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28:34

《我的爱人安(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 BY 寂静之声 【完结】

谨以此篇献给曾经失去或仍在苦苦寻觅真爱的朋友

写在前面的话

我看爱白的文章已经很久了,喜欢这里的风格,也喜欢这里的很多作者。但我从不留言,无论我内心是多么澎湃。可能真如我大学的一个女同学所说,“怪人一个”。但有什么办法呢?27岁了,改不了了。何况我不想改,因为我的爱人曾说过,他喜欢我的个性。仅这样就可以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心里说“再多给我一点勇气,我就能讲出我们的故事。”然而,我还是很害怕,究竟怕些什么,我想,和我一样年纪,和我一样对自己的生活感到迷惘的人都能了解吧!
对于我和安的故事,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讲,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长了,发生的事也实在太多,太零碎了。有的记不太清,只好凭着不太好的记性慢慢摸索;有的可能说了,你又觉得无聊,然后嗤之以鼻。但不管怎样,我希望你看看我的东西,虽然它被放在了小说里,但你会看到些真实的影子。
请别嘲笑我过于生疏的文笔,也别责怪我对情节连贯性的把握。我真的不擅于写东西,尤其是讲述我和安的故事。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29:11

安,我依然一个人[代序]

我的爱人安:
今天是圣诞夜。
阿唯又打电话来,这已是今天第三通了。他问我想不想看《英雄》,我依旧是那句:“对不起,我没空。”
“是不是安约你,你就有空了?”他气愤地嚷道。
“可是,他不在了。”我很平静。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这么固执呢?”他说得很温柔,所以我发现我眼睛湿了。
“我不知道,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说完后,我第三次结束了通话,同时拔了电话线。
自己也说不清,安,你去世3年了,我一直都是这样,圣诞节不单独和任何一个人出去,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早早的从单位回来,然后仔细翻看和你一起的一切:照片,信笺,甚至是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和着几分微笑,几行眼泪,很平静地迎接圣诞的钟声,我感到很满足。好象你没有走,还和从前一样,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开。
至于阿唯,他从认识我就一直在等我给他机会,你应该多少知道的。你在的时候他只是默默隐藏着感情;你走了,他仍是没有机会,这让他很痛苦,其实我是很过意不去。
突然想一个人静静,于是熄了灯,坐在床上,看着朦胧的轮廓。
屋子的格局还和三年前一样,家具仍是没有多少,你的轮椅还在,只是已好久不在这空空的屋子里滑出让我安心的声音了。那时,尤其是做饭的时候,听见轮椅在木地板上滑过的声音让我有种幸福的感觉,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你在,你在等我的饭菜,你在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虽然那时你已经失明了,但你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那时,你真的在,在和我一样的付出和享受着爱……
闭上眼睛,满是你的笑脸,即使是被推入手术室时的最后一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的心里总是那么阳光,似乎没有一点点不快乐,和隐藏在日记里的你,判若两人。
和你相处了22年,却只共度过2个圣诞节,现在想来好遗憾。
今天又是满街快乐的歌声,满眼红鼻头老人和蔼的微笑;今天,我又特别的想你,安,我还是一个人,和三年前你离开时一样。给我寄个美好的梦吧,不要让每次梦醒后都是我哭得干涩的眼。安?
想把我们的故事在这里发表,可能你不希望太张扬,可是我希望有人能见证我们曾经相爱的事实。我会努力不泄露我们真实的身份,我会以一种小说的形式完成它的,好吗?我的很多朋友都关心我们的事,包括曾经和你提起的阿唯。
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天,圣诞钟声响起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一个久违的微笑。



爱你的 南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30:38

第一章

北京很有历史的一条大街,很有悠长岁月的一条胡同,很有人情味的一个四合院。这就是我和安共同度过童年和大半个少年时代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值得记忆的东西,也有很多能见证我们成长的东西。
“江南哥哥,加我一个吧。”安小时侯总是这样乞求我,让我很有点自豪的味道。现在想来,那时可能就已经被他的柔弱征服了。
那时的他很瘦,头发又黄,大家都叫他“毛猴”,我可能也这么叫过他,可他说不记得了。
住在四合院的男孩子们,要么比我大好几岁,他们不和我们这帮孩子玩;要么比我小,只有一个和我同年的男孩,还没我块儿大(小时侯我还是很壮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成了小团体的孩子王。他们几乎都听我的,包括小我两岁的安,虽然我一点都不霸道。现在想想,真不知他们怕我一个不足1米8,不到120斤的人道理何在。
那时,我们男孩经常玩一些“警察抓小偷”、“坦克大战”之类需要一定“体力”和“速度”的游戏,安的样子显然没有人愿意加他,我也只有在人手不够的时候才开恩。然后看着安高兴得直跳。他真的是一个极易满足的孩子,我一直这么认为。但尽管如此,更多的时候,他是和女孩子在一起玩“过家家”、“捉迷藏”之类的东西。然后就经常看见几个死丫头让他干这干那,象使唤佣人那样。我对她们的讨厌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但我当时也有点对安生气,因为他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说他是“病秧子”。
记得一次,玩“骑马打仗”,因为是我提议要玩,又没有人愿意和安搭档,只好我来。安个子小,背我是绝没可能的,所以,只好我当那个卖苦力的。他很轻,在我的背上很老实,所以我们成了牺牲品。那次我很生气,好胜的性格,加上碍于面子,我狠狠地说了安。具体说了什么不记得了,但好象是骂他软弱无能,他头一次被我说哭了,一个劲儿地抽肩。我怕被我妈看见会数落我,只好又劝他,弄得最后我袖口上都是他的鼻涕和眼泪。这件事后来也成了安说我凶狠的把柄。
从我记事起,安就没有爸爸。后来懂事了,大人们说在安不满一周岁的时候,他那本就有严重哮喘的爸爸没熬过那年冬天。除了四合院中那两间半西房,什么也没给他们娘儿仨留下。安的姐姐平心当时也才有8岁,所以郭姨(安的妈妈)不好再改嫁,也就一直这么过着。
安刚生下来就很瘦小,他妈希望他平平安安,所以就叫平安。
小院里有四户人家,和气得很。张家爷爷、奶奶是一对退休的老干部,在小院里算富裕户。两个儿子各自都有了家庭,有时候半年都不回来看老两口一次。所以他们挺疼院里几个孩子的,尤其是安和他姐姐,有点什么吃的都惦记他们。我还记得安敲我家玻璃,等我出去时偷偷摸摸从兜里掏出几个荔枝,说是张奶奶给的,没几个,不能让人知道。在我们小时侯,荔枝在北京可是很少见的,虽然已经有点不新鲜,我还是吃得很珍惜。我记得当时我还跟他说,等我挣钱了,我一定给他买荔枝吃。他笑的那叫一个甜,好象都吃到我送进他嘴里的荔枝似的。但很遗憾,最后还是他先比我挣钱,先给我买荔枝。
记忆里安和他姐姐的衣服都是人家给的,有的是别人穿不了的,有的是不喜欢的,反正都不怎么新了。我就给过安好几条裤子,那时他比我矮,所以老是挽起一大块。直到平心进了中学,才穿上了新衣服——校服。至于安,他幸运得多,上小学时就有“校服制度”了。
郭姨开始是没有工作的,后来丈夫去世了,才进了丈夫的厂,和我妈一起成了纺一厂的工人。纺织厂的工作特累,我妈每天回来做完饭连碗都懒得刷,可郭姨还要在一里地以外的小吃街上支煎饼摊。那时,平心刚上中学,安刚上一年级,全家的开销都靠她一个人了。小学校离我们胡同只有两条马路之隔,所以一般上学放学我和安都一起,不用大人接送。
当时院里可没有热水器之类的东西,所以都去大澡堂子。安小的时候,坐在家里的大盆里洗,后来随郭姨和平心去女澡堂子。每次看见他又提着东西跟在平心后面时,我就羞他,然后老妈会在我屁股上狠狠拧上一把,这时安就偷笑。后来,安长大了,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出入女澡堂了,所以我和老爸去洗澡就叫上他。
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和安一起洗澡的情景。那是春节前,大概在他7、8岁的时候,比我矮了将近一头。他的身子躲在厚厚的棉衣里时看不出有多瘦,等到我们赤身相对时,才觉得他瘦得离谱,看得叫人心寒。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应该好好照顾他,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比他大,就因为他叫我“江南哥哥”,就因为他没有爸爸。
那天回家,就听我爸和我妈说:“平安这孩子太瘦了。”“能不瘦吗?你看看小郭,半年都不炖回肉,那孩子正长身体呢,看着还真是怪可怜的。”当夜,我就决定了,我要照顾他不能光说不练,必须要以实际行动证明。
第二天一早,我就揣了两个大包子给安(那是我妈让我吃的,我吃了一个,骗我妈说都吃了,我想当时她一定在纳闷我怎么吃得这么快)。安看见我从兜里掏出的包子觉得很奇怪,也不伸手接。我问他干嘛不接,他说他吃了饭了。“吃什么了?”我问他,他没话了。我就知道他总不吃早饭的,因为郭姨早上要去卖煎饼,即使给他做早饭,也是不放鸡蛋的一个大面片。
那两个包子是我硬逼着他吃的,他一边吃一边还说“真香”。结果我那天没上两节课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大了以后,我讲给安听,安说我那两个包子没把他给撑死。哎,真是枉费了我一片好心。
我老是偷偷省下早饭分给安吃,开始安不好意思吃,后来在我的威胁和恐吓下,他还是乖乖地都装进了肚子。纸包不住火,我一直相信这句话。有一天我妈看见我把半碗奶往院外端,就问我:“又给平安送去呀?”我就在那儿打哈哈,嬉皮笑脸地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妈递给我一整碗刚熬的奶让我给平安和他姐端去了。
时间长了,郭姨觉得过意不去,加上院里的人都劝她说两个孩子都在长身体,别给耽误了。所以,郭姨早上不出摊了,每天都做好早饭,有时我妈上夜班,她还特意端给我和我爸吃,但显然早饭的营养并不高。
关于安的身世,他的同学虽然当面不说什么,可背地里老是议论。有一次放学,安不高兴。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说,再问他就哭了。他小时侯是没少在我面前哭,可对于他的眼泪,我始终是没有办法。原来是一个女生笑他的袜子有窟窿。我那天没顾着回家,就让他给我指是哪个人。也不知道是他不敢,还是不愿意,最后还是其他人唧唧喳喳地把目光投向了一个高个的女生。我当时的样子可能吓着了那女生,毕竟那时我在小学里算高年级了。当我告诉她以后要是再欺负安,我揍她时,她几乎要哭出声了。
那天回家,我告诉安,“男孩子不能老哭,丢人。”他象挨骂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你要是想哭就找我哭,不能让别人看见,知道吗?”我很严厉地对他说。
他这次却没哭,眼巴巴地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在我小学要毕业时,安为我打了一次架,那是他唯一一次打架,也是唯一吓到我的一次打架。
作为班里的三好生,我有了保送区重点的资格,可同时被评为三好生的还有两个。所以不知道是谁,说我是走后门才有的资格。我把这事和我妈说了,我妈还特意找了老师,可老师跟我说现在名额都定了,他们说什么也是气话,我只要别犯什么错误就行了。我知道这错误就是指气不过而引起的打架。
一天放学,我和安在前面走,后面孙伟就开始说闲话。他不是三好生,他攻击我只是因为他喜欢三好生宋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在安面前损我了,所以我没当回事。谁知安突然就转身冲他打去。孙伟是我们班高个的,安当然不是对手,一个拳头过来,他就差点摔倒,我还没来得及去扶,他就又打过去了。我当时真是被安的举动吓坏了,平时的他一直是温顺的,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当孙伟的第二记拳头打在安的正脑门上时,安倒在了地上。我去扶他。“平安,平安!”叫了两声他没醒。周围的人渐渐多了,都在议论纷纷。孙伟显然也是吓坏了,愣在那儿不动。我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他也条件反射般乱抓,我看见他的两个鼻孔都在冒血,我的手打得酸疼,但我没有停手,我不曾想到如果他被我打死了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他伤害了安,我得替安报仇。现在想想,我那时可能有暴力倾向也说不定呢。
“平安醒了,平安醒了。”有人这么喊。
我和孙伟都在同一时间停了手,这时才发现彼此都没有力气再拉对方一把。
“平安,平安。”我搂着他。
“江南哥哥,你流血了。”我顺着他指的地方,摸到我右腮处有疼的感觉,然后看见手上有血。
“没事,一点都不疼。”我安慰他。
扶着安起来,我仔细看他,生怕他和从前有什么变化。
“你没事吧?”
“有点晕。”他扶着头。
“你吓死我了。”我当时真的快吓死了。
连搂带抱地把他带回家。
我妈不知道我打架,我说脸上的好多条血道子是我磕的。她倒是没说什么。可第二天我和孙伟就站在了老师的办公室。问明了原由,鉴于我脸上的伤更明显,老师没怎么批评我,我很得意。可为了这次打架,我脸上落了个疤,而且很明显。长大后,安有一段时间总是自责,说那伤是因为他太弱造成的,我老是说他唠叨。直到后来我们在一起后,我告诉他,我最值得骄傲的就是那伤,因为它是为他留的,也就是为爱留的。他听得笑,笑得很好看。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30:50

第二章

我顺利地进了那所重点中学,离我们的小学有将近3站的路程,虽然这对于一个12、3岁的孩子并不是很长的路,可感觉却不一样了。那时我觉得孤单,因为身边没有安,没有相识的朋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个月,我终于和班里的朋友混熟了,还有了两个特要好的哥们儿,大名和三儿。大名当时是体委,入学时就有1米7了,让我羡慕了好一阵子。至于三儿,之所以这么叫他就因为我们三个里他最小,但要说块头,他还真挺敦实的。每天他们都能和我顺路回家。初中三年,他们很有点护花使者的劲头儿。有时放学早,会看见小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走,于是就特意多看几眼,希望能看见安,当时可能只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疼爱。但是从没遇见过一回。
初一那年冬天,我和大名他们去北海的湖上滑冰,结果摔伤了尾骨,是被他们抬到家里的。我妈当时就急了,一边唠叨,一边抹眼泪。到医院,医生先把我妈训了一顿,说什么摔厉害了可能瘫痪,尾骨不比别的,没法开刀什么的。把我们都吓到了,最后他却说:“摔得不重,在床上趴些日子就没事了。”真是没见过他那样小题大做的。可我当时根本坐都坐不起来,只能每天趴在床上,和一个瘫子没两样。好在那时是寒假,否则连课都上不成。三儿他们经常趁我妈不在家时来,说我妈凶神恶煞。但每回来不了一会儿就说去找谁谁玩去,又丢下我一个人。只有安,每天都陪着我。他总是拿着作业走进我们家,说是他妈让他找我补习(我那时就让院里人给盯上了:未来的大学生),结果我们老是一聊就没谱了,直到没的说干坐着时,他才恍然大悟:“江南哥,我作业还没写呢。”
住四合院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厕所问题,我们都得走到胡同口的那间公厕去解决。大冬天的,我又有伤在身,所以我妈特许我小解用盆在屋里解决。当我让安扶我起来方便时,他倒没有什么反应,我却不好意思。强迫他转过脸去,他一边笑一边不情愿地转过去,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问:“好了吗?好了吗?”真让人没办法。可我还是很感激他,因为每次都是他端着盆出去倒掉。对于此,我后来发现他在日记里这样解释:“我现在什么都要靠南,他从不抱怨什么,他总是说以前我也这么帮过他,可我那算什么呀,只是12岁孩子的小玩意儿,但他却记得。我很高兴,他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从那次摔伤后,我就觉得没有比安更好的兄弟了,他总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陪着我,不像大名他们,有地方玩就把我撂在一边了。我也因此更加珍惜,爱护他。

安六年级要毕业,我才14岁时,正赶上那次学潮。在我那样的年纪除了凑热闹根本不了解到底那些学生在干什么。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一周还只有1天半的休息。周六中午,我刚回家放下书包,准备和大名他们去看游行时,一出门赶上安刚回来。
“江南哥,你去那儿?”
“走,跟哥看热闹去?”
“那儿啊?”
“去就得了,问那么多。”
他把书包往院儿里的石桌子上一搁,就上了我的自行车。
和大名、三儿他们挤在人堆里,看着大敞蓬车上喊口号的学生,我顿感热血沸腾。14岁的年纪,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看见人家在伸着两个手指头,我也跟着伸,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可笑的是,安看我伸他也伸。那时他还是比我矮将近一头,所以他的手刚好晃在我眼前,我就看着他乐,他也傻笑。想一想,那时的我们真是蠢到一块儿去了,当然还有我那两个傻哥们儿。
游行很热闹,象看马戏似的,我们一堆人随着敞蓬车的开远也散了伙,根本不知道那车到底开向了哪儿。广场?天堂?还是哪个未知的地方?
等我们准备回家时,我傻眼了。我那辆八成新的金狮自行车没了……

“车丢了?丢那儿了?”我妈瞪圆了眼睛问我。
“就丢路边了。”我很小声。
“说,上哪儿疯了一下午?嗯?上哪儿了?”我妈平时挺温柔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架势,我吓得一愣。再说,我妈是提醒过我的,不能上街看热闹,所以我还不能说实话。然后我就编。说实在的,说谎我是真不擅长,可总比安强得多,这也是那次经历让我了解的。
我告诉我妈,我是因为想上厕所,所以就把车停在路边的公厕门口了,2分钟的功夫就不见了。因为车丢了,我不敢回来,所以才耗到傍晚才回家。一般人都听得出我这是一个太不高明的幌子,何况是养了我十几年的老妈。按在床上,扒了裤子,我屁股被笤帚抽了几下子。我这人没别的好,就是嘴紧,所以我一口咬定我那个谎,我妈也没辙了,只好相信那句“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的话,一辆车就是活着的代价。最后,她给了我一句话,“以后走着上学去。”
至于安,现在想来都觉得他令人笑掉大牙。
本来我们要早回来的,可为了找车,我们浪费了一些时间,所以回家时天都有点黑了。那是春末夏初,估算一下也得有7点多了。安一向是个乖孩子,从来不晚回家,即使是找同学玩也会提前告诉郭姨或平心。所以当郭姨下班看见安的书包在,人没了,觉得很怪,问平心也不知道,又找了几个平时和安一起玩的小伙伴也都说没看见他,这可把郭姨急坏了,连煎饼摊都没出。安这个小傻瓜骗她说自己没带钥匙,可当时明明他的钥匙在脖子上挂着呢,然后他就说是同学找他去玩,反正越编越乱,最后听得郭姨也没了耐心。同样命运,他也挨了几笤帚。
“江南哥,你怎么了?”第二天,安看我刚坐下又站起来就问我。
“没事啊,怎么了?”我答得满不在乎。
他就在那儿笑,捂着嘴,前仰后合。
“小东西,你乐什么?”我被他笑恼了,追着他满屋里跑,想要教训他。
“哎呦!”在我把他推倒在床上时,他一声惨叫。
“干嘛?唬我呀?”我以为他在装蒜。
“哥,我屁股疼。”他一边笑的同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我把他拉起来,一把拽下他的短裤,两个屁股蛋上红了一大片,“小东西,还笑我呢!”我也像刚才的他那样大笑起来。
谁知安动作也不慢,一把揪住我的短裤也要拽,被我给挡住了。然后我们又在屋里追开了,他一边追我,一边不服气地喊:“我也要看你的,我也要看!”

小时候一起挨打的事还多着呢:一起爬树,他把裤子刮破了;一起去运河游泳,他把鞋丢了一只……反正这样的事多了,几乎每次都是因为他。可我妈看见郭姨打平安就说是我出的馊主意,然后也把我打一顿。我小时候嗓门很大,一挨打恨不得整条胡同都能听见我的惨叫,每当这时候郭姨就把安放一边来劝我妈,然后就看平心赶紧搂着安也来劝我妈。其实我知道这都是我妈想的计,她也是很喜欢安和他姐姐的,不想让本就很可怜的他们再受委屈,所以我就得做点牺牲。开始几次安挨打还哭呢,可后来我告诉他“是男孩就得挨打,不挨打就是丫头片子”,也不知我那时哪里来的这样的谬论,他就信了,再一起挨打时,我们俩就对乐,最后连我妈都觉得我们莫名其妙。
儿时的记忆真好,那时我们在一起很简单,也很快乐。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31:00

第三章

九十年代初,正是国外电影刚刚进入中国的时候,免不了有些接吻、拥抱之类的镜头。如今别说是这些,就是正面裸体,床上缠绵也都是不足为奇的。但当时,这些称不上过分的动作真的对我们那个年纪有很大的影响。
“江南哥,外国人怎么那么爱亲嘴?”和安一起看电视时他问我(那时,安家还没有电视,他总是到我家看)。
“好玩儿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讲给小学未毕业的他听。
他没说话,还看电视,我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
“我们也亲嘴吧。”半晌他突然看着我,目光天真无邪。
我被他的话逗得一乐,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没看见亲嘴的都是男的和女的吗?”我并不严厉,“再说了,那得是相爱的人才能亲嘴呢!”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那咱们就不能吗?”
我也不知道他的“不能”是指“不能亲嘴”还是“不能相爱”,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是夏天的午后,空气中有着不安的焦躁。正好我妈在厨房做饭,屋里就有我们两个人。
“起来。”我一把将安从椅子上拉起来。
“干嘛?”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我拖到柜子的后面。
“想试试亲嘴吗?”我有点怯怯地问。
他低着头,眼睛却看着我不否认。
“闭眼。”我命令他似的。他乖乖地闭上了。
我当时也只有13、4岁,没有成熟,也不懂什么“初吻”的概念。只是,面对着安微颤的睫毛,微微扬起的嘴角,因为害羞而有点泛红的脸颊,竟莫名地冒了一头汗。
终于,我轻轻地将唇覆在了他的上面,我知道我当时闭上了眼睛,是自然而然地闭上的。那根本不能算是接吻吧,我们接触的双唇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地贴着,贴了很久……

我不知道是不是接吻也会上瘾,我只知道从那以后,只要是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就会不由自主地亲对方,脸、额头、甚至是嘴唇。不光是我主动,有时趁我爸妈一转身的功夫,安会蜻蜓点水般地吻上我的唇,然后在一边咯咯地笑。我喜欢他吻我,即使不是什么快感,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当时可能真的仅仅是喜欢那种感觉,并没有意识到别的什么。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31:11

第四章

昨天我陪叔家的两个堂弟去购物,他们住在黑龙江,这是第三次来北京。
小时侯这对孪生兄弟还很像,可现在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得出来。虽然才十八九,已经比我还高一点了。他们第一次来见到了安。在他们心里可能安要比我还适合当哥哥吧。

那一年安就近入学,就读的初中在我们小学附近,走路也就10分钟。那个学校名声不太好,听说还有进过局子的少年犯。大家总是提醒安,老老实实,不许和坏孩子在一起。我知道,他自己很清楚。
春节前夕叔一家回北京过年。听老爸说,我叔当年读书可厉害了,在他考学的时候,能进哈工大的人还真不多。他在那里念了四年建筑,现在当上了什么副工程师,风光得了不得。一同回来的还有我仅见过一面的婶子和两个从没见过的7、8岁的孪生弟弟。
大年初三,全家去了地坛庙会。那时的庙会总显得比现在淳朴,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俗气把戏,真个是很有京味儿的真东西。小学我爸妈曾带了安、平心和我一起来过,当时安在捏面人的地方看了半天。我也特喜欢那些玩意儿,于是缠着我妈买。当时平心已经很懂事了,赶紧拉安去看别的。在我妈问他喜欢哪一个时,他说:“我就看看,不喜欢。”结果我不知什么原因竟也没买。
事隔几年,又看见捏面人的,叔的两个孩子显然没有安懂事,看见喜欢的就要买。我妈付了两个的钱,我犹豫地说:“我也想要。”
“都十五六了,还要它干嘛?”我妈嘟囔着,我却并没有妥协。
“您看这是啥事儿啊,大过年的,别让孩子闷气。来,婶子给买,要哪个?”我那刚混个面熟的婶子还真是对我不错。
我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推脱着,两人都抢着付钱。最后当然还是我妈付的,不然她会很没面子。
“南南属兔的吧,怎么买个小龙啊?”叔问我,我妈露出一种好象很无奈的笑容。
“挺好看的。”其实因为安是属龙的。
还在公车上,一个弟弟的面人就被捏烂了,于是非要抢另一个的。结果下了车之后的一路上连吵带闹哄了半天还是两个都不相让。
“南南,把你的给弟弟。”我妈又来了。
“不行,他自己的坏了就抢别的人呀!”
“你是哥哥,怎么那么不懂事啊?”我妈冲我瞪眼。
我不说话,可就是攥着面人的杆儿不松手。
“你这让人笑话。”我爸也开始数落我。
我不管谁说什么就是死攥着不放。
“我们家南南这脾气一上来拧着呢,让你没辙没法儿的。”我妈一直对我的脾气打白旗,并不是她不管我,实在是我改不了。
“您可说呢,我们家这俩也那样儿!都随了他们老江家的根儿了。”婶子把话说完大人们连说带笑地开始了新话题,两个小家伙也打累了,谁也不理谁。我于是加快了步子,第一个进了院子。
“安,你看。”我一推门进他家便喊道。
“江南哥,那儿来的?”安正和平心在扫除,一手将抹布一扔跑到我跟前。
“废话,当然是买的了。”
“在哪儿?地坛?”
“是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没有,我一直想要一个。”他没看我。
“给你了。”我很豪爽地递到他手里。
“啊?送我了?”他很惊讶。
“怎么了?不行呀?”
他赶紧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接过,“谢谢江南哥。”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他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让我觉得脸红。
“嗯,猜的。”我搪塞着。
安趁平心出去倒水的功夫亲了我的脸,看着面人又看着我笑得很开心。
让安开心,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当时穿了一件手织的红毛衣,是平心穿剩的;一条蓝牛仔裤是我穿短的;踩着一双黑棉窝,样子很土气。可他那天真无邪的注视竟然会让我脸红。我第一次发现,安比小时候俊秀了,虽然他没有好衣服修饰,虽然他瘦得厉害,虽然他个子还是比我矮很多。
“啊?他俩还闹别扭呢?”安听我讲完我那两个捣蛋鬼的“事迹”后问我。
“谁知道啊,烦着呢。”
“他俩挺逗的,你不喜欢吗?”
“逗屁,你和他们刚玩儿一会儿,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烦了。老是得让着他们,没劲。”
“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他低着头轻轻地问。
“没有啊?”我觉得奇怪,“干嘛这么问?”
“你不是说老得让着,很烦吗?”
“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习惯你了。”我用一个“习惯”让他停止了发问。其实那时我已经觉得我对安和别人不一样了,但我并不清楚那是为什么。在那样一个闭塞的年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之定义成“爱”的。
最终我那“可恶”的弟弟还是得到了安的那个面人。安说看他们生闷气怪可怜的,还说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买,不像他们回家就看不见了。我真是服了他,弄到最后我成笑柄了。
晚饭的时候,我看见安和平心在擦玻璃,高的那块够不着,于是就帮着忙活。路过厨房听见婶和我妈的对话。
婶:“您别说,南南对这孩子还真有点哥哥味儿。”
妈:“咳,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能不有感情吗?”
婶:“要我说,还是住这院子好,这‘远亲不如近邻’真是一点都不假!您说住楼房能有这感情?”
妈:“你说这话我信。”
他们上一次来京已经是喜迎香港回归的时候了,那时我们已经搬进了楼房。虽然安还是离我家很近,但他们却没见到他。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今天我的两个弟弟已经双双进入了大学,已经可以不用我让着了,已经不让人觉得烦了。我没有问那个被他们带回东北的面人是什么命运,也真的不敢问。
他们已经知道安不在了,这次回来无论是他们还是叔和婶,都尽量小心不去提过去,我知道这都是我妈叮嘱的,因为那是我的心病。始终没有痊愈的苦痛。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31:43

第五章

进入初三下学期,我着实努力了一把。好几次安告诉我他起夜看见我还在看书,我说那都是为了考个好高中。
“那我就不考高中,太累了。”安这样说。
“没起子。”我刮他的鼻子。
在中考前的模拟测验中,我头一次摸进了年级前10名,所有同学和老师都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之前我连前30名都没进过。
当我以年级第6的成绩考进北京数一数二的那所重点高中时,我那班主任简直要高兴得窒息了。就连跟我三年的铁哥们儿大名和三儿都说我是神灵附体了。我想这其中的酸苦安最了解吧。
初三的那个暑假简直是玩儿疯了,以至于高一开学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吃力。又进入新的环境,我不再像小学升学时那么焦虑孤独了,毕竟已经是快成年的大孩子了。
为了让我有好成绩,不至于在凤凰堆里掉队,我妈给我报了好几个提高班儿,弄得我一天到晚累得半死,渐渐疏远了安。
不知不觉中安已经长高了,好象也结实了,虽然还是瘦了些。
记得一个星期天,我上完提高班回来,安正在洗衣服,见我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我姐的男朋友来了。”他趴在我肩上说。
“哪儿呢?”我搂着他。
他朝屋里扬了扬下巴,我于是隔着玻璃把那个男的打量了一番。
“怎么样?”他还在洗衣服。
我冲他撇了一下嘴。
“不好?”他问我。
“嗯,没我好。”我蹲在他旁边看着他。
“臭美吧你,人家有1米8呢,还壮,一看就有安全感。”
我没搭理他,可很认真地听着。
“嘿!”他扬起洗衣粉的泡沫打在我脸上。
“你找K呢是不是。”我一下攥住他的两个手腕。
他用头顶我的下巴,咯咯地笑。
“安。”我轻轻叫他,他以为我有话说,马上抬起头,却不想,被我吻个正着。
“你,你欺负人。”他还笑着嚷着,我已经跑回屋里偷笑了。

“南南,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没个正形。平安比你小,你得有点做哥哥的样儿。”我妈在饭桌上说。
“怎么了您?这么严肃的话题。”我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说怎么了,都快是大人了,还搂搂抱抱的让人笑话。”
“谁笑话了,我们不是闹着玩么,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也不兴这么胡闹的呀,这……”我妈没说下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我发现我和安都长大了,我们之间的好多事都要重新被定义了。
我又想起小时候,安手冷了喜欢伸进我的袖子,脸冻得通红时喜欢靠在我的胸膛,高兴了喜欢拉我的手,难过了喜欢让我给他擦眼泪。其实我是一直像照顾女孩子一样地照顾着他,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妹妹,才错把安这样的性格进一步深化了。我不知道这样对他而言是好是坏,对我而言又意味着什么。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32:27

第六章

“你拿的什么?”一个周六,我看见安提着一个大纸袋往屋里走。
“同学让我帮着保管的书。”
“什么书,神秘兮兮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
足足有20几本,都是琼瑶的小说。
“干嘛?你看这个?”我惊讶地问。
“不是说了帮人保管吗?她妈不让她看这种书,要是发现了就得挨打了。”
“呵,看不出你还真助人为乐啊!是女的吧?你和她够铁的呀!”我说话带着浓浓的嘲讽与酸气,可安却天真得听不出来,还一个劲儿地笑,“她是我同桌,叫董艺琳,人挺好的,上回听写单词还帮过我。”
我白了他一眼回屋了。
这是我第一次得知安原来还有比较好的异性朋友。
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他这位“红颜知己”。
说来也巧,我那天不舒服,请了两节课的假,刚骑到家正碰上安和一个女生站在胡同口聊天。
“江南哥,怎么这么早?”他很自然地打招呼。
“嗯,头疼,请假了。”我看见那女生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亮亮的,友好地看着我。
“她就是我同桌董艺琳。”
“你就是江南哥啊?平安老和我说起你,讲了好多你们的事。”那女生有着很甜的声音。
“是吗?他也老提起你,说你人好,又漂亮。”我都不知道怎么就开始胡编乱造,我看见安莫名的注视,却在心里暗暗得意对他的戏弄,有一点窃窃的喜悦,又有一点隐隐的自嘲。
我借口不舒服草草结束了和琳的谈话,猛地一推门进了院子。
倒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安坐在了我床边。
“我什么时候说她漂亮了,你干嘛瞎说?”他显然不高兴。
“反正你想说,我替你说了不是挺好的吗?”
“谁说我想说了,你有病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真是好赖不懂。”
“我用不着你好心。”他用力打在我的胳膊上。
“好好,以后你还少给我介绍什么同学同桌的,我不稀罕。”我真的生气了,转过身不看他。
安好象没想到我会这种态度,呆呆地坐在我床边也不敢说话。
“江南哥,你生气了?”半晌,他探着头问我。
“没有,我就是不舒服。”
“我和你闹着玩呢,别当真啊!”
“我知道。”其实我真的当真了,而且还很在意。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
“可,”他小心地说,“你干嘛要说我说她漂亮呢?”
“我以为你喜欢她……”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安大声笑了。
“所以你吃醋了?”他还笑着。
“呸,臭美吧你。我是生气你给她讲我的事,所以才故意戏弄你的。”
这下他不说话了,低着头:“你还真是生气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把我讲给别人听。”
他笑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32:38

第七章

其实我早就听说过“同性爱”一词,只是以无知的心理想象成“同姓恋”或是“童性恋”,而且从来没有深究其真实意义。高二那年暑假,我偶然看到了一本娱乐杂志,内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第一次看到“同性爱”三个字怎么写。头脑里的第一个闪过的是“安”,然后是“我”,再然后是“我和安”……我在那一页上愣了半天,想了半天,直到大脑一片空白。
安要面临中考,我又学业繁重,我们一起的时间已经少得可怜。而且,我承认了解“同性爱”的含义后,我有点不敢和安单独相处。毕竟我已经将近成年,我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正常,什么是异类。那段时间我很茫然,也隐隐有些害怕。我茫然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对安到底是不是同性的爱恋,我害怕是因为我很肯定自己对安终究是与对别人不同。
日子就这么在外表平淡,内心焦灼中过着。安每次见到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有说有笑,显然他并不了解我们之间日渐怪异的感情。
最终,正像他说过的,他没有考普通高中,而是选择了一所不错的职业高中,专业是外事服务。当时他1米73,面试时刚刚够格。
安有能力读高中,可按他的逻辑,一则上一所普通的高中能考上大学的几率微乎其微;再则,上职高可以早点毕业,早些挣钱。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他比我心细,比我想得多。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高二的那个暑假我到底干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假期我们并没有长时间地在一起,我都怀疑是不是那段时间已经把他淡漠在某个角落了。

安的学校是住宿制的,所以我也同意了我妈的提议:高三一年搬到大姨家去(为了节省路程耗费的时间)。我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人都说北京的考生最幸福,我只知道高三的苦是只可体会无法言传的。我总是8点半下了晚自习晃晃悠悠地骑上自行车,和三两个同路的一起行在路灯下。在昏黄的灯影下,我会不经意地回想起小时侯:我和安边走边闹,踩着彼此的影子,然后一个追一个逃。我会让着他,故意跑得很慢等他追上我,但每次在他还没有踩上我时我又跑开了。听着他落在身后的脚步,我曾是那么的心满意足。然而,太多的因素让我们渐渐疏离了,包括学习,包括年纪,包括我对他的感情。可即使是这样,有一种心情让我总期待着什么。
大姨家离学校很近,楼房的条件又比平房好,尤其是她和姨夫,以及两个姐姐都特别照顾我,我根本没必要每星期都回家的,况且我妈也说,她可以抽时间去看我,不用我浪费时间往回跑。然而,仅仅一个理由就能让我忽略其他所有——想见安。
上职高后的安的确变了不少,头发修得很有型,西装(他们的校服)穿得也很笔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称呼我“江南”了。
“听说你要考上海?”一次在院里聊天时他问我。
“还没准呢。”
他不看我,也不笑:“北京不好吗?”
“不是,要是考外地可以去个好学校,上个好专业。”我看着他的表情。
“也是,”他的眼光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咱院还没大学生呢,你加油吧!”说完就起身帮平心晾衣服去了。
看着他,我突然觉得不舍。去上海,等于我有将近四年的时间和安分隔两地,而这四年之间,又会发生多少事,改变多少人?留下来,即使不是好学校,好专业,只要能让我随时知道安怎么样,只要能留在他能找到的范围内,我就踏实了。虽然我很怕,怕自己陷得更深,但却不能控制自己决定改变决定的坚决。
我要留在北京,留在他身边。

猫瞳 发表于 2009-6-4 02:32:46

第八章

今天我拒绝了同事拜托给我的工作,于是整个技术部的人都在抱怨:“我们部里最后一个单身贵族也要过节了!”随他们怎么说吧,反正我就是想早早下班回家。一方面,我实在不想看见浪漫夜色下甜蜜的双双对对;一方面,我也不想再挨骂,要更安心,更努力地整理我的故事。

“南南,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我妈拿着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抱怨着,“这么大的事自己就拿主意了?”
我背着父母私自把第一志愿报了北京的那所大学,虽然不是有名得让人生畏,但说出来也是响当当的。老师曾说我的成绩不稳定,会有一定风险,然而幸运之神还是眷顾了我。
看得出,我妈虽然感到突然,但很欣喜,毕竟我要留下,出于母爱,她还是更放心些。

“你留北京了?”安一进我家门便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了?风风火火的就为这个啊?吓我一跳。”我当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不是要考上海吗?”
“北京多好啊,人家都挤破了头要来,我哪舍得走啊!”我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让他听出别的意思。
“那倒是,毕竟是自己的地方,有什么事都好办。”他只是笑着这样说,让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心情。

刚进大学,一切都让我兴奋。然而一个月后,自然就觉得习惯了。然后就开始重复每天的生活,以至于现在让我讲讲当时的心情,竟然回想不起来。
本以为留在北京能让我和安有更多相处的时间,能更进一步地了解彼此的想法。然而并非如此。我们都住校,唯一可以见面的周末,他竟然用来打工,真是让我生气。那时郭姨早就不出煎饼摊了,人家给介绍了一个街道居委会的工作,干得还挺舒心。平心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安的学习不紧,想着自己打工挣点零花钱,能给姐攒多点嫁妆,我了解他的心思。

有一次周五回家,远远地看到胡同里几个人在聊天,走近一看,安也在。那几个人穿着都很惹眼。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居然穿了大腿带洞的牛仔,我想她当时能引起的轰动和现在大街上穿透视装一样吧!
安很高兴地和我打招呼,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刚和你聊天的人是谁呀?”我和安在院里的石桌上聊天时说。
“和我一块儿打工的。有一个你也认识。”他显得很兴奋。
“谁?”我有点奇怪,刚才没看见有面熟的。
“薛建平,就是咱小学那个薛大霸。”
“他?”我猛然想起我小学刚毕业时,听人说有个小我们一届的男生因为打架给人眼睛弄瞎了一只,只是没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他也因为这件事退学不念那所学校了。
“你怎么和他混在一块儿了?”我莫名其妙地问。
“什么‘混’呀?那么难听。我们初中一个学校的,不过不是很熟。他比我高一届。”安很认真地讲着,我不喜欢他用这种认真的态度给我讲另一个人,“他表妹,就是刚才穿有洞的牛仔的那个,是我们专业的,后来大家一聊就都熟识了。我们几个是一起找的工作……”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意思?”他不高兴。
“你少跟他们一起。”
“他们怎么了?”
我不理他,没原因,就是不想让安和那些人在一起。
“他们怎么了?”他还执着地问我。
“你不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打架的打架,风骚的风骚……”我不客气也不经大脑地说着。
安一拍桌子要走。
“干嘛?我说错了?”我并不觉得过分。
他慢慢转回来看着我,“江南,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原来那么好了吗?”
我觉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怔怔地看着他。
“哼,”他似笑非笑,“因为你开始看不起我了。”
“怎么可能?”我说得有气无力,不是我不肯定,而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只感到一阵心痛。
“你现在身边都是高才生,都是好学、上进的文化人。我呢?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同,朋友圈也不同。实话告诉你吧,我就认识你一个大学生。”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真的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已经感觉到了,你上高中以后就变了。不再和我开玩笑,也不怎么和我说话,甚至都不怎么正眼瞧我了。我知道你有更好的朋友了,和你有共同语言的,不像我,没—文—化!”后三个字是他一个一个用力从嘴里挤出来的。
“啪!”我冲动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什么也没多想,完全是意气用事。
安转身跑出了院子,留我一个在原地愣着。我恨他不懂我的心事,更恨自己伤了他的的心。
那一年我19,他17,我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他。
那一掌,足足可以让我一生记住,一生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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