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这时才觉得腹中饥饿,看见医院门口有卖早点的,就回头去找父亲。远远见父亲坐在门口长凳上,一件短大衣忽显得破旧而狼狈,已有花白之意的头发乱成一团──更可怕的却是他那颓靡的神情,几乎和片刻之前指挥若定地让周迟打电话的那个果敢勇决的父亲判若两人。周迟一阵心酸,想起进医院不久时,要取母亲的尿样,父子俩却都不能陪母亲进女厕所,好歹是那护士发慈悲搀扶着母亲进去的。生老病死,哪一样是哪个人可以抗拒的呢……周迟走过去,问父亲要不要吃早点,父亲想了想,就让他先去,回来再换班。周迟就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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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是忙碌的人流,门口同样是忙碌的人流。周迟坐等自己的豆腐脑,就想深圳的早晨也是如此繁忙着的吧。一边吃,一边将梦里的话慢慢回忆了出来。他记得最后说的是: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所以应该相亲相爱,永不分离。苦笑的时候,未免还是为自己在梦里发明了这样悖论而片刻得意。旋即却又明白了这是多么好笑:那样的相亲相爱,跟现实的相亲相爱,该是多么迥异不同的呢。也许,唯一能够维持自己那不完美、却依然美好的哥哥身份的办法就是尽力让周迅幸福吧,比如支持他的出柜、祝福他和小李的“相亲相爱”。周迟因为心痛忽然笑了一下,眼里又有些湿润之意,便眨巴了眼,觉得安全了,就又看街上的人流。 $ |! n3 E& J0 t! c6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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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妇穿过周迟的视线,隔了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那少妇的面孔十分熟悉,想了半日,觉得应是很象大学女同学岳博的。周迟往回走时就想自己当初算不算真地暗恋过她的:请她看电影跳舞,四五年里也就是那么四五次,可是一晚心跳不停手心出汗的感觉从不曾被遗忘掉。她应是还在北京城里工作的了,周迟犹记得毕业晚会时她说的话:“多么可笑,我去北京工作,你这个北京人却不回去了。”也许,那句话的语气至少表明岳博对那场未遂的恋爱还是有所怨憾的吧,虽然她那时已经有了早一年去北京工作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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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迟到了病房门口,看见父母握手相对,就等了一会儿再进去。父亲说:“我去吃早饭了。”母亲无力回道了声“嗯”,手却更抓紧了点,又等了会,才放开了。周迟就抓了母亲的手,却说不出什么来,看着母亲憔悴苍白的脸和泪迹犹见的眼睛,自己也就眼红鼻酸的。母亲动了动手指,却笑道:“妈不会死的。妈还要等你们娶媳妇呢,等着抱孙子呢……”周迟忙着转了身子,眼泪却哗哗地流下来,哽咽着无法说话,邻床的女人长叹了口气翻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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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8 ~6 u/ ]$ T6 \ 周迅中午过来时,母亲已经进了手术室。听说母亲的状况很严重,已经提前进了手术室,就急了脾气埋怨了一通父亲哥哥还有同来的小李。小李好脾气地劝说着,又问他们吃午饭没有。周迟说早饭吃得早,并不饿,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夹克是换了穿时就愣了一会儿。周迅不耐烦地赶着小李出了医院,回来时已经穿回了自己的皮衣,一边把周迟的手机递过来,一边道:“从海淀区开过来,堵车;匆匆忙忙的,衣服都穿错了;你的,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