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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3 17: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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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石抬起脸看他,光洁的脸上糊满了泪水,林臣只觉得心都被搓成了碎片,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想要蹦出他的嘴里来,他极力压制着,他感到如果说了出来,彼此便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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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话还是冲口而出:“不不,月石,在不在一起不重要,只要心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能感到对方的存在。”
/ j- a% I0 f7 ]3 l5 g8 T3 D' r1 w. | 这一次的拥抱不同于过去,林臣只想抱着他,给他温暖,怜惜他,爱护他,恨不能将心挖出来给他。而月石只想靠在这个怀里喘一口气,将如山的重负暂时在这个肩头放一放,似乎天地之大,真正能容纳自己的,只在这个胸怀中罢了。 + S/ r7 J$ t2 J/ Z- f w: K
盛夏的夜晚,汗水流在了一处,紧紧拥抱的身体似乎都想嵌进对方的骨头里去,心在这个夜晚彼此换过,从此后哪怕天各一方,对方始终揣在彼此的怀里。 ; }1 m% ~# y9 o- v8 ?, S) l9 l& X) Y( L
高原上的月亮,又大又亮,格外冷清。
, V/ w0 Q0 y" a3 X1 k& p( |/ Z 这里的春天依然严寒刺骨,月石单薄的身体更见纤细,林臣的信却突然断了,每周一封信的周期突然打破,整整一个月里,林臣没有写来一个字,月石坐卧不安,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直到四月里,满山的梅子花都开了,在山谷里像灰色的云彩般盛开着。
! R. M+ }( s$ k" X4 p, k 学校突然来了几个操北京口音的人,他们直接找到月石,说要调查关于反革命份子林臣的问题,因为中学老师都说他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找来了,希望江月石同学能够积极检举揭发,戴罪立功。 . `3 C; U- }$ N0 w$ A8 S7 U. v7 ^. u
月石傻子一般地坐着,他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林臣怎么可能是反革命?他那么根正苗红,他还在中学就入了党,他怎么会是反革命? ( x r1 T( l: |
林臣在学校的刊物上发表了文章,强烈反对唯血统论,他说一个人的出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怎么能够因为出身不好就否认这个人的一切?这不是马列主义的思想方法。 d5 q* g1 v- f. ?7 g
月石听得心一阵阵地收紧,他知道林臣是为了谁,他明白,可是林臣为什么这样傻?月石自己都认命了,都不想挣扎了,为什么林臣要这样做?
2 ]2 u7 ?5 R* i/ S/ ?2 Z# @% s 他巧妙地与这些人周旋,聪明地从这些人口里打听到林臣关在什么地方,然后他说,关于林臣他有很多材料可以提供,但是他要回去好发整理一下,写一篇完整的揭发材料,外调的人高兴地同意了,一想到自己这次外调顺利完成任务,他感到很高兴。 , G8 \1 @1 |2 v8 l$ k. `% Q
]1 m8 A8 \1 ~# ]9 R# H! v 月石半夜里偷偷跑出来,一路餐风露宿地到了北京,北京正乱着呢,到处都是外地人,很多想他一样的人蓬头秽面,他到了天安门广场,到了故宫的门前,还到了林臣无数次在信里描述过的北大,这里到处都是大字报,革命激*在这些纸上面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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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j4 I0 X: Y 他终于在扫地的大爷那里打听到了林臣关押的地方,他的样子像是个流浪儿,他跟着扫地的大爷混了几天,认识了给那几个反革命送饭的老头,又使尽了功夫,让那个送饭的老头答应让他去送一次饭。 ) J+ [6 S( x9 e; a6 @! {0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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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周折,月石终于见到了林臣,神采飞扬的英气勃勃的林臣,现在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怪物,头发长到了肩头上,身上的衬衫被撕成条条,像电影里那些被拷打的□人,只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他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送饭的“老头”是谁,他睁大了眼地嘶声道:“月石,你。。。。你怎么来了?嗐,你来。。。。来做什么啊?” ( N9 T5 U* J! T1 J% l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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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石什么也顾不得了,抱住林臣就要哭,林臣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月石,别哭,你赶紧走,我犯的是死罪,千万别连累了你!” $ \6 f2 O6 N. ~. N: I9 a5 Z0 H
$ [2 ^1 G& @. c2 y% d# N# b 月石被他捂住嘴,眼泪还是成串地流了下来,他挣脱开他的手,哽咽着说:“你告诉我,怎样才可以救你?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0 m/ o5 @* R# P. J; d2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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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臣抚着他的头说:“傻月石,进了这个地方,哪里还出得去,你来了也好,我能见你一面,死了也心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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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石心里像是刀子在戳一样地痛,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声,林臣一把将他开:“快走,有人来了,走!” - l0 O& N. q# h6 Q# Y
: L# c9 B1 n& N6 L& s 月石拖延着不肯走,林臣急了:“你不走,我现在就碰死在你面前!”
. p/ F0 F7 c2 |0 J; ]# f$ K! K 月石万般无奈,扑上前去猛地搂住了他,吻了上去,泪水在他们的脸上流着,混合到他们的口腔里,甜蜜的吻与苦涩的泪在此交集着,一辈子的恩情都交付在这生死一别间的热吻里。 : x2 d; u b% B
枪毙林臣是在三天之后,在学校里召开了公审大会,宣布判处反革命份子林臣等人死刑,几声清脆的枪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看热闹的革命群众也散开了,太阳一点点地下了山,夜色慢慢地笼罩了世界。 地上三具反革命的尸体,无声无息地躺着,落叶随风翻卷,一片片吹过他们饱经折磨的身体,他们是反革命,所以连家属没有,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家属,因为他们太年轻了,林臣只有二十一岁,另外那两个是大学一年级的新生,他们背后没有家属,或许有爱人,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死去,总之他们像古代犯了重罪的犯人,被曝尸荒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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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月石来了。他跪在林臣身边,打了一盆清水,一点点将他脸上的血污洗净,将乱蓬蓬的头发梳顺,把破烂的衬衫换下来,给他穿上干净的衣服,他仔细地替林臣收拾着,端详着这张无比熟悉亲爱的脸,原来林臣是这样漂亮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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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完一切,抱住林臣,在那已经冰凉的唇上一吻,说道:“你曾说过的,我们会在北京重逢,会永远在一起。现在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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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绽出一点笑来,那笑容像是午夜盛开的昙花,美到极致,芳芬尽吐,却稍纵即逝,他们头上的大树,枝叶繁茂,斜伸出的树杆结实粗壮,像是到达彼岸的桥,挽起生死相隔的手,再也分不开了。( h, k5 w! J+ J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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