛笑着追问着。

“你信吗?”他终于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白色的墙壁虽然整洁,但有些过于冷漠。床单、被单、枕头、绷带,甚至输液针接触手臂处的那一块胶带,将他几乎完全埋在白色里,让我有些恐惧。

“我想把你牢牢地套在我身边,不想离开你半步。”我完全是发自内心地感叹。

“疯了你?一趟上海回来受了什么刺激了?”他和我开玩笑。

我没有回答他,松开他的手,把那个黑色的小盒子放在他手心。

他吃惊地看着我,好象在问‘什么东西?送我的?’我只是看着他笑,示意他打开。

他就那么盯着那两颗亮闪闪的戒指,足足有半分钟,惊讶、兴奋、无措……从他的眼睛和嘴角一点点流露出来。

“俗,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送戒指。”他虽这么说着,却迫不及待地取出戒指往手上戴。

我清晰地看到他连犹豫都没有就套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那一刻我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塌实、满足、幸福,可能还有莫名的一点痛。

“怎么这么大?”他好象很焦急地问我。

没等我回答,他赶紧又取出另一个,仍在那个手指上试,然后满意地将手伸到我眼前,“好看吗?”

我捧着他的手在嘴上吻了好几下,直到感觉眼睛有点湿润。

“帮我也戴上。”我把另一个递给他。

他小心地帮我套在了和他同样的手指上,不松不紧,正是我亲自试过的那枚。

“你帮我重戴一次。”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将戒指褪下来了,举在我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买给你这个指头戴的?”我笑着问他。

“因为你说你爱我呀,”他自信地看着我,“除非那是假的。”

面对他天真而纯洁的眼神,几乎是赤裸裸的信任,我感动得手指有些颤抖。

“真好,你买对了我的尺寸。”在我给他戴上戒指的同时他自言自语般地说,“我就知道不告诉你你也知道。”

我吃惊地看着他,“你早就想要了是吗?”

他看着我没说话,两个戴着戒指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都怪我太不细心了,要不是我们经理提醒,我恐怕还想不起要送你什么。真是的……”

“不是,”他打断我的话,“你真好”他搂着我的脖子想坐得更贴近我,可打着掉瓶的手臂因为大幅度伸展的疼痛使他放弃了。

我轻轻地拥住了他的肩膀,脸在他的脸上摩挲。他带着戒指的手滑过我的脸有一丝清凉。

“我爱你,安。”我低喃着。

他头一次和我呼应了一句“我也是。”

……

我喜欢旅游,而且我没去过上海,但一个星期的上海之行让我力不从心。会议自然是了无生趣,我作为一个随从其实也是图有虚表。他们谈他们的管理,销售,我就在走神想安在干什么。离开北京的第二天我和他就断了联系──他要提前两天去住院观察,最后一次聊天时,他说希望我笑着去看他,我答应他了。

其实我可以提前一天回北京的,可经理竟然拽着我去给他老婆买东西。他是一个四十几岁精明的小男人,很会为人,上到总经理,下到员工,几乎都被他哄得团团转。我猜他一定有情人,因为他曾打电话告诉老婆要加班开会,却在挂断电话后开车匆匆离开。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40:21

安出院了,我就像个傻瓜对着他光溜溜的小脑袋楞了半天。可能是真的没常识,我一直不知道开颅手术要剃光头的。他本来已经很清瘦的脸上颧骨更显突兀了。

见我一直盯着他,他有些不满地嘟囔,“我知道很丑,你也不用这样吧?”

我轻轻抚摸着那道与光滑不符的伤疤,觉得一阵心酸,“怎么会呢!”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有一回长痱子,我也剃了光头,你还说我像‘一休’呢,我现在还像不像了?”他眨着幼稚而明亮的眼睛等着我的回答。

“像,像,就是一休变成花和尚了。”我逗他。

“你,你……”他佯装生气地在我身上乱打,但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顺利地进了那家公司,正式签合同时总经理还很感叹地说“你要是去上海会有更适合的部门,更好的发展。”我只是笑了笑,“我会努力的。”

毕业的聚会上,大家都有些心事重重。想来,以前一直羡慕校园外花花绿绿的生活,真到了摘掉‘学生’帽子的时候,竟然会感到茫然。

老大要回东北了,在那里已经找到了单位。老二和宁帆则继续在学校刻苦。老四因为考研没成功也决定回南方找工作了。面对着分离,每个人脸上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不舍。

那天大家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烟,说了多少无聊的话,我们谁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们问我关于戒指的问题,我说那是一个秘密,结果被哥几个灌了一肚子酒,迷迷糊糊的。我一直认为他们几个直到那时才肯相信我和宁帆之间的清白。看着老大和宁帆已经能像普通朋友般交谈了,我们都很高兴。

送走了离京的朋友,大名和三儿也回来了,我们结拜的三兄弟终于又能常见面了。

大名本来能保送读研,毕业留在学校当老师。可他说他宁愿穿警服,抓犯人。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是不舍得再和李珊两地相隔。安曾经跟我说,因为不能常见面,李珊好几次都在电话里哭了。真不敢相信,她那么一个大大咧咧,傻大姐似的女生也能为感情掉眼泪。不过话说回来,我更差劲,为了一两个星期的小别都能伤感一阵子。

至于三儿,他可没那么好运。他追随着高中的女友到了天津的大学,可大学毕业人家又“迁徙”到澳大利亚了,他没力气再追,很不忍心地放了手。那个女生我见过,除了长的漂亮,也没什么特别的。高中时,一放假,三儿就跟丢了魂似的,只要是我们见面,他就三句话离不开她,直到追到手了,才不再和我们啰唆(他整天和她腻在一块儿,早把我们忘到脑后了)。虽然大学他们一直在交往,可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时间长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了。即使面对她远渡异国,也没有太过郁闷,他把这叫做‘顺其自然’。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相处久了反倒忍心放手了呢?难道爱情真如一件衣服,总有褪色的一天?

趁着一个双休日,我们约着去颐和园。大名自然拉着李珊,无奈,落单的三儿就得跟着我和安。弄得我们也不好太亲密。

走累了,两人神神秘秘地拖着我去排队租船,让李珊和安去买些吃的,我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江南,你来真的?”刚离开安,三儿就迫不及待地问我。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正感觉莫名其妙时,大名捅了捅我戴着戒指的手。我恍然大悟,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只好很随便地笑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承认了?”三儿还不舍地追问。

“你紧张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吧?”我调侃他。

“操,真有你的。我真服你了。”他无奈地笑了。

“他的病怎么样了?”还是大名懂得疼人。

“一个多月前做了一次手术,现在暂时控制住恶化了。”

“那,”大名有些欲言又止,“那你打算怎么着?就一直这样?”

“诶,你老娘知不知道啊?”三儿急切地问。

“你他妈等会儿再问,哪儿那么多话呀!”大名仗着身高给了三儿后脑勺一巴掌。

面对他们的关心,我有些感激。虽然话里隐隐透露出担心,但他们并没有冷落,避开我,而是能直言不讳地和我谈心,我很高兴。

“现在我没想那么多,安的病最要紧,而且我们一起一直很开心。我没想过和他分开。”我很平静地作答“我妈知道我们的关系,她当然不愿意,难过,可她也无计可施。她现在就盼着我赶紧找个女朋友,别的什么也没说过。”

“嘿,看不出来,你妈那么厉害竟然管不了你们。”三儿感叹着,“我就弄不清楚,你们怎么就……”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和李珊已经提着一大兜吃的过来了,只好暂时打住。

五个人,两艘船。三儿只好又给我和安当灯泡。要说他,其实人挺不错,就一样──“贫”。

“咱们什么时候能和大名似的有女人搂啊?”三儿一边蹬船一边自言自语,但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改口,“唉呦,闹了半天就我一个光棍呀?”

我和安都不由得冲着他乐。他于是开始耍滑头。

“我真不明白,你们俩怎么就能有那种感情?”他一手托腮,一脸的迷惑,船也顾不得蹬了,“安子,你说你长得挺帅的小伙,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安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不确定大名和三儿了解我们的事,可能吓了一跳,也不敢说话。

“你什么意思呀?我有那么惨嘛?”我有些不服气。

“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啊,你们模样都比我强,怎么就不喜欢女人呢?”他苦恼地看着我,“我记得咱初中时,有一个女生不是一直和你闹绯闻吗?你别告诉我,那都是假的。”

“我那儿还记得什么女生呀!即使有,也是年少时那点朦朦胧胧的混乱感情,绝对不是爱的。”

“安子,我记得有一个女生原来老找你,长得挺漂亮的。”三儿还极力挖掘着仅有的我们和女生来往的记忆,“怎么着?你没跟她好上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董艺琳,住四合院时,是有一阵子,她老来找安。

安一会儿抬头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三儿,不知说什么好,感觉窘窘的。

“得了,你丫还没完了。”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就是老想不通。”

“你想通干嘛呀?你想不通就不当我们是兄弟了?”我拿话逗他。他性子好,从来不急。

“你要这么说可就不够意思了,我是那样的人嘛!”他语气铿锵有力。

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暖暖的。被人了解、认可、接受,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因为从小一起长起来感情深,然后……”

“不是。”他以他的理论分析着自己不曾体会的感情,被我很快否定了。

他用一种很无奈的表情看着我们,然后叹了口气,“真搞不懂你们,两个男的能干什么呀!”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话中有话,只是想戏弄他一下。

“安,你告诉他咱们能干什么。”我坏笑着,手已经伸到了安的T-恤里,脸也靠了上去。

“你疯了你,干嘛?”安笑着躲闪。

“啊!救命呀!三级,三级。大名,你死那儿去了?”三儿已经在船上乱喊了。

不远处的几艘船上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和安都哈哈大笑。他靠得我很近,短短的头发能扎到我的脸。夏天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惬意。就在三儿刚停止胡闹时,我不自觉地吻了安的额头,完全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而他也没有避开,很欣然地接受了,我们早已习惯了这种亲密。

“江南!”三儿猛地从船上站了起来,哭笑不得地喊,“我要换船,太过分了!”

船随着他的动作有些过分地摇晃,弄得水波一荡一荡的,我搂着安,他也很配和地靠在我怀里。他喜欢这样和我一起整人,从小就是,而且我们的对像往往是最思想最单纯的人,三儿无疑是其中之一。

“大名,大名。”三儿无助地求救。

“你抽什么疯呢?”不远处大名不耐烦地响应着他,脖子上还紧紧扣这李珊的胳膊。

看看大名他们,又看看我们,三儿终于老实了,不再徒劳地挣扎。安安稳稳地蹬着船,嘴里忍不住抱怨,“天吶,这什么世道啊?”。

……

安二十一岁了。

小时候因为家里都不富裕,我们都没有过生日的习俗。长大了,也只是抄几个菜,下一锅面,小吃一顿而已。虽然我们生日时都会叫彼此到家里吃饭,但从来没送过礼物。好象对于天天见面的我们,太过客气反而不亲切了。

那天平心和郁飞也带着刚满一岁的儿子来了,大家围了一桌挺热闹。平心没结婚时是四个人一起吃饭,我没觉得怎样。现在平心带了丈夫和儿子一起,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微妙了。郭姨把我当儿子能理解;平心把我当弟弟能接受;安把我当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他爱我;至于郁飞和他的小家伙,我还真不知道充当什么角色了。我每次都称呼郁飞‘哥’,他也很自然地答应,但有时候还是觉得怪怪的。

一家人一直聊到很晚,平心两口子才抱着已经睡着的儿子回家。郭姨累了,放着我们在客厅自己去休息了。

“我有样东西给你。”终于等到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从兜里掏出有些褶皱的信封。

“什么呀?”安接过去好奇地看着,然后突然惊醒般地跑进卧室,打开台灯。

我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进去,有些难为情。

那是我答应他的一千字的情书,其实早就写好了,只是在等待一个好机会,再有就是写的实在有点惨。我有个毛病,就是相信第一感觉,所以凭着提笔时的感情写完后,竟也一直没有修改。等到好机会到了,也没时间琢磨了。

我那封信写得实在简单,甚至有些投机取巧。除了称呼、落款,开头的一小段‘感情铺垫’,结尾的‘综合小结’,整个中间内容只有重复的四个字组成‘我爱你,安!’。

有些昏暗的台灯下,他两手紧紧地捏着信,好象那两张纸会随风而逝一样。在即将翻过第一页时,他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动作缓而柔,让人怜爱。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兴奋,他一直低着头,不让我看他的眼睛。

“安,验收通过么?”我站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肩膀。

“你投机取巧,千篇一律,思想不深刻……”他眼睛始终没离开信,径自说着却有着重重的鼻音。

“安,我是很用心写的,那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不是说喜欢平淡实在的东西吗?那信就跟我似的,虽然不浪漫、不华丽,可它真实、透彻,而且完完全全属于你,不是其它任何人。”

他不说话,还是不看我,一个人在想着什么。

“所有的字,加上标点一共占了一千三百二十五(1325)个格,取谐音就是‘一生爱我’,我算计了好久才完成的。看在我水平有限的份上,你就满足地笑笑吧。”我抬起他的脸。

他睫毛上有泪水,在灯光下闪闪的,很漂亮,看得我有些入迷。

“你写了九十九遍那句话。”他幽幽地说。

“那是因为我对你的爱长长久久。”我吻了他的唇,可能是因为激动,我们竟都有些颤抖。

“那你为什么不写永远爱我呢?”他嘴角有些笑意,有些顽皮。

“我想给你的永远不是随便说说、写写的,而是需要你亲身体会的,你懂吗?”

他看着我,用力一抿嘴唇,两行眼泪潸然而下。

“我不要永远,只要我活一天,你就爱我一天。”他撒娇似的伏在我肩上,“只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这样不贪心吧?”

“安,我到希望你更贪心一点,那样我会更确定你有多爱我。”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对我的要求的确太少了。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他是不愿意给上帝多添麻烦,上帝应该眷顾他,应该多给他一些爱。

……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40:30

上学时总是觉得工作了就自由了,整天只要不太费脑子地完成上司的旨意,然后稳稳地把工资领到手。闲的时候干自己想干的事,也不用为写不完的论文,考不完的试卷烦躁。没想到正式工作原来这么辛苦。尤其对于刚毕业的学生,工作中遇到的困难还真是头痛,加班自然是免不了的。好在实习的时候认识了一些同事,虽然后来不在一个部门了,但有问题时还得厚着脸皮去麻烦人家。

但即使是下班很晚,感觉很疲惫,脑子塞满了工作中的事,我依旧每天都去陪安,哪怕只在他身边坐一会儿,听他给我讲一天中发生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我也高兴。好象是每天必须的报到一样,不看见他就觉得少件事没做。

对于此,我妈出人意料地没过多啰唆,只是每次我出门时,她会叮嘱一句,‘早点回来,明天还得上班。’我很感激爸妈不干预我们的事,所以在家特别的听话。上学时几乎不做家务,现在刷碗、洗衣服、收拾屋子,哪样也没少忙活。我只是想找些方法弥补我给他们带来的失望,让他们觉得我并不是个‘不孝’的儿子,虽然这些方法未免有些肤浅。

秋天的傍晚是很宜人的,安总是很期盼地等我回去和他一起散步。说实话,工作一天,乘着拥挤的公车好容易回到家,一屁股下,我就懒得再动。可是,没有原由,只要看见他笑着说,“去散步吧。”疲惫,于是仅仅成为肉体的一种状态,而大脑仍是不由分说地支配着我拉起他的手下楼。

即将消失的余辉洒在后海上,是一片宁静而温馨的祥和。他就喜欢靠在石栏上和我聊天。那时的柳树已经开始发黄,甚至开始呈现凋零的惨状,可是没人理会。我们总是沉浸在两个人的小情调里。想着、聊着,只有我们两个关心的话题。

那是一种平淡的幸福,是一种想让人永远享受的温暖。

“秋天真好,我最喜欢这个季节。”他似乎陶醉在阵阵的清风里。

“为什么?”

“感觉什么都是淡淡的。”

“淡淡的?”我很迷惑。

“对啊。不热不冷,风也是,不大不小。就连喜悦,伤感,好象都被笼罩在一层薄雾里,看不太清。”

“是吗?你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而且还挺诗情画意的。”我调侃着。

他有些骄傲地瞟了我一眼,“那当然,像你那么‘不解风情’?”

我只是歪着头冲他乐,并不予以否认。和他比起来我的确心思不够细腻,联想不够丰富。

“那你呢?你不喜欢秋天?”

“没有,我只是觉得都差不多,谈不上喜不喜欢。”说这话的同时,我看见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所以又补充着,“可是呢,秋天要特别一些。”

他惊讶又期盼地等我解释。

“因为你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你就会拣好听的说。”虽然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笑了。

“可惜秋天太短了,转眼就该冷了。”伤感浮现在他脸上。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几个月后还会再来的。”

“呵呵,那倒也是。不是说等待也是一种浪漫吗?”

“你这都是哪儿来的台词呀?酸溜溜的。”

“觉得酸呀?”他顽皮地笑着看我,“那就对了。不和你说,你还想让我和谁说去?”

“可是,我除了想听酸的,还想听甜的。”我把脸靠他近了一些,故意逗他。

“得寸进尺。”说完,他笑着离开了石栏,往家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暗了,路灯并不明亮,微微吹来的风竟然有些凉意。他穿了一件暗绿色的毛衣,是他职高刚毕业那年买的,有三年了吧。当时我说不好看,可他说之所以买那件,完全是因为我有一件颜色差不多的外套时,我又觉得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那么适合他。我想,是心里幸福的感觉驱使我那么说的吧!如今,我那件外套早就穿烂了,而他的还不见旧的迹像。

我从来没有在大街上和他牵过手,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看着他缩在毛衣里的手,竟动作先与大脑地把手伸了过去。

他的手很凉,接触的一瞬间,他似乎被我传去的温度吓了一跳,又好象是欲言又止,表情很怪。但无论如何,他没有挣脱,甚至跟随我的牵引,伸进了我的外套兜里。

可能是因为黑暗,虽然行人还不少,却没有好奇的目光注视我们。心里很塌实。

“小时候,你就总是这样牵着我,走在这条小路上。”他有些感叹,“那时候我就总想,为什么你的手总是那么温暖呢?”

“那你想明白了吗?”我诡异地问他。

他笑着摇头,“可能,你从小就比我壮实吧。”

“这答案好让人失望呀!”我有些不满,“我再壮也没壮到三九天不戴手套手也暖和吧?”

“那是为什么?”他好奇地眨着眼睛问我。

“傻瓜,因为有爱呀!”

听了我如此解释,他不禁轻轻皱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

“哪一套啊?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我的诡计被识破了。

看来他对我的浪漫还真是不感冒。

“虽然我承认那时候还不懂什么爱不爱的,可每次拉你的小凉手,我就想,下次拉你前一定要让自己的手更暖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对你特别好。”

他低着头,很幸福地笑了,“自己快冻僵了的手被你慢慢温暖,就好象你传来的不仅是温度,还有别的,可又说不清是什么。总之那种感觉很特别。”

“是啊,可能老早以前我们就注意到对方的特别了吧!”望着那一条长长的小路,我也有些怅然。

“可是,我们却错过了很多本来能在一起的时间。”他眼里有着难言的无奈。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无力回答。的确,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猜疑,害怕甚至逃避。想起来真的太愚蠢了。

“我知道你工作一天特别累,甚至特别晚了,我还是忍不住拉你来散步,知道为什么吗?”他望着眼前的迷蒙问我。

我只是微笑着看他,等他继续。

“因为每当这时,总会想起好多小时候的事,然后觉得很幸福。”

是啊,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帮小孩就在这一带玩儿,追呀、跑呀、蹦呀、跳呀。在这里,这条小路我们一起走过多少回,我给他擦了多少回眼泪,他给了我多少张纯真的笑脸,估计连路旁的柳树都记不得了。好象没几年的功夫,我们都已经能以成熟的口吻聊成熟的问题了,时间的流逝真是可怕。

“回想起小时候,觉得咱们都挺傻的,拿根破棍子当宝剑,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比武。真是丢人。”我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是啊,你还是头头呢,就会带头玩那些无聊的游戏。”

“那你呢,还不是和一帮丫头片子过家家。”

“那怎么了,谁爱玩你们那些野蛮人的游戏呀!”他骄傲地别过头。

“现在你来劲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苦苦哀求我‘江南哥哥,加我一个吧’。”

“你,你……”他生气了,瞪着我不说话。

“好啦,再怎么说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估计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我搂住他的肩膀哄他。

“可是我不会忘。”他语气很沉稳,“我那时就想,要是我能再壮一些多好,那样就可以和你们一起玩了,那样大家就不敢给我起难听的外号了。”

“安,那都是小孩子的游戏,你现在还介意吗?”

我们停下来,望着彼此。

他摇头,“是我自己放弃变强壮的。因为从小你就老护着我,让我觉得柔弱一些也没什么,反正有你在。”

“是啊,我一直都在。”我把他的手放在嘴边搓着,然后重又放回兜里,“但是你还是变坚强了许多,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比我还坚强。”

“有一段日子,你疏远我。我就在心里想,一定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可能就是大名哥他们老提起的那个女生吧。一定是你有更想保护的人才渐渐疏远我了。那时我就觉得自己太依赖你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坚强一些,所以从称呼开始,我不再叫你‘哥’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每这样叫你一次,就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淡了一些,以至于自己都害怕了。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共同生活了十六、七年,甚至亲密无间,却总会有分开的一天。但每当这时我又不敢再多想了,我根本想都没敢想如果分开我该怎么办。只要看见你,所有的想法就都忘了,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只看得到眼前。所以我没有你坚强。”他低着眼睛,面对着我,“一直以来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其实我心里很害怕。我怕失去你,但我更怕你过得不幸福。”

他哭了,已经有好久,他没有如此坦然地在我面前掉眼泪了。

‘安,你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是不是我最近工作太忙,陪你的时间太少,让你感觉孤单了?你知道吗?我也是一样的。我也一样不敢想,没有你,我能怎么办。你觉得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很难过,对我来说那简直就是折磨。那时,每每想象着你满脸委屈地叫我哥哥时,我就会隐隐心痛,然后就想着紧紧把你抱在怀里。疏远你的那段日子,正是我努力尝试离开你,最终却宣告失败的证据。’我在心里默默念着,却不敢说出口。

“安,你还真是小傻瓜。你怎么会失去我呢?再说,有你在,我又怎么会不幸福呢?”我紧紧地搂住他,心里却不平静,“我们生下来就住一个院子,算一算,从三岁开始一起玩儿的话,也有十八年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最多我们两周没见,对吗?”

他在我怀里点头。

“你看到过我对谁超过对你的好吗?”

他摇头。

“你听到过我在你耳边谈论别人超过五分钟吗?

他摇头。

“你感受得到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吗?”

他惯性地摇头,然后猛地看着我点头,眼泪都晃了下来。看得我有些怜爱。

“所以,你是最特别的。”我搂紧他,“我们一直都这么幸福,怎么舍得分开呢?”

靠着临近小区的围栏,他伏在我的肩膀上点头。无视周围的一切,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泪溅湿了我的外套。和小时候一样,他等着我伸手为他擦干。

在我眼里,无论是那个穿一身旧衣服被人取笑的小孩,还是那个因为被我故意冷落郁郁寡欢的少年,还是如今在我眼前,几乎和我一般高的小男人,他一直是这么乖巧,这么柔弱,这么让我心痛。哪怕有再多心里有再多的爱,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全献给他。

他是唯一的。

“所以,我再坚强也是因为有你在身边,而你一定要靠自己变得坚强。”他已经平静了,调皮地搂着我的脖子,“你每次搂紧我之前,都要让自己更坚强。”

虽然我不是完全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底气不足地安慰他“放心吧,我是你哥,肯定比你坚强。”

他满意于我的答案,跨张地用力点头……

猫瞳 发表于 2009-4-27 03:40:43

入冬了,气温降得厉害。虽然还是原来的作息时间,可下了公车天已经全黑了。散步只有在双休日时能得以保证,为此我觉得很不忍心。安总是说天冷了,他也懒得动,可每当我约他出去,不管是哪里,多远,他还是一样的兴奋。我知道,其实整天在家里闲着,他很无聊的。

好在宁帆的学习不是很忙,时常打电话,或者到家里来。她是很知趣的,从来不在我休息的时候来,可能是不想打扰我们难得的二人世界吧。每次来,她都会留些东西给他,CD、杂志、漫画,零七嘎八的一大堆。有一次甚至带了一本手工书,那上面是编制中国结的技巧。我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明确告诉她安不是女孩子,不喜欢那些东西。她却很有理地强辩,“我没时间研究,可又很想学。平安答应先学会后教我的。”既然安自己都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每每看到他两只手上缠满绳子来回摆弄,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圣诞节不知不觉临近。大名建议我们来一次热闹的聚会,正好李珊有他们酒店难得的酬宾卡。我想这是我把宁帆介绍给兄弟的好机会。可能是安和李珊老提起她,弄得大名和三儿整天盼着一睹芳容。于是征求过安的意见,我给宁帆打了电话,她爽快地答应了。

二十四号下班回家,车还没停稳就看见安在车站等我。

“你怎么在?天这么冷,羽绒服怎么不穿?”看着他只穿著薄薄的毛外套我有一点担心。

他还没说话,就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宁帆。

“他老远就盯上那辆车了,说你肯定在上面。”说着诡异地瞟了他一眼,“我都跟他说了,让他在车上等,能看见你,话还没说完他就跑出来了。”

我看着安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心里甜甜的。

“等等,车里,什么车?”我恍然于宁帆的话。

“哦,我有车了,”说着她拉着我们往那辆小奥拓走去,“我爸说我这技术就配开这个。”

坐进暖暖的车里,虽然空间小了点儿,但感觉好多了,说话也有劲儿了。

“这车倒挺适合你,小巧玲珑的。”我上下打量着说。

“你这是夸我还是变相地讽刺呀?”她拉紧了车门。

“你什么时候学的本儿,我怎么一点儿影儿都不知道?”看着她车里乱七八糟挂着的小东西,我问。

“早了,大二寒假吧。”她说着准备激活车子。

“你特意来接我们呀?”

“帆姐下午一直陪我……”安在我身边话说了一半。

“你们又趁我不在约会!”我掐他的小脸儿。

“哈哈,你不知道的小秘密还多着呢。”说话的同时,车子已经稳稳地上路了。

其实我只是说说而已。性格有些内敛,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他们有着很多相同之处,会互相喜欢也是无可厚非的。但那只是‘喜欢’,不是爱,我知道。

“诶,你行吗?这可是三条人命呢。”我有些不信任这个纤纤女子。

“我说你怎么不坐副驾呢,你原来是不信任我!”她佯装生气,“我只能保证两个活着,你就算了。”

“嘿,别呀,”我打趣她,“你肯,他也不肯。”说着,我搂了安一下。

“我肯,我肯。”安挣脱我的手臂笑着。

只要是我们三个一起,每次我开玩笑,安总是和宁帆一起整我,对此我已习惯了。

我不理会,仍就是搂他,他半推半就地应付着我。

“我说你们俩!要是我分神出了问题,咱们谁也跑不了。”她有些责备。

于是安老实了,乖乖地靠在我身上。

透过后视镜,宁帆撇着嘴,笑着摇头。

赶到约定的地点,他们三个已经都到了。

“嘿,几天不见怎么老气横秋的,”三儿一看见我就开始贫,甚至用手摸我的头发,“软趴趴的。”

这一来不要紧,大家都被逗乐了。

“我刚下班就来了,哪有时间打扮?”我打开三儿的手,忿忿不平。

几个无聊的玩笑后,宁帆已经和他们熟识了,大家于是边吃边开始了有趣的话题。

三儿永远都只能是最贫的一个,而且,我总觉得他老是跟我和安的关系过不去。不是反对,同意那么根本性的问题。似乎是好奇,他经常开我们的玩笑,或者搬弄是非,像是在考验我们感情的真假。但公平一点地说,每次他都还算有分寸,非但没有使我和安有矛盾,反而让我们更赤诚相待了。

话题翻来覆去,不知道怎么又被转到我头上了。

“诶,你可得监督他,什么时候不这么随便,知道打扮了,那就是他走桃花运了!”三儿很好心地叮嘱着安。

“他?悬!”安坏笑着看我,丢了这么一句话。

“你可别掉以轻心,他原来也风光着呢!”三儿还就是吐不出像牙,“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

“靳…”大名咽了口菜应和着,“靳婷”

“对对,靳婷。记不记得?”

“好象有印象是个挺活泼的女生,忘了长什么样了。”

“她还是你组长呢吧。”大名也开始拿我开涮,“那时候做值日,老让你干轻省的,擦黑板、擦窗台……诶,初中三年你是不是连拖把都没拿过呀?”

“放屁,换组后我就没摸过抹布。”我一急竟说了这么一句话。

结果所有人都默认我招了,然后笑我。

“还有没有?”安竟然饶有兴致地打听。

“你……”我在桌子下面捏他的手,他好象不以为然。

“还有,隔壁班的那个,只要是两班一起上大课,肯定搬椅子坐他边上。”

“谁呀?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竟瞎掰。”我自顾地吃菜。

“你忘了?毕业时候还让你给写同学录。”大名忿忿不平。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多少年了,他们比我记得都清楚。”

“哎,早知道你这么薄情,还不如当初我出手呢,真后悔。”三儿呷了口酒。

“真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呀!”半天一直听乐子的李珊开口了,“大学?大学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大家的目光一致投向宁帆,都让她揭露我的‘本色’。我极力地给她使眼色,安却给了我大腿一巴掌。

“倒是听说有人追,不过好象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一直盯着我,“不过你们可能都不知道,他选上过模特。”

“啊?”除了我和宁帆对视,其它人都异口同声地大眼瞪小眼了。

“宁帆,你可真厉害呀,这糗事都给我张罗出来了,枉费我平时那么信任你。”我狠狠地看着她,看她还能有什么下文。

“有一回我们学校环保服饰大赛选模特,衣服都是纸做的,所以男生必须在一米七十五到八十之间。四个老师在系里挑人,有一个身材特好的女老师……”

“嗯,可惜长了张马脸。”我嘟囔着。

大家都没顾及我的情绪,示意宁帆继续。

“她看见江南了,极力让他走台步看看。他表现得还挺不错……”

“谁说的?我可是赌着气走的,都赖你们那帮班委,给我揽这破差使。”我不满地打断她。

“你等会儿再抱怨,先听人家讲完。”大名他们都埋怨我。

“试完衣服也觉得效果挺好,就一样,他脸上那道疤有点明显。然后那女老师灵机一动,把本来是给女生配的帽子给他戴上了,上面垂下来的装饰正好能遮上他半边脸。”

“他就真那么上台了?”

“是啊,没办法。那些衣服都是按模特身材做的,即使他再不愿意也晚了。”宁帆说着自己都笑了。

“我哪知道那女老师想出这么个馊主义呀!”想想,觉得自己当时真够委屈的,跟耍猴似的。

“其实那装扮挺好的,个性化。台下的老师,同学都给镇住了。”

……

这有些讽刺的笑话过去后,李珊好奇地问,“你那疤是怎么落的?”

“对呀,认识这么多年你也没说起过。”

“是啊,怎么弄得这么明显,都破相了。”

他们都好奇地询问着。

的确,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讲起过它,因为我觉得那是属于我和安的‘私有财产’。

安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径自喝着饮料。大家则急切地等着我的回答,我不想说,又觉得没法敷衍,真是不知所措。

“他帮我打架时弄的。”安很小声。

“你?打架?”所有人都跟听说有两个地球时的反应,觉得不可思议。

“咳,就那么回事,反正就是一次打架留下的,很难以接受吗?好象没有六只虾一百块多吓人吧?”我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盘虾,故意扯开话题。

由此大伙儿也忘了刚才说到哪了……

结束一顿神聊、胡侃,望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大家开始商量后面的节目。

“我有电影票和音乐会的票,谁想去?”宁帆说着掏出好几张票。

“去KTV也行,我有优惠券。”三儿也征求着大家的意见。

我看了安一眼,他好象有些累了,无精打采。

“想去哪?”趁他们商量时,我问他。

“你呢?”

“我随便,听你的。”

“那咱们回家吧。”他很平静地说,“你明天还得上班,我也累了。”

我看了看表,九点多。虽然对于圣诞夜似乎收场得早了些,但我没什么遗憾。只要和他一起就行了。

走出饭店时,宁帆小声问我,“是不是平安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我以为他因为我们的玩笑不高兴了所以不和我们去玩儿。”她挺不好意思。

“怎么可能。他累了,我们想回去了。”我解释着。

大名开了辆切诺基,他说副处长不在,车就由他全权管理。大家都说他假公济私,他却很理直气壮地说“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既然我有义务管理,自然有权利使用。”果然,他这个武警毕业的人似乎还挺懂法。也不知道法律中所说的‘权利’与‘义务’是不是指的这些。

四个人去唱歌了,本来说把我们送回家,可安说送到路口就行了,他想走着回去。

于是,又是那条长长的小路,我拉着他很悠哉地往家溜达。那一晚星光璀璨,好象为了配合我们的小情调特意买力地闪着。

“要是我们能永远这样牵着手走在星星下多好啊!”他感叹着。

“要是你愿意也没什么不可以呀。”

“可是总会有太阳出来。”

“那怎么了?有太阳的时候我们就休息,等星星开始上班了,我们再走。”

他笑了。

“反正怎么走地球都是圆的,到时候我们还得回到原地。”他幽幽地说。

“不一定,咱们现在谁都没多少钱,恐怕没出北京就饥寒交迫地去见阎王了。”

“也对!”他好象从某种美梦里清醒了似的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

“哎,你就是不切实际。还想着能走回来呢。”

他笑出了声,好象被自己的妄想逗乐了。

风吹到脸上有点冷,我把我们的衣领都往上拉了拉。他围着我的围巾,我只把他的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很可爱。

“要是我们走到半路一个先死了,剩下的那个该怎么办?”话好象是很自然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围巾的缘故,我听不出任何语气。

“你的前提不是我们一直这样牵着手走吗?怎么会一个先死呢?”我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

“我看你才是不切实际吧。”他甩开我的手一个人走在前面。

“那好,那我先死好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办?”我上前拉住他,哄他。

“你真自私呀,留我一个人。”他目光里有些伤感。

“对呀,你问了这么个残酷的问题我不会答才问你的。”

“那你干嘛不让我先死你留下呀?”他的问话甚至有责备搀杂在里面。

最近他情绪有些不太稳,而且总是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有时候让我很苦恼也很害怕。

“因为,因为……”我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总觉得这和他的病有关系,不想去多考虑,转而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先死呢?”

“因为你是哥哥,”他用力地回握着我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因为你比我坚强呀。”

“我好象还没坚强到一个人活下去吧。”我嘟囔着。

“反正我们不管谁先死,活着的那个都必须照顾对方最重要的人,保证他们幸福,这是相爱的责任。”他好象没听到我的话,还在自己的理论里执迷着。

这么突然地和我讨论起生与死,幸福与责任,我有些茫然。面对着神态坚定的他,感觉很陌生。

我用力晃他的手,他很清醒,笑着问我,“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我看你是缺觉,开始说胡话了。咱们赶紧回家,洗了澡就上床睡觉。”我想换个话题,不要搞得那么紧张。

“什么嘛,一和你聊些深刻的,你就来这套。”他不满地被我连拉带拖地跟在后面。

“如果我先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我最重要的人”他还一个人说着,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你知道都哪些人吗?”

我不理他,继续拉着他走。

他突然站住,蹲下不走了。

“干嘛?你在撒娇呀?”我拉他。

“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走。”他的固执是我早就知道的。

“好吧好吧,你最重要的人是你妈、你姐……。”我也跟有病似的蹲在他身旁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他的亲戚一一数着。

路上过来过去的行人,估计都没把我们当好人,每个路过我们身边时都警戒地看几眼然后加快步伐。感觉挺好笑的。

“行了,行了,你说的那些人我想都没想过。”他打断我的话,把围巾拉下些,露出下巴,“我最重要的人只有三个,你知道的。而三个里最最最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他现在就在我身边说胡话。”

“安,你今天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呀,真让人头大。”

我搂他起来,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在我身上。周围一片黑暗,他的眼睛却是清澈而明亮的,所以他肯定看出了我的恐惧。否则一向内敛,羞涩的他是不会在尚有人影晃动的小路上吻我的。

“要是你先死了,我也会照顾好叔叔、阿姨,还有我自己的。”他的唇离开我的,手轻轻掠过我的嘴角。

“好了,回去了。”我搂紧他。

他仍靠着我不动。

“怎么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有些懊恼了。

“不是,我腿蹲麻了。”他一脸委屈,“你背我吧。”

“你真是娇气,不对,是讨厌鬼。”我捏他的鼻子,转身背对着他蹲下。

路上虽然有不少人影晃动,但我并不觉得为难。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在我背上的不是别人,是安。

他的脸贴着我的脖子,温暖的呼吸吹在我的耳上。

“哥,这样的感觉真好。”

“嗯,”我应和着,“你是舒服了,我可不轻省。”

“我很重吗?”他有些担心。

“不是,”的确,他一点儿也不沉,“怎么说你也一米七十六呢,背起来有点太大了。”

“太大了?”他重复着,在我背上咯咯地笑,好象很开心。

“小时候你就这么背过我,你还记得吗?”

“记得,不就是你把脚扭了那回吗。痛得都哭了,真没出息。”

“你老说我没出息。本来就是痛呀,你那次摔了尾骨还不是痛得吱哇乱叫。”他不依不饶地揭我的短儿。

“诶,是不是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我逗他。

“瞎说。”

“死鸭子,嘴硬。”

“你说这句话干嘛非用‘鸭子’这种动物啊?什么死了嘴不都是硬的吗?什么鸡呀、鹅呀……”他在我背上说着说着,和我一块儿笑了起来。

他的想法越来越怪了,我有时根本摸不到他的心思。

“你整天老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会老得快的。”

“那没办法,我整天在家闲待着,无聊就胡思乱想呗!”他有些无奈,转而用调皮的语气说,“是不是我老了,你就不要我了?”

“你要是老这么瞎想,还真没准儿。”我指的是那些关于生与死的问题。

他并不生气,反而很得意地说,“反正我老的快,你也老的快。”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因为你着急呀,你老得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让我变年轻呀。”

“哈哈。”我不禁为他的答案笑出了声。

他看来还没老成到不会开玩笑。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那种感觉的?”我弃而不舍地问他。

“说不好,反正从小就愿意跟你在一块儿,让你宠着、护着。”

“哦,那么小时你就吃上我了,迷惑我,让我心甘情愿上你的钩。”

“是啊。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他有些得意忘形。

……

一路上嘻嘻哈哈到了小区外面,我放他下来,他不满地问我“你不敢背我回家?”

“干嘛不敢?”我反问。

“那你就一直把我背到家为止。”

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两手搂着我脖子不放。

背着他一步步往里走,安的脸一直贴着我的,手臂抱得紧紧的,不时嘴里还咯咯地笑,看得门口的保安傻傻的。估计他以为安喝醉了。

上到三楼,他终于肯下来了,我则累得没有力气帮他开门。

郭姨已经睡了,安拉我到他房间。

“奖励你的。”他递到我手里一个包装很讲究的盒子。

“什么呀?你不会又搞什么恶作剧吧?”我不太相信他,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地送东西给我。

“还不快打开看看。”他催促着,眼睛一闪一闪的。

那是一条蓝色的领带,很多种蓝色组成,深的几乎成黑色,浅的近乎发白。即使落差很大,却因为很大胆的图案搭配,显得别具一格。看得出,这是他喜欢的风格,有些另类,但不失稳重。

“最贵的那种我买不起。”他幽幽地说,“这条你喜欢吗?”

我搂着他亲了一下,使劲点头。

他看着我笑了。

“你去选领带,还这么讲究地包起来,卖东西的没笑话你?”躺在床上我问他。

“所以我让宁帆姐陪我去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和安一起等我下班呢!每次被宁帆称之为秘密的约会,安都会像这样不经意地坦白出来。他真的很天真,可爱,他愿意自己是透明地呈现给我,虽然有时候我仍愚蠢地读不懂他的意思。

“怎么想起送我这么暧昧的礼物?”我故意酸溜溜地问他。

“什么暧昧呀?”他有点不好意思,“你就爱乱想。”

“你知道吗?女人想把男人拴住就送领带的。”这是我那部门经理说的。

“男人送男人领带就是想把他勒死。”说着他扑到我身上假装要掐住我的脖子。

我却猛地把他搂在了怀里……

“你这道疤还真是明显呀!”他用手轻轻在我的脸上抚摸,“要是没有这道疤,肯定好多女生都追你吧?”

“你今天就为了这个心情不好?”我问。

“没有,我就是突然觉得……”

“安,”我打断他的话,握住他在我伤疤上停留的手,“你知道吗?我最骄傲的就是这道疤,因为他是为你而留的,也就是为爱而留的。”

他笑着靠在我怀里,“傻,我是想和你过两个人的圣诞节才回家的,和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

我板着他的肩膀,仔细地盯着他,“安,我爱你。”

他笑着点头。

“我爱你。”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他羞怯地说,“我也是。”

“我爱你。”我无理取闹般的重复只是希望他能给我一直想听到的回答。

他迷惑而忧郁地看着我,让我觉得我是在做一件他不喜欢的事。

在我们缠绵而细致的吻过后,他贴着我的胸口轻轻地说:“哥,我爱你。”

然后整只手臂用力地搂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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