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恋爱 他与她
叶风的同学聚会，刘树也跳着跟了去。
和同学在一起，平时一幅老成的叶风也回归自我的疯闹着，一大桌人紧挨着坐一起，用筷子敲着碗催老板上菜。刘树和叶风的筷子从桌上打到桌下，筷子掉了，两人的手又干上。
和着同学们筷子敲碗的声音，刘树的右手和叶风的左手在桌下叫着劲儿。
桌布的遮掩下，刘树的手不再用力了，只握着叶风的手，轻轻的、紧紧的握着，不愿放开。
叶风的心咚咚的跳起来，和同学说着话，把握着的手向桌子里又伸了伸。
众人散去。刘树拉着叶风说东西吃多了点，溜达着抄小道回家。
两人说着闲话，穿行在没有路灯的小街上。刘树自然的挽着叶风的胳膊，低声的聊着天。
怪怪的感觉，叶风第一次在街上，虽然是黑暗的街上被一个比自己还高的男人挽着走，感觉还怪怪的。心里却又期待着他一直这么挽下去。
“冯青约着到离湖，告诉你了吗？”刘树想起下班时，收到的传呼内容。
“没有呀，是不是就约你呀？”叶风甜丝丝的心里有些不爽。
刘树没有回答，而接着问：“你觉得何花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任性了些，她很漂亮。”
“漂亮你可以追她呀，有个漂亮女朋友多好？”刘树笑着用胳膊靠了靠叶风。
叶风装着系鞋带，让刘树放开了挽着自己的手。
“你是不是喜欢上冯青了？”，叶风把另一只鞋的带儿也重新解开系了系。
“冯青这样的女孩儿你喜欢吗？我看你们平时关系挺好的。上次你不理我，她还劝我们俩来着。”刘树想去拉叶风的手，叶风又系开了衣服扣子，刘树将双手插到了裤包里。
那次，四个人约着下午一起玩牌，刘树和王兵一伙跑到外地去了，等刘树开车赶过来，天都黑了。
叶风知道刘树、王兵到外地，一定又是玩小姐去了，就铁着一张脸不理他。直到晚上牌玩完，都没有和刘树说一句话。
冯青是骑了自行车的，叶风主动说送冯青回家，刘树只得开车送何花。
叶风推着车，冯青走在旁边。
“他来晚了，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他不是发了几次消息说在路上堵车了吗？”冯青劝解着还有些生气的叶风。
“我没有生气呀，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太不守信用了，来不了就不要约嘛，害我们等了一下午。”叶风找了个很说得过去的理由。
“其实刘树对你真的很好，一来就对着你陪不是，然后才跟我和何花说对不起。见你一直不理他，你去上厕所，他又让我们都劝你不要生气。你没看今天他打牌都不敢压你的牌？”
“我没生气，冯青”
“好，没生气就好，看你们俩儿这么好，我真的很羡慕，真希望你们就这么一直好下去。你们男人间这样的朋友太少了，应该好好珍惜的。”
叶风听在耳里，觉得好像话里有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太好了？好得……”叶风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别说，我知道，你们的好我知道，我理解，但如果真是好得……我也就只能是理解，不能接受了。我就希望你们一直就现在这么好，你们两人在一起时，斗斗闹闹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们在一起都觉得快乐。”冯青也没有把话完全说明白。
两人一直走回冯青家，路上聊了很久。叶风更加欣赏这个大自己两岁的女孩儿，有着姐姐般的温暖。
“你不喜欢冯青？”，刘树见叶风一直不说话，又问道。
“不，喜欢，很喜欢，她让人觉得挺温暖的。”
“是吗？真好，你也喜欢她的。”刘树有些欣喜。
“你是不是打算追她做女朋友了，前两天在你家，你爸还专门问过我，你有女朋友没，我说你正选着，没想到你早选好了。”叶风尽量不让心里的酸楚流露出来。
“呵……你也觉得她好，我就追追她吧，她一定会是个好老婆的。”刘树很开心，完全没有感觉到叶风有些异样。
从离湖回来，冯青不再掩饰她与刘树间的亲密。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几乎公司里没有一个人相信，但这却是事实，刘树与冯青恋爱了。
何花在没人时，显得很失落，这失落只在叶风面前不再掩饰，在何花的眼里，叶风一直是钟情着冯青的。
两个人，都是失恋的人，都是没有恋爱就失恋的人。同病相怜，却爱的是同一个男人。
四个人只很偶尔的在一起玩了。
叶风更多的联系自己大学的同学，甚至直接和刘树的那帮好朋友一起在酒吧里玩到深夜，有时也和何花约着喝喝咖啡，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
一天，何花约着叶风和自己的几个同学也想到酒吧坐坐，叶风带着她们就直奔自己常去的那家。
刚进门，熟识的一个行政小姐就拥了上来，挽着叶风就风哥长风哥短的撒娇，刚刚坐下，又几个熟悉的妹妹过来打招呼，叶风他们点的酒都还没上，就已经喝了好几杯。
何花一脸不信的看着这个公司里的乖乖男人，几乎不能确认坐在自己旁边的就是叶风。
何花的女伴打趣道：“看来好男人叶风可是这儿的常客哦。”
叶风笑笑，也不接话，伸手接过一个妹妹递过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以后，何花再也不敢叫叶风到酒吧，她还是习惯和喜欢在大学校园旁的咖啡屋和小水吧，和她熟悉的叶风聊聊天、贫贫嘴。
夜色酒吧里的叶风，好似另外一个不认识的暗夜男人。
22 两个人的小屋
香港回归了，是不是人也都应该回归。
父母很喜欢知书达理的冯青，刘树完全预料到了的。冯青的乖巧与善讨老人喜欢，让一家人将她的年龄比刘树大，样貌不出众这些所谓的不足全部都给忽略。
回家见父母才几周，大门的武警们都能让冯青单独自由的出入大院，冯青喜欢这样的感觉。从未想过的恋爱，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恋爱还是得有恋爱的样子，除了上班，很少有时间和叶风在一起，反而叶风和王兵这帮朋友天天醉在了一路。总能时时刻刻知道着叶风在做什么，哪怕他又醉到了酒吧妹妹的怀里，刘树感到很满足。
快接近年底了，公司上下都忙得团团转。
为了满足用户的需要，公司专门请了国内知名的设计师帮助公司推出明年的新产品。
知名还是有他知名的道理，虽也是看似简单的设计草图，刘树已经知道自己在设计这一行，是永远不可能出得了头的。
有些失败的感觉。在翠山脚下给知名设计师的送行宴上，刘树喝高了。趁着清醒，把车钥匙交给从另一家分公司调来的林波手上，刘树倒头睡到了后排。
刘树出车祸了。
听着这个消息，叶风正在市场部请客户的酒宴上。
他没有了仍何的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只听着林波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说，一会救护车就送他们回市区的医院。
叶风把电话还给要好的主管，匆匆的离席。
叶风陪着冯青在医院等救护车回来。
当一身血迹的刘树出现在叶风面前时，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听到冯青的哭声。
林波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脚都不知往那放，就跟在叶风和冯青身，不停的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从随行的警察口中，叶风已经知道，事故和林波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肇事司机酒后驾车，撞到林波开的捷达车身上。这个倒霉的司机反而是被撞得卡在车里，手都折了，也已经被送来了医院。
医生出来，让大家放心，刘树就是昏了过去，现在已经清醒了。他身上的血是抢救肇事司机和他时弄上的，并没有什么大碍。
叶风和冯青都又拥进了急救室，看着医生清理刘树脸上的血迹。
“你鼻子部位是做过手术的吧，幸好没有强力直接撞击，否则你又要做手术了。”医生一边用酒精清洗刘树的面部，一边问刘树。
“嗯，以前小时候打架，鼻梁打断过。你们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好。”刘树似乎不愿叶风和冯青看着他这付样子。
一身的血迹，已过凌晨，刘树不敢回自己家，也不愿去冯青家。
刘树又住到了好久也没有能去的叶风的小屋。
叶风洗净了刘树的衣服，晾好。刘树已经睡着了。
刘树在睡梦中一阵阵的抽搐，叶风抓住了他的手，心中掠过一丝凉意。
叶风告诉自己，手中握着的人自己真的不能失去，自己爱他，虽然他只能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兄弟。
刘树从梦中惊醒，看着躺在身旁的叶风，淡淡的笑挂上了嘴角。他把头靠在叶风的胸前，反握着叶风的手，又渐渐的睡去。
叶风轻吻着刘树的头发，呼吸着哪熟悉的气息。他将刘树轻轻的搂在怀中。将心之深处的东西紧紧的搂住。
这一夜叶风睡得都不踏实。刘树时不时的会身体抽搐一下，被子也蹋开了好几次。
叶风起身斜靠在床上，在黑暗中毫不掩饰的让自己眼中的爱意流露。看着他就好，他好好的就好，哪怕他就当自己是兄弟也好。
爱了他是自己的事，何必让他也来承受自己一样的无形压力与煎熬。
天快亮了。刘树也睡得有了轻微的鼾声。
看着恬静刘树，想起他最近常在口头哼唱的几句歌词：
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吻在我的脸上留个爱标记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吻在我的心上让我想念你……
这是老上海的歌，不知他怎么会唱了。叶风轻轻的在刘树脸上留下一个吻，侧身静静的睡去。他不敢奢求将吻，吻到刘树的心上，只求留个爱的标记，足矣。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照在刘树的眼上。
刘树揉着眼醒来，公司里总是一脸严肃的叶风，像只小猫，蜷着身子睡得正香。
刘树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给叶风掖了掖被子，将窗帘拉好，小心的带上门出了卧室。
客厅的沙发上丢着收下来的一大堆衣服，熨衣板和熨斗放在一旁。刘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他走到熨板前，插上熨斗的电源，细心的熨起叶风的衬衫和西裤。
很久没有这样为一个人熨过衣服了。几年前，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学会了熨衣服，原想一直为他熨上一辈子，结果还是分开了。熨斗的蒸气伴着熟悉的叶风气味，扑面而来，对叶风，自己真的是爱了吗？是不是爱了就要分开？
刘树没有答案，任由汗水延着额头向下滴。
叶风靠在卧室的门口，看着专注的刘树。一个奇怪的男人，居然能把衣服熨得这么好。
“你起来了？”刘树感到了背后灼灼的目光。
叶风将手中的小方巾顺手丢给刘树。“擦擦汗，看不出你还会熨衣服喔。”
“我会的多着呢，你以后晾衬衫把衣领的扣子扣上，衬衫的领就不容易变形了，刚才有两件衬衫怎么都熨不回原来的样了。”刘树放下熨斗，擦着汗。
“嗯。我知道了。”
从此后，叶风每当晾衬衫都会记着把领口的钮扣扣好，每当扣好那一颗扣子，他都会想起刘树。
给公司打了电话，两人请了一天假。
刘树陪着叶风在菜场上，挑着各自己喜欢的菜，挑来挑去，他喜欢吃的，他总是也喜欢。
看着叶风在小厨房里忙活，刘树不时的也打个下手。叶风的手艺没得说，刘树从第一次吃叶风做的菜，就牢牢的记住那滋味，不会忘掉。他乐意着这样在厨房里，帮着叶风的小忙。
“哪天我也做一次菜让你尝尝”。
“你也会做？我都是这一年多实在没办法了才一点一点的学会的。”叶风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鸡翅，一边对刘树的提议表示怀疑。
“我刚刚才说过，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我最拿手的是四川的酸菜鱼，当时我朋友喜欢得不得了。”刘树想起了什么，不再说下去。
“你还做菜给朋友吃？不赖哦。”
“以前在故城时，有时朋友聚会，各自露一手呗”，刘树回到客厅，拿起本书看起来，不再和叶风聊下去。
蜜糖鸡翅、小炒肉、清蒸南瓜、西红柿蛋花汤，一顿可口的午餐。
23 他她他 三人行
叶风和刘树又经常呆在了一起。
虚惊一场没有多久后，公司将一辆新的白色捷达车分到了设计部，说是方便刘树的工作，实际谁都知道这算是给刘公子压惊的。
有了车，人的活动时空大大的拓展开来。
刘树喜欢在送冯青回家后，开着车再跑到叶风的小屋坐上一会儿，压着十二点，准点回家。他喜欢呆在小屋里靠着叶风，枕着他的胸，看电视，听音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像兄弟，像情人，或者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像。
刘树迷恋与叶风在一起的那一份温暖、宁静和轻松。
叶风同样的贪婪着这两人的时光，每当这时，他不会想刘树是不是同类，不会想自己爱不爱他，他爱不爱自己，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好。管他暧昧不暧昧，管他是兄弟还是朋友，同事还是情人。
两个男人相处的幸福就是一切。
但这幸福就像高粱饴糖外包裹的半透明糖衣，轻轻薄薄，不可拿捏，入口瞬间清爽的甜，再也没了踪迹。
很奇怪的。刘树和冯青的恋爱，好似三个人的恋爱。除了最初的几个月，准确的说刘树带着一身血迹回到叶风小屋后，刘树与冯青的约会总少不了叶风。
三个人的圣诞夜，三个人的春节，三个人的踏青，三个人的重阳登高。一切本应是一男一女两人的约会变得这么的奇妙，三人同行，不知道谁爱着谁。
叶风有时甚至开始怀念有何花的那些日子，四个人，谁也不知道谁爱着谁，只有在一起的快乐。
何花远远的避开，按照父母的安排找了一只“海龟”，和这些纠缠再没了关系。只能是叶风去面对着那两个恋爱中的男女。
刘树与冯青亲密一些了，叶风只能是酸酸的心，甜甜的笑，不能有一丝的异样；刘树太迁就自己了，又有些忐忑，不时的要看看冯青的表情有没有哪怕是些许的不快。
生活好累。生活好没有道理。
生活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唯一的标准答案？
叶风的这一年，不知是快乐还是折磨，不知是快乐多一些，还是痛苦更多一些。叶风只知道，自己快乐越来越少。夜晚越来越晚才能入睡。
还上着班，刘树照例到楼上叶风的办公室喝水。见叶风不是很忙，刘树拖着叶风出了公司。
“上哪儿呀？上着班呢。”叶风甩开刘树的手。
“你用的香水是哪儿买的，带我去买一瓶。”
“我没有用香水呀。”叶风奇怪的看着刘树。
“那你最近身上的香味从哪儿来的？”
“那是阿迪的须后水，你不是不用这些东西吗？”叶风还是不太明白刘树到底要做什么。
刘树喜滋滋的从商场拿着叶风选中的须后出来，喷出了点闻了闻，的确和叶风脖子上的味儿一样。他一上车，就往自己脖子上也喷了两喷。
“你这是干什么呀，又没洗澡，又没刮胡子，你喷什么喷呀。”叶风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刘树不搭理叶风，吹着口哨，和叶风一起回公司继续上班。
今年的年终，出奇的不是很忙。一到下午，市场部的哥们儿们基本上打着见客户的招牌，各乐各的去了。
叶风最近迷上了游戏“沙丘”。
下午一没人，保准关上门不停的挖矿，修工事。刘树总也溜过来，搬把椅子坐在后面，指挥来指挥去。
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时，他们都很随便，刘树常从后面半搂着叶风，下巴支在叶风的肩上，关注着“战局”。不时的，借着游戏的进程，刘树故意的用脸颊去磨蹭叶风的脖子，逗得叶风伤亡惨重。然后他才开心的大笑着，逼叶风让位。
这耳鬓厮磨的生活常常让叶风恍忽觉得好像是自己在与刘树恋爱着，而不是刘树与冯青在恋爱。
两个男人可以在没有旁人时，搂搂抱抱，搂在一起聊个大天光才昏昏入睡，但亲密又仅止于此，再没有向前的可能。刘树清清楚楚的告诉了自己，他爱冯青，他知道他自己要的是什么，冯青才是他要的生活。每当自己有了这样的念头，叶风都提醒着自己。
冯青已经打了两个电话催刘树下班了，两人说好回刘树家吃晚饭的。叶风非得要再过两关才走，不愿意和他们同行。
刘树到楼下自己的办公室，把阿迪须后水的外盒扔了，又倒掉一小部分，一切收拾妥当，才拿着象已经用了好一段时间的须后水下楼。
冯青看样子是已经在车旁边站了有一会儿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帮我拿着，别倒了，这盖儿好像不是很紧，你昨天问我身上的香味，我今儿才想起把这须后水拿回家去。”刘树把须后水递给冯青，开开了车门。
冯青坐在副驾上，闻了闻手中的须后水的瓶盖处。
“这味儿挺好的，肯定是叶风给你推荐的吧，前些日子我们一起玩，我闻到他身上也是这个味。”
“是呀，他说这样对皮肤有杀菌作用，味儿也不错。”刘树盯着前方，把售货小姐的话搬了出来。
“这些方面你真得好好跟叶风学学，也把自己收拾好一点嘛。”
“呵……难道我还不够好吗？要不结婚以后，你帮我收拾就行了。”
“去你的。”冯青的脸一下红了起来，说起来她的年龄也不小了，结婚是她很向往的。
春节过后从故城回来，叶风的生活中又有了香烟和烈酒，他开始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再迷恋和刘树在一起的时光。
刘树也开始担心起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叶风的小屋里，刘树反复的追问叶风痛苦的原因，刘树告诉叶风，自己真的很在乎叶风，叶风这样，他会很难过的。
叶风看着刘树，很想告诉刘树自己的爱，却又怕一说，连朋友、兄弟也没有了，连在他身边看看他的机会也没有了。
看着一脸着急的刘树，叶风还是笑了，笑得很苦，他让刘树不要再逼他。
“不是我要逼你，是我不想你这么不快乐。你说，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做，谁让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呢。”
“那好，以后你谈恋爱就谈你的恋爱，不要老叫上我，算什么呀，我免费照明也没算照明费呀。”叶风咬咬牙说出了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们三人在一起时，我还是很牵就你吗？就像我们两人在一起一样，兄弟永远是第一的”。刘树莫名的就有些急了。
“我知道，但你想过她的感受吗？”叶风有些无奈的靠到了沙发上。
“她应该会理解的，她说过很理解兄弟间感情的重要。”刘树小声的说着，却也没有了太多的底气。
刘树知道自己很自私，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舍不得，有时也觉得好像有些对不起冯青。刚谈恋爱那会儿，他和叶风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他真怕他们的关系就像那场幸福的意外前一样淡淡的，虽守望，却远没有亲近的幸福甜蜜。
抬头望着不再说话的叶风，过了一会，刘树坚定的说：不管怎样，我要你和我们在一起。
24 以后，以后会是什么样？
千禧年要到了，全世界的人都好像变得不知所措的兴奋。
刘树在这一年，找到了最好的娱乐方式：打麻将。
麻将至少得四人才能开局，约上几个朋友，当然少不了叶风，一大堆人，打打麻将，赢钱的人管饭，管牌局的一切费用，一派祥和，再也没有了叶风担忧的三人尴尬。
王兵一伙和林波成了刘树经常邀约的对象。
自从那此车祸以后，林波在公司里就好像变成了叶风的小跟屁虫。论年龄，他也就比叶风小几个月，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对已是公司骨干，外表成熟冷静的叶风佩服得不得了，就差崇拜了。
在找了市场部经理好几趟后，终于如愿从设计部调到了叶风的工作小组，整个公司除了刘树，可能就他和叶风呆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了。
一开始，刘树是挺不喜欢这个长得圆乎乎却透着机灵可爱的林波的，倒不是因为他开撞了车，刘树的那点小心思却也实在说不出口。在叶风叫林波来打了几次麻将后，林波的牌技不错，牌品也很好，便基本形成了固定的搭子。
打麻将真是最混时间的东西，时时、日日、月月就这么晃着晃着就过了，也真只有在郑和下西洋的航程中才能创造出这么排遣寂寞的玩意儿。
一班子人打麻将都习惯了，每个人的打法、性格，这张牌桌上的各自小习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偏偏一天，王兵来不了，委托了一个和大家认识却不是很熟悉的朋友先来帮他打几圈。习以为常的东西，在几乎陌生的人眼中太不如常了。
如常，刘树和冯青是算一家只能上一人，还是刘树先上，新来的老兄也带了老婆，他老婆先坐到了桌上。
刘树还象往常一样，故意说些气得叶风和他斗嘴的话，两人就在牌桌上，你一句，我一句的损过来，逗过去。输赢好像变得不重要，谁嘴上占了便宜才重要一样。新来的大姐大感好玩，不时的瞅瞅这个，瞧瞧那个，那眼神觉得这两男人好似在打情骂俏。
“别理他们，他们平时就这样，以后你们多来打几次就习惯了。”冯青一脸习以为常的笑容。
连着放了几炮，刘树被冯青给赶了下来。刘树搬了凳子就和往常一样，坐到了叶风身旁，指点着叶风该打哪张，不能打哪张牌，好像他们俩才是一家的。
刘树这天的运气不太好，指挥了几手牌，都让叶风打错了。两人又为了打哪一张牌争了起来，林波、冯青、都停下来看两人争个输赢，新来参战的两口子也只有好奇的看着两人。
“刘树，你回来，你倒底是看那家人的牌”，冯青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已经很生气。
叶风不再和刘树争，让刘树打了他想打的牌。刘树看看今天新来打牌的朋友，笑笑，回到了冯青身旁，关心起自家的输赢来。
那晚的麻将，越打越沉闷，很少吸烟的叶风抽掉了林波放在桌上的半包烟。新来的老兄在支付了所有费用后，还大赢了一把，林波小赢，叶风和刘树都是惨败。
牌局散去，有女人的男人，理所应当的送女人回家，人各自散去。
林波拉着叶风非要再去吃宵夜，两人跑到加班后常去的那家大排挡，清蒸了条刚打上来的鲜鱼，又随意的要了几个小菜。
“老板娘，拿两瓶青岛”，叶风伸了个懒腰，点了酒。
“风哥，好难得你主动喝酒，我们一定喝痛快，反正明天也不上班。”林波看起来很开心。
“喝什么痛快哦，你小子，打了这么久麻将，喝点酒活活血，好睡觉，知道不？”叶风逗趣儿的轻轻拍了林波的后脑勺一下。
叶风说喝两瓶就两瓶，无论林波怎么说想喝酒都不让再叫了。
“风哥，今晚我到你哪儿住好不好？”林波给了钱，一付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家不就在前面吗？你大老远的调回新城的公司，不就是天天能回家陪着父母吗？”叶风继续向前走。
“太晚了，我怕影响他们休息。”
“快回去吧，一直打着麻将你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说晚上不回家，你妈一定还等着门呢，你不回去，他们可能才睡不着。我老妈以前，只要我没回家就一定坐在客厅等着我回家。”叶风搭着林波的肩，想起远在故城的父母，眼中有星点泪光。
林波踢着路上不知谁丢的烟盒，好像有些不太情愿，也没有办法。几分钟，搭顺风车的林波就到了家。
叶风叫出租车停下来，刘树的白色捷达就停在自己住的大院门口。
叶风刚付完钱，刘树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今晚只有住你这儿了，老头子明天到北京，吵醒他，我又要挨训了。”
“嗯”，叶风嘴角动了一下，算是笑了笑，算是知道了。
洗完澡，两人躺到床上，叶风闭着眼像是要入睡了。
“你还在生气？”刘树小声的问。
“生什么气呀？哦，是有点，你老是瞎指挥，害得我也输得这么惨，以后打麻将，你不准再坐在我旁边看了。”叶风关了灯，平躺着身子。
“哦，好吧，我答应你。”刘树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
叶风心里酸酸的，这算什么呀？他给自己道歉，为什么道歉？
“其实我最近好累呀，你知道吗？”刘树叹了口气。
“你很累？”叶风若有所思的口气，他不知道刘树是不是要告诉他一直最想听的话。
“上次国内那个著名的设计师来，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做这行的料，又坚持了快一年了，还是老样子。公司里大家虽然当着我不说，但我知道，他们都说我和何花一样，是靠着关系进公司，本身是不能给公司带来多少利益的。我想改变大家的看法，但有些东西又真是事实没有办法改变的。”
“哦，是这个呀。我明白，别说其他人，刚刚认识你时，我也这么想，但我们接触多了，了解你多了，我知道你工作是很努力的，也做得非常好。你也不像传说中的哪些公子哥儿，所以我们成为了好朋友。”叶风咚咚跳着的心，平静下来。
“其实你不明白，我的压力好大，比你想的要大得多。我也不想靠家里，但每走的一步好像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一切，完全不可能摆脱家里。我不想别人看不起我，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但别人还是会说，我是靠家里才会有现在的一切，才能做好一切。”刘树声音低低的，真的很郁闷。
叶风不再说什么，静静的听着。
“也许我要离开这个公司了，我妈还是希望我有个更稳定的工作。”刘树拉了拉叶风的手，担心叶风睡着了。
“要进机关？”叶风不是很意外，在陪刘树爷爷下棋时，他已经听到了些消息。
“可能吧，家里正在安排，我就听候安排吧。”刘树很无奈。“你呢，有没有其他打算？”
“我觉得现在的工作很好，继续做着再说吧。”叶风很安于现状。
“以后呢？以后你会怎么样？”
“以后？”叶风真还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自己的以后会是什么样。“也许过个两年，结婚生子，工作养家，和所有人一样吧。”
“你为什么当初不追何花呢，你不说她很漂亮吗？你脾气又好，你们刚刚互补了。”刘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我不爱她，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叶风说的是实话。
“不仅要看喜不喜欢，还要看合不合适，有没有结果”刘树说这话，好像跟叶风就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你喜欢冯青，所以你可以这么说，你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叶风不喜欢刘树这么个说法。
“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什么才是对我来说最好的，所以我选择冯青，我相信我不会选错的。”刘树像是在给自己鼓经劲一样，说得有些坚决。
叶风沉默了，他宁肯让刘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不再接话。
在这一晚前，叶风的确没想过以后，至少说没有认真的想过自己的以后会是什么样，不管是生活、工作、还是感情。
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刘树，就任由自己去喜欢，从没有想过他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只想喜欢，喜欢 ，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在一起就是幸福，就是快乐，却从没想过，他们在一起以后还会是什么样。
叶风失眠了，两个相爱男人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呢？他不知道。
叶风本还想有一天鼓起勇气，抛开一切告诉刘树，自己爱他，很爱很爱他，现在这个念头彻底的打消了。只能象以前一样，在最想刘树时，在最想对刘树说爱他时，一个人请了假，坐上车，跑到翠山最少人烟的山头，对着空旷的山野，放声的高喊：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一番大喊，发泄了，甚至还哭了，但以后呢？让人头痛的以后。
25 似是而非的恋爱
叶风恋爱了。这个消息对刘树来说好似正午的一记惊雷。
约好的牌局只来了林波，他的小领导叶风却没有如常的出现。
“风哥今天挺高兴的，还没有下班，一个漂亮的长发妹妹就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了。我们说是他女朋友，他居然一脸开心的承认了，还让我下次一起玩就叫那女孩儿嫂子。这是那跟那儿呀，都没听说过，就要让我叫嫂子了。”林波也是闷闷的，怎么听他说叶风的女朋友都不是那么个滋味。
如豆的烛光。叶风和王倩坐在“菩提树”咖啡厅的窗边，正小心的切着牛排。王倩的心到现在都还静不下来，不知道叶风刚刚说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刚入大学那会儿，王倩还像一个高中的小女生，一切因为离开了父母而变得很自由，到系学生会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叶风，一个收拾得清爽帅气的大哥哥，算不上一见钟情，因为学生会的工作，低叶风一个年级的王倩有更多的机会与叶风相处。
当王倩意识到自己是大学生了，恋爱就是大学最美丽的生活，在一晚的卧谈会上，她大声的告诉室友，她喜欢叶风，喜欢叶风的淡然沉稳，喜欢叶风给人安全的感觉，成为他的新娘一定很幸福。
这个女孩儿很有些敢作敢为的味儿。
大学的校园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叶风在女生宿舍卧谈会的第二天一早就知道了开朗漂亮王倩的爱情宣言。
叶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王倩相处，不拒绝也不应允，王倩的热情就像扑到了棉花堆里。再后来，叶风也不在学生会了，有了家教，有了其他更多的社团活动，两人虽一直间间断断的有着联系，却少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叶风想着“以后”失眠的那个夜晚后，约了自己大学最好的朋友盛平一起喝酒。盛平和大学的小师妹的恋爱已经谈得双方家长都见了面，结婚已经指日可待的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好好谈次恋爱呀，别老见你身边花姑娘一个一个的，就没一个准。”盛平喝了口酒，问自己的哥们儿。
“没合适的呀，说实在的，我真还想好好谈次恋爱，像你一样，谈好了，结个婚，生个小子，让我爸妈也高兴高兴。”叶风用手指弹着酒杯，说得有些落寞。
“不是吧，你会没有合适的？我老婆都说了，你就是太挑，都不知道要挑个什么样的。”盛平不屑自己好朋友的说法。
“得，如果真有一个合适的，我立马开始好好恋爱，争取赶在你前头结婚。”叶风一下来了劲儿，两个男人的以后，他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不如和身边大多数人一样好好的恋爱、结婚、生子吧，这就是他失眠一夜换来的答案。
“是吗？王倩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大一进校没几天就要当你新娘那女孩儿。”盛平也起了劲。
“怎么了？”叶风想起了那热情似火的小妹妹。
“她总应该合适吧，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现在也工作了，还是在银行，最重要的是别人这么些年，前两天遇到我老婆，还逼着我老婆打电话给我打听你的消息，说什么还是她五年前说过的那话儿：做你的新娘最幸福。”盛平特八卦的翻着他的小嘴皮。
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从开始恋爱，快要结婚起就会变得很八卦。
一切就像一个玩笑，盛平离开酒桌不到五分钟，极其高效的通过他准老婆拿到了王倩的传呼号，逼着叶风用IC电话就联系上了王倩。
不能不承认，叶风还是一个挺会说的主儿，两三年没见，电话里一聊居然就是半个小时，两人约好了，王倩第二天到公司等他下班。
“怎么不说话？”叶风很温柔的问一直低头嘴角挂笑，细心切着牛排的王倩。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在做梦”。王倩抬起头微微笑着，很甜。
“是不是把你吓着了？毕业后第一次见面，我就让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叶风放下刀叉，喝了一小口柠檬水。
“嗯，有点，我没有想到过你会喜欢我，做梦都没想过你会亲口说，让我做你女朋友。”已经工作了的王倩，还是让人觉得一派纯真。
“你是个好女孩儿，我们都已经真正的长大，恋爱很正常，何况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我有什么理由不能喜欢你呢？”叶风很专注的看着王倩。
王倩的脸更红了，埋着头喝柠檬水。
叶风的恋爱就这么开始了。
刘树的牌局只有换人了，叶风不出现的理由没有谁可以有任何的意见。林波渐渐的替代了叶风原来的角色，经常伴着刘树和冯青一起打磨着下班后的时间。
刘树和冯青的恋爱总希望还有一个人参加，现在的林波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在意的人，像个小兄弟，三个人很容易再找到其他的人一起麻将，一起出游。一切更自然。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
叶风和王倩的恋爱谈得也有滋有味儿的了。两人一起上翠山、游离湖，一起牵手、亲吻，恋人该有的一切，他们都有了。偶尔也会和刘树、冯青、林波他们约着一起玩玩，但每次叶风都不会让这样的时间太长。
叶风带着王倩回了故城，见父母，好像真的要赶在盛平前面结婚一样。
王倩的爱让叶风很温暖，很感动。
叶风又要一个人加班，王倩买了肯德基又赶了过来。
办公室，两人喝着可乐，吃着汉堡，叶风觉得心里少有的安稳。
已经快十点了，叶风总算忙完了手里的活儿，王倩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在电脑里选了首轻缓的音乐，关了台灯，办公室陷入一片黑暗，窗外是一幢幢高楼灯光的星星点点，一座繁华的都市。
叶风坐到王倩身旁，将自己的女朋友搂入怀里。
王倩在迷糊中醒来，将自己深爱的男人抱得更紧，轻轻的吻上了叶风的唇。
两人如胶似漆，两具年青的身体散发着热力。王倩整个人都有些瘫软，腻在叶风的身上，手也慢慢试探着伸到了叶风衣服里。
黑暗中，身体被触摸着，叶风的脑海里是刘树的样子，是自己和体育部长的那个初夜，生理的反映明显起来。
叶风想和王倩发生关系，想证明自己还是能喜欢女人的，想证明自己还是能和女人一起好好的生活。今晚之后，就结婚吧。
26叶风的以后
门外陡然响起的脚步声，给两人按响了暂停铃。
叶风竟然有种被解放了的感觉，忙把刚刚给王倩解开的那粒扣子又扣上，两人刚站起来，整了一下衣服，走到窗边装着是在看夜景，门开了，日光灯也骤然明亮起来。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风哥、倩姐，我不知道你们俩在这儿呢。”林波一脸尴尬的看着转过头来的叶风和王倩。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加班，你倩姐来陪我，刚忙完说呆会就走，你小子怎么也来了。”叶风开始收拾自己的包，掩饰着自己的窘态。
王倩也拿起自己的包，又理了理还有些零乱的头发，做出要走的样子。
“和刘哥、王哥在旁边打麻将，我输得没钱了，借尿遁回来拿钱呢，我抽屉还有昨天发的一千块。”林波走到自己桌前，开锁拿钱。
叶风没有等林波一起下楼，带着王倩先走了，把王倩送到家，叶风将一把打好的小屋钥匙交到了王倩手里。
王倩小女孩儿般的开心捧着钥匙，一蹦一跳的回了家。
叶风看着王倩的背影在前面消失，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心里有些酸楚。
林波拿了钱，没有忙着回牌局，关了灯，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
叶风约盛平在“菩提树”喝咖啡，这小子打了传呼说要晚一个小时到，叶风无聊的翻着杂志。
咖啡厅人不多，对角两桌清一色的男人像是在聚会，男人们谈笑着。叶风从每个男人都十分得体又时髦的打扮上，似乎嗅出了点什么味道。
他们其中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孩儿，时不时的关注着一个人坐着的叶风。几次眼神的交流，叶风确信，他们都是同类，都是和自己一样爱男人的男人。
一帮男人像是已经坐了很久，隐约听着商量到哪儿吃晚饭。没一会儿，他们都从叶风面前经过离开了，那个一直关注叶风的男孩儿从叶风面前走过时，不经意的在桌上放了一张小纸条。
看着他们都离开了咖啡厅，叶风打开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与电邮地址。
这次的偶遇，叶风的以后都变了，小纸条被叶风小心的叠好放到钱包里。
“你小子可以啊，让别人王大小姐隔三差五的给你打扫卫生去。”盛平已经通过自己的准老婆知道了叶风将自己小屋的钥匙给了王倩，到咖啡厅还没喝口水，就调侃自己的好朋友。
叶风笑笑，把早倒好的柠檬水推到盛平面前。
盛平带来的王倩如何如何的爱自己的消息，让叶风有些内疚，王倩是一个好女孩儿，自己真的能带给她想要的幸福吗？
看着一脸欢喜就要结婚的盛平，叶风不想再编着故事说自己的这些苦闷。
犹豫了好些天，叶风还是在一天夜里，用IC电话拨通了那个偶然得来的手机号码。
电话里的朋友，让叶风知道了网络上有同类的天空，那天清一色男人的聚会，就是两个城市同志的聚会，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太多的同类，彼此之间大家都互称“同志”。
同志也不都是只在厕所和黑夜里才能认识，在网络上，在白日里，一样能找到和自己一样的人。
同志间也有真诚，也有爱恋，也叫爱情。
叶风有些欣喜，有些轻松，对刘树的牵挂，对王倩的内疚都被这意外的电话聊天，冲到了一边去。
叶风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天空。
刘树到政府工作去了，临走约着同事们一起到新开的一家生意很好的重庆火锅吃饭，久没露面的何花也到了。这是何花第一次看到叶风的女朋友。
酒越喝越多，兴致也越来越高，谈恋爱以来，叶风还没有这样和刘树一起痛快的喝过。
叶风起身去上卫生间，王倩跟了来说也要去。
卫生间在三楼的天台上，叶风进去就是一阵大吐，好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叶风再回到天台上时，没有看到王倩，心想女人上卫生间都慢，就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等她。
叶风有些醉了，也不知等了多久，王倩都没有出来，刘树上了天台径直走到叶风面前就抱住了他。
“你还在儿等什么？你的王倩早在下面都又喝上了。”刘树紧紧的抱着叶风，这样的亲密已经消失了很久。
好好抱一会儿。
林波在天台口看到这一切，转身下了楼，喝着酒跟王倩、冯青说，风哥还要吐呢，刘哥马上就把他弄下来。两个女人放下心来，继续聊着叶风、刘树、冯青、何花以前一些趣事。
“走吧，我们下去，见王倩下来这么久，你都没有下来，我着急死了，真怕你有什么事儿。”刘树拍了拍叶风的背。
叶风的脑袋歪在刘树肩上，有些清醒，有些想哭。自己的女朋友没有等自己，他却上来找自己。王倩什么都很好，就是有些大咧咧的，刘树这个大咧咧的人却总是细心的照顾自己，牵就自己，什么事都还想着自己。这是为什么呀？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总要在自己将他淡忘一些的时候，来这么一下。叶风的头快炸了。
刘树不再来喝水的日子，叶风很习惯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以前就下班看不到刘树，上班总还能看上几面，聊上两句。现在刘树的消息，他更多的是从林波的口中得知，他们又到哪儿玩了，牌桌上谁又输了多少，赢了多少了。
两人好像约好了一样，很少传呼、电话联系。
乏味的生活。
乏味到了极致，叶风就常常和电话里的朋友聊天，路边的IC卡一打就可以一个小时。
他给朋友讲他和刘树的故事。
朋友帮他分析，刘树多半也是同志，鼓励着他应该去表白，反正刘树已经不在公司了，最多以后大家不联系。
想着刘树曾在自己小屋说过的一切，再想想冯青，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刘树是同志的情况下，叶风实在不可能去对刘树表白。他宁愿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迷，至少这样，他不会失去刘树这个好朋友，好兄弟。
电话里的朋友聊天的时间越多，和王倩的相处，叶风越来越没有信心。
王倩对他越好，叶风越觉得内疚，他无法确定自己一定能带给王倩想要的幸福。
还是在“菩提树”，王倩一直在落泪，却没有哭出声来。叶风觉得自己很残忍。
“你喜欢何花是吗？”王倩用纸巾擦着眼角。
叶风意外的睁大眼睛看着她。
“刘树请客那天，我就看她一直在看我们，冯青也告诉我以前你们四人很要好。”
叶风低头又喝了口咖啡，苦苦的，没有糖，没有伴侣。
“我到你哪儿收拾房间时也看过你写的东西。但我真的不在意，只要你现在爱我就好。”王倩的泪又流了下来。
叶风明白，自己写的那些感情独白是看不出他爱的是男是女，但应该能发现他爱的人就是同公司的。既然王倩这么想了，叶风也就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叶风如常的把王倩送回家。在门口吻去王倩泪，绝决的转身离去。为了她的幸福，他应该如此残忍放手。
走着回自己的小家，叶风的心里还是很难过，为王倩，也为自己。
自己就快二十六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放开刘树吧，忘记他，找一个同志来爱，他也爱自己，好好的过几年想要的生活，然后找一个一般的女人，回归主流，承担起自己的社会责任，做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忘掉自己爱男人，这就是自己的以后。
叶风想到这儿，不由得跳起来去触摸路旁梧桐树的枝叶。他明天要去买电脑，要上网，要去寻找他想要的幸福。
27刘树的以前
冯青已经睡着了。
刘树小心的从冯青身下抽出手臂，下了床，摸到烟和火机，推开门走到露台坐下。
点燃烟，又起身把露台的门关好。透过玻璃，在月光下，白色T恤上冯青留下的那一抹殷红是那么的刺眼。
刘树趴在露台的木栏杆上，大口的吸着烟，亮色的红点瞬间化作一段长长的白灰。
今天领了结婚证，除了家里人，连叶风也没有告诉，冯青也名正言顺的住进了小楼。刘树扔了烟头，颓然的坐到藤椅上，呆呆的望着故城的方向。“李木，李木，我还是和你一样了。”
叶风跑了，刘天觉得温暖的那男孩儿，在雪夜后没有再出现在小树林里。刘天几乎一天不落的守候了一个月，叶风没有出现，闪过回高中学校找他的念头，刘天觉得这样自己真是太没劲儿了，不再想着叶风，放了假也正好住回了家。
没事儿，踢下球，约着朋友唱唱歌，日子很快乐，如果不是遇到了李木，刘树应该可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极不情愿的被同学从家里拖出来参加一个生日聚会，那么多的人，挤在一个屋里，灯光不亮，互不认识，刘天看到了个子并不高大的李木，李木看到了高高壮壮的刘天。
就那么一眼，李木知道了什么叫心动，刘天明白了什么叫触电。在那么一个普通的聚会里，两个男人居然一见钟情了。
说起来，刘天和寿星的关系挺远的。寿星是刘天的同学的小学同学，两人的直接接触就是踢过一次球，还不是一队的。李木是寿星的表哥，因为工作了，专门来给弟弟埋单。
两个人本是一前一后的晚进包间，却隔了好一会儿，才各站着一个角落回头望到了同在角落的彼此，就那么一望，刘天和李木远远的微笑着。
端着酒，两人走到另一个角落，碰杯、干掉，认识了。
李木是机关的小职员，一个人住在离刘天的学校不远的新建小区里。第二天，刘天就按李木说的地址摸了去。
那个时候，没有传呼，也没有手机，家里有部电话都不错了，也没事先约好，刘天拎着大包的熟菜和二锅头，傻傻的坐在楼梯口等李木。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李木站在楼梯拐脚处，开心的看着刘天那么可爱的坐着，高高大大的运动小子，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就像一个小朋友。
两人在李木简陋的小家里，热了热刘天带来的菜，熬上一锅稀饭，喝着二锅头，聊着不知从哪儿说起的话题。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两人突的停下说着的话，把昨晚就想说的这句话，秃头兀脑的说了出来。
呵……
两人开心的笑着。
当晚，刘天和李木挤到了狭窄的单人床上。
爱了，两个男人就这么爱了，爱来了，不敲门，不知是从烟囱溜进来的，还是扒窗子进来的。
新学期开学，刘天张落着住回学校，把住校的钱，买了双人床，买了饭桌，统统搬到了李木的小家，让李木不大不小的惊喜了一把。
两个人象模象样的过起了小日子。
小树林刘天不去了，原来的床伴们也再勾不起刘天的欲望。
李木家是从四川搬来的，刘天就跟着自家的四川阿姨好好的学川菜，在家做试验的时候，弄得父母感动得就差落泪了，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儿子，居然会做菜给自己吃。
大学的课程本就很轻松，刘天的下午基本交给了他和李木的家。做好李木喜欢吃的菜等他回来，熨好李木要穿的衬衫西裤，收拾家里，增添些可爱的小摆设，这一切都让刘天快乐。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快。没有一丝波折的幸福未必真正是幸福，必定不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一晃两年，李木二十七岁了。没有谈过女朋友的他，在机关这个家长里短的环境里，压力是可想而知的。更可怕的是，父母长辈的要抱孙子愿望也越来越强烈，一切都压得李木有些喘不过气来。刘天的快乐也慢慢的少了。
“我们一起出国吧。”刘天一边熨着李木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一边跟靠在床上心不在焉看着电视的李木说。
“出国？你出去还能读书，我能去做什么呢？你知道我大学英语就已经基本丢完了。现在还能指望着我能考过托福？”李木一脸的无奈。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呀，我们可以一起在国外过我们现在的生活。”刘天躺到床上抱着李木。
“但我们的家在这儿，父母都在这儿，我们就能不管他们了吗？而且，在一个陌生的国家里，我们怎么生存下去？”李木还是不赞成刘天的想法。
“那怎么办？”刘天有些害怕的抱紧自己心爱的男人。
“天天，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小学老师，女孩儿不错，我想和她结婚。”李木用脸颊摩擦着刘天的额头，有些愧疚。
“我知道，这两个月你经常说加班不回来吃饭，我出来找过你，看到过你们一起，我知道。”刘天哭了。
“对不起天天，对不起。”李木哭得很伤心。
刘树又点燃一支烟，如果早知道今天要结婚，就和李木一直在一起，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的事情了。但那时自己真是太小了，想什么都那么简单，不愿意做李木婚姻的第三者，不愿意在李木结婚后还和他有来往。而李木当时就断言了自己的今天，就断言自己成熟后，依旧会作出与他一样的决定。但刘天是那么坚决的否定了两个结婚男人的偷情设想，是那么痛苦离开了李木，让自己重回堕落。
刘天又重和球队的大哥哥一起出没于小树林和浴室里，放纵着自己，麻木着自己。
一夜欢愉的“小八哥儿”居然那么缠上自己，更没想到“小八哥儿”会在自己不搭理他后，以两人的关系到家里敲诈要钱。
刘天被父亲打了出来，他不知道“小八哥儿”还会做出什么事来。父亲已经是这儿不小的一个人物了，家里是经不起这种事儿的折腾的，刘天开始有些明白李木的苦衷。
骑着摩托车，他不知道该到哪儿去。他只有一个办法让“小八哥儿”不再影响他的家人，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让自己彻底的解脱。
刘天约着“小八哥儿”拿钱，用摩托车带着他，再到山顶看看星星，摩托车在半山冲向了没路的山谷里。
“小八哥儿”真像一只鸟，机灵的在摩托车冲下山谷的那一刹那，推开了刘天，抓住了山坡上的树，捡了一条命。刘天的家庭和刘天的玩命，让他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伤还没好完，“小八哥儿”自觉的匆匆从故城消失了。
刘天醒来，只有母亲的哭声和父亲秘书的叹息。
一个接一个的手术，死过一次了，刘天不想再死去，当他身上的所有纱布被拆掉后，他在镜中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一个陌生的自己。原来真的命运要让自己重新开始吗？
父亲一直没有到医院来，刘树不怨父亲，甚至庆幸父亲没有来，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着已渐渐老去的亲人。出院了，父亲急急的让秘书安排着刘天离开故城，能给儿子的只有一个新的环境和开始，只能如此了。
大雪，刘天离开了银白的故城，一切以刘树重新开始。
刘树回想着以前的一切，一幕幕就电影的画面，一个个场景就像发生在昨日。
打了个喷嚏，刘树拉开露台的门，回到屋里，躺回床上，伴着可能相随一生的女人，渐渐地睡去。
28花醉红尘
这个世界好像到处都有同志。
叶风看着电脑屏幕上一幅幅裸体男人的图片，有些感慨。电脑买回来，正在想怎么上网找寻同类，自己的上网准备工作先把生活中的一个同类又暴露出来了。
叶风几乎是不懂电脑的，除了会熟练的使用Word，他就是一个电脑白痴。怎么联接“猫”上网冲浪，对他来说就是无从下手，期盼着上网寻找同类的兴奋，又让他不能看着电脑等到明天。
在此之前，叶风朋友里只有一个人早已在网上冲浪。
他叫金锐，是叶风的初中好朋友，两人都在新城念了大学，又都不约而同的留在了新城。
叶风的电话打过去，金锐已经在那一头叫开了。
“嘿，我正要找你，你还先给我打电话了，说什么事儿？”金锐从小嘴就特别快，出了名的话多。
金锐在叶风的小屋里摆弄着电脑，嘴还没停着。
“我们在新城都三年了吧，你可从没让我到过你家啊。真是现实，如果你今天不是急着想上网，是不是要猴年马月，我才有幸前来参观呀？进了大公司，人的眼光也是渐长呀，用不着我们的时候，难得给我们个电话啊”
“你喝喝水吧，春节不是才聚了吗？”叶风把一听雪碧塞到了金锐手里。
很快金锐让叶风看到了新浪的网页，看到了搜狐，看到了雅虎。
应叶风的强烈要求，金锐在叶风的收藏夹里添加了不错的网站地址方便叶风冲浪。一切弄好，天早黑了。叶风爽快的请金锐吃火锅，吃着东西，金锐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风刚刚回到家，电话响了，拿起来是金锐。
“叶风，我有件事儿求你。”
“哦，对，我打电话时你就说有事儿找我，说呀。”叶风想起金锐的欲言又止。
“你们公司不是还有个广告公司吗？需不需要模特拍广告呀？”金锐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你吗？你虽然小帅小帅，但我没有觉得你像模特呀。”叶风逗着自己的哥们儿。
“不是，是我表弟，有一米八三，长得挺帅的。”金锐说得总让人觉得有些怪。
叶风有些懵。
“表弟？一八三的表弟？金锐，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你们家那点底细我还不知道？你那来的表弟呀？”叶风敏感的意识到，自己的好朋友真是自己的好同志。
“得得得，是我朋友，你帮不帮吧”。金锐也干脆起来。
“什么样的朋友，就让我帮呀。”叶风想一探究竟。
“说了朋友，男朋友，就是你和你女朋友那种关系的男朋友。”金锐说得有些气急。
叶风没话了。真听到这么说了，叶风不知到该怎么说，是继续调侃，还是严肃的对话？
“叶风，你在听吗？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不是，只是有些意外。我尽量想办法吧”叶风让自己说得很认真。
“我给你推荐的网站里，收藏得有”花醉红尘“和”阳光地带“，都是同志网站，我希望你看了，能理解我，不要不当我是朋友。”金锐说得很慢，完全没了小快嘴的作风。
“你别瞎想啊，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好朋友，我理解你，支持你。”叶风说得很坚决。
听得出，金锐是很感动，很开心的挂了电话。
上了网，叶风直接点进了“花醉红尘”，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的中国气息。舒缓如古乐般的曲调，轻轻飘落的桃花，淡雅水墨的由左及右，坚体书写的花醉红尘。
原来同志的网站这么美。
叶风浏览着网页，顺着链接，找寻着一个又一个的同志网站，新浪也好，搜狐也罢，好像都和他没有关系。第一次知道网上同志可以聊天，第一次看《北京故事》，第一次可以肆无忌惮的看俊美男人让人血脉贲涨的赤裸身体。
一夜到天明，叶风找到家。
夜晚，叶风哪儿也不去了，赶回家，吃着方便面，移动着鼠标，注视着屏幕，回了家，入了迷。看了《北京故事》，读《辉子》、《赵小明谈恋爱》，叶风就像是在给自己恶补功课，恨不得把自己不知道的一切，在一夜间全明白。
白天，叶风困得只有躲到会议室去睡会小觉，这时林波总会很好的帮他打着掩护。
冯青找了叶风好几次，想亲口告诉他，自己和刘树已经领了结婚证，来年春天就要请客了。跑了几趟，也没见着人，又隔了好些天，才在中午吃饭时逮住了叶风。
没有听到刘树亲口告诉自己，他结婚了，叶风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刘树不管是不是同类，都注定不属于自己。叶风相信自己会找到相爱的人。
想着晚上也回去发个交友信息，正琢磨着怎么措词，金锐的电话打过来。
叶风一下才想起，自己和广告公司的经理说好了，却天天忙着上网，忘了给金锐打电话说这事儿了。
叶风陪着不是，金锐却笑着在电话里说不用了，他和一八三表弟分手了，他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问叶风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叶风犹豫着答应下来。
金锐的男朋友，叶风不是很喜欢。一个外地的小男孩儿，瘦瘦小小，却有着深不见底的眼睛。他不是很相信金锐和这样的男孩儿能有真感情长久的处下去。
金锐一晚都很高兴，带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好朋友面前毫不掩饰自己，让他觉得痛快轻松。
一起玩了好几次，金锐都还一直以为叶风喜欢的是女人。直到有一天，他的男朋友提醒着他注意叶风看男人的眼神，他才恍然大悟，逼着叶风在他们面前也真实的表露自己。
金锐是一个很率真的人，又是做的自由职业，他不怎么隐瞒自己的感情，常带着小男朋友和主流朋友打牌，喝酒，两人说话，动作也不怎么注意，稍微敏感点的人，多接触几次，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叶风渐渐地和金锐他们很少再一起出去玩，他没有金锐的胆量和坦然，他不想自己最好朋友以外的人知道自己是一个同志。
除了工作和偶尔朋友的相聚，叶风全泡到了网上，游荡着，寻觅着。
聊了一个月的网上朋友，彼此都有了些心动的感觉，约着在寒冷冬夜的肯德基见面。温暖明亮的肯德基店堂里，叶风还是觉得很冷，他亲身体会了什么叫做“见光死”，一个网络上不错的人，现实里，自己却实在无法与他走到一起。
第一次的网友见面，短短的十分钟结束了一个月的网上牵挂。
29 伴郎
给自己心爱的人当伴郎，是不是有些滑稽？叶风一口回绝了刘树让他当伴郎的提议。
刘树越来越搞不太清楚，一直温顺的叶风最近怎么就跟混身长刺了一样。好好的关心一下他为什么和王倩分手了，叶风头一扭：你管得着吗？
让他当自己的伴郎是刘树最大的心愿，却也被叶风斩钉截铁的给否了。刘树想抓狂，想大骂，却不知道该对着谁。
叶风真的很烦。
上网这两个月，几乎自己晚上就没好好的睡过。小说，大量的同志小说，就跟看金庸、古龙一样痴迷。聊天室的聊天，看着大家的妙语连珠，开心的大笑，畅快的伸着懒腰，自在，原来同志们也这么有才，原来同志们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小心翼翼的聊了觉得还不错的朋友，很有内涵，很聊得来，却无一例外的“见光死”。叶风有些灰心，有些郁闷，小说里的爱情真的好难出现在现实中。
工作总算应付得不错，准确的说是林波帮着叶风把工作还是做得有声有色，市场份额是不降反升。叶风也明白林波越来越能干，这些日了是全靠着他了。没事儿，叶风就请林波吃吃火锅、大排档什么的，好好的犒劳犒劳林波。
每次林波都高兴得屁颠屁颠的，每次都还吵着要酒，每次都还先把自己喝倒了，被叶风送回家。弄得父母每次第二天一早都会训上他两句：不能喝就少喝点，每次都是别人叶风送你回来，再怎么说别人也是你主管，这像什么样子嘛。
林波的父母都是机关里的干部，等级观念一直很强，看着叶风常把喝得烂醉的儿子送回来，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无论如何让林波什么时候请叶风到家里吃顿饭。
一来二去，叶风和林波家的关系都熟络了起来，林波的父母都是老好人，所以也才有了林波这么个面团儿一样的儿子。偶尔在林波家吃个饭，叶风都会有仿佛回到家里的感觉。
两人的关系好了，叶风也更无所顾忌的把工作上的事，更多的交给林波去处理，自己还是一下班基本上就冲回家里，上网，聊天，期待着自己的幸福。
家里给刘树准备了新房。房子的设计、装修全是冯青在张罗，刘树时不时去看看，也不怎么上心。下班的时间依旧约着林波、王兵一伙玩牌，冯青总是一个人坐在一旁，看着家装方面的画册，憧憬着她和刘树的新家。
“王兵，你给我当伴郎啊。”刘树打出一张八万，同时给王兵安排着任务。
“不是说叶风吗？怎么又是我了？叶风这小子怎么这么久不露面呀，吹了女朋友，让他继续来打牌呀。”王兵有些意外自己的这个差事。
“谁知道他是不是又交了女朋友了，一天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忙些什么，上班我去找他，多半不在，下班一溜烟就没了。林波，叶风一天在做什么呀？”冯青放下书问林波。
“我也不清楚，风哥一天是挺忙的。应该不会交新女朋友了吧，也没听他提过。可能才分了手心情不好吧。对了，他买电脑了，平时可能是上网玩。”
“上网？别是网恋了吧？”刘树冷不丁的接了句。
二000年前的网络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一个新鲜的玩意儿。像新城这样的城市，网吧都屈指可数，还被电信、大酒店专营着。能在家上网的，就算是那些素质不错，又新潮又还有点钱的少数人。网恋是那个时候人们对网络最直接，认知度最高的一个新名词。
“不会吧。说不定是玩游戏，你看风哥原来玩”沙丘“是多起劲儿呀。”林波不相信叶风能那么时髦、不切实际的去网恋。
从林波嘴里，叶风知道伴郎的差事儿找到王兵，心里也踏实下来。
这两天叶风很高兴，从上网没多久就一直聊天的朋友，前天约着见了面。一个外企的小白领，素质不错，人也帅气精神，虽见面就彼此知道对方不是自己那口菜，却注定两人能成为朋友。叶风和这个叫毕洋的小伙子关系迅速的密切起来，两人成为了彼此的第一个GAY圈里的好朋友。
有了这么一个朋友，叶风身上的禁锢，好像又少了些。
毕竟还没有宴客，在中国的传统里还算不上正式结婚了。冯青平时还基本上住在自己家里。离婚期越来越近，刘树心里也越来越不痛快。
刚刚和林波他们一起吃了饭，原本是约好了打牌的，刘树说头痛，大家散了。刘树早早的把冯青送回了家。
刘树站在叶风住的大院儿门口，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头，七楼的窗口没有一丝光亮。
叶风正和毕洋在吃酸菜鱼。以前刘树曾应允过，要做酸菜鱼给自己吃，却成了一个没有实现的承诺。叶风现在吃饭时只要看到酸菜鱼，总会毫不犹豫的点来大吃一次。
“你电话响了。”毕洋提醒叶风。
“你在哪儿呢？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和朋友吃饭呢，有事吗？”听着刘树有些质问的语气，叶风也不是很友善。
“你吃完，我们碰个面好吗？很久没见你了。”刘树的语气，软了下来。
“一会还要玩，我们另外约吧。”叶风看了看毕洋毕洋做了个“你去”的手势。
“我在市中心，你到这片儿给我打电话吧。”叶风对着在电话那头沉默着的刘树说。
“好的，我一会儿就到。”刘树电话还没挂，就伸手招到了一辆出租车。
“是你暗恋的那个人吧？我一看你接电话的样子就猜是他。”毕洋放下筷子问叶风。
叶风不好意思的笑了，接着吃他的酸菜鱼。
真是很久没见了。两人在大街上走了一大段路都没有说上几句话。路旁电影院的宣传栏里贴着张艺谋的新片《有话好好说》的大幅海报。
“我们看电影吧”，刘树没等叶风答应，直接走过去买了两张电影票。
两人各自拿着瓶矿泉水，等电影开场。
全是晃动的画面，看得人有些泛晕。
姜文拿着喇叭冲着高楼不停地喊：安红我爱你。影院里一片笑声。叶风和刘树不约而同的都开始喝自己手中的水。
从电影院里出来，已经十一点了。那一直晃动的画面，让叶风还有发昏想吐的感觉。两人坐到了电影院对面大楼的台阶上。
“下礼拜天，我就结婚了。”刘树把弄着矿泉水瓶。
“我知道，红包早给你准备好了。你们一切都弄妥当了吧。”眩晕过后，叶风的心情好像开朗些。
“差不多了，到时你一定要早些来帮忙。”
“这是肯定没问题的，你尽管安排就是。”叶风又喝了口水，“还是你当伴郎。”刘树头也不抬的说。
“我不答应呢？”叶风很奇怪刘树怎么又在提这个话题。
“那我杀了你！”刘树一脸玩笑的说着，但盯盯看着叶风的眼睛却是一付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式。
“我爷爷，我妈都说你当伴郎最合适，稳重得体。你也知道，我结婚会来很多有一定地位的人，王兵可能应付不下来的。”刘树瞬间又换回了温和的口气。
叶风还是不吭气。
“西装、衬衫、领带、皮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两人各自打了一辆车，离开说了许久话的大楼。伴郎只有叶风来当了。
30 喜宴（不是结局的结局）
明天就是喜宴。
喜宴前的这一天，刘树没让叶风离开过自己一步。下午，两人在新城最好的发廊找最好的两个师傅剪头发，看到一缕缕的黑发被剪下来，叶风有些发呆。
这一晚，王兵、林波，一大帮男人都陪着刘树渡过他单身的最后一晚，叶风早早的在书房睡了，明天不知道怎么渡过。
喜宴很低调，被安排在了离城很远的一座四星级酒店里，总共也只请了二十桌的客人。
接完新娘，叶风早早的赶到酒店，打点着一切，林波也在一旁帮着忙。人来人往，叶风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只希望把来的客人们都安顿好，只希望刘树的婚礼完完美美。
烛光点起，礼台上，叶风和刘树一样西装革履，叶风是粉色的领带，刘树是酒红色的领带，除了这点差异和所配的胸花不一样，两人衣着几乎没有差别。刘树喜欢这样，喜欢叶风在婚礼时，就这样，紧紧的站在自己的旁边，礼台上好似只有他们两个人。
听着司仪在调动现场的气氛，站在刘树身旁，看着一旁幸福的穿着白纱的冯青，叶风脸上带着微笑，有些恍忽，整个人好像飘离了自己的身体。
谁和谁在结婚？
听着司仪的提示，回过神来。按着仪式的进程，把象征爱的承诺的指环交到刘树手上，看着刘树幸福的将指环戴到了冯青手上。叶风和所有人一起，欢笑着鼓着掌。
终于忙完了一切。从刘树的婚宴上落荒而逃，叶风不知自己还能逃向那里。
叫了个出租，坐上，让司机随意的开着。
叶风斜躺在后排座椅上，下午的阳光照得他更加发慌和烦躁，想大叫，想打人，想扑到一个人怀里像孩子一样痛哭。而那个人，此时正是最幸福的新郎。
先生，给您商量个事儿，成不？
司机也不回头，冲着后视镱，跟叶风说着话。
叶风依旧恨恨的看着窗外，眼都不带转的说：没事儿，您就打表吧，我叫停车时，照表付帐就行了。
司机忙不迭的说：不是这事儿，先生，现在已经快三点了，我得和我兄弟换班了，我能去接着他，让他继续陪您转悠行吗？
“您开您的，别管我，换谁开都成。”叶风挺痛快的。
司机一脸的欢快，一溜烟的向自个家开去。
车开到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安置小区停了下来。这里一般都是住着旧城改造搬来的最普通老百姓。
叶风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酒眼花了。
车外的一个大院门口，一个男人抱着个一两岁大的女孩儿，虽然脸庞、身形已经胖得有些离谱，但那双桃花眼却永远和叶风印象中的一样。
司机一边开车门，一边叫着：吴成，接车了，快把丫头给你老婆吧。
一个女人院里跑出来，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上下透着乡下妹子的纯朴，接过吴成手中的孩子，催着他接车。
吴成又亲了亲女儿，向出租车走来。
叶风觉得太有趣了，上帝真是一个幽默的主。
他有意的把脸侧向后座的靠背，听着司机开心的告诉吴成，自己就是一个喝得有点多，但又没醉的失意财神。
吴成上了车。“哥们儿？还接着乱转吗？”
嗯。叶风没开口说话，怕吴成听出自己的声音。
“要不我们出城吧，城外空气也好些呀，你也别按表给钱了，现在都快二百了，到时回来，你就给五百吧。成不？”
看来吴成开出租还是挺会算帐的。
叶风依然是嗯了声。
车拐了几个弯，很快跑到了去翠山的高速上。
车速快了，吹进来的风也凉丝丝的，叶风干脆平躺在了后排座椅上。这样吴成从后视镜也看不到他是谁。
叶风居然在车里睡着了。一切都是梦，刘树结婚了，他坐着吴成开的出租闲逛，都是梦。
好久车里没有一点声音，吴成说了几个话题也没回音，扭头他看到了叶风。
吴成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虽然也曾想过，有一天说不定，刘树或者叶风会坐到他开的出租车上，但这样遇到叶风还是太别致了。
吴成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些。
下了高速，吴没有到翠山，开到一条小路上，往平时爱带家人去玩的河滩而去。
没有到雨季，河滩倒处是裸露的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岸边间或的一蓬芦苇在风中轻摆着。
“叶风下车吧，我知道你醒了。”吴成把车停稳，打开了车门。
叶风跟在吴成身后，坐到一块大石头上。
“你怎么长这么胖？都快不认识你了。”
“长胖些老婆放心，不会担心我又去勾哪个女人。其实我心里只有她了。”吴成像是说玩笑，又像是由衷而言。
“这几年，你一点音信都没有，过得怎么样呀？”叶风把早已经拉松的领带取了下来。
“结婚了，生了个女儿。还不错。”吴成递了支烟给叶风。
两人点上，吴成接着说。
“还记得我在酒吧钓的那个老女人吗？离开公司后，我跟了她半年。结果认识了我老婆。”吴成吐着烟圈，还像以前一样吐得圆。
“你哥交车给你的时候，我看到了。”叶风轻轻的弹了下烟灰。
“呵……是不是很意外？”
叶风摇摇头。
“她是那个女人家的小保姆，但我觉得女人就她是真正对我好，我在她面前，也真正是一个男人。”
“你幸福就好。”叶风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成把叶风送到“菩提树”咖啡厅，天刚刚擦黑。
两人挥挥手告别，都没有提议留下联系方式。吴成车开出去几步，停下，上了一个客人，一溜烟的消失在街角。人生真像搭车，你上我下，该遇到时，总是会遇到，逃也逃不掉。
叶风一个人坐在“菩提树”的窗边，一口黑咖啡在嘴里，有着不易查觉的一丝酸味。
外面下起雨，有人在跑，有人悠闲的撑起了伞。
叶风拿起咖啡碟边的曲奇，咬了一小口，甜甜的，酥酥的。不加糖和奶的咖啡总是很苦很苦，却也是最纯的滋味，小小的曲奇只能偶尔用来调下口味，太多就会很腻。
叶风喝着黑咖啡，品着苦味中层次丰富的味道，想着刘树，想着冯青，想着王倩，想着盛平，想着林波，想着毕洋，想着他身边的一个个亲近的，不亲近的人，想着此时之前发生的一切，有些混乱，却也无比的清晰。
此时之前，一切都是过去的时光。
此时之后，叶风生活一样还会多姿多彩，再苦的咖啡，叶风也要喝出甜味儿来。
有朋友，也会有爱情，或许就做回叶风最想做的自己，过自己最想要的生活。无论在网络还是现实，都还会有难题，但都一定会解决，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