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6:23

“没有。”我说。

“那孩子除了沾上过那个,让人有点硌应,实际上小伙子不错。说是电视里头的人,可一点架子都没有,也不嫌乎啥,把这儿当自各儿家似的。”秀姨又说:“你回来他不知道啊?”

我的心里陡然烦躁起来。就只“噢”了一声。父亲却又说:“别是跟人家闹别扭了,要是闹别扭,也保证是你的不是,人那孩子比你立世……”

我就对父亲老不耐烦地说:“行了啊!”

然而立刻的,泪水就模糊了我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含混成一片,但我的手并没停下来,一直在机械地运做着。脑子里都是他的样子。他的消瘦和疲惫,让我是那么的牵肠挂肚和心疼……

手上的水疱破了,很疼,筷子使的也不够灵光了。秀姨坚决不让我再下地。我也就没再硬撑着,手也的确握不住镰刀。

实在无聊,我在家开始做饭,免得秀姨临近中午了还得折腾回来忙活。做好了饭就骑着青楠的摩托给他们送去。

出事就是在一次送饭的途中。

这天中午,我从台里出来去吃午饭,心里想着歆绮跟我说到她准备辞职的事情。由于节目还始终没有确定下主持人来,总是找人代班,所以显得节目的风格很凌乱,观众群就开始流失。重要的是歆绮对节目也失去了那种热情。所以她在南方一家卫视工作的同学邀她去那里落户时,她就动了心。但她说:“去那里也是做节目,可没有合手的主持人,我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她问我对主持还有兴趣没有。我应该是有的,于是她就邀我一起去那家卫视。“咱们换个环境重新搭班子。”

“我已经臭名昭著了,你肯用我,东家也不会放生的,没戏。”我毫无信心地说。

“也许南方台在意识形态上要开放一些的,你先别说得那么暗无天日,等我闲下来跟我那同学聊聊再说。”

虽然有这样一个事情,但我也并没有在意。我不相信我还有咸鱼翻身的时候,所以对歆绮的话也就一笑而过。

刚出了电视台的大门,就见有个农村女人急惶惶地向我走来。仔细一看竟然是秀姨。遇到了她,我十分惊诧。她见了我就说:“还真就堵着你了……”

我忙跟她打招呼,“叔和青楠都好吧!”

“还好……”秀姨说。

“那个……雨辰好吗……”

秀姨听了就说:“你是真的不知道啊,雨辰出了车祸……”

我就怔住了,“车祸?什么时候?”

“都半个月了,正在市骨伤医院住院呢。那孩子伤的是脊椎,怕是要瘫痪……”秀姨说着,眼睛就红了。

这么严重!我的心被猛然一撞,似乎在耳畔听到了一种破碎的声响,脑子里顿时混沌一片。那个时候,我的整个人残弱得如同一根劲风中的稻草,随时都会倒伏,甚至夭折!汗水渗出我的额头……

秀姨把大概的经过跟我说了说。我这才知道,雨辰长假是回了家的。他在骑摩托往地里送饭时,因为手上的水疱破了,手握把握得不实,摩托车的轮子拌在一块石头上时,车就片了出去,雨辰被甩出后,腰正撞在路边的树干上……

秀姨说:“你一直也没露面,我和你叔就猜,八成雨辰把你给得罪了。就算得罪了,你看你也不能跟他一样的呀,你不还比他大一两岁呢,他也哥、哥地叫着,你得有个当哥的样儿不是。亲哥儿们有的是,把子兄弟最难得呢……”

我含糊地说:“没什么的秀姨,就是大家工作都忙……”

然后我让她先回去,我也马上就去医院。

骨伤医院有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在那里做麻醉师。到了医院后,我没有直接去病房,先找到了同学,想先详细了解一下雨辰的伤情。他就带我找到了雨辰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一边让我看雨辰的X光片一边说,雨辰的病情的确很重,脊椎骨第七、八节严重损伤,而且导致脊椎神经断裂。我问需要怎么治疗。医生称手术是唯一的治疗办法。我担心地问手术的成功率怎么样,他说应该还是很高的。我立刻松了一口气。但我还是不放心,问有没有瘫痪的可能。他说可能性当然有。“但是这小伙子现在遇到的难题不是治疗,而是费用。他自己是个中学老师吧?可他家好像是乡下的,挺困难。现在必须要尽快筹到费用,好立刻做手术。”

“大约需要多少?”我问。

医生笑道:“说真的具体的数字我也不好说,如果手术一次成功当然最好,不但省了钱,还缩短了住院治疗的周期,病人也少遭罪。但术后要进入我们院的康复中心的话,在那里要使用GM1、PT疗法,还要配合一些针灸、电疗、水疗等方法,我看,怎么说也得照十万准备。”

我听了,心里就压了块石头一样。十万块钱应该也不算很大的数目,但对于雨辰家来说,无疑太巨大了。据他说家里到现在还有债务。想短时间内筹到这样一笔钱会很难。正如主治医生说的,雨辰现在的难题就是费用。

跟医生道了谢,也跟同学告了别,我才去了病房。

(雨辰——)

为了住院的费用,爸成天都愁眉不展的。怪不得他这样,家里根本没有钱,住院半个月,交的钱全是青楠准备结婚的两万块钱。我身上有伤痛,困在床上动不了,心里郁闷得简直要崩盘了。我知道爸没有办法再借到那么多钱了,母亲治病时候欠亲友的钱还都没还利落呢,他还咋张口再去借。有心去抬(借高利贷)钱,可即使是抬钱,人家债主也要看你有没有偿还能力,要不然那钱是抬出了手,还不回来不闹心吗!我现在瘫在病床上,我们家现在的状况当然让债主看不到偿还的能力。所以,青楠给搭了很多的线,但却都没成。

早上,秀姨就又念叨起了小维,“哪有这孩子这么处事的,当初他去咱哪儿戒那玩意儿,你是咋待他的,现在你有事了,他连个面也不照……”

我一听就烦,可跟秀姨又不好急,就耐着性子说:“他又不知道,你让他照什么面啊……”

秀姨说:“听也听说了吧。”

“这又不是木洮,火柴头儿大的事没多大工夫全屯子就都知道了,我们没住一起,他哪里听说去。”

秀姨就疑惑:“你们一起房子租得好好的,那咋就拆帮儿了呢?自己租房还不得多掏钱啊……”

我实在不想再跟秀姨纠缠这个事情,就干脆不说话了。可秀姨突然说:“我去找他。”

秀姨说着就要走。我忙制止她,“你千万不要去找他!”

“为啥呀,他就是整不着钱,还能帮把手呢,多个人多份力……”

“你听我的行不行……”

后来我知道秀姨还是背着我去找了他。

我住院期间,元峰打来电话,是约我一起吃饭。我苦笑,还吃什么饭。但我突然就想元峰不知道能不能给想想什么办法,虽然他也未必就想得出办法来。况且联想到小维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不闻不问,我知道他是指望不上的,后来的事实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但正如秀姨所说的,多个人多份力。我甚至想到了贷款,当然那要有抵押,可我们没有抵押。我还是把我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说:“你怎么搞的,发生了这种事情……”然后他说:“我去看你。”

(雨辰——)

元峰是在下午的时候来的。询问了一下我的伤情后,说:“哥儿们,我实在帮不上忙,你知道我的那点钱都付了首期车款了,月月得给人家按时送钱去,整得我现在跟成天都欠人多少帐似的……”

我笑说:“知道的,我再想办法吧。”我又问他:“车开得怎么样了?”

他一摆头:“眼睛、手、脚哪儿都不够使似的,还是不大熟练。”

我忍不住逗他:“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在车上带个把小弟,免得心也不够使。”

他说:“那是,我这儿一亲嘴儿,车也找地方亲嘴儿去了……”

我听了直乐。正说着,小维就进来了。

一看见他,感觉我整个人突然就木了、僵了、没有知觉了!那种依然的紧张感没头没脑地把我裹挟了,甚至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心律的变速!但是,看见他,我是那么的高兴、开心!我那么想在他的身上靠一靠,我知道在我的心里只有他的肩膀最坚强可靠。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因情绪的变化而有所变化。突然的,有种委屈涌上心来,我拼命咬牙坚持着,不让那神情蔓延到脸上。

小维和元峰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元峰说:“这张明星脸可是老没在电视上风光了啊……”

小维没接他的话茬儿,望着我问:“怎么样?”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6:37

“我刚从你的主治医生那里来,详细了解了你的伤情,你得准备做手术。”小维说。他站在床尾那里。

我又点点头。

这时,元峰从病房里惟一的一只凳子上起身,瞄了小维一眼,说:“站着说话不舒服,来你坐吧。”然后他伏身在我的嘴上亲了一下,“宝贝儿,我再来看你。”说完就出了病房。此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自从小维进来,我本来就一直都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中,而元峰刚才的举动更让我如坐针毡,不,是如躺针毡!

小维缓缓地在那凳子上坐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而我心里的那种委屈顷刻间就像决堤的洪流一样喷涌而出。我哑着嗓子说:“我……可能会瘫痪。”

小维道:“胡说!你的主治医生已经说了,手术的成功率蛮高的。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配合治疗。一切都不成问题,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相信我!”

我再点点头。我相信他,即使他只是在做口头上的安慰,我也相信他!我的泪水就不听话地流下来。我想握住他的手,这样似乎会给我一些力量。但他的手离我似乎太遥远了,我握不到。咫尺天涯!

“身上疼吗?”他轻声问。

我摇头:“还好……”有他在这里,我真的觉得所有的伤痛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我知道你没那么娇气,咬咬牙,把手术撑过去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说着,他用手给我抹了下眼泪,虽然只轻轻一下,但我是那么地满足!

他微笑着说:“你一定要有信心,听见吗!”

我说:“哦!”

可我知道我的问题是费用,没有钱,那一切都是问题!我想小维一定也会想到这个问题,无奈他也和元峰一样不会有什么办法,他拿不出那么大的一笔钱来。而且他自己欠歆绮的那笔钱也刚刚还上没多久呢。但他一直也没问治疗费用的事情,我也就什么都没说。

(以上选自雨辰的博客。)

从病房出来,看到雨辰父亲和秀姨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雨辰父亲明显苍老了很多。见我出来,他们站起身。我安慰他们,“你们不要急,雨辰没什么事情的,但要抓紧手术。”

雨辰父亲就说:“是呢,得手术……”

秀姨说:“这不愁钱呢吗。”

我说:“这不是愁的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吧。”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我的心里跟他们一样的茫然、没有着落。

十万块钱难倒了雨辰的家人,我也为难。这对于我来说,目前这个数目足可以给我个下马威了。现在做幕后,跟做主持人时不可同日而语,不说薪水天壤之别,出去刨食儿的机会也已经没有了,你不在屏幕上晃了,大家很快就会把你忘掉。所以对现在的我来说,十万块,罢劲。

当然可以借,但在这个城市,我所认识的人里,有谁能轻松拿出这样一笔钱来?谁又能把这样一笔钱不含糊地借给我?我知道歆绮最近在炒股,手里的钱都扔进了股市,而且大部分都被套在那里。十万,再有就是博恺了,这个数目对于他来说应该只是零花钱吧。但我不会向他借,借了,除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还上,而且在心理上,我还一直有着一种忌惮,不愿意跟他有这样的瓜葛。尽管我已经原谅了他,但过从甚密总还不是我所要的与他交往的境界。如果还不上,那这笔债就会发生病变,弄得人陡增痛痒。欠歆绮那笔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们每天都要见面,可想而知我天天都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里。那实在就像是一只大钟,只要稍有触及就会鸣响。反正在五脏六腑深藏那么口钟,是一件很不给士气的事情!

所以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地赚到那么一笔钱。

虽然在医院看到了元峰,但元缝应该也不会拿得出钱来。我知道他在分期付款买车,但即使没买车,我也不大相信他会竭尽全力来帮雨辰,虽然他们在一起。他的处世之道一向很松散,所以有了什么事情还是不要指望他的好。

迅速赚钱,我没有任何的路子,连最起码的意向也是模糊的。但我清楚时间不等人,雨辰的手术是不能延误的。我虽然不懂,可我想延误时间,或许会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的。

想来想去我还是只有去找博恺想办法。

印象中,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上门去找博恺。

我一进他宽敞的总经理室,他就说:“自己送上门来了?”

“什么话,怎么听着有点阴险啊。”我调侃道。

他说“不阴险,就是有点黄。不知道我整天惦记跟谁上床呢吗。”

他问我什么事情,我说:“有什么迅速赚钱的办法吗?必须一周之内赚到十万块。”

他笑:“只能靠抢,要不稍微有点儿难。”

“听说推销药品利很大的,你是做这行的,给指个路子吧。”我充满希望地说。

博恺兜头就给我的希望泼了一盆冷水,“你的客户呢?你的市场呢?你的销售网呢?”

我说:“我要有这些个路子还来劳烦你吗。”

他揶揄道:“哥儿们,推药发财的多了,就算我给你点信息,可你以为那是一朝一夕就能赚个沟满壕平的?干主持人把你干傻了吧!不干就对了,把聪明才智再养回来。靠推药赚钱,你钱兴许赚来了,病房里等钱手术那哥儿们早腐朽了都。”

怪不得他始终没问我赚钱干什么,看来他什么都知道的。

“元峰一说那孩子住院要用钱,我就猜你立马就得出动了。果然。”博恺斜睨着我说。

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7:15

“是的,我得捞他。”我嘴上这样说,心里记起我曾经跟雨辰说过的话,不管他掉到什么阵里,我都会捞他。如果抛开玩笑的因素不计,这话总有点诺言的意思,是诺言就要兑现!

“博恺,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你给我引个路,你也看到了,做生意的事情我一窍不通,你在这个行业也打拼几年了,我想会有路子的。”我诚恳地对博恺说。

“路子肯定有。”博恺卖关子似的不说了,用一只喷壶“咝咝”地给盆茉莉花喷水。我急,催他快说。他端详了我一刻,“给我们公司做形象代言人,我一次性就把钱都付给你。这路子怎么样,通吧?”

我笑了,“除非是想让你的公司崴泥。就我现在这摸样你还敢使?你那是给你的企业形象毁容呢,别闹了。”

“有钱难买我不在乎,我就看上你了,就让你给我毁容,他能怎么着?”

我笑,“谁也不能怎么着,只能笑你有病。还有那么多的股东呢,你还是有点集体荣誉感的好。”

“还有个路子,把你自己包出去,人民币十万,期限半年。网上原来不就有人要包你吗?”他仔细打量着我说:“这么好的资源不有效利用,实在是浪费。浪费意味着什么?犯罪啊哥儿们!只怕你不干。”

“没什么不干的,只是找不到东家,要不你帮我介绍个。”

“让我当掮客、拉皮条?名声忒不好。那还不如我自己包呢,既不耽误名声,就手还把瘾过了,一举两得。”博恺嬉笑着说。

我笑道:“真的假的?你身边的小弟跟你有超过一个月的吗?包半年,杀了你吧。”

“不可同日而语,小弟们纯,没什么嚼头。不像你,忒深,禁玩啊。半年兴许还不够呢。玩得我兴起,再追加个一年半载的也说不定。”

“行啊,我非把你整得见了我恶心得吐苦胆。”

“那就这么着了,反正玩谁不是玩呢。”

“你不觉得这回玩得贵了点吗?”

“玩好的当然就得多出点血。要玩小贝的话你再试试,那就不能以时间为单位计价,得按次数。”博恺一本正经地说。

我笑,“那是小贝吗?我听着怎么跟玩鸭似的呢。”

他也笑了,“怎么样,让我包不?”

“我不已经是你玩腻的了吗?”

博恺说:“没有的事。我说了,你禁玩啊?”

知道博恺也不会有什么辙,我就很泄气。也没有兴致再跟他瞎逗,我得赶紧再重新想辙去。后来他要跟我一起出去吃饭,我哪里有吃饭的心情,就说改天吧。

从博恺那里出来,我进了一间网吧,想在网上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信息可以让我茅塞顿开。我也没有天真到幻想着一夜暴富,那样的事情当然有,但实在是只可期待不可指望。所以在网上逛了一个晚上,并没什么收获的时候,我也没什么失望。对着显示器发了一刻呆,心情一直都处在一种焦躁不安的状态里。我知道雨辰和家人现在跟我的心情一定是一样的。

又想到博恺说网上曾经有人要包我的话,就暗自好笑。不过,在我还出镜的时候,倒是真有人发帖声称要包我,当然有的不过是瞎胡闹。但也有人把电话打到办公室跟我聊,并不一定很直接,但话里话外流露着“包”人的意味。最好玩的是有个自称土生土长香港人的女士,说是来内地做生意,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了我的节目,“哇,好喜翻!”她的口音除了这句“好喜翻”疑似广东味国语外,其余都是地道的东北普通话。但我并不戳穿她,没必要,人家既没骗财又没骗色,即使是惦记着你的色,那也还未遂呢。就算“遂”了,人家也不是白“遂”。她跟我聊的时候是带有目的性的。她聊到内地一线女嘴××先被什么人包了,之后又被什么人包了;因出演电视剧《×××××××》而一炮走红的偶像男星××被什么人养过,再被什么人力捧过……后来当她真的提出“进一步”的要求时,我就断然拒绝,此后也不再接她的电话。

但是,如果现在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是不是就会考虑了呢?我可以不在意她老、她丑、她邋遢,只要能一次性地拿到我要的数目。

从网吧出来已经是午夜了。我一边缓缓地往回走,一边还想着那个疑似香港女士,再由她折腾回到博恺身上。他倒也说了要包我的话,那当然只不过是玩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的心猝然动了一动。博恺的话有没有可能不全是玩笑,亦或半真半假?他倒是一直都在做这种调侃,我从来没当真过。可是,要是有可能的话,我真的会把自己“包”出去吗?!包给博恺?哈,我自己都觉得这事可笑。 我是第二天又来到博恺办公室的。

“哥儿们,昨天的话,你是认真的吗?”我问他。

“什么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要……包我的话……如果你真的还没腻味我,那就说定了……好吧?”我十分艰难地说。

他哈哈大笑,“什么就说定了,跟真的似的。你昨天夜里梦见偷地雷的了吧。”

我没笑,盯着博恺,“事实上我是在寻求你的帮助,而只有你能帮我!我这也算是走投无路了。博恺,按你说的,半年,十万。这就算是个口头合同了。你就包我好吧!”

博恺就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也知道,我不值这个数,对你来说养个多么出色的小弟也许都用不着这么破费。可你知道我现在需要这个数,你就全当做好人好事帮我个忙好吧,博恺……”

博恺这时突然面无表情地说:“你站起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果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又说: “现在你按我说的做。把衬衣的扣子解开,脱了……”

我愣眉愣眼地望着他,他也依然平静地盯着我。继续说:“把裤带解开,把裤子脱了,再把内裤褪下去……”

见我没动,他又说:“脱啊!我想看看你的身体,看看你的尺寸和实力。不包给我了吗?我得验个货吧,生意人讲究货比三家,我得看看包你我上算不啊……”

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7:30

我缓缓把头垂下了,心上有种撕裂感。仿佛这间办公室突然变成了太空仓,我顿时感觉到了缺养的憋闷。似乎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剁得七零八碎地摆在摊床上兜售,一吊内脏挂在钩子上,有苍蝇在围着它嗡嗡叫。我的灵魂跟着我的躯体死了一刻。老半天,才算终于把气儿喘匀了,之后我把头狠狠地抬起来,说:“好吧,博恺,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说完我转身就走。

可博恺却喝住我,“回来,给我坐那儿!”然后他用鼻子浅笑一声,“就你这么脆弱的承受力还想把自己包出去?我看你是脑袋长包了吧。别给MB抹黑了。”

他边起身往外走边继续说:“感慨万千啊,他妈的那个小子哪世把你修来的呢!”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但我潜意识里觉得他的出去似乎跟我们刚才的谈话有关。我就想问他去干什么,追到走廊里,他却已经不见了。回到他的办公室,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

我想我这样对博恺的确是不够公平,人家凭什么出这笔钱。虽说是有那么个“合同”,可这其实就是强买强卖。不说我的“身价”值不值那么一笔数目,人家博恺为什么就买你的这个帐呢!所以,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我在心里对博恺充满着歉意。

博恺回来了。他把手里的一张支票,“这是十万。我知道你是不想欠我什么,哪怕是一根毫毛!宁愿跟我整皮肉交易。是啊,交易一手钱一手货,里面没有人情纠葛,谁也不欠谁,落个清净!”

他把支票递给我,继续说:“但我贱种啊,愿意死乞白赖地把钱借给你。拿走,啥时候还都行。”

博恺是聪明人。他说得不差。我是不想跟他有所谓的“人情纠葛”。他的为人总令我有种自觉不自觉的隔离感,有时候这种隔离感甚至是下意识的。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在他这里,我永远看不出太远去。当然他的话也不尽然,还有一半的原因他没说。我接过了支票,“博恺,我其实对自己挺没信心的。你知道我现在不比以前,那点薪水实在有限,就算不吃不喝,一年下来也没几个子儿。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这样一笔钱。”

博恺一摆手:“赶紧去医院吧,看那小子腐朽了没呢……”

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到了医院后,我没有去病房,而是找到我那个麻醉师同学,把十万块现金交给了他,拜托他转交给雨辰的父亲,嘱咐他不要说这钱是我拿来的,只说是有人通过医院捐助的就行了。他问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解释:“这是一个有钱人捐的善款,人家是用俩钱儿做个善事,并不为名,免得又是电视又是报纸的采访起哄。”

麻醉师感叹:“还真有好人啊!”又说:“可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们呢?”

我含糊地说:“怕他们跟我刨根问底的,再领我的情,老麻烦的……”

麻醉师夸张地说:“哇!你也好人一个啊。”

跟麻醉师告别后就直接回去了。我没有去病房,此后也没再去过。是的,我不愿意在那里遇到元峰。我想雨辰有了这笔治疗费,应该会顺利地度过难关的。

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就搬到博恺那里去,既然是有那么个说法,那就理所当然地得到位的。于是我把出租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我不会退房,半年后还要回来住呢。只是把一些换洗的衣物都收拾在了一只旅行箱里,就准备打电话要博恺来接我一下。可当我在拨他手机号码时又犹豫了。是不是这样住到博恺那里去会有些不妥呢?若是博恺想带什么男孩去那里消遣,我不是老碍眼的吗?!觉得还是问一下博恺然后再做决定的好。于是我就在电话里问博恺:“你看我住到你那儿去方便吗?”

博恺却打趣说:“要住我这儿来,爱上我了?想让我天天做你啊?”

我说:“要是没啥不便的,你来接我一下吧……”

“接什么接啊,你还真当回事了!你是让人包着上瘾,还是让人包着舒服啊?”

“这是我们说好的,你不会反悔吧?”

“我反悔了,你痛快儿把钱给我退回来。”

“博恺,我是认真的……那你是不是真的已经腻味我了?”

“我说你什么好呢!真想一口把你咬成粉身碎骨。”

“别这样好吧,咱们也是有口头合同的,如果你不跟我旅行合同,那只能说你已经对我毫无兴趣了。”

博恺就笑了,“知道你是个较真的人,可没想到你较得这么硬实。好吧,我现在忙,没时间过那边去,等我闲下来了,又心里刺刺挠挠地想做你了就叫你。哎,可说好了,你得随叫随到,还得主动热情,好好地伺候我,把我身子给弄舒服了、享受了、消魂了、满意了才算数,要不我随时可以撕毁你那个合同,让你找不着北,听见没?”

“是不是早晚还得给您请安呐?”

“要得要得,最好三叩九拜……”

我笑道:“好哇,你就等着吧,我拜不死你。”

我没有住到博恺那里去,像他说的,等他什么时候方便了、去那公寓的时候我再过去。可几天过去了,博恺那边一直无声无息的。我其实也想到了他也许是不会“叫”我的,可终归有“合同”在那儿的,“违约”总是心里过意不去的,于是我想,我还是找他吧。这天晚上下班,我打电话给博恺,“有时间没有,一起吃饭吧。”

博恺没犹豫,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随便在一个东北风味的家常菜馆吃了饭,博恺还要去玩,我说:“不去了,有点累。去你哪儿吧,帮你选的家庭影院我还没看看什么效果呢。”

他踌躇了一下,说:“也好,买几张碟,我们看看碟。”

于是我们就进了一家音像店,选了几张国内外的电影碟,其中一张是陈凯歌的老片子《霸王别姬》,是博恺选的。我说:“这片子你没看过?”

“看过了,不过想收藏一下。陈凯歌不是我最欣赏的导演,但这部片子我倒是觉得还不错,除了他的电影语言不俗,还有就是程蝶衣的那股劲儿,你可以不喜欢,但你却不能不动容。”他看着我说:“有时候觉得你就有那么一股子劲。”

“也就是虞姬的那种一根筋?拿我比女人我可不乐意啊。”

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7:43

“说你一根筋你还就来劲。”

在回去的车里,我们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他说:“看了这部电影后,我还特意看了京剧《霸王别姬》,气迷心吧。”他突然问:“你不是能唱京剧的吗?来上两口儿……”

我笑,“你比中央情报局的都灵,当初在伊拉克找不到杀伤性武器,你怎么没出面。”

我母亲是个京剧爱好者,或者说是票友。年轻的时候在舞台上演铁梅唱过全本的《红灯记》。从小家里就整天响着西皮二黄什么的,对京戏不熟悉都没有可能。受她的影响,从几岁的时候就对很多的京剧唱段耳熟能详,上了初中后,开始喜欢言派老生,主要是喜欢那种独特的声腔韵味,似含似放的感觉非常美。见博恺催我唱,我就没推辞。本来想唱几句言派的名段,可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三家店》里秦琼的一段西皮流水盘恒在我的脑子里,于是我就唱道——

将身儿来自在大街口,

尊一声列位宾朋听从头。

一不是响马与贼寇;

二不是歹人把城偷。

杨林与我来争斗,

因此上发配到登州……

当时,我的心里真的就有类似秦琼样的苍凉感。我不是被人发配的,而是自己在放逐。一些酸楚、无奈和自怜之感顷刻间劈头盖脸地袭来。可我知道,我的这些感觉其实挺矫情的,既然是自己在“放逐”,那还苍凉什么,矫情什么呢!没理由的!我暗暗吆喝自己:给我收起来!

但是,我真的很悲伤!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横躺竖卧在地毯上,一起看了两张碟。博恺似乎困得不行,第二张碟没看完就睡着了。我关了机子,摇醒他,说:“回卧室睡吧。”

然后我们就上了楼。他仍然要我睡客房。我开他的玩笑,“这就不是咱的一贯风格了吧。要真这样的话,那可就太虚伪了啊……”

他说:“这种时候能做到虚伪也不易……”说着他就洗澡去了。

待我也洗了澡,见博恺卧室的门已经关上了。但没锁,一推就开了。我围着浴巾走进去,把门关好,然后双臂盘在胸前,靠在门上看着他。他躺在床上也看了我一刻,目光突然间就软了,成了一滩水一样的不可收拾。只见他迅速地起身下床,然后走过来,轻轻地抱住我。说:“想要你!”

“好的。可是……”有句话我实在有些难以出口,可又不得不说:“可是博恺,还是那个……”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我,“动什么也不要动你的嘴。”

我很感内疚,“哥儿们,老不好意思的……”

他不再说什么,开始吻我的肩胛,一边缓缓蹲下去,那吻也就一路滑落到我的胸、肋、小腹、下面……后来他躬身用力,就把我抗起来放到了床上,他声音颤抖着说:“我想要你,小维……”

我平躺在那里,给了他鼓励地一笑。可他没动,“我不希望你那么被动,我想让你快乐。”

我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说:“我会快乐的,来吧。”

他上了我的身子。

经过一番疯狂的乱亲乱吻后,他终于进入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其实上回他就可以进入我的,但不知他为什么没有。后来他还是说了,“我不愿意强迫你。”

是的,那次他没有强迫我。

现在,他拼命地叫,拼命地作,拼命地喘息,似乎要把所有生命的能量都释放在我的身体里……我闭上眼睛。但我在用我的肢体语言来支持着他,鼓舞着他。不久我感觉到我的体内有火山爆发,真实得似被那喷涌而出的岩浆灼到!而我的眼前猝然绽开了一大朵蘑菇云,我嗅到了那蘑菇云的味道了……

我们倦怠地躺着。我又看到了那幅《创造亚当》。那个疑问又来了,我不禁问他,“即使买幅什么名家大家的真迹也没问题的吧,可你怎么整这样一幅临摹的东西挂在这里?”

博恺先是笑而不语,后来见我催他说,就解释道:“我在六岁的时候,被老爸逼着学画画,请了全市最好的画家教我。银子没少花,可我就是不喜欢,一看见那老师就犯晕。那时候他还骑自行车呢,我就偷偷扎他的车胎……”

“明白了,这是你临摹的。”我说。

博恺承认了,“是,因为拿不出手,就只好放在卧室里。”他又说:“不过我喜欢一种叫人文主义的思想体系,是米开朗基罗和他的同道在罗伦佐的支持下创立的。那个体系主张把世界归还给人,把人归还给他自己。坚决反对把人像一个奴隶一样捆绑在教条之上,在枷锁中生存或死亡。”

我叹息,“可他还是又画出了《垂死的奴隶》和《被缚的奴隶》,看来挣扎也许是人永恒的主题……”

“那是了,只要活着。”

我不知道米开朗基罗成为这个学说的创立者跟他的GAY身份有多大的关系。不过,那个体系里所主张的解放却是GAY世界很需要的人文境界。可惜四百多年过去了,这样的期待并没有迎来多少的曙光……

我问博恺:“你崇拜米开朗基罗还是崇拜亚当?”

博恺看着我一乐:“我崇拜勾我魂儿的男人。”他用手指在我的小腹上轻轻地划着,又问我,“你崇拜什么样的男人,我这样的吗?”

我说:“我崇拜世界上所有的存在。”

“那就包括我了,我也是世界上之一的存在呢。”他突然笑道:“你说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说:“一言难尽。”

“给你个角度,这样便于你总结。比如:元峰是个不错的玩伴儿;雨辰是个不错的情人;你是个不错的爱人,我呢?给个评价。”他盯着我说。

我想起老早雨辰的那个说法——一个不错的“人渣”。当然我没说出口。其实在我心里已经给他的比较切实的界定是:花花公子。

他见我不说话,就道:“我知道你憋什么操蛋词儿呢,不说也罢,免得我听了上火。”

我实在撑不住了,就翻身滚到一便暴笑去了。

睡觉前我又去洗了个澡。博恺也跟进浴室要和我一起洗。可他并不老实地洗,总是纠缠着我。开始我跟他拼得不可开交,可见他那么亢奋,兴致那么好,也就罢手了,算是妥协,随他去了……

虽然始终没有去看雨辰,但通过他的主治医生和我的麻醉师同学,我对他的病情都是了解的。应该说所有的消息都让人满意。虽然手术进行了两次,但恢复得很好。第二次手术顺利完成后,没多久,他已经可以通过辅助器械慢慢练习行走,而且马上就要转入康复中心去进行康复理疗。所以,那段日子我的心情总是很明朗。

但不好的消息也随之而来,就是我们的节目组就要解散了。《感性123》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即将退出电视荧屏。难听些说,它即将寿终正寝。没办法,国家级别电视台的所谓“经典”栏目不也说下马就下马吗。节目组的人大多被分到了其它栏目,而歆绮暂时挂着,她决心已定,准备去南方的卫视了。所以,她特意找我吃了次饭,仍然希望我能和她一起走。“我跟朋友介绍了你,还把你节目的片花传给她看了,她表示对你很有兴趣。”

我却犹豫。跟博恺半年的“合同”还没到期,而且,我也不大喜欢南方的气候。东北多好啊,虽说春季风沙大些,但也没多长时间。这里的每个季节我都喜欢,是真正的春暖、夏凉、秋爽,冬天冷是没错,可那也是极至的较量呢。

我给予歆绮的答复是人在犹豫时惯用的伎俩,“我考虑考虑吧。”

歆绮没有催我,直到她登程的时候才说:“早点决定,别让我失望。”

那天,跟博恺吃过晚饭,我们躺在地上听音乐,就说到了这件事情。我说:“我很犹豫。”

他说:“理解。去呢,是因为放不下你的主持;留呢,是放不下这里。”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舍不得这个城市。”

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8:01

“确切地说你是舍不得这个城市里的人,是人让城市有了神经、有了感情,否则那就是一堆建筑。”博恺道。

“当然。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嘛。”我说。“不过即使留下,我也不再做电视了……”

博恺说:“进我公司来吧。”

“算了。”我摇头,“我一不懂经营,二不懂管理,来了给你添乱。”

“学嘛,我开始也是交了学费的。我可以给你充足的学费。”

我相信博恺说的是真心话。我笑问:“那你给我个什么职位,总经理的贴身秘书?”

“那种大材小用的事情我不干。”

“哈,天生我才啊,倒是不缺一口饭吃。”我不无自嘲地说。

“怎么样,也考虑考虑?”博恺边说,边用手指拨弄我的头发。“你的头发太长,看着老颓废的。我总觉得你留短发会倍儿精神。而且你也不要戴什么隐型眼镜,戴普通眼镜更有书卷气呢。”

我笑:“你这是给我做形象设计吗?”

“我很想看到你另外的样子。”

“是没有新鲜感了吧?”

“是哩,你得变着法儿地刺激我,让我一见了你身上就不消停,那个地方就膨胀,就想立刻把你剥光了做你;不行,你得自己把自己剥光了送到我跟前来。那才叫服务到位。”博恺神情很赖皮地说。

“顾客提意见了啊,看来我真得提高服务质量了。”

“可惜啊,你都要远走高飞了,高质量的服务没福气享受了。”

我笑微微地望着他说:“其实,你的那些小弟们,随便谁都可以把自己收拾成一盘色香味具全的小菜,然后毕恭毕敬地献给你的……”

“是啊,这样的小菜我真的不缺,可我清楚得很,谁在爱我的人,谁又在爱我的钱。我缺的是我得不到的!”他的目光中有了些感慨。“还记得我对你的评价吗?你真的是个不错的爱人,可谁能得到你的爱呢……”

“犯不上这么臭人的吧。”

他没真没假地说:“老遗憾了,别说爱,连个吻都难求呢……”说完他就懒洋洋地笑起来……

终于不得不做决定了,上午歆绮在电话中说:“节目马上就要上了,主持人也马上就得定。你不能再拖了啊。”

我说:“好吧,今天晚上我一定给你结果。”

之后我立刻打电话约了博恺晚上一起去吃韩国烧烤。我要跟他聊聊我去留的事情。虽然在一个星期前,我们的“合同”已经到期了。

我先一步来到烧烤店,坐在那里等他。眼见他急火火地来了,却看我一眼就从我身边走过去了。我忍不住笑,叫他:“哪儿去,人在这里呢。”

他回头看了看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是你吗?你搞什么搞!”

是的,我今天变了样。头发理短了,记忆中,自从上了高中后,我的头发就没这么短过。而且,我摘了雨辰为我配的那副隐型眼镜。决定不再戴它的时候,心里有着一种尖利的刺痛!我知道,这就意味着我要放弃他了,而且是永远地放弃。所以,我对着那隐型眼镜乳白色的小盒子,愣怔了很久。 其实,每天只要目光中映入什么景物,都会勾起许多的联想。比如走出户外,当望见草坪上郁郁的青草,就不能不想到他的味道;仰头,就不能不固执地觉得无云的碧空清澈得一如他的目光!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 风,属於天的; 我借来吹吹 , 却吹起人间烟火。 天,属於谁的? 我借来欣赏, 却看到你的轮廓…… 那种想他的苦痛,只有每每被自己强逼下去了事。 元峰说的不无道理,GAY是自由的,也是需要自由的,也许这自由会给我们的情绪空间带来一些容量,可以使得我们能以宽松一点的心态来面对明天的掺杂着艰难的日子!但是真的自由了吗?虽然我还没有体味到所谓自由的恬淡,不过,也许雨辰可以体味到。如此就最好。所以我不后悔我给他和元峰一个“自由”的空间我想博恺对我现在这么一副样子应该是满意的,因为我完全是按他给我的设计弄的。

博恺把我仔细端详了良久,目光极为不老实。然后压低声音说:“我下面已经茁壮了,真想现在就找地方解决了你!”

我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说:“你这人十分流氓。”

他不同意:“八分情种,二分流氓,我二八开。”

他眯着眼睨着我,似心有不甘地说:“怎么就到期了呢?你没记错日子吧,别少算了个把月的。”说完他自己又笑,然后感慨地说:“半年,眨眼的功夫……”

是的,眨眼之间,半年就从身边悄然而去。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虽然有着博恺那个公寓的房门钥匙,但并不会经常去。他也并不只这一套房子,虽然他最喜欢的、投入了他个人设计最多的是这套,但还是经常在父母那里住。我想除非他要拈花惹草才会到这里来的吧。有的时候给博恺打电话,问他去公寓那边吗,他大多的时候都会说没时间。我知道有时候他是在推。但偶尔也会猴急的,一接到我的电话就急不可待地说:“马上就要见你,想死了。”

所以,他还从来没有主动“叫”过我,倒总是我“叫”他。而且算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是很多。

吃东西的时候,我告诉了他我即将去南方的事情,“歆绮给了我最后的通牒。”

博恺半天没有说话,手上忙活了一会儿烤牛腱片。待停下来,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飘忽了片刻,然后端起酒杯灌了口白酒。说:“什么时候走,我好好给你饯个行!”

“就这几天吧。”我望着他,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目光也终于不再飘忽,似乎要说什么,但我没让他说,先开了口。

“知道我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吗?说句死不要脸的话:花为悦己者容。博凯,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就哪里也不去。”

立刻,我看到博恺的眼圈红了。他掩饰地又灌了口白酒。道:“我说了,你走是为事业,留是为一个人。但那个人是我吗?!”

我拿出他公寓的房门钥匙放在桌上,“别这么说,哥儿们。”

我们两人的目光都盯在那把钥匙上。我接着说:“你要是肯把这钥匙继续放我这儿,我会很高兴地揣起来。这是真的。只要你还不腻味我,愿意让我陪你,我就不会离开你……”

博恺依然盯着那把钥匙,一笑:“舍命陪君子啊。我也混成君子了?”

“我是认真的。”

他把目光从那把钥匙上转移到我的脸上,突然说:“赌一把吧,把钥匙扔起来,落下的时候,钥匙指向你,归你,否则,我收起来。”

我说:“博恺……”

博恺没理我,已经把钥匙高高地抛起了,那钥匙在空中一划,立刻就旋转着坠落下来,“当啷”在桌子上落地有声。我们同时去看那钥匙所指的方向。这是个不平等的游戏,因为我获胜的几率只有四分之一。换句话说,博恺并不打算让我胜。

博恺笑了:“天意不可违。”说着他抓起那钥匙放了起来。钥匙指向的是另外那四分之三的方向。

“我不信这个的,什么天意……”我心里很乱。

博恺说:“你刚才说什么,花为悦己者容吗?可我其实更想听的是前边儿那句:士为知己者死!但你没说。”

“博恺……”

“不用辩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忘说了,也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没有要说的意识。”

“博恺……”

“愿意陪我?哈!如果我追究你为什么陪我,你怎么说?好像是佛洛伊德说的吧:稍不留意你抓到的就可能是外壳。你想让我只抓住你的外壳吗?兄弟,我没那么大头!”

“博恺……”

“有这半年的相处,我已经满足。希望你没暗骂我乘人之危。”

“博恺……”

“你可以选择留下。如果留下了,就去找你那个伤病员去吧,你不是说他现在已经形势大好了吗。要陪,你得陪那样让你牵心扯肺子的。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那种心里干净的男生。”

“博恺……”

他高高举起酒杯,“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了,改天我为你饯行……”说完他干了一杯。

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8:16

出了饭店我们上了车,博恺并没发动车子,而是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说:“你今天改良后的样子都把我迷惨了,谗死我了,我真的不想放过你!最后陪我一晚吧。”他突然十分动情,说:“我知道这已经是额外的要求了,你完全可以拒绝。”

我望着他没说话。

他极为失望地说:“那就算了,我送你回去……”说着他就要发动车子。

他是误会了,我没有拒绝他。我仍然望定他,缓缓地说:“博恺,你如果想接吻,就来吧……”

博恺几乎是本能地把身子向后一闪,搭在我肩头的手也迅速缩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少整那恐怖的行不行!吓死人不偿命咋的。”他怪模怪样地看着我,煞有介事地继续向后躲避着,“能不能不闹?完了又呕又吐的我可受不了……”

他的样子并没把我逗乐,“哥儿们了这么久,你其实并不了解我。”

“没错。可你打算让我了解你了吗?”

“博恺,你的相帮我也许没有办法回报,在下多谢了!”我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

博恺重重地出了口气,说:“我,其实很想了解你,但你没给过我机会。而且,我也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我心里煞时充满了感伤,于是我张开手臂,把他抱住。

我记得很清楚,这是我第二次真正地拥抱他,那回在“气场”夜总会外面的是第一次。但这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吧!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不,此后应该是君在东北我向南了。以前我把他看作是“人渣”,现在我愿意称他为“君”!

我们拥抱了很长的时间,而且我们都流了泪。两个大男生坚硬的眼泪无声地,却又肆无忌惮地往下淌。但我们都不去管它……

(雨辰——)

我开始上课了。刚走进教室,学生们就报以热烈的掌声。我挺感动的,为他们的掌声,也为自己的劫后余生!

因为有好心人的捐助,我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以至康复,总是有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多次欲去寻找那位好心人,可手里没有任何线索。惟一有可能知道捐助人信息的医院的麻醉师却称,好心人也是通过其他人把钱转来的。再追问下去,麻醉师就一问三不知了。

这样,在侥幸中,又有太多的感恩!只好将感激放在心里,我默默地祈祷,愿他(她)一生平安!所以,我突然觉得我是那么的珍惜这掌声,也那么的珍惜自己的健康,甚而珍惜我所看到的、我所经历的一切。那堂课我讲得很投入,也很卖力,下来后,我的衬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新的出租房距离学校不太远,每天依然是步行上班。这很好。虽说身体已经恢复,但总觉得在肢体的协调性上还有些滞涩,所以散步也是很好的恢复形式。下班也很少去泡网吧,依然是散步,以此来做为一种让我乐此不疲的休闲方式。而且我回家的时候也多了,住院期间,秀姨几乎没离过我身边,对她,除了早有的亲情,还多了一份对母爱的依赖。

回家后的心情总是很散淡,也许乡村的气氛原本就是散淡的。只是这里依然会有很多的往事,比如村口的稻草垛虽然已经早就不见了,但关于稻草垛的记忆还在。有的记忆越是美好就越让人心痛!我和他已经一年多不见了……

那天在医院里,元峰跟我的亲热举动是故意做给他看的。而他真的会在乎这个,我知道!在这一点上他很计较、很小气。可如果他不计较、不小气了,我们之间也就真正出问题了,那意味着他要放弃了。但我丝毫都不想埋怨元峰什么,路是我自己走的,埋怨同路人没有意义。

爸和秀姨倒是把小维埋怨个苦。要不是我急了几次,秀姨就还要去找他。

而我决不会埋怨他,因为找不到埋怨他的理由。自从在医院里见他那一面后,到现在,他的样子我都有些模糊了。但是,就跟那时在医院里见到他时一样,我现在想起他来也依然就像每一根筋络都立刻缩紧了一样,有透不过气之感。但心里最基础的那个地方是暖暖的,柔柔的。我知道,我是那么的想念他!那么的期待得到他的原谅!可我不知道,他还能接纳我吗?我已经把他伤得那么深。但如果他能够原谅我,我会依偎在他的身边,悉心地为他疗伤,我可以用我的热血来洗拭他的伤口。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分隔,心里已经有了厚重的沉淀,谁可以让我想起来就心里满是忧伤和柔情?!心若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在心里越来越牵念他、依恋他、渴望他!不知道为什么,梦里总是重复着一个场景,就是我们以往早晨上班时门口的吻别。我在梦境里仍然会拼命衔住他的唇不放。但那已经不是在跟他捣蛋,而是害怕我一旦放了,就再见不到他了。

在一个早晨,我醒来了,抹一把脸上残留着的泪水,心情突然那么的沉郁,那么强烈地想要见到他!其实这样的早晨是那么的多,一睁眼,梦境消失,眼前的一切都与梦境无关。

这次,我没有犹豫,一把抓过手机来,但我还是没有勇气直接给他打电话,我担心我会紧张,会因紧张而显得语无伦次,尽管只是面对他的声音。

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想见你!

然后我耐心地等了十分钟。没有回音。我再发一条——

我要见你!!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我的心情如同飘在空中的一小朵云,没有依傍、没有根基,被风吹着,随时都在飘摇……

他终于没有给我回音。

我就不得不拨打了他手机的号码,等待……可我等来的却是空号!

他换了号码。我的心也顿时空了。又拨打电视台他办公室的电话。可接电话的是个女生,说:“他早就辞职了。”

我忙问:“那你知道他辞职后去了哪里吗?”

那女生说:“不知道。”

我又请她给找下歆绮,可她说歆绮也辞职了。

我立刻在手机里搜到了歆绮的手机号码,打过去,也是空号。我的心更加的空。怎么回事情?干吗都玩辞职,手机又都是空号?!

应该说,我也知道原来那个《感性123》节目已经停播了,但我想小维一定是做其它节目去了,却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辞职!

在一个黄昏里,我直接去了他的出租屋。那间屋子里住的已经不是小维。房东说他已经搬走三个多月了。

我问:“知道他搬哪儿去了吗?”

“说是要去南方的什么卫视,可到底去了没有我也说不清楚。”房东摇头道。

我在出租房的楼下站了好久。许多的记忆都留在了这里,简直是触手可得。莫非他真的去了南方?他是为了重新再做主持人才去南方的吗?那么,他对这里还有没有一点留恋?我忍不住又往他的那个空号里发了一条信息——

见不到你,我要发疯了!

冷静!冷静!我默默地告戒自己。我努力地回忆他们节目组我还知道谁的名字,终于想到了一个搞摄像的小罗。我立刻打电话找到他。他也不知道小维的去向,我忙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告诉我歆绮去了哪里。他把我盘问了一番,知道我是为找小维才问歆绮的,就告诉我歆绮去了南方的卫视。我想这么巧吗?她也去了南方的卫视,难道她是跟小维一起去的吗?小罗说他也不太清楚。最后,我向他问到了歆绮新的手机号码。

得到这个号码,我就像绝处逢生了一般!千万不要是空号!我祈祷,祈祷!

感谢上天!不是空号,我打通了!当我听到歆绮的声音的时候,一直以来阴霾遮蔽的心情,仿佛突然射进了一缕明媚的阳光。我似乎松了口气。我想,即使他真的去了南方,只要他还要我,我就会放弃这里的一切去找他!

但我显然太过乐观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8:30

歆绮告诉我,小维并没有去南方的卫视,“他本来是决定要来的,可不知怎么又突然说不来了,栏目的总体风格都是给他量身定做的,好家伙他一不来,我得全得推倒重来。还没跟他算帐呢。”歆绮说着就嘎嘎地笑。

我问:“最近你们联系过吗?”

“没有,一直没有什么联系。打他的电话,他已经换号了……”然后他嘱咐我,“见了小维一定让他给我电话啊。”

我知道元峰也一直没跟小维联络,所以他肯定不会知道小维的下落。但他告诉我,有段时间小维似乎跟博恺打得火热,不知道他们又有什么勾当。我不得不跟元峰要到了博恺的电话号码。

(雨辰——)

把电话打过去,我对博恺说:“你好!打扰一下,我叫雨辰,是小维的朋友,现在跟他联系不上,能告诉我怎么联络到他吗?”

那边沉吟了片刻,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络他……”

他那片刻的沉吟似乎欲言又止是为什么呢?他这一微小的细节被我捕捉到了。莫非他在说谎,或者有什么隐情吗?我忙问:“你如果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好吗?”

他没回答,却反问,“你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真是狗屁的废话,知道我问你?都说了联络不上。我说:“我不知道。”

他说:“我也联络不上他。”说完他把电话收了。

我愤懑,你他妈牛B 什么?什么底细以为谁不知道吗?靠!可刚才他又为什么欲言又止呢?到底他想要说什么?我知道自己还真的就不能跟他急,我得靠着他打听小维的消息呢。于是我耐着性子,再把电话打过去,尽可能委婉地说:“能见个面吗?我想跟你聊聊……”

我以为他一定会推三阻四的,或干脆不理睬我。果真如此,我想我会缠死他!可我颇感意外的是,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在一个咖啡厅见的面。虽然博恺的名字我是如雷贯耳,但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并没我想象的那般太子气,甚至眉宇间竟有些须的儒雅之风。这又是个意外。不过,毕竟是受过良好高等教育之人,这点皮毛上的装饰应该不奇怪。

“我们早就是老熟人了。”这是博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心情跟他闲聊,见面后的印象并没有掩盖掉我一向对他的厌恶。我开门见山,“你应该知道他的情况吧?或者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很想跟他联络上……”

博恺问:“为什么这么久才想到要跟他联络?”

我无言以对。是啊,为什么我这么久才要跟他联络呢?也许是因为时间吧。莎翁曾把时间比喻成一把横扫的镰刀,他说什么都逃不过它,会把平行线刻上人的额头,会吃掉稀世之珍,天生丽质。但时间这把镰刀也会割去挡在心门前的荆棘,使人能迈步前行。

见我没说话,博恺又道:“要是在他决定去南方的时候你出现,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惊诧:“他真的去南方了?”

“我只是说如果……”

“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跟你一样,不知道。”

我靠!“那你跟我见什么面呢!”

他就哈哈大笑,“小朋友,是你要跟我见面的吧。”

当然,他说得没错。我的心情是有些急。“对不起……”

“你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他微笑着说。

我此时更加没心情跟他闲扯。“你觉得他会去什么地方呢?”

“既然他消失得这么彻底,也许是要过一段隐居的日子也说不定。”

“你说他隐居了吗?”我问。

“那是我的猜测。”

“可笑。为什么呢?”

博恺不语。但他脸上一直带着应酬样的笑容渐渐收敛回去。半晌,他问:“你说可笑?怎么讲。”

我惨淡地一笑,“隐居,还不就是逃避吗。”

“快别这么说,看别人听了笑你幼稚。”博恺的脸上现出了一些傲慢的纨绔味道。我想这才是他应该有的表情和状态吧。“小维他逃避什么?因为你吗?!我靠……”

那时候我心里真的在起急,因为我见不到他,很茫然、很焦躁。而且面对着博恺这样一个人,我越来越讨厌他说话的腔调。我的心头便陡然窜出一股无名火来,说:“不管什么原因,逃避都不是一个男人应该选择的。”

“也就是说他不够男人?小弟弟,我告诉你,你不配这么说。”博恺看起来有点激动。“什么是男人?这概念忒深奥,你我一时也许都说不清道不明,可你说小维不是男人,我他妈想抽你!”

我不知道博恺为什么突然这样的激动。难道他跟小维真如元峰所说有了什么勾当吗?所以这时我就没说话,等着他说,我很想通过他的话判断一下他们都做了什么。

猫瞳 发表于 2009-2-2 18:48:55

博恺说了。

“你们当老师的喜欢举例说明,我也来举俩例子吧,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所为。先来说说他原谅我的那事。如果没有点男人的胸襟,能做到吗!尽管当初在他喝的东西里做手脚的并不是我,而是夜总会里我的一个哥儿们。但他一直以为就是我,我也从来没解释过,不想出卖了哥儿们。可他还是放了我一马。男人不?!”

这是我没想到的,十分诧异。

“第二个例子。他要筹到一笔钱,虽然数目并不大,但对他来说也算不小。他愿意去做任何事。想去做生意,但他不熟悉那些生意经,也没有时间去熟悉了,因为时间来不及。最后他选择了把自己包出去!那是惟一可以在短时间拿到那笔钱的途径。半年,他用半年时间陪一个一直以来他就不喜欢、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厌恶的男生睡!虽然那男生很爱他,同样愿意为他去做任何事。你知道被一个令自己厌恶的人睡是什么感觉吗?会很恶心!你也清楚他有点洁癖,吻他一下他都会连呕带吐地折腾。可为了那笔钱,他硬撑着!撑出轻松、撑出快乐、撑出欢欣、撑出笑脸来……谁能知道他内心里是咋回事?是苦是痛是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知道!他为了什么?就为拯救一个他全身心爱着的人!”他直瞪瞪地盯住我!

而我此时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虚壳,不知道大脑和神经都去了哪里,似乎顷刻间飘散了……所以博恺对我的逼视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因为我已经不能正常地接收他传递来的信号。

他似乎恼怒了。“你还说他不够男人吗?说这样的话,你说你是不是他妈找抽?!”

没有任何的过程,我的眼泪欻地涌出眼眶……

博恺的眼睛也开始泛红,但目光却伤感中透着依然的犀利。他一口喝掉杯子里半凉的咖啡,缓和了一下情绪又道:“我知道他在危难之处你伸出了手,这是我今天见你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要当面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辜负任何人,但最好不要辜负了他!不是因为他在你危难之处的伸手,而是因为他洁净如洗的内心,你是惟一的存在!”

博恺什么时候离开咖啡厅的,我都不知道,我眼前的一切都是飘忽的,好似虚着镜头拍出的照片,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这样想着我就用手臂垫着头趴在了桌子上。

也许我已经在这里趴的时间太久了,待我坐直了身体看向窗外,发觉已经很晚了,马路上显得人车稀疏,而咖啡厅里,几乎没有了客人。我忙要埋单,服务生说:“那位先生早就买过了。”

我这才走出了咖啡厅。街上突然的夜风猝然使我清醒,我没有了走路的气力,倚贴在墙上,又缓缓蹲下去。痛从心生,我就那么蹲在那里,啼泪滂沱,我呜咽着:“你到底在哪儿啊……你在哪儿呢呀……”

这段日子里,我找到了几乎所有小维认识的人,他的同学、朋友、同事……但是他们给我的答案都差不多:没有他的消息。他们所保存的他的联系方式,也都是现在已经是空号了的那个手机号码。

我感觉我已经在绝路上了,我不敢再往前迈步,怕这一步迈出去,踩到的仍然是失望!可我必须要迈出去,否则我会垮掉。好在我相信一点,他一定就在这个地球上,只要他在,理论上我们就会有见面的可能。

我又找到了麻醉师。

住院的时候我找过他询问那笔钱的出处,他还一本正经地说:“你就不要问了。人家就是不想留名的,让你知道了他是谁,就有违了人家的初衷了。”

看来,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其实就是小维委托他把那笔钱交给我们的。这毋庸置疑!但我找到麻醉师的时候心里也犯嘀咕,如果他知道小维的消息而就是不告诉我,那我就别想知道,因为他的嘴绝对是双保险的安全门。但他的身上寄托着我几乎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麻醉师一见我,以为我又来缠他好心人的事情了。我让他放心,不会再纠缠那件事情了,就直接问他小维的消息,他想了片刻说:“他既然没再做电视这一行,会不会去从事他自己的专业去了……”

这话提醒了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所以,我犹如攀到一线希望,眼前又迎来了新的曙光。

都不知道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了,我总在看到旷野里高耸的钻塔,听到从钻台传来的轰轰的鸣响。但那里没有我要找的人。我希望从那些着统一的荧光色工作服的钻工群里,分辨出他来,让我站在他的面前,好好地凝望他。然后我让他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再让他吻我。不,我吻他,拼命地吻他,狠狠地吻他,贪婪地吻他,吻我所能触到的他的一切细节!直到吻得他向我求饶……然后,我开始求他,求他像以前那样担待我一次;求他不要把我丢了:求他不管去哪里,都让我跟他一起走!我要告诉他,如果找不到他,我情愿葬身天涯!

只要有时间我就到旷野里去寻找油田的钻井队,因为石油钻探是他所学的专业。

暑假的时候,我没有回家。我依然不放过任何有关他的线索。去了几个跟油田钻井有关的公司查找,也都称没有这样一个人。我想“小维”这个名字是不是只是他在做节目时使用的;或者现在他已经改了名字了。各种各样的假设我都想到了。我没有任何的收获。我曾经在一个井队遇到一个年轻的技术员,他说他曾经跟小维一起实习过,他虽然现在并不知道小维的下落,但他给了我他一个朋友的电话号码,称那朋友似乎说见到过小维。

我千辛万苦找到那朋友,可那朋友说他也是听另一个朋友说的,于是我的手里就又多了一个电话号码。号码搜集了很多,但始终并没有他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

(以上选自雨辰的BLOG.)

麻醉师说得没错。家里供我学了几年我的专业,当然是希望将来我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工程师。而干了电视这一行则完全是个意外。我也就全把这当个意外吧。所以离开电视台后,我回到了油田的钻井队,从一个技术员重新干起了。

没去南方找歆琦也是临时决定的,当我已经决定南下的那一刻,不知是哪跟神经在作祟,突然就有很强烈的颓靡感和疲惫感冲杀出来,几乎击退了我南下的大半热情。我问自己,要去继续那种漂泊的日子吗?所谓的成功和名利似乎也品尝过了斑斑点点,我还需要什么,我到底需要什么?自己都很茫然。那时我躺在床上,眼前是虚无的时空,但脊背依衾的碰触却是塌实的!这脊背的塌实感使我觉得是那么的妥帖和安适。所以突然我就决定不再漂泊了,想找片沙洲样的去处好好歇个脚。而井队应该就是片不错的沙洲吧。

跟很多朋友都没有什么联络,但并不像博恺说的那样要过一段所谓“隐居”的日子。隐士的名号是凡俗人等能随便往头上扣的吗!你以为去商店买帽子呢。诸葛亮隐居隆中、陶渊明田园鞠耕、孟浩然进鹿门山,这些都是历史大家,人家“挥兹一觞,陶然自乐”那是流传千古的名句,在凡俗人嘴里一说,那也许就是废话。

但既然想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是需要一种类似“隐居”的生活,甚至期待着与世隔绝。所以我才选择了井队,我可以跟着井队一头扎进旷野,远离都市。都市有太多的记忆,只要听到喧嚣,心上就会有隐隐的痛楚漫开。所以我在冥冥之中拒绝着与都市的联系。这样看来却真的有些个“隐居”的意思了,如果别人不计较我层次的话。

井队目前的位置比较偏远,与内蒙接壤,所以到处都是接长天连碧落的大草原,心情就会偶尔跟着草原的辽阔而辽阔,仅是偶尔。有时候会去牧人家里讨马骑,有种驾驭的满足!那感觉偶尔会很爽,仍然仅是偶尔。

所以在井队的日子表面看很平静,只有自己知道,心思是埋藏起来的,虽然在不经意间它就会露出边角,但没人能看穿什么。也不必被他人看穿。每逢这样的时候,我就泡在浴室里。井队使用的都是板式的移动野营房,浴室的条件还不错。所以有时候我会在里面久久地不出来,弄得后勤管理员逢人就心疼地说:“我的水电费呀!”我便偷乐,然后依然不轻易出来。是的,我还是迷恋洗澡,当温暖的水流淋遍全身的时候,似乎可以找到一种抚慰,心情也就朦胧了,痛处就会跟着朦胧起来。

突然有一天我的手机响了,我看到了机屏上显示的手机号码。是他的,没错!

熟悉那一组数字就跟熟悉他的人一样。我手机的彩铃是英文歌曲《Evergreen plant》。但此时我听到的不是一个彩铃、一首歌,而是在我心里轰响的一个闷雷!身心刹那间被震荡得没了知觉一样。

但我撑住了。闭上眼睛让所有因这铃声而有的杂念慢慢沉淀下去,仿佛把比重大的物体丢入水中,然后眼看着它们都一一落下了水底……雷声渐渐地就滚过去了,僵麻的神经也渐渐恢复了。于是我就一直听着那首《Evergreen plant》唱下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我的手机号码的。我不记得在那个城市里有谁会知道这个号码。

他的电话几乎天天要来,《Evergreen plant》也就天天因他而响起。但我一直也没有接。

我不会接。

(雨辰——)

在我搜集的电话号码中,有一个手机号码每次拨打都会接通,可以听到一首很优美的英文歌曲《Evergreen plant》,但就是没有人接听。所以,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拨打一次这个号码,我就是要机主说话。虽然我并不指望机主就是他,但只要机主不接,我就总会有一份期待。

这期间,博恺给我来过一次电话,问有小维的消息没有。我告诉他还没有,问他是不是能给我提供一点信息。他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把在油田工作的朋友介绍给你,看能不能有点帮助。”

我跟他道了谢。

他又说:“小子,你得抓紧点儿,要是让我先逮着他,他可就归我使了啊。”

我对博恺虽然依然近乎不起来,但也没有了以往的那么讨厌。就跟他调侃:“那我还真得提速了,免得节外生枝。”

“那是。警惕点儿吧,我一直都惦记着他呢。”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说:“小子,吓晕了吧?逗你玩儿。”

博恺介绍的那个朋友是油田钻井公司的一个部门头头,听我说了找人的事情,他很帮忙,给了我一份他们公司所有钻井队分布地域的图表,我很高兴。于是,我打算趁着假期把所有的井队都走一遍。

这天我坐上了去一个钻井队驻地的客车。因为车是往来于乡村之间,所以赶上集日车上的人比较多,过道里都站满了,大多是赶集的农民。好在我有个座位。坐这种因严重超载而拥挤不堪的客车我其实是很习惯的,因为在家的时候,每逢集日出门总会是这样。车上的人要么是去买东西,要么是去卖东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腊月时我和他去镇上洗澡、办年货的情形,那仿佛已经是前辈子的事情了,有恍如隔世之感。伤感便肆无忌惮地涌上心来。我又想起了那个号码,于是就拿出手机来,再次拨出去。

隐隐的,我听到了客车里突然响起了那首《Evergreen plant》的歌声,但很短暂,顷刻就没有了。一定是错觉,我对这首原来陌生的歌曲已经很熟悉了,甚至已经会唱。一次在课堂上我讲到了美国的乡村音乐,还请一个会唱英文歌曲的同学唱了那首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后来大家起哄一定要我也唱首英文歌,我就唱了这首《Evergreen plant》。

也许是鬼使神差的,我又拨打了一次那个号码。突然,我就又听到了《Evergreen plant》的歌声,依然很短暂。而我在手机里听到的也已经是挂断的忙音。心里一阵惊悸!我已经确定这绝对不是错觉,曲子就响起在这个车子里面。我是坐在后面,但因为车里人多,前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于是我就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垫起了脚开始在车子里寻找。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那只是一个背影,但那是让我魂牵梦萦的背影!

我看到的他,已经有了很多的改变。头发很短,而且没有了挑染的痕迹,肤色有些黝黑,还戴了副眼镜。尽管他的变化这么大,可这就是他!即使他变化再多,也会被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捕捉到!我的身体猝然失去了重心一样,瘫坐下来,我想我那时一定很失态。邻坐的一位大嫂看到了我的异样,看着我问,“这个兄弟这是咋的了?”

我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水。我告诉她:“我看见我哥哥了!”

(以上选自雨辰的博客。)

我是去公司送报表的。本应该坐队里的大吉普回井队,但因为我的上报磁盘出了点问题,就耽误了时间,而吉普车上的管理员还急着去办其它的事情,我就只好让车先走。等把磁盘处理好,就搭了客车赶回井队。

在车上,雨辰又两次拨通了我的电话。若是以往,我会一直把那曲子听到对方挂断或自然停止。但彩铃在公共场合会显得非常的闹,我担心惹得别人烦,便都被我决绝地挂断了。   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久,我的身边就挤过来个人。我在听MP3,闭着眼睛并没抬头看他,但我的嗅觉里充满了一种熟悉的味道,那种淡淡的青草样的清馨味道!是他的,没错!我的心陡然遭了重创一样的震荡了一下。蓦地睁眼,抬头,立刻就看到了雨辰。

我认真地看他噙满泪水的眼睛,看车窗吹进的风撩浮他额前的发丝,看他的睫毛不经意的忽闪,看他圆润的唇轻微的翕动……他是谁?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但他又不是谁,他是一只箱笼,把我的心囚在里面的箱笼,我出不来!因为我找不到开启那箱笼门锁的钥匙。而此时他身上的气息,又仿佛是绳索,把我的手脚捆绑了,我无力挣脱!

我看到他眼里的泪水已经在不住地往下淌了,那泪滴甚至被风吹落在我的脸上,然后滑进我的嘴角。泪应该是咸的,但雨辰的泪让我尝到的却尽是苦痛的味道。

我的泪也就不再隐忍,顷刻间决堤而出了!

他并没看我。在我身边站了片刻,突然大声冲司机大喊道:“师傅,停一下,我们下车!”

于是,那车子就剧烈地一顿,好似来了个趔趄,大家也都相跟着那么一晃。

车停下了,就停在一条空旷的乡路上。路边都是一眼望不尽的庄稼和草甸,看不到村落和人际。但我喜欢这乡野的静谧和鲜活,空气也是清冽纯净的。是的,透过车窗,我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田野的空气……

END

maomixuchao 发表于 2009-2-2 20:10:14

很好HE今天总算完结啦~~:381:开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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