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动》 BY 风弄 【完结】

草莓男孩

就象拥抱，他空白的过去。
7 \8 c2 {& y! U; I& T3 e& |" ]4 g, {
　　“天空下……只有你……只有你……”
6 i# S) y4 d6 e2 y# V5 i
5 j! r& P% s, U2 y　　“其实只有你……只有你……”
+ d8 ~, \1 }, I
　　大海中常有被美人鱼的歌声迷惑而迷失方向的水手。
4 i& C5 S, I- I2 y' o( `# U4 D( B
　　如果周扬是美人鱼，他是否甘愿当一名水手？
9 R! Z5 @, S5 f& }3 g
　　“我看见，我看见，在我记忆中，只有一个你。”
+ U9 h1 h- L. U
　　“我看见，天空下，只有你，只有你。”

　　“我没有忘记你，永不会忘记你。”

　　“我爱的，其实只有你，只有你。”

　　惩罚，这是对痴心妄想的惩罚。
% Z3 S/ `6 T/ z5 s7 @6 T7 L
　　陈明抖动着肩膀，笑出眼泪。

　　第三十五章旅程就此变得艰难无比，无论对体力，或者心灵，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 ]: b8 C( B: o2 @　　薇薇整理行装，两人都注意到罐头所剩不多。地图在陈明的背包里，随着水流不知所踪。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现代求救设备，手上仅存的指南针现在变得无比重要。
7 ~9 m: b9 N' F7 Q
　　行路时大家都没有怎么作声，不算是冷战。两人都没有冷战的心情，只象被风霜打过的花骨儿，被沉甸甸的心事压得蔫了。
& s8 }) W2 d& N
2 o: _' @9 j- z+ E$ {" Z　　只能呆板地，本能地赶路。

　　神秘的森林现在充满无法探知的恐怖，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薇薇掌握了所有的食物，陈明毫不在乎，薇薇给他食物，他就接过来。

　　但总留下一点。

8 H  Y2 B$ f! E6 U7 J　　他明白，如果不早点走出这片茫茫林海，饥饿迟早会到来。
# d, E% t0 h+ j* o5 _% Y1 p1 o
　　他们在原始森林的深处一同求生，却形同陌路。有时候，陈明察觉薇薇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停留在他身上，但当他迎上去时，薇薇又已经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8 K0 Y& s+ Y* g2 ?　　你的资料，我已经全部删除了。

　　陈明没有足够的胸怀，让自己忘记薇薇那冷漠的语气。

　　那是惩罚，你对周大哥痴心妄想的惩罚。

; r4 G* R/ W* \　　这话象冬夜的风一样钻进耳膜，钻到他的脑子里，冷得神经发疼。

! t, }3 s3 _  B, j7 I　　周扬没有将他的资料保留后再次删除，周扬没有暗中安排洗脑专家为他动手术，周扬没有企图再次扼杀他的理智和自我。
; c! i, R0 l( u; F3 S
　　他懵懵懂懂地在绿色中前进，渐渐明白过来。揭开真相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只要敢于面对，就会猜到其中蹊跷。

　　就如薇薇的背包，不会无缘无故掉入水中。
( i- g, e" b2 e1 A- u
: N$ ]6 T* F- H" E　　他们依靠着求生的本能艰难跋涉，大兴安岭的广阔连绵却使人绝望。

　　食物短缺的那日终于到来，薇薇在中午递给陈明半瓶罐头，到了晚上，她再也找不出什么来递给他。
! \6 O7 {5 v$ y% _2 l7 k; Q# e7 g6 K
　　一直恍如在梦中的两人都清醒了点，饥饿的阴云已经笼罩了他们。

1 U% a  A9 K- z# A* G　　“要开始找食物了。”

　　“晚风很冷，一起到帐篷睡吧。”薇薇说：“要是你病了，走不了路，我可抬不动你。”
3 q* e# A. q5 s0 b. ~
　　陈明没有说话。他已经没有逞强的余地，这个时候，谁都病不起。

2 E3 b, Z9 O! n　　晴朗了几天后，乌云又开始在头顶出现。陈明的肚子从早上开始就咕咕地叫着，他摸了袋子里省下来的巧克力几次，终究忍了下来。
; C6 G, \6 T+ ]+ G6 c
　　《野外生存大全》也掉了，森林中那么多的果子，绚烂漂亮的外表，总让他忍不住猜想那里面是否藏着剧毒。
2 e8 C& Y% b0 {
　　太美丽的东西都有毒，就象人生一样。

( T, c% j" z) v1 j! O5 P　　太幸福，到后来才发现很苦。
- p/ `) P( f) }( s( ~! t- V
2 y; z. ^7 i$ t+ G　　“用这个吧。”薇薇把银色的手枪递给他：“你以前学过，应该可以打些吃的。”事到如今，只能齐心合力。
. \1 ?& b- x0 I& v- I4 [
　　陈明开始寻找猎物，树上的猴子，充满灵性地在林中飞跃，他不忍心开枪。最后，一条差点被薇薇踩到的蟒蛇成了枪下冤魂。

1 M+ n6 h0 {4 O. J2 K　　生起火，薇薇一扫多日的阴骘，忍不住欢呼起来：“有吃的啦！”
% O& v) S- }- u3 z
　　陈明忍不住微笑起来。两道带着笑意的目光不经意碰在一起，两人都愣了愣。
0 W, n; W6 M% m6 ?% g# ?! ]5 R
3 D' c8 S2 s2 t6 x/ @& b" q　　四周又是死寂一片。

　　没有调味的蛇肉半生不熟，但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几乎不浪费骨缝中的任何一丝肉，剩下的带在身上。蛇肉让他们坚持了一天半，很快，又开始断粮。
4 E' p8 T5 a6 ?$ l
& y: {; P+ E5 B0 U9 m6 E　　再度的饥饿让人更难以忍受。乌云压在头顶不散，大雨遮遮掩掩，不肯痛快地下，但林中湿气越来越重，不小心就会滑倒。

: ^/ }/ }- F. Y  ?. \8 `　　饿坏了。

1 t# a8 ?. Y! M+ \　　陈明几乎要按捺不住理智，吃掉口袋里仅剩的巧克力。就在这时，薇薇停下了脚步，叫道：“看那边。”
% J% X4 p" L7 E* G. D* W* l! @
1 r8 W" m- p1 m　　陈明顺着薇薇的手指看过去，一树或红或青的果子，引人垂涎。

　　“野果！”连陈明也禁不住惊喜，他认得这果子的外形，在《野外生存大全》上，清清楚楚写着可食用。

. A' N; i  k8 h( n; j4 J　　两人惊喜若狂地飞奔过去，仿佛怕这棵可爱的果树会瞬间消失在眼前。他们疯狂地采摘着，不管青色还是红色，只要是果子，一律放进怀里，围绕着树干，仰着头，脚步在及膝的草间不曾停顿。
! I% X  W9 ?  ]' X
. f1 M+ n+ J' Q; `( }% Q8 {; V　　陈明摘了满满一怀的野果，脚下却忽然一个踏空，身不由己向下坠去。
9 b) b6 w% s; o- @. k( t7 J
8 X- O6 S  K: S" t: y2 j/ M- c* B; Z0 `　　“小心！”

) v, h2 Z; U* Q  D　　晕眩的刹那间，手腕被猛然拉住。果子从怀里掉处，直直坠向下方。陈明低头看向脚下，惊出一身冷汗。

( X) I, C; X2 i$ G! }0 K; Y　　那果树就长在悬崖边上，茂密的野草，遮掩了高处的杀机。

　　边缘的砂石簌簌滑落，陈明身不由己，又向下坠了两分。手腕被扯得生疼，薇薇趴在地上，咬紧了牙，指甲在陈明手上抓出血来。

* q3 b8 v; Q8 A  N9 J4 z　　“别动。”薇薇轻轻说，生怕声音大一点，引来了死神。

　　陈明抬起头，举起悬空的另一只手，试图抓住崖边的一条青藤，或者攀住一块石头。

: Y! E7 f! F9 Q7 m　　伸尽了指尖，够不着。
3 |) ~; ?0 \% L; W
. u# v* O* z; y- e/ H& i) C　　一个指头的距离，原来那么远，足以隔开生与死。
. S1 Y3 C" P3 n" d( L. \% D
6 j. o2 r( }; N% G& z　　“别动。”薇薇说：“我会拉你上来，慢慢的。我的脚勾着树根呢。”她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稚气的鼻子挺立着。
  }3 `5 Y* l7 \( p5 E1 d
　　让陈明想起离蔚。
3 }* u/ {! E0 ]/ n) q6 v6 f
　　他记得薇薇在岸边冷漠的脸，象一个陌生人，一个旁观者。
; f9 y! z0 ?# [3 V( I& g9 U
　　“放手吧。”陈明抬头看着她：“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 n3 N* G" m6 c% m' K9 {# a
! d9 C2 |; m7 t9 \　　薇薇呆了片刻，不错，她是想杀了他。
- ?  \6 m! D1 S* [) N; |
# V3 m, ?. {  J1 W4 \1 {( L/ J4 L　　不是曾经下过手吗？在那条有着漩涡的河里，被冷冷的河水浸着，感受他扶在腰间的手，杀意就那么忽然冒出来，狠毒决断得连薇薇自己也不敢相信。

　　仿佛被恶魔诅咒了一般，猛然将背包取下放入水中，然后尖叫一声。
3 k- K/ r3 \, t( ]
　　她知道他会跳下去的。
2 P) H+ |  F1 b7 G
　　她知道。

　　“只要一松手就行了。”

6 N  W, ~! i( }/ l　　不，不行。

: o. L/ v1 V0 J4 z　　陈明抬头看着她，苦笑：“我什么都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薇薇摇摇头，脚上勾着的树根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有点松动。薇薇吃了一惊，更用力地抓住陈明。
7 g3 m7 t& ~' @) B2 X, k
; X/ G6 i" E) o  Y　　一滴滚烫的东西，忽然滴在陈明头上。
2 j5 j: V. l" W/ ^: r* D2 e
　　血。

　　陈明也吃了一惊，他艰难地仰直脖子，看见薇薇唇角逸出的一丝鲜血。
. z7 p3 _8 H& O2 h1 Z# Q1 _0 ~4 q
　　“放手，薇薇。你想一起死吗？”
3 i& p2 K! f' ^% m
( K, Z% P2 L7 ^! r1 R　　薇薇倔强地瞪着他，摇头。
' ^6 i. O+ k1 w& v& k) {
　　悬挂在崖边，陈明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 l0 W+ b: C3 P; h5 s
　　“拿着这个，”他从袋里拿出省下的两条巧克力，努力往上递：“拿着吧。”

& ~5 z: y, J' X! e* ^9 I　　薇薇仿佛被冻住了魂魄，她没有接，她的双手都紧紧抓着陈明的手，她盯着那两条巧克力，仿佛那是什么从没有见过的东西。

! a: U0 A* X" }/ l+ b6 U9 w/ Y　　“拿着。”
* L1 E% _, |* [- A
　　薇薇闭上眼睛。

! N+ x; d: @+ @* _, p3 u1 Z　　“不！”她大叫一声，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竭尽全力将陈明往上一提。
0 }" H6 Q# a0 Y+ _& Z- @
3 p7 W1 u" k7 @2 t1 g" v　　陈明感觉自己在空中升了一升，就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他毫不迟疑地伸手，胳膊勾住了垂挂在悬崖边的一条粗壮树根。

# a0 D* O3 c$ S8 K) S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几秒，两人都气喘吁吁。

　　借助树根的帮忙，还有薇薇在上面拉扯，陈明终于爬了上来。两人狼狈地瘫软在地上，享受着死里逃生的欣喜。

) H' ?" x2 O. y0 M　　那两条巧克力还紧紧捏在陈明手中，几乎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了。

　　“可惜了那些果子，全掉下去了。我们要把树上剩下的都摘下来。”陈明转头，瞥见薇薇嘴角边的鲜血。“薇薇？”他挨过去。

　　薇薇坐着，乖巧让他帮自己擦拭。鲜红的血，抹去一丝之后，又淌出一丝。
0 A4 p, F8 Q) m+ ~' n7 _3 q+ ]$ t
) B1 f+ ^8 G+ b9 U& D3 r$ O　　“我撞到了石头，这里。”她缓缓举起手，指了指胸膛。

　　陈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轻轻按了按。

　　喀。
6 m5 `( Y" ?1 K3 Y$ G% {' S
　　很轻微的声音，那么熟悉，撼动他的神经。从前，当洛辛硬实的皮鞋重重踢到他胸膛时，他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 G* S+ z$ o2 {0 t: Y% R　　轻微，伴随着剧烈的痛。

　　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疼吗？”

　　“嗯。”

3 p" Q1 T% Z2 x4 D& H$ e　　“肺部疼，还是肋骨疼？”
9 H' d) |- x* N+ D7 S5 y6 N, X
　　“都疼。”

　　陈明的心，直直下坠。
4 Z2 l' P0 H+ p0 S% }
　　就算浸在冰窟窿里，也不会觉得这么冷。

　　“没事的。”他抚摸着薇薇的发鬓：“没事的。你会坚持下去，你是离蔚的妹妹，对吗？”

! A* L) s4 O. }7 @$ s　　薇薇静静靠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嗯。”
- w: ~" S0 B3 z$ d
$ N: d5 a; A' c0 ?　　当晚的夜比前面的任何一天都漫长。陈明知道薇薇看似不严重的淤紫下面，隐藏着死神觊觎的眼神。
& Z% ?/ ?) Q9 t, u1 x$ t+ K
　　暴雨终于正式来临，一夜吹刮着他们的帐篷。即使扎营的地方三面有巨石的保护，但再严实的帐篷也无法抵挡自然的威力，雨水还是渗了进来，森林中透骨的风肆虐呼啸。
3 {7 Z- q. _* _
6 R" H: J4 C! q& U　　陈明小心地拥抱着薇薇，竭尽所能，希望将身上的热量传递给她。她睡得象个孩子，偶尔轻轻挣扎一下，象被人打扰了安静的梦。稚气的脸有时候会因为痛楚而扭曲，但很快又恢复安详。
- R" ]: i6 D( P8 Y5 z1 g; G& k9 Z( l
　　一夜风雨过去，帐篷四边的钉角只差一点就要松落了。天空又变得晴朗，仿佛昨夜暴雨只是一场狂野的梦。
- b% S  R3 l, \5 z
　　陈明收拾了帐篷，背着所剩无几的装备再度出发。
* s& W) E# @* r, _
. J" O: k) G, u& p. h7 H4 B* C; X　　他们走得很慢，薇薇的膝盖完全没有力气，但她不肯让陈明背，坚持要求陈明折一条好点的树干给她当拐杖。未到中午，拐杖已经无用。陈明把行李换到前面，背起她。

　　不能动第三十六章薇薇虚弱得很快。
$ U4 s  d4 g6 L3 z) P' D5 g; h
　　休息时，他喂她吃果子，用勺子把红色的果肉挖出来，一点一点送到她嘴里。

; k* r$ |# ~2 e　　薇薇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陈明掰了一小块比钻石还珍贵的巧克力，送到薇薇嘴里，郑重地说：“薇薇，等你老了，会为今天自豪的。你在大兴安岭历险，曾经渡过湍急的河，曾经挂在悬崖边，带着伤，活着回到了城市。这才是真正的历险。”

9 n- S1 F1 l' g: K1 W, B. @　　薇薇闭着眼睛，轻轻笑了。
4 C& |2 G7 o, t, v
　　红色的果子吃完后，轮到青色的果子。野果没能坚持几天，陈明全部喂给薇薇，他到处寻觅草根，依靠咀嚼它们来敷衍肚子，同时，他还希望可以找到哪怕是一点有用的草药。

　　一片森林过去，是另一片森林，当陈明发现眼前依然满目绿色时，陈明开始痛恨这原始的自然。

! |2 o- L3 g7 V* i( A5 x　　他更痛恨在河流中放弃背包的自己。

( E4 `+ X$ ~* X; J' B, u- k　　他甚至宁愿自己被淹死，而背包依然存在。

　　“要是我被蛇咬了，你会背我吗？”
4 d! `0 i. h& I5 q# F) U4 p7 ?
　　“你那么凶，蛇敢咬你吗？”

　　“我很重哦，要背出大兴安岭哦。”
* d5 J4 n6 h0 N
; k! I& C% d' k　　“我不会把你留下给老虎吃掉的。”

/ E, o/ E# C  D" j/ P9 C" D# R　　陈明回忆着薇薇的笑声，一步一步艰难地踏着旅途。他的肠子仿佛已经干了，涩涩地拧成一团，提醒他饥饿的痛苦不会停止。
& L: a! u, d5 k: E- Q6 q) i7 D
! \7 X) X1 Y' U　　他喝了很多水，每遇到一处水源，他都会拼命地喝水，但那并不能哄骗自己的肚子。

　　他依然饿得一肚子虚火。
/ [6 Z3 A) Z+ W6 g
　　有一次，他几乎把背上的薇薇摔下来。那次吓坏了他，从此以后，他每走一步都很小心，当他感觉到支持不住时，都会立即停下来休息。

草莓男孩

这使他们的脚程更慢。

3 `6 R$ B) U! D' p. ^% A% D- K　　薇薇一直很安静，她不愧是离蔚的妹妹，默默熬着。与陈明相反，她没有什么胃口。陈明要小心翼翼地将越来越少的巧克力喂进她嘴里。

　　饱满的脸蛋完全走形了，红艳艳的唇现在是苍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薇薇变得昏沉。
- ^% H/ Q8 D0 o( C) F- {
　　有一次，她忽然伸手，抓紧了陈明的袖子。
* J' ^4 \) g& k
, G5 Z/ G3 H) Y, \9 n　　“周大哥，”她急促地喊了一声，虽然看着陈明，眼神却是涣散的。她问：“你为什么变心？”
3 I. E* n; p) @0 s$ A* r
" I9 a# d9 |6 x　　陈明复杂地看着她，明白她已经糊涂了。她抓着他的袖子，紧紧的，不肯放开，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

　　陈明没有办法。

　　“没有。我没有变心。”他模仿着周扬的口气，感觉象正被自己手中的刀凌迟：“我只喜欢你哥，我从来没有变心。”
9 z: N. h9 u. _& X/ R  ?6 C, I6 _% B
　　薇薇听了，似乎安心了，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
1 Q# @6 R' o% q8 P7 M
　　但不一会，陈明又听见了她的声音响起。

: H8 w& z! |" x' J3 }+ |1 q　　“你骗我，我知道的。”仿佛啜泣一般。
9 c' T4 y( N$ s6 S6 u
　　他的心微微颤了颤。

& ^- b( `  Q3 F4 o: R/ s  y+ w　　没有药，没有求救设施，陈明不知道怎样挽救薇薇。他深深厌恶自己的无能，在这个以富饶著称的大兴安岭，他甚至找不到足够的食物给薇薇。

　　死亡离薇薇那么近，而他只能在一片绿色中挣扎。
8 _8 b# C: j5 `9 Q9 K; c/ j
　　“你能坚持下去，你会坚持下去。”

1 M* w* r5 B8 r* S3 m, u1 C! f　　“薇薇，你还记得离蔚吗？你哥在天上看着你，瞧，他在天上看着。不要认输，求你不要认输。”

& B3 e4 O7 m8 O! V+ y　　大兴安岭，你不能把她留下。
9 c. |. Q) ]$ V! s$ x& B
　　我不允许！
# I1 L0 K8 ]7 [, S6 [  a' \9 S
) r; Y; U: O6 b' h0 P　　薇薇却更加认不得人了，她的眼神总是涣散，没有焦点，不断地梦呓般地说着：“你变心了。”

　　“你说过只要我哥。”
7 o* R8 y% H7 x2 v, l
　　“你变心了……”
  j0 f0 N' J, e3 g. S
" j. [/ a4 r$ t7 K! D+ e+ _4 O　　“你爱上他了，你变心了。”

( j( b: V" ?& I; T　　陈明猛然煞住脚步，转头看着薇薇伏在自己肩膀上的侧脸。她的唇嗡动着，唇已经不再红润，干裂着。无论陈明往上面抹多少遍清水，它依然很快就干裂，裂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
* Q7 S# E7 E0 Y5 v. Q
* E8 @$ D/ F* a+ }1 U1 g& K8 d　　“薇薇……”

+ \5 i" s* H! z6 o. G& |　　“哥！”薇薇忽然睁开眼睛：“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帮不了你，帮不了……”她反复地说着，缓缓闭上眼睛。

　　陈明的心仿佛被刀戳着，咬牙，继续背着她，踉踉跄跄地前行。
  P5 Q/ W' y2 n( e8 z3 l/ u
6 @7 e6 Y: ~3 C5 f  c　　爱上了，爱上了……

5 O, W4 X5 o' _　　变心了，变心了……
2 m6 k. ~! g4 m+ V* h) y% R+ O7 `  s
　　路没有尽头，上坡后是下坡，下坡后是上坡，过了一条小溪，又是另一条小溪。当陈明听见头顶的声音时，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着可恶的晴朗的天空。

　　一个东西飞入他的眼帘，轰鸣声从高处传来，他才象被人忽然解开了道般，狂叫起来：“这里！这里！”
: p2 K. [( s. c2 j0 s
, ?% c  _& Z/ s　　力量涌进体内，他小心的放下薇薇，大力晃动双臂，仰头对着直升机扯开了嗓子大喊：“这里！这里！”
+ x  M; f: v+ c0 m
" G; ~' |  u- u　　直升机轰鸣着，陈明眼巴巴看着它来到头顶，可并没有停下，继续向前飞着。

　　“不！不！这里！我们在这里！”陈明大吼，几乎把肺都要吼出来了。他拼命追逐着直升机，跨过横卧在地的树干时，一个趔趄，重重摔倒。手脚都被擦伤了，他顾不上理会，手忙脚乱地翻身爬起，抬头看，直升机越去越远，只剩一个小小的点，随即消失在视野中。

& H6 i( ]1 y6 t  ?2 W2 I1 p　　“回来，回来呀！”他绝望地大喊，好一会，才失了魂魄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泥泞，摇摇晃晃回到薇薇身边。
0 ]+ R, [4 U2 `4 ]9 ?/ |3 |: @
　　“薇薇，薇薇，再坚持一下。我看见直升机了，我看见了。”他怜爱地抚摸着薇薇凹下去的脸蛋：“你听见了吗？他们来找我们了。周扬，还有光头他们，一定是他们。”
4 i- K9 Y2 d: o9 B# `0 O1 Q! q
; I- [$ e, h. U" a  G# W　　薇薇仿佛真的听见了，眼睛努力睁开一丝缝，朦朦胧胧地看着陈明。
# I$ b% m! Z, ~1 `" ^( }2 |4 j
/ \' r/ \$ S/ D　　“薇薇，你听见了，你听见了，是吗？再坚持一会，一天，不，最多两天。”陈明惊喜地握住她的手。

1 Q. G4 Z% F; k& }　　“哥……”薇薇动了动唇。

　　她的声音这么轻，陈明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他凑过去，把耳朵靠近薇薇的唇。
9 ~0 g3 ]0 c/ i( U4 G4 I
　　薇薇断断续续地呓语。
, ?& p! g1 x9 Q% S
5 f- Y  S9 v5 e3 i6 ]$ D% x3 T　　“我没帮你留住……周大哥……”薇薇吐了一口长气，把头虚弱地转到一边：“留不住了……”

　　陈明石化了般，俯着，听她不甘心的声音。

: S& `/ O2 @- A　　“他变心了……变心了……”

　　不不，他没有变心。他爱着离蔚，今生今世，谁也别妄想取代离蔚。

3 S/ M/ ^* w( v; c8 M! v　　痴心妄想，那只是痴心妄想，只会换来惩罚的痴心妄想。

　　陈明拼命摇着头。
" @7 s' z& V. {4 H9 Y
5 ^9 e, Q* V, U! ]& [　　“哥，哥……”薇薇又把头转了过来，忽然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唤着：“哥，哥！”五指伸向高处，仿佛企图抓住什么。

" M& t5 n) G! H9 V4 k& `6 a　　“哥，哥……”
, N' b; B1 T7 l$ C9 H6 k
0 F& |4 L& J2 I　　陈明无法忍耐这让他心碎的声音，他一把握住薇薇的手，紧紧按在胸前，殷切地，强笑着：“薇薇，哥在这里。”
( T( {7 H$ J% T6 ]
3 k1 d9 X& a1 x# f9 `0 o　　薇薇眸中似乎有了焦点，看着他，笑了笑。

　　“对不起，哥。我没帮你留住他，他变心了。”

　　“不是的，你是个好妹妹的。薇薇，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妹妹。”
, z. K; ^! o. E6 R
3 x1 U7 v7 G( q6 _　　薇薇的笑容更深了点，但她仍在道歉：“对不起，哥，我真没用。”

　　“不，不，别说对不起。”陈明痛哭起来：“别说对不起。”

　　“他骗了你。他爱上别人了，哥，他爱上另外一个人了。”

　　“他没有，他没有！”
, p/ A+ g& h: y" x# x8 ~0 ?
　　“那个人叫陈明，我该杀了他的。对不起，哥，对不起……”

　　错了，你错了。
  |. \! E8 i. T% {
　　不要伤心，别说对不起。
2 S5 P' ?* z% I4 g* B# W, N
　　没有陈明，只有离蔚，永远只有离蔚。

　　辽阔的大兴安岭中，陈明仰头哭喊：“周扬！周扬！求你救救薇薇，救救离蔚的亲妹妹！”
: R6 k' @7 d  `! R$ a$ R2 O3 i) A
( g9 P' F1 X- j$ k6 H4 p" Y6 v　　哭声撼动山林，林叶肃穆地倾听。
* t; ]- A0 r* I
　　中间夹着薇薇的呓语：“对不起，哥，对不起……”
" n& K; D* L, ^9 j, _4 l7 {# a
　　陈明在绝望中熬过一晚，但森林不会对绝望有例外的同情。第二天，他依然拖着快垮下的身体背起薇薇前行。
' m0 n% [' R1 T" y; q2 G
　　只要向着同一个方向，终会走出大兴安岭。
% R# I' I6 o+ R
　　他不会把薇薇留下，留在这片浩瀚的林海中。这仿佛是一段无止境的旅途，陈明有时候会觉得，他从出生以来就这样地跋涉，未曾停下过脚步。
- E* J. A! B$ |. E5 N! }
) j( `. p6 Q9 u! A, F　　巧克力已经吃完了。如果可以找到一些野果该多好，整个早上，他只找到了一条小溪，用毛巾沾着水，滋润薇薇干裂的嘴唇一遍又一遍。
2 W3 i( I# C- p( }
　　对于极度饥饿的陈明来说，背着薇薇很辛苦。但他宁愿薇薇更重一点，而不要这样瘦巴巴的。
, o8 s* v# S6 R. `
5 w$ J6 @. f. _0 u- u% C. ?　　他分外怀念从前红润的脸蛋，还有银铃般的笑声，动不动就拔刀子的凶狠劲。
1 o1 f0 G- Y3 S7 U, L; k# D
4 l) u. j! Z. H- H) R! z* o% x2 g　　快到下午的时候，他听见了悉悉簌簌的陌生的声音。有了直升机的经历，陈明的神经立即就绷紧了，希冀地竖直了耳朵，生怕错过一点。
8 w5 J5 }( Q# N1 e3 X
　　一抹在茂密的林中闪过的颜色吸引了，几乎将他的心脏悬挂起来。
( U- }; a. p  V9 W) Y: E9 O
/ f* b7 x# \2 }6 s1 @* ]5 Q　　衣服，是衣服！
9 G( V( q  ?7 Q; s
1 [: h9 d* b8 o/ q　　“救命！救命啊！”陈明几乎痛哭出来，他竭尽全力地吼叫，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5 e) a+ r/ ^2 Y$ U! K5 U
2 e) a+ F8 M- ~# v/ b, U　　天幸。林中的人发现了他，很快，人影从林木中跳出来。一个、两个、三个……人们简直是狂奔着向他们冲过来的。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手里拿着通信器，大声通知别处的伙伴。

5 g( A, B' L: P0 J" A5 z' |) C　　“救人，救人！医生在哪里？”陈明一直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口期终于松了，放下了背上的薇薇，一膝盖就跪下了，兴奋地喊着：“薇薇，我们得救了！你做到了，你做到了！”

　　薇薇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侧着头，半边脸蛋贴在地上。
9 A# s/ r* M, v* \
3 G- L8 C  q4 g: q　　“薇薇？”陈明摇了她两下，薇薇还是没动。他急了，一把扯住带着急救箱过来的男人：“你是医生？她肋骨断了，可能伤到肺。”
1 a3 p7 s1 S: ^/ ^7 S
, ^5 n* Q) a" G( S, k4 B7 t7 R　　医生点点头，他伸出手，探到薇薇鼻前。陈明紧张地看着他：“我们饿了很久，需要给她熬点粥。”

　　医生收回了手，他的脸色和眼神，都让陈明感到不安。

9 L0 i/ ^  ~  l　　“你快救人啊！打开急救箱，愣着干嘛，你救人啊……”

3 O; F! ?' O2 B( l8 o2 h! z, g% z　　陈明愤怒了，几乎要扑上去给这个混蛋一拳。身后有人拦住了他，搂住他的腰，让他转了个身。
, p1 n* x# R. G  i+ x
& i! u9 d+ T, G1 }1 G! M! J　　“你们都……”陈明的声音遏然之止。

　　他看见了周扬。
8 B& Y& }1 o% C- y4 @5 W
5 ?2 P3 I' s! X3 q: ^% Y　　周扬就在眼前，满脸的胡渣，一副落拓。憔悴的脸，眼睛深深凹了下去。陈明仿佛被谁捏住了喉咙，他以为自己离开了很久，原来不是很久，几乎就象在昨天，就象在刚才，在前一秒。

　　“薇薇她受伤了，周扬，你快点要他们……”
, G; V9 X! {* d( r4 o/ L3 `8 M
) O$ k0 H. j9 W　　“薇薇死了。”周扬说。

4 N0 j1 z$ f9 c3 R( q) p　　陈明瞪着他。周扬疯了吗？一定疯了。薇薇明明在这里，虽然总是迷迷糊糊，总是昏昏沉沉，脸蛋瘦得不成人形，但她熬过去了。

　　她熬过去了！

  G+ g. i, J0 Y5 m/ X: q) U/ ~6 Z　　“薇薇死了。”周扬哀伤地看着他。

1 `+ N& f- w8 D8 X　　这哀伤的眼神让陈明心悸。
: f. b% v$ |: [0 ]; p0 z: g
　　他转头，看着地上的薇薇。几个人正围着她，想把她抱起来，仿佛要带她去哪儿。
! G# q' A2 k" k; z+ k# T
　　“不！你们放下她！放下她！”他睁圆了眼睛，狂吼起来。

2 u0 g3 s/ e- n! \　　周扬的双臂象老虎钳一样，紧紧桎梏着他，不让他扑向那些夺走薇薇的人。
$ v1 W4 b( d: [5 b6 Y" D1 c
2 T) x: N5 w1 e" D7 ]$ r　　“不！不……”陈明不甘心地吼着。

% C' F$ x+ T* U) L! Q　　他疯子似的挣扎，根本没有注意后颈上像被蚂蚁咬了似的疼了一下。

; C% K% E6 s. T' C　　黑暗就这样来。

　　“不……”声音渐渐低下，他软软地伏在了周扬臂间。

: |4 N- i2 t* C$ j6 {/ `　　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

　　纵使睁着眼睛，还是一片黑暗。
& n7 B5 ]  D" c+ X! M) x
　　陈明找不到焦点，他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他的心和眼前是一样的，黑沉沉，没有哪怕仅仅一丝的光。

草莓男孩

　薇薇死了。他在黑暗中，想起了这个事实。
6 B' G: a8 b! f$ G3 V! B
　　是的，薇薇死了，她喘息着将手伸向天空，哭着喊：“哥，哥！”她一定看见了离蔚。
9 p/ A' [, ?' i$ z
  i. i, ?3 m8 L- ^, d3 d: V; B: K　　离蔚不忍心他的妹妹再这样受苦。
& b! h# @4 j0 V
, n$ F  w" q" }" z% R　　“哥，哥……”他不能替代离蔚，无论他将薇薇的手握得再紧。

0 a6 m$ E( P& m& c" P* H2 p3 y/ F　　黑暗，四周都是一片黑暗。
; S7 `+ x7 s8 I0 P/ j2 V
3 L7 }" y) F& s; X, a% b) t1 ^　　陈明呆在黑暗中，不知道隔了多久，身边传来轻微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身边一直都有别人。

. u6 c% y$ N- h6 P8 c2 _　　他问：“我瞎了吗？还是天黑了？这里好暗，什么都看不见。”

" O0 ^: ^! S6 }/ {& ~! J1 F. f, K　　“这里本来就暗。”
- d, y! o5 c/ `* _3 Y
　　他听见周扬的声音。

　　低沉的，沙哑的声音，熟悉得象曾经与他共度几个轮回。
, r3 M& o% Q8 `
　　“因为我怕看见你的脸。”周扬说：“我担心自己看着你，会失去理智，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去想。陈明，我们要谈一谈。”
; p9 T$ q1 i% `$ I( p; ^( D$ y- a
　　“你想谈什么？”
$ p" n5 ]$ k& c/ X1 L$ x
2 ~. X- e1 o; g4 j　　四周又安静了。

  Z, Z8 ~) ?% W/ J# M! l6 ^　　周扬一定在为什么犹豫着。
# F! m- m! J$ X
　　“我埋葬了离蔚，回来却发现失去了你。”周扬发出苦涩的笑声：“陈明，难道只有从前才属于你？现在呢？从你认识我的那时起，你的生命难道没有在继续？”

　　“没有人能忍受空白的从前。”
& O; X5 v2 t( j3 h
& {& Z  g0 ]9 i# ?　　“离蔚死了，薇薇死了。”周扬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我还需要尝多少次失去的滋味？”

　　“我不想你伤心，我爱你。”

8 w, u+ x0 ?4 `　　周扬似乎对陈明的直言感到惊讶，他沉默了。
& o% H, N# S' Q) u; P; j6 @) n
4 i2 \$ v8 i) c4 v- S5 g　　“既然爱我，就坚持下去，不要离开我。”

　　“不。”

　　“为什么！”积聚的火冲破了重重压抑，周扬控制不住地咆哮。
7 B0 @/ _7 {6 `# `
　　“因为离蔚。”陈明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因为离蔚这个名字，让我心碎。我不能忍受，我不愿意忍受。”
" t* g2 G, {) S1 l' T
　　“我爱你。”
* c1 e' }( M# _$ D7 e0 k" y
" n- z1 Z& T; |　　“我不相信。就算我相信，我也会疑心。周扬，我会永远永远疑心。”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1 t2 m# J! U6 e　　“你还想知道吗？你的过去。”周扬的声音，仿佛死过一次似的。

8 c% u) x$ {6 ~0 J$ K( f　　“想。”陈明吐了一个字。

　　他感觉手上有东西戳着，张开手掌，一份纸做的东西塞在他手上。似乎是一份文件。

　　他摩娑着，黑暗中，仿佛只有手里这份文件是实在的。

　　四周沉默着。
  t) |. y% a9 z2 P
) E# j4 e: o" {. Y' t" D　　看不见的地方，好像有什么声音，陈明知道，那是周扬在压抑着快溢出喉咙的哭声。就如同他现在紧攥着手里的文件，压抑着自己的流泪一样。
+ h* F5 |' t: h, \
　　没有人是永远不哭的。

　　他们都不是离蔚。
  `- I0 T9 n! y* k0 w
- e7 a/ J( j, O/ L& x4 J, a　　他们在黑暗中分别。
: q4 y! z- W# ?) |% U3 Y
　　他们都知道，自己没有勇气接受对方诀别的眼神。
, C: H: S1 C- y7 f/ S  i0 z
" X  Z% U* \6 |: b　　离蔚是无所不能的，没人可以取走离蔚的东西。他带走了薇薇，总有一天，也会带走周扬，连人带心。
# N* B7 Z8 l3 \; {: o0 D
　　我爱你，我爱你……
& J2 A+ `5 l. W4 J. H
# R7 q# u. ?5 W5 V2 |; v　　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
( a8 l0 }: y8 b# @4 }/ M
　　“假如有一天，你相信了呢？”
" q( @+ x/ V. Z) x: v" N( D/ `
　　“会有那么一天吗？”

; `, v& h& C- h　　“会的，如果我真的爱你。”

4 S$ M4 D! o+ _1 E& y+ K/ p　　“会的，如果你真的爱我。”

& r2 D$ L1 v" }　　第三十七章与周扬的最后一次见面结束在黑暗中。无边无际的没有光明的空间，从此代表了陈明对周扬的思念。

　　每一次合上眼睛，仿佛就能听见周扬在不知处压抑着哭声。

4 S5 S# V# }( Z6 v7 Z; y　　“我还需要尝多少次失去的滋味？”
, B/ K; b  s$ L! v4 e" F
  v' o/ a0 l* @* {　　一次，但愿只有这最后一次。

　　周扬收集到的情报准确无误，当陈跃将陈明送到家门时，得到消息的陈家人欣喜若狂。

　　“哥哥！天啊，真是哥哥！”他大腹便便的妹妹亲热地拥抱了他。
; M3 ?" r9 M8 G0 c
　　大腿旁边挤来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 b5 D  m% X' p- _! t$ i
　　“宝宝，快叫舅舅。”
0 x, n0 l( A* f# o4 g% {
! u" L. T* I" w/ W4 x& `　　奶声奶气的小家伙好奇地抬头打量着他。
+ h' _2 G* m  ~1 C; g  q7 ^$ x
: L' o6 \; Z( i& ^- x4 z9 y　　妹夫倚在门边，宠溺地看着兴奋的妻子。

　　“哥哥，你真的撞到头，什么都忘记啦？”
1 n0 l( S5 x( ~0 f/ `
　　“那你还象以前那样喜欢钓鱼吗？”

* j* c& S9 e# w　　“今年秋天，你会象从前一样，陪我一起去看紫荆花吗？”
# _9 N5 c4 A  o% W( w! F
0 f/ Z% I" E# q& [8 q) K　　“哥哥，哥哥……”
, j# G" _* n: T5 J! V9 n& l4 P
　　妹妹长得不象薇薇，但陈明的眼中，薇薇的脸总和妹妹的笑容重叠起来。
* X; z- P; v! O8 Q3 X7 c3 f
' F1 b1 T) f1 p& n% \- l　　周扬曾经问：“陈明，难道只有从前才属于你？现在呢？从你认识我的那时起，你的生命难道没有在继续？”
( U+ P. Y% \1 H/ P0 `0 r2 n
　　是的，生命在继续。

　　就如周扬，离蔚，薇薇，都在他的生命中。
2 B4 m' J* I9 k& t0 A# S
　　“舅舅，妈妈说你会做风筝。”小家伙跑过来，手上拿着竹篾和纸张，白线拖在地上，从客厅蜿蜒到庭院。
3 D+ X7 [5 H8 w5 A/ n7 C
$ l* |* ?1 A6 Q0 u$ `4 W' m　　“嗯，可能以前会的。”
9 L0 c! T5 l3 B- X5 t, k; j
7 G; s' \( ?2 ^8 r  `* f　　“那现在呢？”

0 j* P3 S5 U4 A0 [7 l( e, y1 y" k　　“忘了。”

　　“啊？”小家伙一脸失望，不屑地看着他。
* \; M. K2 N9 [: {3 y: B. [) P
  O+ I1 f) Q0 W* x/ k　　“不过，可以重新学啊。”

2 L  t- I1 K/ e% s: ]) w　　一切都从头开始学起，家庭，亲人，工作，邻居。

　　两年的时间在回忆中流淌而过，他似乎重新拥有了陈明的人生，但夜深人静处，仍记起那些熟悉的名字和笑容。
( H4 z" D9 H" l2 ]; R) j% {
　　以为就此以后，默默的思念将伴随一生。但那天的早上，陈跃却出现在他上班的路上。

- b+ k# ?2 b/ K. i5 X& Z! ~　　“陈先生，请随我来。”
8 v1 v- I; N: {, V1 y8 Z
0 e% k2 X* |* E* T　　他本来可以不去，只是心脏不争气地拼死跳动，仿佛叫嚣即使碎掉也比半死不活地蠕动要好。

　　在直升机中，看着自己在时空中倏忽来去，等找回了云游于空中，被回忆牵着跑的神智，总部已经出现在面前。

- R/ E% Q1 V+ m! R0 t　　踏下飞机的那刻，他出奇地清楚感觉到脚下小草的柔软。

　　走过客厅，陈跃引领他去地下室。长廊依旧，仿佛一切都没变。经历过的事那么深深刻在他的骨头里，今生今世也无望摆脱。
$ v" s9 l3 Z0 |1 Q* S2 w% T  Y
　　也许，他并不真的那么想摆脱。
: b4 {8 j) {, r( z
　　他们在那间熟悉的地下室门口停下。
' s, @0 w9 P' V) a1 w* K
　　陈明微笑。

) T* N5 k; ]9 f4 X) I& X- `3 D　　他曾在这里被囚禁，曾在这里绝望，曾在这里毅然地决定，用爱挽回失去离蔚的周扬。

　　那么多的曾经，这间小小的地下室，装载得住吗？
( J" V% O3 v  l2 n+ g3 F
　　“周先生筹划了两年，安排组织中的事务和将来重新接手的一些关键问题。”
! f$ m# P6 c) _$ E
) U8 z) }" x: ]4 c7 ?2 c" B　　“重新接手？”
5 c6 j/ P$ `# t7 ]
　　“是的。五天前，周先生亲自安排了洗脑手术，操作的是这领域中世界公认的一流专家。手术很成功，他恢复得很好，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学习。”陈跃说：“周先生事先为自己制作了录像。”
/ N3 o9 s! |& h/ C2 D8 B$ y& d0 R+ `
　　陈明站在地下室的门口，向里面看去。

　　场景那么熟悉，仿佛和当日一模一样。
) ]  l* ?1 K) N: d
  m' ~( m( P' V' w/ l% n5 ?# C: }　　地上铺着不相称的厚实地毯。
3 j2 d1 H5 S, W1 \. M) r4 O0 a
0 k0 C+ H" b4 S) R! ~　　里面，摆放着一台巨大的平面电视，播放着录像。

8 p/ c) M' m( L& k' {6 O9 i; }　　依然散发着英气的周扬坐在里面，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 _' N' k2 i# I0 j; v
! l" J! `) N& U- I　　陈明站在门外。

* D+ i6 f& ?( F2 G　　他贴着墙壁，听见屏幕中的周扬认真地告诉手术后的自己：“我叫周扬，我亲自安排了这次洗脑手术。”

% a1 ^$ t/ i9 f6 n$ Q- y" c' O1 \# Y　　“我想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 m4 a4 w. D$ m; q
" @1 b0 L: _+ g　　“但有一件事，我希望自己能比手术前记得更深一点。”

　　“我的一生之中，爱过两个人。第一个叫离蔚，第二个，他叫陈明。”
2 z: p+ a* l' k5 Y( ]3 R: o: Y1 _7 \
　　陈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开始软弱地哭泣。

　　也许只是眼泪在心里积累了太久，才在这个时候喷涌而出。

　　脊梁贴着冰冷的墙，他捂着嘴，缓缓滑坐在地上。

. `: D' A; i& j& @( m3 m　　电视的声音还在传来，一字一句，都很清楚。

　　“我做过许多错事。我做得最错误的事有两件。”
9 {  [$ z* W" ?
　　“第一，我没能保护离蔚。”

# J2 I. R; ~3 F- m0 y　　“第二，我伤害了陈明。”
) `9 ]9 ^! B. Y8 f& b" @
( Q7 n2 c  [1 a　　“我无法弥补自己的错误，无法象洗脑一样，把我曾经给过他的伤害洗去。”

　　“我唯一能做到的，是做一件事，一件足以让他相信我的事。”
5 `& M1 r( G$ K# }  Y( Q! n
: r/ L' b* o  a# x$ b　　“让他相信，我爱他。”
$ m6 A0 b" z1 T5 J
　　“我真的爱他。”
" @) C9 \- ?: G- \" C2 F1 l- g: A
　　“陈明对我说，没有人能够容忍空白的从前。”

　　“我可以。”
" n9 h" k2 D+ p$ h9 L9 i
) H' P6 C$ Z" L$ {, D+ m　　“为了他，我愿意。”

　　周扬坐在那里，认真地听着。

　　他一直，非常认真的听着。

* k- U( w7 x( T6 H) p/ e　　尾声总部最大的房间新装了玻璃透明屋顶。

- D5 L2 j6 ]7 `! Y! t　　周扬拥抱着陈明，双双躺在床上看星。

　　“我猜，你很喜欢看星。”

　　“嗯。”

7 o/ D' U, x! M7 t* w0 _　　“烟火呢？”

　　“也喜欢。”
/ _1 W4 T& k2 |; x% \, T
2 e; U2 V, `9 I" z　　“这样看来，我挑人的胃口变化很大呀。根据我留下来的资料，离蔚最讨厌风花雪月，星星月亮。他喜欢穿暴露的衣服，拍私人AV片。嗯，私人AV片，很不错的主意。”

4 {2 u' Z# B) p　　“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关于我的事，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3 J; @* q5 V; Y0 a6 s% R$ P
. `6 l) y$ T% o% z; U2 b　　“怎么会想不起来？”周扬勾起唇，邪气地探入被中，抚摸陈明：“我一摸你这里，就有很熟悉的感觉。”
8 z5 Y. `0 x5 i* w( O
  N1 W  `' \" G. I! \　　记忆洗去了。

4 n7 E( X3 c! s$ N. F" O  ^　　本性犹在。
1 E* O3 K* D) C* X
　　爱的本能，犹在。

3 S" u2 [: ~0 T% j: I( U　　（全文完）

　　后记：一篇《不能动》，动一下不动一下，历经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完成。到了写后记的时候，才恍觉时光流逝，原来又过了春夏秋冬。

　　弄宝宝很向往坚贞不渝的爱情，不过假如遇着陈明和周扬这样的，也不忍心死守着教条。

; b  T& H3 d+ @+ O; @6 B　　算了，网开一面吧。

　　一个人能不能在爱上一个人之后，再爱上另一个人。这是情人中难解的题目。

　　弄宝宝没资格当解题的专家，只能借洗脑专家一用，至少让留下的人能够拥有完整的生命。
) J$ Y' G. m8 ?1 u5 X
0 a! X  u3 ]! p$ Z5 s" `　　死去的人，剩余太多哀伤了。前生和后世，如果永远都纠缠不清，人的痛苦又将多那么几重。

/ @! O! B3 [+ A; q$ A　　太可怜。

/ W* a) h5 w$ }& ~. V" M! c　　好，那就抛开陈规，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都知道这个愿绝不会实现，但又常忍不住去许。
. @1 `' G( m1 F$ {3 F: C! H" {
; d: `& z2 R, Y  _5 O& O" M　　这大概就是人性中善良可爱的一面吧。
: |9 T0 t5 X' @( h! V# g
　　最后，感谢大家，感谢每一个看弄宝宝书的人。读者和作者，是冥冥中的缘分呢。

alrey

超爱风大的文章啊~

warrain

让一个失忆的人承受一个死去的人成为替代品的时候，这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没有任何人能够从里面逃脱无边的痛苦，只有从头再来，从无记忆开始。但是，被当作替身的人又有多少能够接收这种毁灭性伤害后的补偿呢？

youla

这是一篇不错的好文章，让真爱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690428

谢谢楼主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