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香来------作者：谭书义 2015年最值得看的男男暖文

gandie · 发表于 2015-6-24 19:25:13

第一章
2003年9月的南京，街上的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脚步匆匆。龙泽刚眉头紧锁，一脸焦虑。行李托运处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他的行李被错发到泉州去了，估计要等四个小时左右才会送到南京。

“你说你上个学带两箱皂角干什么呀？那东西能吃？”同行的老乡王志刚埋怨道。

“要不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可以了。”龙泽刚舒展眉头，笑着说。

“那我们先走了，本来出发就晚了两天，你注意安全。”

龙泽刚笑着点头。同行的人加上龙泽刚总共是六个人，来自湘赣交界处，龙泽刚的家在大山深处，他是村子里多年以来靠读书走出大山的第一人。

龙泽刚找了一个阴凉处站着，看着平凡的人们来来往往，他们应该都有一个自己的目的地，引导着他们前进。他想着自己也是这平凡人中的一员，这次来南京上学是为了兑现六年前的一个承诺。流行歌曲里面经常唱到“承诺不过证明没有把握”，况且还是十几岁年纪时许下的承诺。不过龙泽刚丝毫不担心，他觉得承诺更多是一种养分，让自己成长，让自己的青春蓬勃。

五个小时后龙泽刚总算拿到了自己的两箱皂角，他像拿宝贝一样的一手提一个，背上行李上了33路公交车。一个半小时之后他来到了自己就读的学校，学校树很多，郁郁葱葱，这让他这个山里出来的小伙子心里感觉很亲切。东问西寻一通之后，他终于在宿舍楼门口见到了自己的辅导员武导，武导是一个高高胖胖的女学长。

“你是龙泽刚同学吧？”武导风风火火的问。

“武导你好，我是龙泽刚。”龙泽刚看了一眼武导胸前的辅导员证。

“你是全班35个人里最晚到的，我们得快点了，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把行李放到宿舍，马上去体育场参加开学典礼，你住101，你怎么不早点到呢？瞧这匆匆忙忙赶的。”武导像放鞭炮一样说着话，说完就热情的去接龙泽刚手里的箱子，龙泽刚说了声谢谢，示意自己来。

两点钟赶到体育场的时候，开学典礼刚刚开始，武导领着龙泽刚找到了生命科学院的新生方阵，龙泽刚挑了一块空地和其他同学一样席地而坐。龙泽刚环顾了一下四周，个个穿得大方得体，唯独他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在人群中间是如此的另类。龙泽刚不在意这些，他在找一个人，他环顾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有些失望。

主席台上的领导开始了催眠一般的讲话，龙泽刚和其他人一样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他的心思飞回了多年以前故乡的山里。

自从有记忆开始，每年七月份和八月份龙泽刚的家里总会住着一个从南京大医院来的全科医生，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罗南。罗南治好了村里许多人的病也救了不少人的命，其中就包括龙泽刚，龙泽刚出生时泽刚娘难产，幸亏罗南当时在，才把一出生就窒息的龙泽刚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此后，龙泽刚一家把罗南视为恩人，专门盖了一间香樟木的房子给罗南当诊所。每年暑假的时候，龙泽刚所在的村子跟过年一样热闹，很多村民甚至把其他村的远房亲戚都叫过来看病，更夸张的是还有人把自家生病的牛、羊等牲口拉过来看病。在那个物资不那么丰富的年代，在那与外界隔绝的大山里，牲口和人一样重要，每当这个时候罗南总是竭尽所能。当然，也有人对罗南极其不满意，那就是村长王大光。王大光患先天性左耳失聪，每年罗南都会苦口婆心的对王大光说你这是遗传疾病，很难治好。王大光偏不信，每年都非得拿几次药吃，罗南无奈，每次都拿一些维生素给王大光。几年下来，王大光不干了，逢人就说：“南京来的罗大夫是个庸医，我的耳朵看了几年了也看不好。”

最让龙泽刚生气的事情是他上户口那年，王大光到家里来问：“龙老大，你家小儿子叫什么名字？要上户口了。”

“龙子乔，罗医生给取的。”泽刚爹骄傲地说。

“你再说一遍，叫什么？”王大光不悦。

“龙子乔，娃儿娘怀孕的时候梦见一条龙在屋上盘着，罗医生就说取名叫龙子乔，说是龙子到我家了，以后孩子会有出息。”泽刚爹加大音量继续骄傲地说。

“取个名字就有出息了？这个罗医生也真是的，对我有意见就直说，非得拐弯抹角的骂我做什么？”王大光继续不悦地说。

“老王，你脑子被门缝挤了？你无缘无故说人家罗医生干什么？”泽刚爹有点急了。

“龙子乔，聋子乔，她罗医生不摆明了在骂我是聋子吗？全村就我一个人耳朵有问题。她以为就她有文化，我好歹也是石岭村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乔字还有无赖的意思呢！这个罗医生看不好我的病也就算了，还在背后这样骂我！”王大光越说越生气。

“乔字还有这个意思？”泽刚爹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被王大光说得一愣一愣的。

“那当然，以前镇上唱戏唱的那个《窦娥冤》里的乔才就是指无赖和恶棍。你看看罗医生给取的是什么名字，这要是哪天孩子真出息了准被人笑话。”

“老王，你有文化，你帮孩子改个名字吧。”

于是村长王大光在想了三天三夜之后把龙子乔更名为龙泽刚，多年之后龙泽刚在得知这场更名风波之后觉得自己不是《窦娥冤》里的乔才，而是窦娥。

抛开更名的烦恼，龙泽刚每年也同样盼望着暑假，盼望着罗南的到来。从小就壮得跟小老虎一样的龙泽刚没有生过什么病，自然不用麻烦罗南。他惦记的是罗南每年给他带的各式各样的糖果，全村小朋友只有他一个人有份，这让他的童年增加了浓浓的甜味。七岁那一年，让龙泽刚感觉心里更甜的是罗南阿姨的儿子谭书义。

石岭村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泥路进村，龙泽刚的家就在正对着泥路的半山腰上，七月份开始那几天，龙泽刚总会在家门口的皂角树下边玩耍边向路口张望。终于有一天下午他看见罗南在山下对着他招手，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裤，留着小平头的小男孩，白色衣服在山风中飞舞，透着红色的夕阳，小男孩一脸的灿烂笑容。龙泽刚飞奔下山，站在母子俩面前傻笑。

“乔子哥，我是谭书义，这是我给你的糖。”

“谢谢。”龙泽刚的声音像蚊子。

“乔子哥，你的衣服好香啊！”

“这是皂角的气味，就是这棵树上结的果子。”龙泽刚说完指着家门口的老皂角树，树上挂着一个个像弯刀一样的青色的果子。

“妈妈，我也要用皂角洗衣服！”

“现在皂角还没有成熟，要到10月份才能用来洗衣服、洗头发。”罗南微笑地说。

“罗阿姨，我们家有很多去年留下的皂角，都是我在树下捡的。”

于是当天下午，七岁的龙泽刚开始教谭书义怎么用皂角洗头、洗衣服。他先把皂角放到柴灶灰里热一热，除去皂角上的灰，用石头舂捣烂，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几盆水中，不一会水中就起了小泡泡，谭书义围着泡泡咯咯的傻笑。龙泽刚把盆里的皂角渣子用小手捞了出来，把衣服泡在里面。罗南在旁边微笑着对泽刚娘说：“乔子真是能干啊！”

“我也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勤快。”望着这对忙碌的小人，两人笑得很开心。

第二天穿上皂角洗好的衣服，谭书义一会嗅嗅自己，一会嗅嗅龙泽刚，突然开心地叫喊着：“我终于和乔子哥一样香了！”。从此以后龙泽刚有了一个小尾巴，走到哪里小尾巴就跟到哪里，当然跟着他的还有那一声又一声的“乔子哥”。直到现在，龙泽刚依然认为，当年的那一声声的“乔子哥”，让他渐渐的有了责任感，虽然当时不是那样明晰。而谭书义则认为当年那一阵阵皂角香，让他依赖着龙泽刚，都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迷恋一个人身上的气味，这句话不假。

罗南每年到石岭村都会给小朋友接种一些疫苗，除了龙泽刚不怕打针之外，其他小朋友都会嚎啕大哭，他们会把对罗医生的惧怕转变成对谭书义的欺负。很多次谭书义一个人在村子里玩耍的时候总被人脱裤子，每当这个时候,“乔子哥”的叫喊声还没有结束，谭书义的周围已经扭打成一团。胜利总是属于帮助别人的人，尽管每次都鼻青脸肿，尽管每次回去还要被泽刚爹打屁股，但是龙泽刚从来不哭，挨完打之后还是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要保护小弟！”。在龙泽刚跟别人打了很多次架之后，罗南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她在谭书义的脖子上挂了一个没有针头的注射器，于是不管谭书义走到哪里，其他小朋友都会离他十米以上。

“当医生真威风！以后我也要当医生保护小弟！”龙泽刚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醋，对象还是一个没有针头的注射器。

“军人才威风呢！我爸爸是军人，他保护我和妈妈！”谭书义自豪地说。

“以后我也要当军人保护小弟！”

“嗯！”

从七岁到十四岁，每年的暑假总是龙泽刚最快乐的时光，白天龙泽刚带着谭书义去放牛、打猪草、在皂角树下玩耍，晚上两个人一起复习功课，大部分时间龙泽刚都是被辅导者，山里谈不上什么师资力量，但是有了谭老师的辅导，龙泽刚总能考出让别人刮目相看的分数，村里的小学校长多次登门对泽刚爹说：“你婆娘做的梦怕是真的。”罗南也多次夸龙泽刚聪明，希望泽刚爹好好供龙泽刚上学。

“那还不是书义娃娃教的好。”

“那也要人聪明才行啊。”罗南说完看着屋外两个人，龙泽刚正在用自制的皂角水给谭书义洗头发，小心翼翼的生怕皂角水弄进谭书义的眼睛里。两个人有说有笑，空气中散发着皂角的香味。“龙大哥和嫂子再辛苦几年，到时候让乔子考南京的大学，和书义也有个伴，书义从小性格就孤僻，这几年和乔子在一起性格开朗了很多。大学的学费你们不要担心，我和老谭来出。”

七八月份是江西最热的季节，罗南和泽刚娘空闲的时候也会和两个小朋友坐在皂角树下乘凉。这时候大人总会教小朋友唱山里的歌谣。泽刚娘是村子里最会唱歌的人，谭书义是南京市少年合唱团的成员，两人一起对唱，婉转的歌声在山谷中荡漾：

皂角花开香又香

好像阿妹的白衣裳

花儿香花儿香

飘进了阿哥的梦乡

皂角结果长又长

好像阿哥的宽肩膀

果儿长果儿长

落入了阿妹的心房

皂角花开香又香

阿妹为阿哥洗衣裳

花儿香花儿香

阿妹喂阿哥喝鸡汤

皂角结果长又长

阿哥为阿妹做竹床

果儿长果儿长

阿哥背阿妹入洞房

泽刚爹正好经过，他没好气地对泽刚娘说：“一大把年纪了，当着娃娃瞎唱什么！”

“你当年是怎么求着我唱的？现在嫌我老了？”有罗南在，泽刚娘总是底气十足。

泽刚爹在大人和小孩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笑声落下，大家一片沉默，再过几天罗南和谭书义就要回南京了。四个人静静地坐在皂角树下，望着山下的路。

罗南笑着对龙泽刚说：“乔子，这条路可以到南京，我和书义就是这样来的。”

“我知道，我以后会从这条路去南京找小弟。”龙泽刚望着谭书义认真地说。

“你们下半年就要去读初中了，都好好读书，将来考同一所大学，以后你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罗南规划着。

“我们考哪里的大学？”龙泽刚和谭书义异口同声地问。

“当然是南京最好的南京大学。书上说21世纪是生命科学的时代，你们就学生命科学。你们不是老问我为什么皂角会这么香吗？你们要自己去寻找答案。”罗南满怀希望地说。

“好！”龙泽刚和谭书义毫不犹豫的回答。

说完两人抬头看着满树的青皂角，再看看山下弯弯曲曲一直消失在远方的路，对彼此许下了人生第一个正式的承诺。

1997年8月底赣西的天气特别不正常，山里一直下着大雨，这让母子俩的返程日期一拖再拖。眼看临近开学，罗南决定带着儿子尽快回去。临走前像往年一样，泽刚爹塞了很多鞭炮给母子俩，说是为了驱赶山里的狼。

“龙大哥，不用了吧？每年都带，也没有碰到过一回。”

“带着吧，今年天气反常。”泽刚娘说。

“爹娘，我们去送送罗阿姨他们。”龙泽刚自告奋勇。

三个人在山路上走了很远很远，直到身后的泽刚家只剩下一个白点，再翻过一个山丘就可以到乡镇公路了。

“乔子，你快回去吧，待会到家天会黑的。”罗南转身对龙泽刚说。

“乔子哥，你回去吧，我们下次见。”谭书义有点伤感地说。

磨磨蹭蹭挺长时间，两个人一步三回头，让罗南看到眼里笑在心里。

终于上了乡镇公路，说是乡镇公路，充其量也就是宽一点的泥路。母子俩站在路边等车，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突然罗南紧张起来，她看到公路对面有一只母狼带着一只小狼，它们绝对不是在路边等车。罗南用左手把谭书义塞到身后，右手去兜里翻鞭炮，摸到鞭炮的那一刹那心凉到了脚底，鞭炮全部被大雨淋湿了。此时母狼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可怕的声音，罗南把雨伞挡在两个人的前面，打算抵御母狼的进攻。谭书义听到声音，探头一看，大声地哭喊: “乔子哥！”

像往常一样，叫喊声还没有停，龙泽刚已经飞奔到了眼前，他挡在母子俩的前面，随手扔了一把摔炮出去，还有几个扔到了狼的身上，摔炮接触地面后啪啪作响，母狼带着小狼仓皇跑进了树林里。

回过神来的罗南俩长舒了一口气，谭书义望着龙泽刚傻傻地笑着，仿佛像往常他打了胜仗一样。

然而，再接下来的六年里，龙泽刚却再也没能看到那傻傻的笑脸，也再没能听到那一声声的“乔子哥。”连日的暴雨导致山体塌方，阻断了唯一进山的路，塌方面积很大，一直到来年放暑假进山的路都没有修通。

第一年皂角树无花无果，人未到，只有失望。龙泽刚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每天都会在皂角树下张望，没有了路，当然也就看不到赶路人。很多次他都感觉自己在夕阳的余晖中看到了那张笑脸，然而夕阳西下，映入眼帘的尽是塌方之后的荒凉。他开始慌张起来，看不见路那就到有路的地方去等。他把家里的竹笋干、野菜干、蘑菇干拿到乡镇集市上去卖，那里是从县城过来的必经之路。日复一日，从六月底等到八月底，他始终没有如愿。他开始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他对自己说也许明年能等到。

第二年皂角树无花无果，人未到，更加失望。龙泽刚开始用往年的记忆来安慰自己，他强迫自己把有些画面刻在脑子里。他开始觉得有的人出现不会像平地一声惊雷那样震惊，也不会像女娲彩石补天那样震撼，更多的是像细雨润物无声一般悄悄地走进自己的心里。

第三年皂角树有花无果，人未到，只剩绝望。当一段段记忆像潮水一样退去的时候，沙滩上只有凌乱。龙泽刚变得不喜欢说话了，终日坐在皂角树下发呆，他觉得自己被人抛弃了一样，郁郁寡欢。有一日，他半夜收拾行李打算离家去南京，被泽刚爹从半道上拖回家一顿胖揍，龙泽刚没有掉一滴眼泪，泽刚娘却频频擦拭眼角。

“娃，要去也得考上大学再去，你忘了你罗南阿姨的话了吗？”

他没忘，也忘不了。忘不了那就放到心底吧，总有一天会得到答案。

第四年皂角树开花并结了少量的果，人在心里，有了希望。进入高中的龙泽刚开始疯狂地看书学习，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傻，他要开始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事实上，他当年做的事情到现在还有人觉得疯狂。龙泽刚所在的高中缺少合格的英语老师，这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个学校没有人能考上重点大学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英语不是拖后腿，而是压断每个山里孩子的后腿。龙泽刚开始背中学生英汉词典，很多人都笑他傻，他总是笑笑说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不行。十月皂角成熟的时候，他天天站在树下等着皂角掉下来，小心收好，装进箱子里。

第五年皂角树正常开花正常结果，人在心里，满是希望。皂角整整塞了两大箱子。

第六年皂角树非正常开大量的花，非正常结大量的果，人在心底，收获希望。临近高考，龙泽刚能背出中学生英汉词典中所有的单词和例句，这让所有人震惊。更让人震惊的是龙泽刚在当年的高考中考出了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让泽刚爹娘更开心的是乡镇府和县政府的奖励正好够四年的学杂费。拿到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那天，二十岁的龙泽刚站在皂角树下对着远方轻声地说：“小弟，乔子哥来看你了。”这是六年来龙泽刚第一次叫“小弟”两个字。

紧接着六年来第一次听到别人叫“谭书义”三个字的时候，龙泽刚迅速把自己从石岭村拉回到了南京，他像触电一样站了起来，引起旁边同学的一阵哄笑，他不觉得尴尬，静静地坐下。

“下面有请新生特等奖学金获得者谭书义同学上台领奖……”主席台上传来的声音。所有的人纷纷注视着这个走向主席台的男孩，高高瘦瘦，留着短短的平头，眉清目秀，带着微笑，身穿白色衬衣黑色裤子，朴实又大方。主持人罗列了一大堆谭书义的成绩，当说到就读于生命科学院的时候，龙泽刚和其他同学一起欢呼起来。

当谭书义从主席台下来的时候，龙泽刚有点恍惚，人生只若初见。十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下午，也是这样的夕阳，白色的衣服在风中漫飞，笑容印上脸庞。他心里突然很感动，他觉得过去的六年里自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守着自己的信仰,还好信仰一直都在，从未丢掉。

谭书义在人群中发现了坐立不安的龙泽刚，径直走过来，轻声地叫了一声：“乔子哥。”然后挨着龙泽刚坐下。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直到散会。

直到旁边的同学走远后，谭书义说的第一句话让龙泽刚尴尬不已。

“乔子哥，你身上好臭啊！你多少天没有洗澡了？家里的皂角树不结果子了？”

“来晚了一点，还没来得及洗澡，我带了两箱皂角过来，我们一人一箱。”

听到这里，谭书义突然哭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连续好几天去火车站等你，没等到你我就去查新生花名册，查了好多遍也没有看到你的名字。”

龙泽刚心疼起来，连忙安慰：“长大了还这么喜欢哭？不怕人笑话。这都怪我，没有提前买好火车票，晚了两天到，你在花名册没有看到我很正常，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龙泽刚。”

“我就说龙泽刚是你的乔子哥吧！你自己才查三遍，你强迫我帮你查了五遍，害得我的眼睛现在还痛。我要补偿，至少请我吃大餐，反正你今天领到那么多奖学金，多请几顿我也不介意。”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一个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梳着马尾辫，面容姣好。

“你就知道吃！”谭书义翻了一个白眼之后说。

“小弟，这是？”龙泽刚对眼前这个陌生人心有戒备。

“他叫李静秋，我的死党加小跟班，她也是我们班的。”

“谁愿意做你的小跟班，要做也做乔子哥的小跟班，你看这身材，还有这肌肉，虽然黑了点，但是也不要紧，这一出去多威风啊，能迷死一大片。乔大哥，你这是怎么练的？。”说着说着，李静秋伸手去捏龙泽刚手臂上的肌肉。

“我姓龙，不姓乔。”龙泽刚有一点受不了这种自来熟的人。

“李静秋，你这个大花痴！把你的爪子拿开，现在赶紧从我眼前消失，要不然休想我请你吃饭。”谭书义怒了。

“走就走，利用完了就撵人，晚上不要忘了到我宿舍叫我吃饭。”李静秋说完就跑开了。

龙泽刚突然想到刚才开会时主持人说的话，皱着眉头问：“小弟，你的成绩应该能上更好的学校，你怎么这么傻？”

“什么好不好的，有乔子哥的学校就是好学校，如果乔子哥在别的学校读书，我今年就退学，明年再考。如果乔子哥没有读书去打工，我也不读书跟着去打工。”

“如果我去当兵了，你也跟着吗？”龙泽刚被谭书义的话吓了一大跳，六年没有见，眼前人为什么变得如此极端？他又开始庆幸自己这几年熬了过来，否则毁掉的会是两个人。看来人真的不能随随便便给别人承诺，承诺有时候轻的只是一句话，有时候重的足以让一个人的世界崩塌。

“当兵有什么好？我不想去当兵。”谭书义激动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罗阿姨还好吗？”龙泽刚看情形不对，赶紧岔开话题。

“挺好的。”谭书义心不在焉地说，好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无关的路人。

龙泽刚觉得这其中有大问题，但又不好细问，心想着哪天登门拜访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我还没有去缴费报到呢？要不然今天得睡大街上了。你带我去吧。”

“好。”谭书义像尾巴一样跟着。

龙泽刚想起一句话“三岁看老”，虽然认识他的时候他六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小尾巴还是这样跟着，突然感觉心里暖暖的。

在学工处缴费的时候，谭书义抢着要拿奖学金付学费。“六年前妈妈就说如果你考上大学就要付你的学费的，妈妈老早就把钱存好了。”

“我自己付，虽然我的成绩不如你，但也是全县第三名，拿的奖学金够付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谭书义睁大眼睛，随后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真的啊？太好了，今天晚饭你请客。”

龙泽刚摇摇头，这思维跳跃的跨度也太大了一点。

领完生活用品之后，龙泽刚和谭书义回到1栋101宿舍，宿舍的其他人都在。整个宿舍的人都是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胖一点的叫韩民植来自东北，矮一点的叫周汉武，来自湖北武汉，另一个就是谭书义。一通自我介绍之后，龙泽刚开始整理床铺，标准的大学宿舍，下面是桌子柜子，上面是床。

“小弟，我们住一个宿舍？怎么这么巧？”龙泽刚边整理衣物边问。

“我在花名册上找不到你的名字，心想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首先和姓龙的住一个宿舍再说，我这一蒙，你就上钩了。我原来住106，我跟别人换的。”龙泽刚嬉皮笑脸地说。

晚饭选在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小餐馆，五个人边吃边聊，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吃完饭之后，韩民植和周汉武各自去找老乡，龙泽刚和谭书义把李静秋送回宿舍之后，两个人在街上漫无目逛着。夜色下的南京城，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城市跟乡下比多了些嘈杂与未知。这是龙泽刚到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夜晚，他有一点兴奋，滔滔不绝地讲着这六年来自己的事情。他讲到山体滑坡、讲到皂角树无花无果、讲到自己傻傻地背英汉词典……，他就这么一直讲着，谭书义就这么一直静静听着，偶尔附和说两句话。龙泽刚觉得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说：“小弟，乔子哥也想听听你这六年的事情。”

“我有点困了，下次再讲吧。”说完吵着要回宿舍。

龙泽刚有些失望，两人一起回了宿舍。谭书义说要去洗澡，拿了洗漱用品就跑了。龙泽刚赶到澡堂的时候在最里面的隔间找到谭书义。

“长大了还害羞了？小时候我还给你洗澡洗头呢！”龙泽刚开着玩笑，在旁边的隔间开始脱衣服。

“谁害羞了？我只是想快点洗完早点睡觉。”

龙泽刚洗完澡回到宿舍，发现谭书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样子好像睡着了。时间如刀，会把人雕刻成各种模样，自己可能无法看清楚，但身边的人能感觉到。六年前那个单纯快乐的小男孩现在长大了，但是却让自己觉得陌生。龙泽刚在心里自我安慰：“没事，我没有变就好，我可以去慢慢了解。”

龙泽刚看到谭书义的脏衣服堆在盆里，摇摇头拿了起来和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在水房他用皂角洗衣服的行为被人围观，他觉得很可笑，目的都是为了洗干净衣服，为什么非得在意用什么东西洗呢？况且皂角天然环保，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第二天早上，谭书义在一股熟悉的味道中醒来，睁眼发现床头放着自己的干净衣服，马上睡意全无。他拿起衣服嗅了又嗅然后开心地说：“乔子哥真的回来了。”

“快点起床去吃早餐。”

在食堂门口碰到李静秋，李静秋问：“你们昨天聊天到很晚吧？这么多年不见了，一定有很多话说吧？”

“以后天天在一起，有的是时间聊。”龙泽刚突然想到有些事情可以问问李静秋，趁谭书义去买早餐的时候龙泽刚问：“你跟书义关系很好吧？”

“我们都住在人民医院的家属区，从小就一块玩到大，他都知道我脸上长过几颗痘痘。”

“书义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苦大仇深的日子，全天下的高中生都一样。不过龙哥我告诉你，谭书义对你是真的好，我和他曾经去江西找过你，但是他忘了路,回来的时候偷偷哭了一路。”李静秋小嘴巴巴说个不停。

也不怪他找不到路，之前进山的路塌方之后就没有人再去管了，近几年政府出资在另一个方向修了一条进山的水泥路。龙泽刚还想多问一些，话到嘴边却看到谭书义端着早餐正走过来，无奈只好作罢。

一天都是会，校史介绍、安全培训、学业规划……可是龙泽刚还是觉得很兴奋，因为从明天开始就是为期一个月的新生军训，对一个从小就立志当军人的小伙来说，军训在一定程度上能稍微弥补一下内心的遗憾。领到迷彩服，龙泽刚就迫不及待地穿上，高高壮壮的身材穿上迷彩服之后还真有几分军人的风采，这让一旁的李静秋赞叹连连，因为男生女生的衣服都是均码的，李静秋穿上之后衣服里还能塞下一只大象。龙泽刚问谭书义：“怎么样？帅不帅？”

“我有事先走回去了。”谭书义头也不回，气冲冲地跑开。

这又是唱哪出？龙泽刚觉得莫名其妙，他这是讨厌我整个人呢？还是讨厌这身迷彩服呢？军训到一半的时候，龙泽刚似乎得到了答案，他讨厌的是穿迷彩服的人。

连日来的针锋相对，已经让很多人和教官积攒了不少矛盾，这其中就包括谭书义。这一天临近中午，李静秋鞋底塞卫生巾的行为在做行进间转体的时候败露，教官让所有人把鞋子脱掉，这一脱让教官气得跳脚，方阵70人，20个女的全军覆没，50个男的也有十几个塞了。

教官是个二十五六岁，个子不高的排长，人挺好，就是嘴特别损。“哎呀呀，女的把东西塞那是每个月不来了才塞鞋底吧？男的塞又是什么意思？怀揣着少女心吗？今天就要出大招整整你们！”说完让所有脚底塞东西的人赤脚跑5000米作为惩罚。瞬间哀鸿一片，有些女生直接吓哭。

“塞东西又不是偷懒不训练，为什么要受罚？”谭书义气冲冲地去讨说法。

“我说罚就罚，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军人只需服从命令！”

“你这是法西斯专制！。”

“你是想在我这里讨民主吗？”

“我只是想知道受罚的理由。”

“我记得你是不需要受罚的，想要民主是吧？那我就成全你，如果你能在5点以前赤脚跑完5000米，所有的人都不用受罚，如果你跑不完，所有人跑两次。”说完掏手表看了下时间，“现在是4点40分，祝你好运，祝大家好运。”

“跑就跑！希望你说话算数！”说完沿着跑道跑起来，跟着跑出去的还有龙泽刚。

谭书义一边跑一边想，他知道自己有一些冲动，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曾经“军人”这两个字在自己的心中就是爸爸的代名词，让他自豪，而现在这两个字像钉子，把本应属于他的快乐钉在了六年前，而自己的身体却游离到了现在。六年前，曾经让自己无比自豪的爸爸，曾经说要保护自己和妈妈的男人，竟然让他和妈妈天人相隔，事后还若无其事，正常上班，正常工作，自己没有见他掉过一滴泪，也许他更在乎的是他的军人身份。六年前自己失去的不止是妈妈，还有爸爸和一个完整的家庭。六年来他用他和乔子哥的承诺作为信念，苦苦支撑。其实那次和李静秋去江西找人，他是知道有其它路可以上山的，但是他不敢上山，一路上的眼泪洗刷出的是自己的懦弱，他害怕乔子哥也会离他而去。还好这一切都没有让他失望，乔子哥一直就像现在这样，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从来不曾离开。他越跑越快，龙泽刚紧紧跟着，他觉得自己是一匹野马，乔子哥就是他的草原，他想和乔子哥一直这样跑下去。

十二圈半结束，看看手表，离5点还有1分多钟，教官露出难得的微笑，鸣哨示意队伍解散。人群像打了胜仗一样欢呼起来，纷纷跑向跑道尽头气喘吁吁的两个人，谭书义做出胜利的手势，手势做到一半突然双手叉腰在地上滚了起来，龙泽刚以为这又是他没有见过的新奇庆祝方式，在旁边笑个不停。

谭书义面容扭曲地挤出一句话：“乔子哥，我的腰痛得受不了！”

龙泽刚背起地上的人向校医院跑去。

gandie · 发表于 2015-6-24 19:27:18

第二章
校医院的急症室外，龙泽刚焦急等着，旁边站着李静秋，他着急的时候喜欢用右脚摩擦地面，可能是鞋子的质量不好，此时右脚的解放鞋底已经磨出了一个洞。急症室的门开了，谭书义被推了出来，龙泽刚一个箭步跑过去询问医生。

医生说：“病人患双肾肾结石，不用担心，情况不严重，没有出现感染症状，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近期不要做剧烈运动，平时注意多喝水。”

两个人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对医生道谢，李静秋一直在自责，这会听说人没事赶紧跑开说是去餐馆叫外卖。

病房里谭书义平躺着，经历过剧烈疼痛之后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龙泽刚坐在床边给谭书义喂水。

谭书义看出了龙泽刚的担心，他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好多了，不那么痛了。”

“你知道痛就不要逞强，刚才医生说肾结石的疼痛指数在所有疼痛里是最高的，与生小孩的疼痛指数是一样的。”

“那明明是一个男医生，他又没有生过小孩，他怎么会知道。”

“你就嘴硬吧，医生说你近期不要做剧烈运动，我明天帮你请假，后面的军训就不要去了。你把家里的电话给我，我得打个电话跟罗阿姨说一声。”

“不用！”谭书义说完之后嗷的叫了一声，因为说话动作太大扯到了疼痛部位。“乔子哥陪着我就可以了，又不是生小孩，只是疼痛像生小孩而已。”

“好吧，白天我去军训，晚上在医院陪你。监督你多喝水。”龙泽刚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同班同学三十多号人分批来医院看望谭书义，纷纷感谢谭大侠关键时刻的出手相救，并表达了对谭大侠脱离水深火热生活的羡慕之情，还有人羡慕谭书义不是女人却体会到了生孩子的滋味，着实是一段让人羡慕的经历，谭书义气得想从床上跳起来打人，被龙泽刚一把按住。龙泽刚静静的看着这些将与自己度过四年大学生活的同学们，给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来自河南的华俊逸，个子不高，长得一张娃娃脸却留着山羊小胡子。这段时间龙泽刚听了不少关于他的故事，他酷爱炒股，喜欢钻研易经，精通计算机编程，喜欢独来独往。他编了一个类似于炒股的程序，把全班三十五个人每天的情绪输入进去，心情好为涨，心情差为跌，还给总的心情指数取名为生科指数，他为每个人都取了名字，还根据学号分配了代码，取的名字里面有静秋股份、京彦发展、民植科技、汉武控股、书义国际……，本来给龙泽刚取的名字是泽刚集团，后来听谭书义说龙泽刚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龙子乔的时候，直呼这个名字好，马上到电脑上把名字改了过来。华俊逸一出现，所有人都拿他的程序开玩笑，让他算算自己今后的走势。

每当这个时候华俊逸总是口若悬河：“今天的生科指数持续前几日的颓势，严重下挫，临近收盘时权重股书义国际持续发力，带动其它股票纷纷上涨，今日生科指数大涨3.5%。无奈收盘后书义国际发出临时公告，将停牌半个月左右，明日生科指数的走势依旧扑所迷离。”说完之后所有人捧腹大笑。

“那你帮我们推荐几只绩优股吧。”有人继续开玩笑。

“绩优股首推龙子乔，未来的军工题材，还有是在未来他将和书义国际进行重大资产重组，但是在这之前，将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横盘。”

“绩优股还要推荐京彦发展，因为此股将会有海外并购的可能性，希望大家重点关注。”

“那我呢，讲讲我吧。”李静秋边吃水果边问道。

“静秋股份不做评价。”华俊逸看不惯满嘴食物对人讲话的人。

“别人都分析了，就差我，太不够意思了吧？”李静秋继续吃。

“静秋股份与京彦发展重组失败，最后由于业绩造假被退市！”华俊逸没好气地说。

李静秋气得把香蕉皮扔到了华俊逸的身上，由于在医院，有人强忍着笑意把眼泪都憋出来了。

一群有梦想的年轻人在一起总会有数不完的欢乐，有些人说群体的智商往往是低的，笑点也低，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大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此刻的欢乐，何必去在乎那些智商、笑点高低的问题。还有一个让人忽略的事情是别人的一句玩笑话，可能真的会成为你今后人生的预言。

几天过去了，虽然肾结石没有再发作，但是谭书义说双侧腰部一直隐隐作痛，龙泽刚问医生，医生说很正常，没事按摩一下就会好一些。龙泽刚卷起谭书义的衣服给他按摩，谭书义竟然害羞不敢看他。龙泽刚想逗逗他，故作深情地说：“小弟，你的腰比女人的还要滑，摸着真舒服。”

“你摸过很多女人的腰吗？”

一句话让龙泽刚哑口无言，偷鸡不成蚀把米，谭书义在病床上笑成一团。

还有让龙泽刚奇怪的是连续好多天谭书义都会说梦话，一会叫妈妈，一会叫乔子哥，每当这个时候只要龙泽刚轻轻地握住谭书义的手，人马上安静下来。有一天半夜龙泽刚靠在床沿睡觉的时候，他总觉得门外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那站着，抬头张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龙泽刚觉得可能是近期有点累而产生的幻觉，头倒下就睡着了。

军训最后一项是军训总结和方阵汇报表演，龙泽刚被选为生科院的旗手。白天龙泽刚玩命的训练，说他玩命一点都不夸张，其它院系的旗手把竹子做的旗杆抗在肩上都嫌重，龙泽刚不但坚持用铁质的旗杆，而且还往旗杆里灌满沙子。每天训练再辛苦，一到晚上龙泽刚总会精神抖擞的准时出现在医院。

方阵表演的前一天晚上，龙泽刚试探性地对谭书义说：“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但是我希望明天你去看一看我们的方阵表演，我是旗手，就当满足我的心愿。”

“什么心愿？”

“你明知道还要问，你知道我小时候就立志当军人的。”

谭书义不置可否，龙泽刚有一些失望。

第二天生科院方阵表演开始之前龙泽刚都没有看见谭书义的身影，他深呼吸了几下，把口令和动作要领在脑子里再过了一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生科院方阵表演开始。伴随着雄壮有力的军队进行曲，在龙泽刚的口令带领下，生科院方阵向主席台迈进。方阵中所有的人注视着前方，迈出坚定的步伐，个个颇有军人的风采。接近主席台的时候，龙泽刚变换着口令，所有人同时换踢正步，龙泽刚将肩上的院旗放下、劈出院旗，动作一气呵成，身后的方阵响起气势磅礴的口号：继承人民军队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为民族复兴刻苦学习！龙泽刚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有一种圆梦的感觉。读高中时身边陆续有同学应征入伍，他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羡慕，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遗憾。但是此刻主席台首长的军礼、同学的注目礼让他觉得热血沸腾，让他有一种使命感。他想起了过去六年的生活，他在失望、绝望和希望中一次次接受着命运的检阅，因为心中藏着信念和目标，他一次次出色完成了检阅。他在想，真正的军人或许也是这样，心中藏着保家卫国的使命，所以无惧孤独、困难和死亡的检阅。在往后的岁月里，他还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检阅，他相信自己也能像今天一样出色。

谭书义站在操场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他同样觉得心潮澎湃，他甚至有一种站在龙泽刚身旁陪他一起接受检阅的冲动。

军训结束后就是国庆假期，大部分同学都有各自的计划，李静秋和王京彦打算去安徽爬黄山。李静秋的父母都是医生，近几年她的父亲李瑞宗从医院辞职做起了药品经销，赚了很多钱，而王京彦的父母都是药监局的高官，他们两个走在一起，龙泽刚说是门当户对，谭书义则说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的理由很简单，从高中时候开始王京彦就展现出了极强的权利控制欲望，做事只求结果不顾手段，谭书义觉得李静秋脑子是进水了才会跟王京彦在一起。李静秋临走前跑到宿舍对谭书义说：“谭书义，我要恋爱了，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却无动于衷，你以后等着后悔吧。”

“得了吧，是我一直没有看上你。还有我跟你说，别用情太深，华俊逸华大仙都说过你们俩会重组失败的，我也不看好你们。”

“华俊逸还说你和龙哥会进行重大资产重组，那你们两个岂不是？”

“滚远点，我和乔子哥是兄弟资产重组，留点脑子讨好你的小白脸吧。”

龙泽刚觉得这就是一对冤家，见面就掐，他本来想和谭书义一起回江西老家，但是考虑到谭书义的身体刚刚恢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上次谭书义肾结石发作在地上翻滚的情形让他觉得心有余悸。

“国庆放假你带我去南京逛逛，然后去看看罗阿姨，还有叔。以前你经常说起叔，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呢。”龙泽刚边收拾东西边安排着假期计划。

“我们今天就去看我妈。”

龙泽刚挑了一件新买的白色衬衣穿上，衣服很合身，穿上像商务人士，他站在镜子前面整理自己的板寸头，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在乎自己的形象。

“第一次去你家，我是不是应该买点什么东西？”

“买点水果就可以了。”谭书义依旧有气无力地说着话，龙泽刚没有在意，毕竟刚出院，而且身体刚刚恢复。

两人在超市买了一些香蕉和苹果，龙泽刚想起以前罗南阿姨喜欢吃梨，就把各种各样的梨挑了不少，付款的时候被谭书义退了回去，说香蕉和苹果就够了。龙泽刚不想惹得人生气只好作罢。

一路无话，公交车走走停停，离市区越来越远了，树渐渐多了起来。龙泽刚心里犯嘀咕，我记得李静秋说他们两家都是住在人民医院家属区的，莫非是疗养院？下了公交车跟着谭书义走了一会，突然看到“鲤鱼山公墓”几个字的时候龙泽刚感觉全身血液涌向脑袋，脑袋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小弟，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龙泽刚还怀有一丝侥幸，他多么希望这是谭书义跟他开的一个不靠谱的玩笑。可是谭书义的回答让他的侥幸显得那么不靠谱。

“来看我妈，10月1日是我妈的忌日。”

“小弟，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龙泽刚脑袋里嗡嗡作响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甚至有一些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

“先去看看我妈。”谭书义拉了一下发呆的龙泽刚。

罗南的墓前，谭书义熟练地摆好水果，然后含着泪说：“妈，我和乔子哥来看你了，乔子哥和我考上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就像你以前希望的那样。”

龙泽刚望着墓碑，墓碑上照片里的罗阿姨微笑地看着他，像是对自己的赞许。他看着墓碑上的数字：1958.8.8-1997.10.1，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他在脑海里回忆着每一年遇见罗阿姨的情形，最后想到1997年10月1日就是最后见面那一年的国庆节，也就是她们回南京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泽刚娘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罗阿姨是个好人。”好人，这是朴实的山里人对人最高的评价。龙泽刚曾经问过罗南为什么会选择到他们这里支医，罗南的回答让人动容：“因为这里的人善良，书义的外公曾经下放到这里，在他身体快不行的时候，这里的每家每户轮流照顾，没有让他挨过一顿饿，我是来报恩的。”都说一个人的性格养成与周围人的品行有很大的关系，龙泽刚觉得他自己除了遗传父母的朴实、诚实之外，他身上其它的一些闪光点诸如善良、重情、专注、忠诚等等都拜罗阿姨所赐，罗南不仅拯救过他的生命，在某种程度上还拯救了他的灵魂。

龙泽刚开始想到一件事情，谭书义这六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曾经天真地认为自己度过了煎熬的六年，但是跟谭书义比起来，这种煎熬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他以前的失望和绝望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他无法想象谭书义一边默默承受至亲离别之痛，一边还要面对繁重学业的情形，虽然现在谭书义的性格有一点点古怪，但是龙泽刚觉得他处理得已经很好。他决定以后要好好照顾身边的这个人，不要再让他受到伤害。

“罗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弟。”龙泽刚对着墓碑说，这也许是他告慰罗南在天之灵唯一的办法。

身后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龙泽刚回头看去，一个走路生风的中年男人手捧着一束花正从这边过来，来人身着军装，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眼神中透着威严，神情哀伤。龙泽刚看见那双眼睛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谭书义也长得一双那样的大眼睛，他就是谭书义的爸爸谭向东。

谭向东把鲜花一朵朵摆在墓碑前，弯腰整理鲜花的那一刹那，龙泽刚觉得他的背影有一些落寞，中年丧妻之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况且是罗阿姨这么好的女人。以前罗阿姨跟泽刚娘聊天的时候经常说，为了罗阿姨和书义，眼前这个男人放弃了很多次升迁的机会。

谭向东拜祭完之后，转身对谭书义说：“义宝，跟爸爸回家。”语气中尽是温柔。说完又对龙泽刚说：“乔子，你也来。”语气中尽是威严。

车内没有人说话让气氛显得有点尴尬，司机谭向东问了好几个关于学校的问题都是龙泽刚回答的，龙泽刚碰碰谭书义，他竟然无动于衷。

“乔子，你这个旗手做得不错，比我带的大部分新兵都要好，你要是当兵绝对是个好兵。”

“当兵有什么好？乔子哥才不会去当兵！”谭书义没好气地说。

“小弟，你怎么这样对叔说话，不要生气，小心肾又会痛。”龙泽刚猛然想起那天半夜在病房看到的人影。

“义宝，你就这么讨厌当兵的？讨厌到宁愿去跑五公里。不过成绩还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谭向东微笑地说话，这让龙泽刚感觉亲近了不少。

“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我用不着监视，你们学校今年军训是跟我们单位合作的。”

随后沉默一路直到家里。谭书义的家在人民医院家属区三楼，三室一厅，家里装修很简单，但是干净整洁。一到家谭向东就问：“你们今天想吃什么？我来做。”

“随便，我去睡觉了。”说完谭书义就进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叔，随便做一点吧，我来帮你洗菜。”

“你去陪义宝聊会天，我来弄，我等下多做几个下酒菜，你陪我喝点酒。”谭向东说完就进了厨房。

龙泽刚拿了一瓶矿泉水敲门：“小弟，喝点水再睡，你今天还没怎么喝水。”

“门没锁。”

龙泽刚推门进去，发现谭书义并没有睡觉，只是坐在书桌前翻看罗南生前的相册。龙泽刚把盖子拧开，把水瓶递给谭书义。

“乔子哥，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妈的事情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不想说就下次说。”

谭书义没有理会龙泽刚，开始讲述着那段不愿意回首的痛苦往事。

1997年10月1日晚上8点左右，罗南在办公室值班，谭书义在旁边边写作业边等着妈妈下班。晚上的医院显得特别安静，很快安静被打破。一群吸毒歹徒持刀棍闯进了医院，并把住院的病人抓起来当人质，要求医院把海洛因、吗啡、杜冷丁、美沙酮等麻醉类药物全部拿出来，要不然开始杀病人。罗南为了争取救援时间，不停与歹徒谈判、周旋。正值国庆假期，事件惊动了各级领导，领导的指示是不要发生人员伤亡，以免造成恶劣影响。当警察和特警到达的时候，发现场面很难控制，吸毒歹徒已变成亡命之徒，他们把病人当盾牌，阻止营救人员的行动。所有人员束手无策，其中就包括特警队队长谭向东。关键时刻，罗南挺身而出，把歹徒引进管制药品库，并把歹徒和自己锁在了药品库。当营救人员制服歹徒的时候，罗南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看到了妈妈全身是血的样子，那个画面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谭书义哭了起来。

龙泽刚心疼的拍拍谭书义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他那样吗？”龙泽刚知道“他”指的是谭向东。“妈妈最后对我说，‘藏着别出声，爸爸会来救我们的！’他来了，但是他没有救，我看到他一直坐在旁边，一滴泪都没有流，第二天还正常工作。我觉得他冷酷无情，他根本不爱我和妈妈，他只爱他的工作。”

龙泽刚本来想对他说事情可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但看到谭书义激动的样子，心想着找个机会再和他推心置腹地谈一次，他这个心结必须得打开。

人渐渐的稳定下来，憋在心里六年的话说出来心里觉得好受一些。

“乔子哥，你就是我的信念。要不是你，我可能熬不过来。我和李静秋去江西找过你，到山脚下发现路被封了，其实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的其它上山的办法，但是我怕我连你也会失去就没有上山。还好乔子哥你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会在，以后有事情就要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罗阿姨不在了，所有的人都伤心，不要把这作为惩罚别人和自己的理由。罗南阿姨要是知道也会伤心的。你先喝口水躺一下，我去厨房看需不需要帮忙。”

临近饭点，谭书义像小猪仔一样睡着了，谭向东示意给他留饭菜，等睡醒之后再吃。晚饭很丰盛，有鱼有肉，谭向东的厨艺很好，色香味俱全。谭向东给龙泽刚倒满白酒，龙泽刚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你挺能喝的嘛，没想到江西人也这么能喝酒。”

“我爹在我们那是酿酒的，酿的酒度数比这高。”

“男人要会喝酒，但是不能多喝。”谭向东说完自己却一杯接一杯下肚。

“叔，我们多吃点菜，菜太多了，吃不完浪费。”

“你阿姨不在这几年，我心里很苦，只想着拼命工作，为此忽略了义宝，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

龙泽刚也觉得心酸，其实人都是平凡的，无论什么人，无论你什么职业，无论你在人前如何风光或落魄，回到家你或是父母、或者是夫妻、或是子女，你只是一个平凡的角色，我们大多数人都饰演着这平凡的角色在这平凡的世界里穿梭。当有一天你失掉这种平凡的角色时，你会发现原先平凡的世界是天堂，而你却只能抬头仰望。

“叔，小弟心里其实是爱你的，他只是没有从罗阿姨过世的悲痛中走出来。”

“他走出来了，只是把悲痛转化成了对我的不满。他有理由不满，曾经我是他的骄傲，可是我却没能救下她妈妈。”谭向东又喝了一口酒。龙泽刚想，这个男人承受的苦比外人想象的只多不少，当一个人有能力而没有做到某件事情时，他会伤心会遗憾，但更多的是对自我的怀疑，自我怀疑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放弃自我，另一种是完善自我。

“义宝一定跟你说我冷血无情吧？其实我心里的痛不比他少。我这个职业，每天都走在刀刃上。我和你罗阿姨曾经约定，如果哪天我没能回家，希望她不要停留在痛苦里，往前走，向前看。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却成了这个约定的践行人，以前我能为她做很多事情，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了。”谭向东有些微醉，龙泽刚劝酒却被拒绝。这个男人的确在往前走、向前看，但是他没有做到不痛苦。人们常说人死后会通过亲人去感受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罗南阿姨此刻应该也很痛苦吧，龙泽刚这样想。

接下来的谈话让龙泽刚措手不及。

“乔子，你跟叔说，这次看到义宝你有没有发觉他有什么变化？”

“叔，人都是会长大的，长大了就会有变化。”

“我说的不是身体的变化，我是说，我应该怎么讲呢？”谭向东欲言又止让龙泽刚感觉奇怪。

“你有没有发现义宝喜欢你。”谭向东喝了一口酒后说。

“我发现了，小弟从小就喜欢我，我也喜欢小弟。”龙泽刚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看着谭向东的表情，马上从微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叔，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我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龙泽刚开始语无伦次。

“但是义宝对你是那种喜欢。”

龙泽刚从书里看过男人与男人相爱的故事，当时的第一感觉是荒唐，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身边会有这种人，还是自己视为亲弟弟的谭书义。龙泽刚开始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扫描谭书义，说话正常、举止正常、着装正常、爱好正常，一切都正常。随后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些所谓的正常，因为他没有跟同性恋接触过，这些所谓的正常与不正常并没有什么评判标准。他感觉谭向东抛出的这个话题像一个炸弹，把他的世界炸得面目全非。

谭向东看着龙泽刚难受的样子说：“这么说你不是同性恋？”

“叔，我不是。我把小弟当亲弟弟，怎么可能对他那样。”龙泽刚极力解释。说完又觉得这可能是一个误会，谭向东怎么能证明谭书义就是呢？

“叔，你是怎么知道小弟他是的？”龙泽刚小心翼翼地问。

“他亲口跟我说的，在我们有一次吵架的时候。”谭向东轻描淡写地说，看来是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龙泽刚接受不了！他不想谭书义成为一个异类，他突然想起隔壁石坑村以前得肺结核的宋老头，他就是他们村的异类，什么人都对其避而远之，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指指点点。如果小弟是宋老头就好了，至少最后罗阿姨治好了宋老头的肺结核，可是谁又来治好小弟呢？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也许可以。

“乔子，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不能接受，我谭向东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生出的儿子怎么可能喜欢男人，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可能与不可能。我看过很多书，查过很多资料，我现在完全能接受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儿子，我的义宝，我不可能去嫌弃他，因为以后嫌弃他的人会很多。”

“叔，我也不会嫌弃小弟的。只是我们应该有所行动，书上对同性恋的形成也没有一个定论，或许我们对小弟加以引导，说不定哪天他就转变过来了，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不行。”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第一次被人嘲笑他背英汉词典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那一次他成功了，他相信这一次也行。

于是饭桌上的两个男人对谭书义进行了深层次的剖析。商量到晚上10点钟，两个人觉得能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第一增加谭书义的男子气概，主要是让谭书义多运动。谭向东说自己儿子连乒乓球都不会打，更不用说足球篮球了；龙泽刚说小弟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和吃，无论心情好坏；

第二让谭书义多与人交流，主要是多与女生交流。谭向东说自己儿子从小到大就李静秋一个异性玩伴，李静秋还是个假小子；龙泽刚说小弟碰到看不顺眼的同学跟他打招呼时，他往往回人家一个白眼；

第三是改正谭书义身上的小毛病。谭向东说自己儿子身上最大的毛病是强迫症，明明锁好了门非得确认三次以上才会安心离开；龙泽刚说小弟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贴标签，他的心里只有两种标签，一种喜欢，另一种不喜欢，看见顺眼的贴上喜欢，看见不顺眼的贴上不喜欢。

计划已定，只待实施。龙泽刚是个行动派，国庆假期结束回学校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改造计划。早上五点半把谭书义从床上拉起来，有时候叫不醒直接把人从床上抱下来。六点钟出门去操场上跑步，每天5000米。吃完早餐之后人们会发现有两个疯子在小树林里大声地读书。一三五下午打乒乓球，二四六下午打篮球。刚开始几天，谭书义怨声载道并且极度排斥，跑步跟读书倒难不倒谭书义，主要是乒乓球和篮球，他第一次去体育馆打乒乓球的时候，连李静秋都打不过，第一次罚分线投篮的时候，十投五个三不沾没有一个进篮框。几个月过去之后，谭书义变化非常大，他会主动叫龙泽刚起床，主动找别人单挑乒乓球，在篮球比赛中主动要求上场，还拿下关键分。最让龙泽刚欣喜的是谭书义不仅身体变强壮了，性格也开朗了不少，能跟同学们打成一片，每次看见有女同学对谭书义投去爱慕的目光时，龙泽刚总在心中窃喜。龙泽刚向谭向东汇报战果，谭向东更是喜出望外：“可喜可贺，万里长征第一步，还需努力。”为了这万里长征第一步，龙泽刚过年都没有回家，在南京天天守着谭书义。

可是事实证明，长征路真不是那么好走，哪怕只是第一步。那天龙泽刚用谭书义的电脑查资料，无意中看到了谭书义和一个网名叫秋风的人的聊天内容。

秋风：“你就不能考虑跟我在一起吗？”

谭书义：“不用考虑，我只爱我的乔子哥。”

秋风：“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

龙泽刚望着电脑屏幕发呆，他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正好谭书义洗完澡回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有点害怕。龙泽刚一把把人揪到宿舍外的围墙边。

“说说，什么情况？”龙泽刚强忍住怒火。

“你都看到了还问！”谭书义已经不那么害怕。

“你还起劲了！”一巴掌呼了过去，手碰到脸的时候已经后悔，但是收不回来，他以为谭书义会躲开，但是他没有。

“我就是爱你！”谭书义没有哭，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

“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你怎么能爱我，你就这么想当女人？”龙泽刚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爱他，但是这个人却是个男人，还是他视为亲弟弟的男人。

“我爱你不是因为我想当女人，而是我想当你的男人。”谭书义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我不愿意，也不允许你这样！”龙泽刚心底发凉。

“乔子哥，那天晚上你跟爸爸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你为什么还陪着我演戏？你觉得很好玩吗？”

“我打乒乓球打篮球不是因为我多喜欢运动，我只是想努力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只要是乔子哥开心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不要叫我乔子哥，我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龙泽刚说完跑开，头也不回。

龙泽刚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这个城市的嘈杂让他更烦恼。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虽然之前就知道，但是听到谭书义亲口承认，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说他爱自己不是因为他想当女人，而是想当自己的男人，看来前段时间的的计划彻底无效，他有种挫败感。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处过街天桥下面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乞丐在冷风中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他立马想到谭书义，于是他像疯子一样跑回了宿舍。

宿舍没人，韩民植和周汉武也不在，他预感有不好的事情。他到其它宿舍询问，王京彦告诉他谭书义肾结石又发作住院了，韩民植、周汉武还有李静秋都去医院了，提到李静秋的时候王京彦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龙泽刚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他觉得自己像个娘们，一争吵扭头就走，他觉得自己对不住谭向东和罗南，尤其是罗南，口口声声说会把人照顾好，人最痛苦的时候却不在身边，他想起上次谭书义在地上打滚的情形，觉得自己的腰侧也隐隐作痛。

赶到医院的时候，谭书义躺在病床上睡着了，韩民植气冲冲地跑过来说：“龙哥，书义脸上被人扇了耳光，你一定要问出来是谁打的，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说话，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扇不死他。”周汉武和李静秋在旁边连声附和。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老毛病，还是要注意多喝水。”李静秋说。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照顾，明天还要上课，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龙泽刚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坐在病床前，看着熟睡的谭书义，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他微微浮肿的右脸，心疼不已，他决定以后绝不让他一个人去受苦，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就算他真的转变不过来，他也愿意站在他身旁陪他去承受这一切。如果他放手，那他跟过街天桥下的那个乞丐有什么区别？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半夜谭书义痛醒，睁眼看见龙泽刚，有一丝惊讶。龙泽刚喂他喝水，水还是温的，看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一次水，以备他随时醒过来。

“是不是很痛？”

“还有一点。”谭书义小声回答。

“我给你按摩一下腰。”龙泽刚说完把手放到裤兜里暖了一会，然后把手伸进了被子里，卷起谭书义衣服的时候有一些迟疑，但是龙泽刚没有让迟疑持续太长时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谭书义小心地问。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恶心。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弟。我打你是我的不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以后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了？”

“你不要多想。我怎么会不愿意跟你呆在一起呢？人一生气就会说气话做蠢事，乔子哥也是人，说的气话不能当真。”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你，我也恨我自己，没有人理解我，我也不敢跟你说。”

“你现在还小，可能还分不清什么叫爱，因为我们俩走得近，你可能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另外人喜欢一样东西是会变的，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茄子，现在连筷子都不愿意伸一下。”

“可是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皂角的香味。”

“那是因为你闻的香味太少。所以你以后要多去和别人，尤其是女同学接触和交流，说不定到时候你都不爱搭理乔子哥了。还有一点很重要，有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我们共同面对，千万不要去跟那些陌生人交流。你跟我讲讲那个秋风的事情。”

“他是我今年暑假在酒吧唱歌的时候认识的，他长得像乔子哥，他说喜欢听我唱歌，我就跟他多聊了几句，最近不知道他在哪里要到我的QQ，我们就在网上聊了几次天。”

“过几天把QQ换了，以后不要跟这种人接触。”

“嗯。那我们以后还去跑步打球吗？”

“去，当然去。你的身体不好，更要加强锻炼，医生说有肾结石更需要运动，有利于排石。”说完让谭书义躺好休息，自己却一夜未眠，他在心里盘算着下一个计划。

gandie · 发表于 2015-6-24 19:29:06

第三章
最后一门有机化学考完之后，大一就这样结束了。龙泽刚觉得老天不公平，一起上课、自习、复习，他的平均分八十，而谭书义九十五。龙泽刚说：“差距有点大。”

谭书义一本正经地说：“认识到差距有助于自己成长，你千万不要背负压力，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活着就是别人的噩梦。”龙泽刚笑笑，谭书义考得好比他自己考得好更让他高兴。

两个月的暑假要到了，同学们纷纷有自己的计划安排，龙泽刚打算先在家里呆几天，然后去广东找份暑期工挣钱当生活费，龙泽刚家里的大哥龙泽云去年结婚，父母用了一部分他读书的钱，他也想为家里减轻一点负担。而家庭条件优越的李静秋和王京彦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一起去旅游，这让很多同学羡慕不已，谭书义嘴上不说，心里却同样羡慕。龙泽刚看出了他的心思：“小弟，我暑假带你去我们家那边的枫林山爬山、打猎，晚上在山上露营，你去不去？”

“真的啊？我要去。”谭书义心里的羡慕一扫而光。

两个人把计划告诉谭向东，谭向东呵呵笑起来：“那你们缺不缺一个神枪手啊？”

谭书义和龙泽刚喜出望外，击掌庆祝。谭向东和龙泽刚到市场上买了一些登山露营用的物品，谭书义则买了一大堆吃的，塞满了越野车后备箱的三分之二。

“小弟，我们是去爬山不是去山上吃东西。”龙泽刚笑出声来。

“我还觉得少呢！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爬山，不吃饱碰到狼跑不动怎么办？”谭书义不服气地说。

话音刚落，谭向东把两支军用弓弩放进了后备箱。“有爸爸在，就怕狼不来。”两个人望着军用弓弩内心狂喜。

“爸爸，你带枪了吗？”谭书义得寸进尺地问。

“傻儿子，爸爸又不是去执行任务，带枪违反纪律。”

“那这军用弓弩是怎么来的。”谭书义看着军用弓弩眼神放光。

“这是爸爸年轻的时候跟外籍人员交流时，一位美国军人送给我的。”

“我以前都不知道家里有这个。”

“你像你妈妈，只喜欢看书和音乐，对这个不感兴趣。”提到罗南，谭向东神情黯淡。

“我从今天开始就感兴趣了。”说完冲进车里，探出头来喊道：“爸爸，乔子哥，你们快点，枫林山等着我们去征服呢！”

谭向东拍着龙泽刚的肩膀说：“乔子，我只愿他今后都这么快乐，其它的都由着他。”

一路上谭书义特别兴奋，每路过一个城市都能说出这个城市的概况、风土人情和历史名人，有时候还能唱一些当地的民歌和戏曲，谭书义的嘴巴一直没停过，听得谭向东和龙泽刚一愣一愣的。谭向东满脸自豪，心里想着：“这是我的儿子。”龙泽刚满脸诧异，心里想着：“这是会说话的百科全书。”谭书义满脸满足，心里想着：“乔子哥，我了解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你，因为这是你来的路。”开了五个小时车，临近中午三人在高速路服务区吃了点东西，在车上睡了午觉后继续上路。

“前面就是九江了，我们快到江西了。我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来江西了。”谭向东边开车边说。

“叔，你去过我们江西？”

“去过几次，都是陪你罗阿姨来的，都是去你们那里，你出生那一天我还抱了你呢！”

“爸爸，我怎么没有听妈妈讲过这些。”本来打蔫的谭书义一听到这里马上又打起了精神。

“乔子出生那天，你外公过世。你妈妈不愿在你面前提伤心事。”

龙泽刚想起七月三号是自己的生日，也就是说明天就是谭书义外公的忌日。

“我都没有见过外公，也很少听妈妈讲过外公的事情。”

“义宝，你见过你外公，你外公的骨灰就撒在石岭村的山上，这就是为什么你妈妈在你懂事后每年都带你去是石岭村的原因，她想让外公看着你长大。”

“叔，小弟外公的骨灰为什么会撒在我们那里？”龙泽刚很想知道原因。

“他对你们那里有感情。”谭向东开始简单地描述起来：“文化大革命那会他被下放到湘赣交界的湖南，由于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批斗跑到了枫林山上的一个山洞里躲了起来，你爸爸上山打猎的时候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把他带回家后受到全村人的悉心照料，最后他就留在了你们村里教书，一直到过世。”

“外公真可怜，爸爸你为什么不接外公回南京。”谭书义质问道。

“我和你妈妈去接了几次他都坚持不回去。他常说患难时刻见真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让你妈妈毕业之后就到石岭村支医，说是为报恩，他还给你取名叫谭书义就是希望你重情重义。”

谭书义感觉心里很沉重，原来他与自己的外公并不是没有丝毫联系，外公为他取了名字，并对他寄予厚望。

“叔，小弟一直都没有让外公失望。”龙泽刚有点感动，一个人是不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他的想法与期望会伴着后人一直延续下去。龙泽刚想，自己跟小弟的外公是不是也有某种联系呢？小弟的外公刚过世，自己接着就出生。从小到大，爹娘都没有给他过过生日，从成年那年开始每年的七月三号爹娘都让他对着家门口的山跪拜，他当时不理解，现在想来，抛开迷信不谈，至少爹娘也是希望自己做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晚上八点，越野车停在了皂角树下。一年没有回家，一下车龙泽刚大声喊了起来：“爹，娘，我回来了。”

泽刚爹开门接过龙泽刚手中的包，对着谭向东看了许久，当认出是谭向东后喜出望外：“娃儿娘，去厨房炒几个好菜，向东兄弟来了！”

泽刚娘从屋里冲出来，仔细打量着谭向东：“真是向东兄弟？”

“哥，嫂子，我是向东，这些年我很想你们。”

“我们也想你。”泽刚娘抹了一把眼泪，接过谭向东的包。

“叔、婶，我是书义，我更想你们。”

“书义都长成大小伙子，好得很。罗医生怎么没有一起过来？”泽刚娘突然问。

“婶，我妈过世七年了。”谭书义说。

“你说什么？”泽刚娘睁大眼睛问。

砰地两声，两个包掉在地上，瞬间沉默之后，泽刚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在山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泽刚爹也蹲在地上，埋着头低声抽泣。谭向东扶起泽刚爹娘连忙安慰：“哥，嫂子，不要哭了，我们进去说话。”

微暗的灯光下，五个人围着八仙桌吃饭，泽刚爹娘听完罗南的遭遇之后又是一通流泪。

“罗医生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可惜老天不长眼，好人没好报。”泽刚娘咬着牙说。

“向东兄弟，这些年苦了你了，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书义。”泽刚爹说完跟谭向东碰了一下碗，两人喝下一大口酒。

“娃，在南京要多照顾书义，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他，我打死你！”泽刚娘心疼谭书义小小年纪失去母亲，突然之间发怒起来，龙泽刚有点走神，没有及时回答。

“你听到没有？”泽刚爹拍了下桌子，他也怒了。

“我知道了，爹，娘。”龙泽刚吓了一大跳，连忙回答，谭书义看着龙泽刚的表情，在一旁贼笑。

“哥，嫂子，乔子已经很照顾义宝了，他都快把义宝给宠坏了。”

晚饭过后泽刚娘早早的铺好了床铺，洗漱完后谭氏父子和龙泽刚躺在一张床上，谭向东喝了不少酒躺下不久就响起了低沉的鼾声，鼾声和外面的蛙声一唱一和。谭书义和龙泽刚躺在一起听着鼾声和蛙声协奏曲，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乔子哥，明天是你的生日，又是外公的忌日，我今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小弟。”

“乔子哥，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祝你生日快乐，然后第二天祭拜外公。”

“好，我跟你一起祭拜。”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泽刚爹娘开始张罗着祭拜的事情，临近中午十二点，一切准备妥当，泽刚娘做了一桌子的鸡鸭鱼肉，在桌子上位摆上两排大碗，每排三只，第一排倒满白酒放上筷子，第二排盛满米饭插上筷子。谭向东点燃三支香插在门框上，泽刚爹燃起了鞭炮，在鞭炮声中龙泽刚和谭书义并排跪在屋前，对着三面大山分别磕了三个头。泽刚娘让谭书义对着大山叫外公，让外公回家吃饭，于是山谷中响起了一声声外公的叫唤声，声声催人落泪。鞭炮声和叫唤声无法跨越这生命的轮回，丝丝青烟飘散，消失在山林中，也许这郁郁葱葱的树木就是外公的墓碑，也许这对翩翩少年正践行着外公的墓志铭。

明天就要进山打猎和露营了，泽刚爹和泽刚娘为三人准备进山的物品，枫林山海拔1500多米，这个季节进山最怕遇到毒蛇。泽刚爹给每个人准备了几个香囊，里面装满了雄黄粉和蒜蓉，并给每个人一瓶高浓度的雄黄酒。谭书义一听有毒蛇，进山的兴趣立马减了一大半。

“小弟，最美的风景都是在最危险的地方，我带你去看最美的风景你都不愿意？你怎么这么胆小？”龙泽刚故意嘲笑谭书义。

“谁说我不愿意去，谁说我胆小了。”说完接过泽刚爹手里的香囊，还吵着让泽刚爹多做几个，说万一晚上睡觉的时候毒蛇爬进帐篷就完蛋了。

“义宝，你不用担心毒蛇，这个季节山上有一种植物叫望江南，把他插在帐篷外，蛇闻到气味立刻逃跑。”

“有这么神奇？”谭书义惊讶地问。

“那当然，望江南又叫蛇灭门，你听听名字就知道它有多神奇了。以前爸爸在广西贵州山里搞演习的时候就靠他驱蛇，效果特别好。”

“那我就放心了。”谭书义满血复活，在几个人旁边东看看西摸摸，不亦乐乎。

泽刚爹做了一个稻草人摆在院子中间当靶子，谭向东给两个小伙子示范怎么样使用军用弓弩，装箭、瞄准、射击，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正中稻草人头部，这让两个小伙子激动不已，跃跃欲试。龙泽刚拿起弓弩，谭向东在旁边指点，第一箭未中，稍作调整之后连射五箭，箭箭射中。轮到谭书义的时候，连射五箭，无一命中。正当谭书义气馁的时候，泽刚爹拿出自己年轻时候打猎用的弓箭对谭书义说：“书义，我们不玩外国人送的玩意，叔教你用我们中国人的弓箭。”说完一边示范，一边纠正谭书义的姿势，他还教了几句口诀让谭书义受益匪浅：“弓拉似满月，箭出如流星，目标留心中，气定立擒来。”谭书义反复在心中默念，连射五箭，箭箭命中，他欢呼起来，对着龙泽刚挑衅地说：“乔子哥，你的外国弓弩是射不中中国猎物的，明天去打猎还得看我的中国弓。”说完还吵着说要比赛，看谁能打到最多的猎物，院子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三个人早早向枫林山进发，盛夏季节杂草丛生让上山变得异常困难，龙泽刚拿着镰刀披荆斩棘在前面开路，谭向东背着帐篷和三个人的衣物，谭书义身上背了一个箭筒和一把弓箭还有自己的一大包零食。刚开始每隔半小时谭书义就问一句：“乔子哥，我们快到了吗？”

“快到了。”龙泽刚回答。

谭书义也不喊累，继续赶路。两个小时过去后，谭书义每隔十分钟问一句：“乔子哥，我们快到了吗？”

“快到了。”龙泽刚继续回答。

谭书义继续没有喊累，也没有提议休息，继续赶路。谭向东终于忍不住问：“义宝，你累了吗？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还能走。”

“不累那你为什么一直问快到了没有？”

“乔子哥在给我鼓劲呢。”

“傻儿子，他是在骗你吧！明明还很远，却说快到了。”

“爸爸，乔子哥给的叫希望，换句话说就是心理安慰，到你这里怎么就叫欺骗了呢？其实我第一次问的时候就不想走了，乔子哥说快到了我就想再忍忍，你看就忍到这里了。”谭书义得意得很。

“还有这种效果？”谭向东不相信。

“那当然，一座大山摆在面前，已经够让人绝望了，再没点希望，想征服它太难了。”

其实谭书义想说的是不管什么时候乔子哥都是我走下去的希望。

龙泽刚心里想，再难走的路，我也愿意为你披荆斩棘，哪怕不能与你同行，也希望你前行的方向一路都是坦途。

赶了将近四个小时的山路，龙泽刚忽然在前面喊道：“叔，小弟，我们的露营地到了！”

谭氏父子赶了过去，立即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在半山腰上突然呈现一块空旷的草地，一个小瀑布从山上倾泻下来，水流不大但依然气势磅礴，流水在草地中间形成一个水潭，水潭旁边花团锦簇、滕蔓婀娜、绿树成荫。谭书义形容这是梦幻般的美丽，这不是人间，这是天上的御花园，鲜花、藤蔓、树木在水潭中形成美丽的倒影与水中的鱼儿一起交相辉映。秦淮河畔、玄武荷影、莫愁杨柳在眼前的景色面前显得那么单薄，远不及其深邃，而此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相伴在身边，他只想忘掉一切，他只想陶醉其中，愿时间停滞，愿此生长留。

欣赏完美景之后，谭向东开始生火做午饭，他打算做竹筒饭。龙泽刚看见水潭中有鱼，三下五除二扒光身上的衣物跳进水潭里抓鱼。谭书义第一次看见成年龙泽刚赤身的样子，强壮的身体，麦子色的皮肤，结实的肩膀，宽阔的胸膛……这一切就这么完美的融入这幅画中，他不是在欣赏这幅画，而是已经迷失在这幅画中。

不知道迷失了多久，他被龙泽刚扔上的鱼砸到。

“小弟，发什么呆？快把鱼接住！”接着又扔上来一条。

龙泽刚上岸穿好衣服，同谭书义一起把鱼杀了，龙泽刚用树叶把鱼的内脏和骨头包起来，丢到了很远的山下面，以防止引来其它动物。

加了鱼肉的竹筒饭，带着淡淡的竹香味，越咀嚼越觉得齿唇生津，甜香无比。吃完自己那份，谭书义吵着让谭向东再做一次。

“义宝，这野外生存，得会算计，现在把米都吃光了，今天晚上和明天就没得吃了。”

“小弟，你吃我这一份，我吃你带的零食，我知道你带的全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午饭过后三个人搭好帐篷，简单休息一下打算为打猎做一些准备工作，主要是观察猎物的习性。泽刚爹在出发前再三交代，除了野鸡和野兔，其它动物都不能打，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样一来，选择的范围就小了很多。三人分成两组，谭向东单独行动，龙泽刚和谭书义一组。傍晚回营地的时候，谭向东已经开始做饭了。

“叔，回来的这么早，有发现吗？”

“明天给你们一个惊喜，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谭向东问。

“爸爸，别提了，什么都没有看见，乔子哥带着我爬上爬下，一会看草丛，一会看土洞，什么都没有发现。”

龙泽刚在一旁笑而不语。

三人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后就跳到水潭里去游泳、洗澡。乘着夜色谭书义也放开了，他不可能对自己的爸爸有想法，但是对龙泽刚他却无法自持。夜色化解了许多尴尬，他在水里和龙泽刚玩水、追逐、相互搓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很可悲，也许他的爱就是这样见不得光，也许他的爱只能隐藏在这夜色之中。

睡觉之前谭向东在帐篷周围插了一圈望江南的枝条，在外围洒了一圈雄黄酒用来驱赶蛇虫。伴着山里的虫鸣，三个人很快入睡。天蒙蒙亮的时候，谭书义被谭向东叫醒：“义宝，赶紧起来，我们去打猎了！”

“乌漆墨黑的看都看不见，怎么打猎？”

“就是看不见才好，你快点，乔子都起来很久了。”

三个人弯腰潜行在树林里，谭向东在前面带路，用手势指挥着两个小兵，突然谭向东做出停止的手势，指一指树上面。谭书义抬头看见前面的大树上站着十几只正在睡觉的野鸡，他差点惊呼出声，被龙泽刚一把捂住嘴巴。谭向东用手势分配任务，十点、十一点种方向属于龙泽刚，十二点钟方向属于谭书义，一点、两点钟方向谭向东自己负责，他要求三个人同时射出第一箭，随后迅速自由射击。龙泽刚和谭书义屏住呼吸，等待命令。谭向东示意射击，噗噗噗三声过后，树上的野鸡乱成一团，三个人把箭都射完之后野鸡也不见了踪影。揭晓战果的时刻到了，龙泽刚射中两只，谭向东四只，谭书义零只。谭书义落寞的把箭一支支捡回来。

“小弟，没有关系的，主要是你的弓箭换箭太麻烦了。你看我们一下收获六只肥野鸡，总共十二只鸡腿，都是你的。”

“我不服！不公平，你们都是两个方向，就我一个方向。”谭书义气嘟嘟的说。

“好好好，是爸爸不对，等下逮野兔的时候，你负责在洞口用袋子抓兔子，我们两个帮你赶兔子总可以了吧。”

“好，我们快点走吧，等下兔子都跑了。”

“等天亮一点再去。”龙泽刚说完用刀子给野鸡放血，待血放尽之后把野鸡装入随身携带的背篓里。天渐渐亮了起来，龙泽刚带着谭氏父子到昨天查看过的兔子窝附近。龙泽刚让谭书义把一个大口袋死死的按住一个洞口，他和谭向东一人在一个洞口点起一堆干草，把烟扇入洞内。很长时间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谭书义急了。

“乔子哥，是不是兔子还没有回家？”

“别着急，再等等，守好你的洞口。”龙泽刚冷静地说。

谭书义感觉有蚊子在咬自己的脸，他抬起右手打了一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五六只灰色的东西从袋口跑了出来。谭向东和龙泽刚迅速射出两箭，两只兔子中箭，在地上挣扎。谭书义看着龙泽刚给兔子放血，内心翻江倒海。龙泽刚感觉到了异样，还没等自己开口，谭书义说话了。

“我不吃兔子腿。”

“好了好了，不能怪你，要怪就怪兔子太狡猾。”谭向东摸着谭书义的头说。

“你们不要得意的太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说完气冲冲的一个人回了营地。到营地之后他欣喜若狂，因为他发现一大群麻雀正在帐篷里偷吃他的零食，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帐篷的布门拉链拉上，麻雀被一锅端。

谭向东和龙泽刚回到营地的时候傻了眼，谭书义的零食满地都是，营地一片狼藉，他们俩以为有大型野兽攻击了营地，大声喊谭书义。

“义宝！”

“小弟！”

“我在这呢！”谭书义坐在水潭边上数自己的战利品，一共三十三只麻雀。

看到人没事，两个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谭向东心里想:“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在儿子面前却胆小如鼠。”龙泽刚心里想：“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风浪了。”

“爸爸，乔子哥，你们快过来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两个人走进一看，看见满地的麻雀哑口无言。

“下面我宣布，首届枫林山狩猎节获得狩猎王称号的是谭书义同志！大家掌声鼓励！获得第二名的是谭向东同志！勉强也给点掌声吧，获得第三名的是龙泽刚同志，这个就不要给掌声了，我们要同情弱者。”

“小弟，这也算？”龙泽刚装作不服气。

“龙泽刚同志，莫要有情绪，这怎么不算，你看看，三十三大于五，更大于三。”

“可是这三十三只麻雀的肉还不如一只野鸡腿。”龙泽刚继续假装。

“龙泽刚同志，你要认清楚差距，这样才能更好的进步，这一点你要向向东同志学习。俗话都说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连这也没有听过？”

“可是这也太小了点吧！”

“向东同志，你说说，战场上杀敌会根据敌人的体型大小来论功行赏的吗？”

“这个还真不会！”谭向东一本正经地说。

“你听听，龙泽刚同志。不服气的话欢迎参加第二届枫林山狩猎节，到时候我接受任何人的挑战，祝你下次好运。”

谭向东和龙泽刚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简单吃了点东西，三个人采了一大筐蘑菇收拾收拾东西下山回家，谭书义不让龙泽刚背三十三只麻雀，非得像宝贝一样自己拿着。一路欢声笑语，一路幸福洒满山岗。

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家，泽刚爹和泽刚娘已经烧开水等着猎物下锅。泽刚爹看到谭书义抓的麻雀喜出望外：“这几年稻田里使用农药，村子里的麻雀很少看见了，你逮到这么多！这玩意红烧可是下酒好菜！向东兄弟，今天我们多喝几杯。”

“好，今天多喝几杯，也尝尝我们家义宝逮的麻雀是什么味道。”谭向东对着谭书义说，这让谭书义更加得意。
晚餐异常丰富，五个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谭向东和泽刚爹喝了不少酒，吃完饭之后早早睡了。龙泽刚和谭书义坐在皂角树下看星星，山里蚊子多，龙泽刚用蒲扇不停对着谭书义扇风。

龙泽刚问谭书义：“小弟，你接下来的假期是怎么安排的？”

“乔子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谭书义脱口而出。

“又耍小孩子脾气，我打算去工地上干活，你去不去？”

“真去工地上干活？”

“也不一定是工地上。我打算过两天去广东打工赚生活费。”

“我上次拿的新生奖学金还留着没有花，可以用来当生活费。”

“你自己先留着，我主要是想到外面去闯一闯。”

谭书义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龙泽刚的性格，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龙泽刚自然也明白谭书义的心思，他把手放到谭书义的肩膀上说：“暑假你呆在家里多陪陪叔，叔年纪大了，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谭书义点头答应。

两天后，龙泽刚一大早起床收拾行李，打算南下广东。临行前，泽刚爹娘到屋外送行，泽刚娘一遍一遍叮嘱，工作不比读书，遇事要冷静，不要跟别人起冲突。龙泽刚不停地点头，鼻子酸酸的。

“哥，嫂子，你们不要担心，乔子行事稳重，不会有事的，你们回去吧！”

谭向东把人送到宜春市火车站，龙泽刚不让谭书义下车。

“叔，小弟，我走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小弟，叔开车的时候多陪叔说说话，还有记着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说完开门下车。

龙泽刚走出去很远，谭书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摇下车窗，对着外面喊：“乔子哥，记得给我打电话！”

龙泽刚在心里答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径直走进候车大厅。这是第一次他跟谭书义朝不同方向前进，就像两支背离的弓箭，射向不同的地方，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他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他敢肯定的是一定没有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来不及后悔。

越野车飞速的行进在高速公路上，而车内的时间像凝固一般。谭书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保持一个姿势，呆呆的看着远方。

“义宝，给爸爸喂口水喝，爸爸口渴了。”

谭书义拧开矿泉水瓶，把瓶口对着谭向东的嘴，慢慢把水瓶抬起，咕咚咕咚，谭向东喝了大半瓶，谭书义把剩下的半瓶也咕咚咕咚的喝完，喝完之后又恢复到原来的姿势。

“义宝，还在想乔子？”离南京还有近十个小时的车程，谭向东怕自己的儿子会变成雕塑。

“嗯。”谭书义从嘴里挤出一个声音。

“爸爸想跟你讲一个我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画眉鸟，我把它关在笼子里，白天喂它对它说话，晚上把它放在床头看着它直到入睡，可是画眉鸟从来都没有叫过。有一次鸟笼的栓子掉了，画眉鸟飞走了，我为此伤心了很多天。但是有一天，画眉鸟却出现在我房间的窗台前，还发出好听的叫声。这只画眉鸟陪伴了爸爸十年的时间，直到爸爸去部队参军。义宝，爸爸知道很多道理你心里都是明白的。我只想告诉你的是，自由对于你爱的人比你想象的更重要，甚至比你对他的爱还重要。”

谭向东发觉自己的安慰起了不少作用，顿时觉得很有成就感。一路上谭书义渐渐活跃起来，讲笑话、说故事、唱歌，不停地为谭向东解困。

回到南京的前几天，谭氏父子俩在家打扫卫生、下象棋、玩电子游戏，好不乐乎。突然有一天谭向东接到部队的电话就回去上班了，把谭书义一个人晾在了家里面。谭书义天天在家等龙泽刚的电话，到出现幻听都没有等到，他开始盘算着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打发这无聊的生活。他打算重操旧业，晚上去酒吧唱歌挣钱给龙泽刚、谭向东还有自己买部手机，这样的话如果以后不在一起联系起来也方便。他打算不再去去年暑假那个酒吧了，原因是避免碰到那个叫秋风的中年男人。

晚上谭书义背着吉他穿梭在灯红酒绿的街上，碰到酒吧就进去推销自己，连着好几家都碰了一鼻子的灰，有一家的老板竟然说现在谁还愿意听男的唱歌。谭书义快要放弃的时候看到了一家叫“蓝色之夜”的咖啡酒吧，屋外面放着招聘启事，正好招男歌手，他想都没有想就走了进去。进去之后他看到里面清一色的全部是男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同志据点，当他推门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胖男人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帅哥，来了就别走啊。你是来应聘歌手的吧？”

“我走错地方了，对不起。”

“大老爷们还害羞什么！跟我去试唱一下，薪酬绝对让你满意。”

还没等谭书义反应过来，胖男人的声音已经从音响里传了出来：“各位朋友们，今天晚上有一个小帅哥来应聘歌手，请大家当评委，反响好就把人留下，谢谢大家了。”

谭书义走上小舞台，边给吉他调音，边盘算着唱什么歌。他觉得来酒吧的人个个都觉得自己是折翼的天使，没事就喜欢悲伤，于是他唱了一首蔡健雅的《无底洞》。

淡淡忧伤的曲调加上谭书义富有磁性的声音，歌曲演绎得很好，台下从安静到叫好声、掌声一片。谭书义被录用了，每天两个小时，从八点到十点，工资日结，每天两百。谭书义很满意，盘算着唱一个月应该就能买到三部手机。

谭书义把对龙泽刚的想念全部放到了歌声里，好多次听得在场的有些人落泪，为此胖老板还专门给谭书义每天再加了一百，因为这段时间酒吧的生意好了不少。

八月十五号是最后一天去酒吧唱歌，谭书义下午先去了趟手机城，花了五千块钱买了三部手机，诺基亚3100。把手机放回家之后，谭书义像往常一样背着吉他去“蓝色之夜”酒吧上班。由于是最后一天来上班，台下很多人起哄让多唱了两首，唱完之后谭书义正打算离开，胖老板笑眯眯的走过来说：“小帅哥，每天都来去匆匆的，今天喝一杯再回去。”

“谢谢老板，我家离这挺远的，我得先走了。”

“没关系，待会我让人开车送你。再说，今天有你的一位老朋友在等你。”

老朋友，他的第一反应是龙泽刚，随后又想不可能，乔子哥不可能来这种地方。胖老板把他带到一个人面前，他定眼一看，扭脸就走，无奈被人拉住。

“我能吃了你啊！这里这么多人，你怕什么。”说话的人是秋风。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谭书义想，这里人多，量他也不敢怎么样。谭书义问秋风：“你想跟我谈什么？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谈谈音乐啊，我在这里听你唱了二十天了，你唱歌有感情，很动听，是专门唱给心上人听的吧？”

“是又怎么样？反正跟你没有关系。”谭书义有点生气。

“当然跟我有关系，我吃醋嘛，从来都没有人为我唱过歌。”

“那是你的事情。”谭书义说完又要离开。

“你就那么讨厌我？就陪我聊会天都不行吗？”秋风几乎是央求道。

于是谭书义就坐着听秋风一个人在那里讲自己的生活多么多么不如意，说自己作为一个中年同志面对妻儿时的愧疚，说自己对于同志感情的向往，说到动情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谭书义竟然有点同情他。

“讲了这么久，你也渴了吧，我帮你叫一杯水。”说完对胖老板做了一个手势。

水喝下去十分钟不到，谭书义发现龙泽刚坐在他前面，他开心地叫了一声：“乔子哥。”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

在南京街头像无头苍蝇乱串的龙泽刚好像听到谭书义在叫他，环顾四周，原来只是自己的幻觉。龙泽刚今天下午回到南京，结束了自己的暑期工生活，他找到一个医疗器械厂的流水线工作，白天机械性的工作还好，一到晚上就浑身难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迷迷糊糊之中他梦到谭书义结石病发作在马路上翻滚，旁边人来车往没有人愿意帮他，他梦见谭书义脱光衣服被人抱在怀里亲吻，惊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他笑自己是神经病。他很想给谭书义打电话，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但是他固执觉得挨过几天肯定就好了，以前六年都熬过来了，现在六十天不到会熬不过去？但是事与愿违，想念就像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在熬过四十天之后，他毅然决定辞工，提前回南京找他的小尾巴。到家里找人，不在，到学校找人，也不在，打电话到谭向东的办公室：“叔，我是乔子，小弟在你那边吗？”

“乔子，你回来了！义宝不在我这里，我昨天回家他还在家，你在家等等吧，说不定出去疯了，家里的钥匙门卫那里有，你报名字他就会拿给你。有事打我电话，我先挂了。”

龙泽刚在门卫室外等，从下午等到傍晚，从傍晚等到晚上十点多钟，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右边的运动鞋鞋底又被磨出了一个洞，这可是暑假刚买的新鞋子，看来质量也不行。他心里开始发慌，他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不能在这干等着，他跑到门卫室去问门卫，门卫告诉他每天晚上六点多谭书义都会背着吉他出去，一般都是十点四十左右回来，门卫让他再等等。他不想再等了，他觉得一定出事了。

从门卫室出来，龙泽刚想谭书义可能又去酒吧唱歌了，他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慌张，不要慌张，总能想到办法。事实上他没有办法，南京城不是石岭村，石岭村在村东吼一嗓子，村西能听到三回，他开始有点厌恶城市了，空间大能让人隔得很远。他在一家又一家的酒吧找人，一圈找下来，还是不见谭书义。他觉得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必须缩小范围，他走上前问一伙刚从酒吧出来的年轻人：“请问你们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同志酒吧吗？”

“你是同性恋吧？”一伙人戏虐的笑着。

看见龙泽刚没有回答，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说：“夫子庙那边有一家名叫‘蓝色之夜’，从这往东走大约500米你就能看见。”

龙泽刚道谢之后撒腿就跑。赶到“蓝色之夜”酒吧对面的马路边，龙泽刚远远地看见谭书义被一个中年男人扶上了一辆奥迪车，他呆呆的看了半分钟，直到奥迪车启动他才回过神来。他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跟着奥迪车，他再三拜托出租车司机别跟丢了。他现在心里很乱，眼前的景象有两种可能，第一谭书义跟那个中年男人好上了，第二中年男人对谭书义做了手脚，不管哪一种可能他都不能接受。

在第三个十字路口，出租车停在了红灯前，而奥迪车抢在红灯前开了过去，龙泽刚望着红绿灯上的数字，他觉得一秒有一年那么漫长，出租车再次启动的时候，奥迪车拐进一条单行街道消失不见了，他扔给司机五十块钱，向单行街道跑去，在街角处他发现了停在路边的奥迪车，旁边是一家大的洗浴城。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进了洗浴城。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谭书义和中年男人，这个洗浴城估计有几万平米，大大小小的包房不计其数，想短时间找到人很困难。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径直走向柜台。

“欢迎您的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项目，我们有洗浴,桑拿,足疗,按摩,自助餐。”柜台的女服务员微笑地说。

“我想找人，大约10分钟之前进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孩。”

“对不起，先生，我们没有办法为您提供寻人服务，我们需要尊重客户的隐私。”

“我拜托你帮帮我，我找到人马上就走，绝对不影响你们做生意。”龙泽刚哀求道。

“先生，实在是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帮您。”

“请问您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吗？”龙泽刚突然问。

柜台女服务员表示很诧异，龙泽刚继续说：“刚才进来的那个中年男人是我的爸爸，他竟然为了一个男的抛弃我和我的妈妈，我妈妈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妈妈说12点之前我爸爸不去见她她就在医院里自杀，我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妈妈，救救我的家庭。”龙泽刚突然之间痛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

女服务员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连忙抽了几张纸巾给龙泽刚。

“先生，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做主，我帮您请示一下我们主管吧。”

主管很快就赶了过来，是一个富态的中年妇女，龙泽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刚才的话对主管再说了一遍，主管听后气得直哆嗦。

“小伙子，你不用担心，这事我做主，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小三，这什么世道，竟然还有男小三！刚才这个小伙子说的那两个人在哪个包房。”

“315.”女服务员说。

龙泽刚向三楼冲了上去。推开315包房门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谭书义躺在床上，一丝不挂，全身通红，嘴里不停地叫着“乔子哥”，很明显他被人下药了。而下药人此刻正在浴室里洗澡，大声唱着难听的歌曲。龙泽刚强忍住内心的怒火，他扯下放在床上的浴袍上的带子，站在浴室门口，啪的一声关掉了浴室和房间里的灯。

“宝贝，你关灯干什么？还害羞啊？乔子哥马上就来陪你了。”里面的人说完开门出了浴室，刚走一步就被绊倒，龙泽刚死死的把人压在身下，嘴里塞入毛巾，头用浴袍套住，再用浴袍带把手脚反绑，把人扔在了浴室的地上。

“今天算你走运，我不打你，不过我警告你，他是我的人，你要是还敢骚扰他，下次不会再这么走运。”

趴在地上的人嘴里说的什么，龙泽刚不在乎，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谭书义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乔子哥”，当龙泽刚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呼叫声停止了。龙泽刚开始检查谭书义的身体，谢天谢地，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受到伤害。他如释重负的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眼中含着泪，他此刻才明白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重量比他自己想的还要重很多。

龙泽刚帮谭书义把衣裤穿好，趁着进出人多的时候偷偷地架着人出了洗浴城。龙泽刚第一次感觉南京的空气这么清新，带着自由、安全和重生的味道。回到家他把人放到床上，替谭书义盖好毯子，此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喂，你好，你找哪位？。”

“乔子，我是你叔，义宝回来了吗？我打了十几通电话家里都没有人接。”

“叔，小弟他没事，我们出去玩刚回来，小弟他现在在洗澡。”

“没事就好，我今天就不回来了。”

龙泽刚想，千万不能让谭向东知道这件事情，要不然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这种事情闹大了对小弟的影响也不好，小弟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去面对老师同学？不行，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在他和小弟两个人之间就解决掉。

他握着谭书义的手坐在床前，突然，谭书义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甩开龙泽刚的手，赤脚跑进浴室，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里面传来了淋浴的声音。龙泽刚站在浴室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水停了，一会又被打开，反反复复很多次，龙泽刚急了，使劲敲浴室的门。

“小弟，你给我出来！”龙泽刚怒吼道。

里面的人没有反应，水停了。

“小弟，你听话，你快出来，乔子哥要生气了。”

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水又被打开。

“小弟，你再不开门，我要撬锁了！”龙泽刚威胁道，说完去找工具。工具找来后，龙泽刚发现门开了一个小缝，他推门进去。谭书义背对着门坐在浴缸里，正一遍又一遍用毛巾用力擦自己的身体，手臂上有的区域被擦得通红，衣服和裤子被撕成长条扔在地上，龙泽刚心疼的走过去把人从浴缸里抱起来，谭书义死命的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抽泣声。龙泽刚紧紧把人抱在怀里，坐在马桶盖上。

“小弟，不要怕，没有事了，乔子哥在呢。”

谭书义的抽泣声变大。

“都怪乔子哥，没事出去打什么工，都是乔子哥的错，你原谅乔子哥好不好？”

谭书义哭出了声音。

“乔子哥答应你，以后走到哪里都带着你，就像小时候一样把你当小尾巴。其实乔子哥这段时间也很想你，所以才提前回来了。”

谭书义嚎啕大哭。

挣扎累了，也哭累了，谭书义又睡了过去。龙泽刚用毛巾把谭书义头发和身上的水擦干，把人抱回了床上。他自己身上也湿漉漉的，他到包里找干净的衣服，还没把衣服拿出来，谭书义又冲进了浴室，又开始刚才的举动。这一次好说歹说谭书义怎么都不开门，龙泽刚忍无可忍，一脚踹开浴室门，把人摁坐在马桶盖上，双手扶着谭书义的头，大声吼道。

“你还有完没完？你不要这样惩罚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谭书义嘴唇颤抖。

“那个人没把你怎么样，我已经给他教训了。”

谭书义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乔子哥都和你一起面对，你还在怕什么？”

谭书义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觉得我身上很脏,他亲了我全身，我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龙泽刚楞了一会之后把人抱在怀里，蜻蜓点水般在谭书义的身上浅浅的吻着，从额头到嘴，从脖子到肚脐，从后背到臀部……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在感觉自己下身有反应时，他结束了这疯狂的举动，定定神，捧着谭书义的脸说：“不脏了，乔子哥帮你洗干净了。”

gandie · 发表于 2015-6-24 19:30:54

第四章
人总算是冷静下来了，龙泽刚把人重新抱回到床上，一直在旁边陪着，直到谭书义睡着。随后他把谭书义撕烂的衣裤用袋子装起来，特意丢到了小区里最远的一个垃圾箱里，回到家自己到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开始修理被自己踹坏的门。门修好之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但是他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扇门是修好了，可是自己心里这一扇呢？这一切来得太快，他竟然没有一点点防备。难道自己也是同性恋？他在心里拷问着自己。他现在急需来论证这个问题，他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先是在网上找了很多男人的图片，高矮胖瘦都有，他一张张慢慢浏览，看了三遍下身没有一点反应，摸摸心跳也正常。紧接着他又找了很多女人的图片，黑白美丑都有，他才看到第三张，下身就像铁棍一样，摸摸心跳也快了不少，再看了一些，再也忍不住到浴室用手打了出来。回到电脑前，他又想，是不是最近都没怎么发泄，才导致有反应？他还需要验证。就这样射了三次之后，他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同性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到房间看看谭书义，发现没有异样之后，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对自己说了声晚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龙泽刚发现谭书义正盯着他看，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勉强笑了笑：“小弟，你起来了，早上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做。”说完起身把空调被叠好。

“随便。”谭书义回答。

“随便还真是一道菜哦，有大白菜、肉丝、大蒜、豆芽和牛百叶，可惜家里没有牛百叶，这道菜做不了，我给你做碗鸡蛋粥吧，很快就好。”龙泽刚努力化解尴尬的气氛。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鸡蛋粥就端上了桌，两个人一边吹风一边喝，很快碗就见底了。

“我还要喝。”

“还喝？好吧，你等会。”

第二碗上桌的时候，龙泽刚看着谭书义吃，他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下两个人的关系，否则老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个，小弟，乔子哥有话跟你说。”龙泽刚竟然舌头打结。

“你说吧。”谭书义埋头喝粥。

“你知道乔子哥一直把你当弟弟，比亲弟弟还亲的那种。”

“我知道啊。你想说什么？”谭书义抬头看他。

“昨天晚上我说帮你洗干净了，那是哥哥出于对弟弟的保护才做的事情。”龙泽刚感觉自己尴尬到了极点，浑身不自在。

“我知道，不是情侣之间那种事情。”谭书义轻描淡写地说。

龙泽刚如释重负，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什么眼神有异样，气氛尴尬，看来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小弟你明白就好，你吃完了？还要不要再来一碗？”

“你喂猪呢！”谭书义翻了他一个白眼。

“好好，吃饱了就好，早上是不要吃太饱，对身体不好。”说完收起碗筷，逃到厨房去洗碗，一到厨房，他感觉像重生了一般。

洗完碗，谭书义在客厅叫他。“乔子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

龙泽刚接过手机，高兴地说：“这很贵吧？”

“不贵，三部才五千，乔子哥、爸爸和我一人一部。”谭书义笑着说。

“五千？你太能败家了！叔能把你养大简直是个奇迹。”

“这是我暑假在酒吧唱歌赚的钱买的。”

龙泽刚听到谭书义去酒吧唱歌就是为了给自己买手机,心里很感动，看来小尾巴也开始长大了。“这是你第一次给我买东西，我会一直珍藏。只是下次不要再去酒吧唱歌了，我昨天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害怕。”

“我也害怕，我被迷晕之后还有一些意识，但是身体不受控制，我只能一遍遍喊着‘乔子哥’，我喊着喊着，乔子哥就来了，就像小时候一样。”

“昨天只能说是走运，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小弟，有些不好的事情也不要刻意去忘记，把他当成一种经验教训也许会好一些。还有，以后一个人出门去做任何事情都要提前跟我和叔说，我们不在就用手机联系。”

“那我岂不是给自己买了两个紧箍咒？”谭书义苦着脸说。其实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自己身上一直都带着一个叫做龙泽刚的紧箍咒，不过他从没有想过要摘下来。

新学期开始之前，龙泽刚给两个人制定了新学期的目标计划，谭书义主要是多参与社团活动，龙泽刚主要是加强学习。新学期开始之后，一向在学习上所向披靡的谭书义同学破天荒的遭遇到了学习障碍，这让龙泽刚感到非常意外。让谭书义难受的课程就是《机械制图》，刚开始谭书义不断在龙泽刚面前抱怨：“我们学生物的，学机械制图有什么用？”

“小弟，很多事情不能简单的归类为有用和无用，再说了老师说生化生产会用到各式各样机械的。”相反龙泽刚对《机械制图》很感兴趣，小时候他就能修好谭书义带过来的各式各样的玩具，长大后更是敢把家里的老式黑白电视机拆成一堆零件，然后又组装起来。

抱怨一段时间之后谭书义从教室的前排渐渐后撤到后排角落，上《机械制图》课他不是看其它书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每次作业都让龙泽刚做两份。在龙泽刚的再三追问下，谭书义交代了实情，原因是他的空间想象能力极差。

“高考的时候立体几何你是怎么考过的？”龙泽刚问。

“我立体几何考过零分，为此班主任找爸爸谈过几次，不管我怎么努力做题都没有什么起色。高考的时候我是最后做立体几何题的，因为时间很多，可能是走运吧，立体几何我全部做对，而前年高考的立体几何特别难。”

“这也太走运了。”龙泽刚觉得不可思议。

“我感觉我这次不会再这么走运了！”说完像打了霜的茄子趴在桌子上。

“小弟，你这喜欢贴标签的毛病得改。其实很多困难都是你想象出来的，就像鬼，很多人都怕，但见过的人有几个？别担心，乔子哥会帮你的。”

“怎么帮我？我感觉我脑子里的某根筋断了，你要帮我接上吗？”

“早晚把它给接上。”

龙泽刚到市场上买了几斤橡皮泥，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一有空他就在宿舍对着课本做各式各样的模型。韩民植和周汉武取笑说：“龙哥，你真是童心未泯啊！”

龙泽刚把做好的模型让谭书义观察，让他在图纸上试着画出各个模型的三视图，一段时间后，他让谭书义用小刀把模型切开，再让他画全剖、半剖、局部剖视图，几周过后，谭书义突然之间就开窍了，于是他又从教室后排渐渐地坐回了前排，还敢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

龙泽刚非常有成就感，本来之前打算放弃的改造计划又重现曙光。他觉得谭书义应该是缺乏自信，才会觉得自己不喜欢异性，就像《机械制图》课一样，他一开始就给自己贴上没有空间想象力的标签，随着抵触情绪的高涨，标签越粘越牢，还好他及时出手。龙泽刚下定决心，一定要撕掉谭书义身上这张同性恋的标签。

有一天夜晚宿舍卧谈会，龙泽刚突然宣布：“兄弟们，我谈恋爱了。”话音未落谭书义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把周汉武吓一跳。

“龙哥，恭喜恭喜，是哪家姑娘福气这么好？”韩民植问。

“外语系的周晓黎，在图书馆遇见了很多次，前段时间她向我表白，我答应了。”

“女追男，龙哥的魅力不小嘛！”周汉武说。

“是狐狸的狸吗？小心带绿帽子！”谭书义没好气地说。

“谭书义，我警告你，她就是你未来的嫂子，你放尊重点。再说了，以后又多一个人照顾你，你还说这样的话？”龙泽刚也突然弹了起来，把韩民植又吓了一大跳。

“我不稀罕狐狸的照顾！”谭书义说完用被子把头盖了起来。

“不要吵架，龙哥不要生气，书义只是开玩笑呢！谈恋爱是好事。”韩民植赶紧劝住龙泽刚。

有一天傍晚谭书义就在图书馆外碰到了龙泽刚和他未来的嫂子周晓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个人还手拉着手，龙泽刚居然还为她提包。眼不见为净，谭书义想借机溜走，被龙泽刚给叫住。

“小弟，你别跑，快过来！”龙泽刚喊了一声。

“有事赶紧说，我还有事呢！”谭书义慢腾腾地挪过去说。

“当然有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周晓黎，晓黎，这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我弟弟谭书义。”谭书义感觉龙泽刚叫‘晓黎’的时候特别温柔，这两个字像一把钢刀刮下了他心头的一块肉。

“书义，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周晓黎不仅人长得甜美，声音也很甜美。

“狐嫂子好，不是，狐狸嫂子，对不起，黎嫂子好。”谭书义故意使坏，还装作紧张的样子。

“小弟，你紧张什么？”龙泽刚气得牙痒痒。

“泽刚，书义真像你说的，长得帅，人也可爱。”

“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忙吧，再见！”谭书义说完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两个人的笑声。谭书义心里很乱，这一天终于到了，他的乔子哥，一直以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乔子哥现在不再属于他了。虽然他早就知道，龙泽刚的身边早晚会站着一个女人，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曾经同一张嘴里说过的保护和守候现在肯定在某个角落里重复，只不过是对象变了，而且这个对象变得更加合理了，且不说周晓黎长得漂亮有气质，光是她的女性角色就足以把他斩落马下。谭书义开始怨天尤人，他恨老天安排他和乔子哥相遇，给了他一个梦幻的泡沫又把它无情地戳破；他恨自己的同志身份，让他变得卑微，让他的爱只能在黑暗中潜行。他躺在学校树林里的长凳上流泪，从傍晚到晚上十一点，他透过高高的树梢看着小小的天空从血红色到浅蓝色再到暗蓝色，曾经他的世界也这么小，只容得下他和乔子哥，曾经他的世界也是这么简单，但是从不缺少幸福和快乐，而现在乔子哥跳出了这个世界，他才发觉得一直以来他都很孤独，而以后他将这样孤独的走下去。期间，龙泽刚给他打了二十个电话，发了十条短信，他没接，也没回。期间他给谭向东打了一个电话。

“爸爸，我现在很难过！”他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义宝，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谭向东焦急地问。

“我就是心里难受。”

“你是不是跟乔子闹别扭了？”谭向东一语中的。

电话一头的沉默说明了一切。谭向东语重心长地说：“义宝，上次爸爸在高速路上给你讲的故事你还是没有理解透，你再好好想想。大小伙子了，不要整天哭哭啼啼的，时间很晚了，赶紧回去睡觉，不要让爸爸担心。”

谭书义想着谭向东讲的故事陷入沉思。一直以来自己确实是想把龙泽刚像画眉鸟一样关在笼子里，也从来没有过多的去考虑他的感受，只是爸爸的画眉鸟飞走之后还会飞回来，那龙泽刚还会回来吗？这似乎是自己无法左右的事情。想到最后，谭书义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乔子哥，我只想对你说我爱你，我也愿意给你你想要自由。

在十一点半宿舍大门关闭前谭书义跑回了宿舍，刚进宿舍门周汉武就把人拖到灯管下问：“书义，你跑到哪里去了，龙哥满世界找你，你怎么满脸的包，这是被蚊子咬的吧？”

谭书义赶紧拿镜子照了一下，果真是满脸包，通红通红的，有些还连成了片，奇怪刚才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却觉得奇痒无比。他在镜子里看见龙泽刚侧躺着正在发短信，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谭书义心想估计热恋中的人就是这个状态吧？谭书义拿起洗漱用品去洗澡，现在不仅是脸上，连手上腿上也痒了起来，他想着用香皂水擦一遍估计会好一点。

洗完澡回来，龙泽刚还在发短信，嘴角还带着微笑。谭书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床就把毯子蒙住头装睡。不一会儿，他感觉全身发热，被蚊子叮过的地方又痛又痒，他在床上来回翻了两次，“乔子哥”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不行，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忍住。谭书义，他已经不是你的乔子哥了，他现在属于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

龙泽刚突然穿衣服起床。

“龙哥，这么晚了干嘛去？”韩民植问。

“出去一趟。”

“大门锁了，怎么出去？”周汉武问。

“翻墙。”龙泽刚说完拉门出去，没有望谭书义一眼。

“龙哥也太牛了？这么快就把人搞定了。”韩民植笑道。

“龙哥是真汉子，是女人都喜欢。”周汉武满脸羡慕。

“哎！苍天啊！赏赐一个女人给我吧！”韩民植感叹道。

谭书义苦笑着，怪不得一直在发短信，原来是好事将近了，还翻墙出去，是有多猴急啊！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好色呢？看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谭书义在床上躺了半小时，还是很难受，他拿起香皂，全身只穿了一条小裤衩冲向浴室。他把水开到最大，从头顶上冲下来的水拍打着他的头，虽然有点疼，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很清醒，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谭书义，你一定要坚强，这就是你以后的生活！”

洗完澡后感觉好了一些，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发现龙泽刚裸着上身挡在门口，他侧身想走开却被拉住。龙泽刚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两片药丸，随后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水喝了一小口把药片吞了下去。

龙泽刚拿出一瓶风油精，仔细给谭书义涂抹叮咬处，背面涂抹完之后，把人反过来涂抹正面，谭书义闭着眼睛，龙泽刚全程也没有说一个字，不过在他蹲下去涂抹小腿的时候，他感觉后面有一道白光闪过，谭书义也注意到了，龙泽刚回头看，并没有发现异常。回到宿舍的时候，龙泽刚还是没有说话，他把风油精和一盒牛黄解毒片放在了谭书义的枕头下，自己上床睡觉。谭书义也爬上床，他先是窃喜龙泽刚没有去找周晓黎，然后是暗骂自己卑鄙，竟然把人想得那么龌龊。

第二天起床，谭书义感觉身上的包消肿了，也不痒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吃了一次药，抹了一次风油精。龙泽刚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出去跑步了，周汉武和韩民植还在呼呼大睡，谭书义背着书包出了门，印象中这是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去食堂吃早餐。在食堂门口，他看到龙泽刚和周晓黎正开心的在一起吃爱心早餐，周晓黎竟然还喂他吃剩下的包子，他没有犹豫一大口吞下，他不觉得恶心吗？以前还说自己不喜欢吃包子，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开心？谭书义觉得没有胃口，转身离开食堂到教室里看书。看了半小时，突然觉得很饿，他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看看时间，只剩十分钟就要上课了，算了，还是忍一忍吧。龙泽刚和其他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好一个春风得意啊！路过谭书义位子的时候，龙泽刚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小蛋糕和一瓶牛奶放在了桌子上。谭书义心想，不吃白不吃，反正又毒不死人，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你赶着去做饱死鬼啊？吃个早餐吃这么快！”李静秋坐在了谭书义前面。王京彦也跟着坐了下来，谭书义看了他一眼，他感觉王京彦嘴角上扬，笑得很奸诈，活生生一个影视剧里的大反派。

“就你管的多，管的宽。”

“谭书义，你的脸怎么了？这么多红点点，你不是长过青春痘了吗？难道焕发第二春？”李静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好奇起来。

“你才发春呢！这是被蚊子咬的。”

“你掉蚊子窝了？被咬这么多！再说，有蚊子你不会打啊？让它一直咬？本来就蠢，被蚊子咬后会不会更蠢啊！”李静秋幸灾乐祸起来。

谭书义不想说话，但是他清清楚楚听到王京彦从鼻子里发出的不屑的声响，谭书义觉得前面这两位真是一对奇葩。

近期学校的各类活动特别多，英语风采大赛、校运会还有校园歌手大赛。上午的课结束后，团支部书记仝彤动员大家参加各类活动，希望大家踊跃报名，谭书义想起龙泽刚给自己定的目标计划，或许多参加点活动龙泽刚会高兴，除此之外他还觉得自己必须找点事情来做了，要不然天天看着别人秀恩爱，自己早晚得变成一个怨妇，于是他举手示意说自己参加所有的活动。很多同学惊呼，也有人质疑：“谭书义，你行不行啊？别让自己丢脸！”

“丢了你的头都不可能丢他的脸，我敢跟你们打赌，绝对满载而归。”李静秋气冲冲地说。

谭书义更在意龙泽刚的反应，回头看了一眼，人早已不见踪影，不用想肯定是去找周晓黎去了。谭书义觉得心里发凉，既然你这么不想看见我，那我就离得你远远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你的心情调整我的喜与悲。小时候静秋爸爸李瑞宗经常讲一句话：天气是悲天悯人的哲学，现在他有点懂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龙泽刚的世界一片晴空万里，他绝对不忍心下雨，哪怕是让一朵乌云经过。

学校的商业街新开了一家饼屋，里面的点心花样百出，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好吃才是重点关注的内容，在吃过第一次之后谭书义直接沦陷，吃完一样吃下一样，谭书义发现下一样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沼泽，让他无法自拔。这家店的点心虽然好吃，但是价格却不是一般的贵，谭书义最近手头拮据，上次把买的手机给谭向东之后，谭向东勃然大怒，训斥他乱花钱，更让谭书义崩溃的是谭向东收走了他的新生奖学金，说是为了穷养儿，生活费按月划拨。谭书义本来盘算着一个月内尝遍这家店所有的点心，现在看来只有改为半年计划了。

由于活动项目报的太多，早上又没人叫他起床，谭书义早上跑完步、读完英语、练完声之后几乎没有吃早餐的时间。有一天早上谭书义终于没能经受住美食的诱惑，读着读着英语就读到了饼屋，在饼屋外他看见了周晓黎，简单的打了招呼之后他走进饼屋选购早餐发现龙泽刚正在收银台付钱，手里提着他最喜欢吃的蟹黄饼，还是双份，果真美好的一天是从爱心早餐开始的。龙泽刚正想跟他说话，谭书义扭脸就走出了店门，何必去破坏别人美好的一天呢！谭书义饿着肚子到教室背英语单词，上完厕所回来之后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份蟹黄饼还有一盒牛奶。他想都没想，三下五除二迅速一扫而光，吃完之后他还在幻想，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早餐该有多好啊！谭书义的幻想变成了现实，每天早上他都会收到一份点心和一盒牛奶，他觉得心安理得，嫂子有份的为什么当弟弟的不能吃？

从英语风采大赛初赛开始，龙泽刚就一直陪着周晓黎参赛，提包送水，加油喝彩，不亦乐乎，可是每当轮到谭书义上台的时候，龙泽刚不是走开就是和周晓黎在下面说笑，连望都不望他一眼。谭书义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取得一个好名次，让龙泽刚刮目相看。初赛之后，谭书义顺利进入复赛，当然周晓黎也没有辜负龙仆人的厚望。

复赛十位选手不分专业组和非专业组，其实也没有必要分，因为十个人里面有八人是英语专业，其中就包括周晓黎。复赛的重头戏是抽签选择对手两两即兴演讲，所有的人都希望抽到一号签，因为这样的话就可以选择非专业对手或避开专业对手，李静秋在谭书义抽签的时候在台下默默祈祷：“一定要抽到一号签。”

“请谭书义同学亮出签号！”主持人故意提高音量营造紧张气氛。

谭书义微笑着打开纸条，台下一片欢呼，他抽到的果真是一号签。

“恭喜恭喜，请选择演讲对手。”

谭书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六号周晓黎。”

底下观众一片叹息，李静秋气得直跺脚。

“大家好像对你的选择表示很惊讶，能说说你的理由吗？”主持人操着流利的英语问。

“我想知道自己和周晓黎同学的差距在哪里。”谭书义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台下的龙泽刚，龙泽刚面无表情，好像对他的选择也很不满意。

“勇气可嘉，双方都请加油！”主持人宣布第一组两两即兴演讲开始，演讲的主题是“我眼中的爱情”。

周晓黎首先开始演讲，她的英语口语发音非常的标准，加上甜美的声音，她一开口就抓住了评委的耳朵。周晓黎的演讲内容也颇有新意，她把自己比喻成一只筷子，小时候就憧憬寻找到另一半，目的是为了品尝到爱情的美好。周晓黎在最后结尾的时候说：“我眼中的爱情就像是筷子一样，认定了就应该捆绑在一起，可以为对方放弃一切甚至是自由，和另一半齐心协力，相互付出，一起品尝爱情的甘甜。我现在终于找到我的另一只筷子，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周晓黎演讲完之后台下很多人对着龙泽刚起哄，龙泽刚一脸的尴尬。

谭书义在掌声中开始了自己的演讲，他一开始把谭向东在高速路上讲的故事用英文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自由对于自己爱的人很重要，甚至比爱情本身还重要。谭书义最后结尾时说：“首先我恭喜周晓黎同学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并希望她的爱情幸福甜美。但是我个人觉得很多人的爱情观太过于理想化，热恋中的人觉得爱情中只有甘甜，他们也愿意和对方一起品尝，但是当恋情降温回归平淡生活的时候，爱情里的苦涩、酸楚和辛辣他们是否做好了一起品尝的准备呢？答案是未必，因为爱情也跟其它的感情一样，靠的是相互吸引、彼此认同和一起创造，而不是单纯的捆绑、放弃和付出。我也有我爱的人，我爱的人曾经说我喜欢贴标签，看见喜欢的东西贴上喜欢，遇见喜欢的人贴上自己的姓名并占为己有，我以前也许是这样，但是现在我想对我爱的人说一句话： ‘我爱你，我也愿意给你你想要自由’。”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李静秋更是夸张的在下面喊：“谭书义，我爱你，你也是自由的！”引得所有的人捧腹大笑。王京彦气得直哆嗦，冲着李静秋说：“你爱什么爱！赶紧坐下！”

“开玩笑而已，你放心，我爱的是你，你也是自由的！”李静秋很享受王京彦的醋意浓。

谭书义鞠躬之后想看看龙泽刚的表情，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比赛结束，谭书义依靠精彩的表现击败周晓黎获得第五名，成为五强中唯一的非专业选手。

有人欢喜有人忧，周晓黎是外语系的种子选手，失利之后外语系的系主任很不满意，周晓黎知道之后哭得很伤心，龙泽刚一直在旁边安慰，周晓黎本来的目标也是进入前三名去参加全省甚至是全国英语风采大赛的，无奈半路上被谭书义给劫了道。

“泽刚，你说书义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周晓黎哭着问。

“怎么会呢！我这个小弟一向都是得理不饶人，从小到大都擅长跟别人辩论，而且对别人话里的漏洞特别敏感，他其实没有恶意，只是你今天运气不好，不过我觉得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龙泽刚极力安慰。

“可是我觉得他讲的东西很有道理，反倒是我讲的东西漏洞百出。”

“你结合自身的经历，讲得已经很好了，可能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够长，很多东西你还没有体会到，以后时间长着呢！我们一起慢慢体会。”龙泽刚递给周晓黎一张纸巾。

“我真想见见书义口中所说的爱人，能让书义心动的肯定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周晓黎边擦眼泪边说。

龙泽刚低头不说话，心里的叹息一遍接着一遍。两人一路沉默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周晓黎走出去几步回头对龙泽刚说：“泽刚，我爱你，我也愿意给你你想要自由。”

龙泽刚听到之后心里五味杂陈，他在宿舍门外吹了很久的风，在宿舍门关闭前才回到寝室。

首战告捷让谭书义信心倍增，不过他更在意的是龙泽刚的反应，自从他淘汰周晓黎之后龙泽刚更加不愿意搭理他了，他自己也觉得过分，竟然找女孩子下手，真是胜之不武。他想这次运动会就找男的下手，要是胜了估计能让龙泽刚刮目相看。谭书义找到团支书仝彤询问龙泽刚校运会的报名项目，仝彤告诉他龙泽刚报的是5000米和10000米两项，谭书义固执地说：“我也报5000米和10000米，帮我登记一下。”

每天早上，龙泽刚前脚出门谭书义后脚就跟着出门去操场上练长跑，他保持着与龙泽刚100米左右的距离，龙泽刚快他也快，龙泽刚慢他也慢，每天七点左右的时候周晓黎都会准时出现在操场边上，只要周晓黎一出现龙泽刚马上就会结束运动，径直朝周晓黎走去。谭书义心里想：“贪图美色，你就等着输给我吧！”想完之后自己接着再跑二十分钟，因为他根本不用操心早餐问题，他知道他的美味早餐每天都会在教室等他，最近的早餐还多加了一盒牛奶、一瓶水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多喝水！

校运会5000米比赛终于开始了，谭书义觉得异常兴奋，训练了这么长的时间，表现的机会终于来了。开赛前周晓黎对龙泽刚说着鼓励的话，龙泽刚笑笑说：“你瞧好吧，收放自如，如囊中取物。”

谭书义气得牙痒痒，他心想：“也太嚣张了吧！今天一定让你明白什么是竹篮打水。”

比赛开始之后谭书义采取平时训练的跟随跑战术，只是把平时的距离缩小至1米左右，跑到3000米的时候，龙泽刚跑得还是很轻松，谭书义也能勉强跟上，两人已经套了第三名半圈，生科院方阵鼓声震天，欢呼声刺耳。4500米的时候，龙泽刚说了一声跟上之后便开始加速，谭书义咬牙跟着往前冲，当距离终点还剩下20米的时候龙泽刚突然减速，谭书义来不及反应已经冲过了终点线，龙泽刚慢悠悠的第二个到达终点。

根本就没有庆祝，谭书义气冲冲的跑到龙泽刚前面质问：“为什么突然减速？”

“我跑不动了。”龙泽刚喘着粗气。

“你骗人！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和同情！”谭书义怒气冲天。

周汉武和韩民植见状赶紧把谭书义给拉住，韩民植说：“你们两兄弟这是想干嘛？包揽前两名还在这吵架，还让不让那些被套圈的人活了！差不多得了，低调一点吧。”

谭书义没有理会韩民植，他对龙泽刚说：“10000米我希望能跟你真正的比一次。”

然而两天后的10000米比赛，龙泽刚居然弃权，谭书义藏着满肚子的怒火跑完了全程，最后得了个第四名，他气冲冲的跑到宿舍找人，人不在，他在宿舍等到晚上六点钟还不见人影，人没到，气也消了，谭书义觉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就应该说到做到，这一切都是他的自由，不用去勉强，想到这里他决定今晚离回家去住。

第二天一大早回宿舍，周汉武看见他就是一通数落：“你小子就是个白眼狼，你哥平时对你多好啊！昨天人受伤住院你竟然回家去享受。”

“他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伤在哪里？”谭书义心急如焚。

“扛水上楼的时候扭到脚，没有伤到骨头，不严重，今天应该可以出院。”韩民植说。

“我们住一楼，他扛水上楼干什么？”谭书义问。

“说你是白眼狼一点都不过分，龙哥勤工俭学一个多月了，你连这都不知道？”周汉武生气地质问。

谭书义急匆匆的赶到医院，一路上他都在想，为了所谓的爱情你竟然愿意去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周晓黎就这么值得你为她付出？谭书义想了一大堆问题，等下看到人一定得问清楚。

到病房的时候谭书义看见龙泽刚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出院，能走路，看来问题不大。谭书义在背后叫了一声乔子哥，然后蹲在地上检查龙泽刚受伤的右脚。

“不要担心，没有什么问题，都是汉武小题大做说让住院检查，检查结果一切正常。”龙泽刚说。

“为什么去勤工俭学？”谭书义问。

“这是什么问题？去工作还需要理由吗？”龙泽刚觉得可笑。

谭书义正想问挣钱是不是为了跟周晓黎谈恋爱，话到嘴边却看到周晓黎走了进来，让谭书义气愤的是周晓黎手上还拿着饼屋的小点心和一盒牛奶。

“人都这样了你还吃得下这么贵的小点心？”谭书义鄙视地问。

“谭书义，你好好说话！”龙泽刚暴怒。

“我就要说！嫂子，你不是说乔子哥是你的另一根筷子吗？我怎么感觉是你的仆人呢？”

“书义，你误会了。这个早餐是泽刚让我去饼屋买来给你的，我从不吃那家饼屋里的东西，我吃海鲜过敏，那家饼屋的点心都加了海鲜。”周晓黎平静地解释着。

谭书义听完之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他的乔子哥去勤工俭学是为了他每天能享受到所谓的美味早餐，他想就地挖洞钻下去。

“晓黎，你先去上课吧，我有话跟他说，中午老地方见。”龙泽刚一脸的温柔对周晓黎说。周晓黎走后龙泽刚马上换脸。

“听说昨天的10000米连领奖台都没有登上？只会对自己人囔囔，有本事在外人面前耍威风去啊！”

“你不在，跑得没劲。”谭书义低声说。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得守着你你才能做事啊？哦，对了，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说愿意给我我想要自由吗？那可是当着那么多老师和同学的面说的，怎么了？想变卦了吗？”

“你是不是真喜欢周晓黎？”谭书义问。

“是。”龙泽刚回答。

“这也是你的自由，我愿意给你。以后不要去勤工俭学了，我不会再吃那家饼屋的东西了。”谭书义说完之后离开病房。

校园歌手大赛拉开帷幕，初赛谭书义以吉他弹唱《那些花儿》和《无底洞》毫无悬念进入二十强。候场的时候他希望能看到龙泽刚，瞄了一圈，没有发现。他心里想着：“乔子哥，我唱歌都是为你唱的，从小到大都是，我多么希望你能来听一听。”希望和失望住在同一栋房子的两个房间，你用力敲门想唤醒希望，很多时候吵醒的却是失望。

谭书义带着失望回到宿舍，宿舍里挤满了同班同学，龙泽刚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匆匆离开了。

“书义书义，勇夺第一！”同学们整齐划一的喊着口号，有人还专门为他做了海报，说是决赛时候为他加油用的。

“谭书义，周五晚上的决赛你要好好唱，我们都为你加油！”团支书仝彤兴奋地说。

“谢谢大家，我会努力的。”

送走一众粉丝，谭书义心想着以后自己跟龙泽刚就这样形同陌路吗？他不甘心。他发了一条短信给龙泽刚：“乔子哥，周五晚上决赛我是第十四个演唱，大约是八点左右，我希望你能来为我加油。”等了很久，没有回应。看来失望是赖在他的家里了，怎么赶也赶不走了。

周五下午六点，各色文艺青年齐聚大礼堂，等待着一年一度学校最重要的音乐盛典的开幕。比赛还没有开始，各路粉丝的战幕已经拉开，他们在礼堂外喊着各式各样的口号给自己院系的歌手加油。谭书义是生科院的独苗，受到重视的程度连他自己都诧异，年轻的院长时岳春亲自带领拉拉队喊着口号。谭书义觉得自己可以不需要这些，他需要的只是某个人的一个微笑、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句简单的加油，可是这些曾经被自己肆意挥霍的简单幸福，在此刻却显得弥足珍贵。谭书义今天晚上准备了两首歌，一首是莫文蔚的《爱》，如果进入最后的十强战他将自弹自唱泽刚娘教的《皂角香来》。前面十二个人演唱完后谭书义在台下还是没有发现龙泽刚的身影，他失落地摇摇头，开始酝酿接下来的演唱情绪。

“下面是生科院谭书义同学带来的《爱》，让我们一起走进‘爱’的世界，期待精彩演出，有请！”主持人刚报完幕，谭书义的支持者立刻疯狂地叫喊起来，李静秋嗓子都叫哑了。

大礼堂外，龙泽刚和周晓黎坐在台阶上。

“泽刚，我们进去听吧!预赛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很想进去。”周晓黎试探地说。

“你就陪我在这听，这里人少空气好，反正也听得清楚。”

钢琴前奏响起，淡淡忧伤开始蔓延，谭书义闭着眼睛开始演唱。

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

散落在风中的已蒸发

喧哗的都已沙哑

没结果的花

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

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

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没结果的花

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

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

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假如我不曾爱你

我不会失去自己

想念的刺

钉住我的位置

因为你总会提醒

尽管我得到世界

有些幸福不是我的

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

我终于没选择的分岔

最后又有谁到达

当谭书义唱到第二段“没结果的花”的时候，龙泽刚想起了那几年皂角树的无花无果、有花无果，想起了皂角树下自己的日夜期盼，更想起了遭受丧母之痛的谭书义……过去的种种像飓风一样呼啸而来，他再也坐不住了，拉着周晓黎的手冲进了大礼堂。刚站稳龙泽刚望向舞台上的谭书义，谭书义正好也睁开眼睛，两个人的眼神交会，谭书义的眼泪刷的一下掉落下来，龙泽刚的眼眶也变湿润。

喧闹声在安静了三分一十五秒之后决堤爆发。龙泽刚对着舞台上的人竖起大拇指，谭书义在舞台的黄光下笑得像极了龙泽刚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模样，龙泽刚有一点恍惚。

谭书义顺利晋级十强。在最后的排位赛，当龙泽刚熟悉的曲调响起的时候，周晓黎发现身旁的龙泽刚已经泪流满面。

皂角花开香又香

好像阿妹的白衣裳

花儿香花儿香

飘进了阿哥的梦乡

皂角结果长又长

好像阿哥的宽肩膀

果儿长果儿长

落入了阿妹的心房

皂角花开香又香

阿妹为阿哥洗衣裳

花儿香花儿香

阿妹喂阿哥喝鸡汤

皂角结果长又长

阿哥为阿妹做竹床

果儿长果儿长

阿哥背阿妹入洞房

谭书义把这首江西民歌小调演绎得近乎完美。演唱完之后他有种得偿所愿的感觉，是的，七年前他就想把这首歌唱给他的乔子哥听，如今乔子哥就站在台下，虽然拉着另外一个人的手。谭书义最后获得第三名，这是生科院历年参赛的最好成绩。所有人围着谭书义祝贺，他面带微笑表示感谢，他在人群中找龙泽刚，找了一圈最后发现龙泽刚拉着周晓黎的手正走出大礼堂。

十点钟回到宿舍，谭书义发现桌子上放着牛奶和盒饭，盒饭还是温的，但是却不见龙泽刚的身影。他给龙泽刚打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都没人接听。谭书义洗完澡躺在床上等着，十一点二十左右在韩民植和周汉武的鼾声中，龙泽刚醉醺醺的被周晓黎扶回了宿舍。

“书义，你哥今天喝多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周晓黎的语气像是在做最后的嘱托，谭书义的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晓黎便匆匆离去。

谭书义拿起洗漱用品把人扶到浴室去洗澡，一路上龙泽刚嘴里不停重复着：“满上，继续满上，我今天高兴，我弟给我长脸，我高兴。”

第二天早上，龙泽刚像往常一样早早出门，周晓黎已经在宿舍门口等他。

“晓黎，早！”龙泽刚快步走过去。

“泽刚，我有话想对你说。”周晓黎一脸的憔悴，看样子昨天晚上一定没有睡好。

“昨天晚上让你看笑话了，我喝得有点多。”龙泽刚略显尴尬。

“泽刚，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们分手吧。”周晓黎平静地说。

“为什么？是不是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酒话伤到你了？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酒后的胡话是不可信的。”龙泽刚慌乱中带着惊讶。

“泽刚，昨天晚上不是主要原因。”

“那是为什么？”龙泽刚追问。

“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明白。泽刚，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你跟我在一起的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书义，我喜欢的人是你，想了解的人也是你，不是书义！”周晓黎有点激动。

“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泽刚，有一个问题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书义已经占据了你心里大部分的位置，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你的心，相处近两个月的时间，我发觉自己走不进你的心里。我不想妄推你把他当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书义他爱着你，人可以说谎，但是眼神和细微的动作没有办法说谎。”周晓黎动情地说。

“我把书义当亲弟弟，还有我喜欢你，这个我都可以很肯定。”龙泽刚极力想挽回。

“也许吧，你昨天醉酒的时候一直在说如果书义是个女孩子多好，如果书义是个正常的男孩子多好！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希望书义过世俗人眼中正常人的生活，你正试图去改造他。而我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你改造计划的一部分。”

“我没有想过去利用你。”

“不管你承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泽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想告诉你书义唱的歌传达的意思你比谁都清楚，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你不要再去做徒劳的事情。”

龙泽刚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刚开始他以为谭书义对所有男人都感兴趣，后来他才发现谭书义喜欢的只是他龙泽刚一个人，很多次在浴室洗澡的时候，谭书义可以跟周汉武、韩民植一丝不挂大方的打闹，但是唯独不敢面对他。昨天晚上校园歌手比赛中谭书义唱的歌让他确认自己是谭书义变成同性恋的主要原因，是他从小到大对谭书义的溺爱导致了谭书义对他的依赖，如今这种依赖已经生根。如果时间可以倒回，过往的一切没有发生，也许谭书义不会承受这样的人生困惑，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周晓黎停顿了一会继续说：“泽刚，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有人比我更喜欢你，而且比我更需要你，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但是我也想成人之美，做一回君子。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再见。”

连续好几天，白天龙泽刚都躲着谭书义，晚上则醉醺醺的回来。第五天晚上谭书义在学校外的一家饭馆找到了正在喝酒的龙泽刚，谭书义付了帐，把人拉了出去，在人少的地方谭书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乔子哥，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

“小弟，乔子哥心里苦得很。”龙泽刚耷拉着脑袋说。

“有苦你就说出来，乔子哥我求你，你不要老躲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谭书义继续哭。

“你没有错，小弟你从来都没有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龙泽刚呜咽起来。

“我不明白。”谭书义真的不明白。

“造成你现在这个样子的人是我，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是现在这样。”

“乔子哥，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跟你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是我的支柱，一直都是。你没有害我，是你拯救了我。”

“你不应该是这样，我不希望你去承受这样的人生困惑！也许我离开你会变好。”

“你要离开我？”谭书义扶着头来回踱了几步。“乔子哥，你说你要离开我？你不要小弟了？你曾经说过到哪里都带着我，像小时候一样把我当小尾巴，你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和我一起面对，你还答应妈妈说要照顾我，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谭书义几近崩溃。

“我没有忘。我以为自己疏远你，你会变回来，但是你每天郁郁寡欢，我的心里比谁都难受，乔子哥没用，乔子哥没有办法把你变成正常人。”

谭书义听过喜极而泣，但是没有听过泣极而喜，而他此刻却正在经历。原来乔子哥一直没有离开，他像往常一样一直都在。谭书义竟然有点得意。“乔子哥，我想告诉你，我觉得我是正常人，正常与不正常都是世俗人的眼光判断的，他们能接受人鬼恋、人妖恋，并奉为经典，却把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说成是不正常，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这么说我也只是俗人一个。”龙泽刚苦笑道。

“你不是俗人，你对我不离不弃。我一直害怕你离开我，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像游魂。乔子哥，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放心吧，小弟，周晓黎都说你住在我的心里。以后我不会再做头脑发热的事情了。”龙泽刚边说边拍着自己的心脏位置。

“周晓黎为什么这么说？”

“前几天我和他分手了。”

“真的啊？”谭书义蹦了起来，头撞到了路边的一根树枝，痛得满脸畸形。

“我分手了你似乎很高兴？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龙泽刚一把把人拉过来，仔细检查脑袋。

“不是的，我是好奇你们怎么会分手。”

“分了就分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龙泽刚不想让谭书义知道周晓黎跟他分手的原因，周晓黎对于龙泽刚来说是一个完美的恋人，也可能会是一个好妻子。他有种预感，错过周晓黎，以后的生活中爱情会是五颜六色的肥皂泡，只要他伸手，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是这样，他也接受，因为他不可能去甩掉谭书义这个小尾巴，这对于谭书义来说过于残忍。

谭书义其实已经猜到了他们分手的原因，那天晚上周晓黎说让他好好照顾龙泽刚的时候他就怀疑过，现在他在龙泽刚这里得到了确认。他突然觉得周晓黎这个女人不简单，让人心生敬意。拿起和放下看似简单，但是大多数人都很难做到，周晓黎不仅能做到，还能优雅地转身。

“乔子哥，我们回去吧。”谭书义轻声地问。

“回去洗澡睡觉，你给我搓背，帮我洗衣服，帮我画老师今天布置的图，我今天也想偷回懒。”

“大爷，您今天就瞧好吧！”

一切又恢复正常，像无风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无法预见何处风来，无法洞悉湖底暗流，我们能做的只有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likeboyri · 发表于 2015-6-25 03:39:52

沙发哦，这么好的故事怎么没人顶？楼主辛苦，作者加油，期待更新

zp811207 · 发表于 2015-6-25 21:51:48

支持！继续……呵呵

likeboyri · 发表于 2015-6-28 04:37:12

不知道为什么不更新了

gandie · 发表于 2015-6-28 08:10:22

本帖最后由 gandie 于 2015-6-28 08:11 编辑

第五章
最近龙泽刚和谭书义在小树林读书的时候总会在一尊名为“希望”的雕塑面前停留一会。谭书义说这是一尊抽象雕塑，说它抽象是因为它的外形是一个大圆球上长出一些不锈钢锻造的流线形体，最后汇成一个单独的流线形体升向空中。龙泽刚说：“我怎么看不出希望在哪里？”

“乔子哥，那是因为你太年轻了。”谭书义一本正经地说。

“谭大哥，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能看出来？”

“我也看不出来，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个雕塑的作者是一位老者。”谭书义似乎很有把握。

终于有一天，他们看见了雕塑的作者，真像谭书义说的，果真是一位老者，前任校长薛明仁。薛校长退休后在生科院专门带研究生，最近迷上了雕塑设计。谭书义没课的时候经常去生科楼实验室帮研究生打下手，所以他认识薛校长，薛校长也很喜欢这个好学勤快的小伙子。

“薛校长好，这个雕塑是您的作品吗？”谭书义问。

“书义啊，这是我最近设计的，我打算用它来参加全国的城市雕塑大赛，这段时间正在征集雕塑寓意，希望你们也参加，还有多鼓动你们的同学也参加。”看来薛校长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好的，薛校长，我们一定参加。”说完示意龙泽刚赶紧离开，因为薛校长退休后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说教，逮到一个能聊天的对象可以说上半天。

由于被推选为院学生会主席的候选人，谭书义最近忙得天昏地暗，把薛校长雕塑寓意征集的事早已抛到脑后。谭书义不想去参加院学生会主席竞选的，但是龙泽刚给他罗列了很多条参加的理由。

“乔子哥，我能不去参加竞选吗？我从小到大都不想当官，我连小组长都没有当过。”谭书义用起了撒娇的手段。

“不行，没得商量，不用撒娇了，撒泼也没有用。”龙泽刚把谭书义的下一招直接扼杀在摇篮里面。

“给我一个参加的理由。”

“理由有很多，首先你上次参加英语风采大赛、校运会还有校园歌手大赛积攒了不少人气，你不能把它浪费了；其次参加竞选可以锻炼你各方面的能力；再次当上了院学生会主席可以为以后就业、考公务员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后如果你觉得以上几条太过功利的话，为了乔子哥去参加竞选不知道这个理由行不行？”龙泽刚很认真地说。

“行，我参加。”

于是龙泽刚和谭书义一起开始写规划，改演讲稿，龙泽刚还在宿舍搞了一个模拟提问，效果非常不错。谭向东得知宝贝儿子参加院学生会主席竞选，咬咬牙花了半个月工资买了一身西服送到了学校为儿子鼓劲。初选过去之后，谭书义和王京彦成为最后的候选人。

有一天李静秋心事重重地跑来找谭书义：“书义，你还是不要去参加最后的竞选了。”

“为什么啊？就因为王京彦是你的男朋友，你希望他当选？”谭书义觉得莫名其妙。

“我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李静秋说完气冲冲地离开。

谭书义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没有对龙泽刚提过这件事情，每天还是有空就准备新的演讲稿。有一天下午院长时岳春找谭书义有事，龙泽刚就一个人先回了宿舍。一踏进宿舍门就发现门口有一个信封，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识，龙泽刚笑呵呵的捡起来，不用说，肯定又是哪个小女生写给谭书义的情书，这个家伙参加校园歌手比赛捕获了不少文艺女青年的芳心，经常有人在他的书包里塞情书，不过谭书义从来都不看，都是直接丢进垃圾桶。每当这个时候龙泽刚总会跑去捡回来，煞有其事地说：“这是魅力，丢一封，魅力就少一份。”

谭书义听到直呼龙泽刚迷信，一本正经地说：“下次这种魅力就赏赐给你了。”

龙泽刚坐在凳子上，想看看又是哪家姑娘用怎样的词语赞美谭书义，每次看这个的时候他都很得意，仿佛是在像他表白一样。信封里就一张照片，龙泽刚拿出来的时候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他以为看到的是幻觉，再仔细看了一眼，手哆嗦起来。照片中谭书义闭着眼睛，全身一丝不挂，一个上身没有穿衣服的人蹲在他前面像是在吻他的下身。

龙泽刚定了定神，对自己说不要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打开台灯仔细看照片，发现照片里蹲着的人是自己，照片拍摄地点是在公共浴室门口。他想起来了，这是谭书义被蚊子咬得满身包的那天自己在给谭书义擦风油精。原来那天感觉到的白光是照相机的闪光灯，他怪自己当时太大意，为什么没有冲出去查看一下？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他想知道是谁把相片放在门口，他有什么目的？

打击报复？不可能。他龙泽刚以忠厚老实闻名全院，谭书义虽然性格古怪一点，但是这一年多来改变了不少，也根本不可能去得罪什么人。

恶意诽谤？有可能。熟悉的人知道龙泽刚和谭书义比亲兄弟还亲，不熟悉的人经常在背后议论说他们是一对恋人。但是显然这张照片是他们熟悉的人拍的，而且是故意拍的，因为不会有人大半夜还拿个相机去浴室，而且还把照片拍得这么的有情节，有煽动性。那么这个熟悉的人会是谁呢？龙泽刚把所有认识的男生在脑子里过一遍，也没有想出谁会这么下作。

傍晚谭书义满脸笑容回到宿舍。

“乔子哥，我估计我能竞选上。”

“时院长给你透露什么了吗？”龙泽刚故作镇定地说。

“我就是感觉，时院长说让我重新规划一下大学生活，说以后会很忙，但是不要忘了学生的学习之本。”

“你不要太骄傲，说不定他跟王京彦也是这样说的。”

“不管这些了。乔子哥，晚上我想吃水煮鱼片，我们去吃吧。”

“我没胃口，下次去吃吧。”龙泽刚在犹豫要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谭书义。

“乔子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谭书义着急地问。

“我没事。”说完锁上宿舍门，一狠心，把信封递给谭书义。

龙泽刚以为谭书义会很惊讶，但是谭书义却很平静。他把相片收好，对满脸疑惑的龙泽刚说：“我知道是谁拍的。”

“是谁？”

“王京彦。”

“怎么这么肯定？”

“前几天李静秋让我放弃竞选，说是为我好，看来她也看过这张照片了。”

龙泽刚其实怀疑过王京彦，但是他觉得王京彦不可能为了一个院学生会主席而这样不择手段。之前谭书义评价王京彦有极强的权利及控制欲望，做事只求结果不顾手段的时候他还训斥了谭书义，现在看来这个评价真是一针见血。

“我想去当面问问他。”谭书义想开门出去。

“不许去！”谭书义下意识停住。“你去可能会让事情更糟糕，有可能会让狗急跳墙。”

“可是我不能让他这样诋毁乔子哥。”谭书义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这件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龙泽刚心里则很感动，他的小尾巴真的是长大了，现在也开始会为别人考虑事情了。

“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不会让他这样诋毁我们。”

王京彦最近也在为学生会主席竞选积极准备着，他的竞选策略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通俗一点讲就是天天请人吃饭，为此他的档期安排得很满。三天之后龙泽刚才约到王京彦和李静秋一起吃晚饭，饭点的时候李静秋借口身体不舒服未赴约，王京彦笑呵呵的一个人出现在餐馆里。

“京彦，这边！”龙泽刚起身招手。

“龙哥，今天为什么请我吃饭？有什么高兴的事吗？”王京彦落座就问。

“我们认识时间挺长了，还没有一起吃过饭，也没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聊。”龙泽刚让王京彦点菜。

王京彦毫不客气，专门挑菜单上最贵的点，龙泽刚看都没有看，直接让服务员把菜单收走，还要了一瓶白酒。“京彦，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龙哥，我奉陪到底。”

菜很快就上齐，两人边吃边喝，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终于，龙泽刚先挑起话题。

“京彦，这杯我替书义敬你，书义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他给你陪个不是。”龙泽刚说完一饮而尽。

“龙哥这是说哪里话！我跟书义是高中同学，上大学又在同一个班，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他怎么会得罪我呢？龙哥这杯我不能喝。”王京彦很淡定。

“书义性格不太好，认识时间长了总会有得罪的地方，京彦，喝了这一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我真是羡慕书义，有你这么好的哥哥。”王京彦说完也一饮而尽。

“我和书义从小玩到大，我把他当亲弟弟。”

“很多人都说你们好得像情侣。”王京彦皮笑肉不笑。

“是吗？这个世界变化真是太快，现在连擦风油精都成了情侣间的专有行为了，京彦，你说奇怪吧？”

“见怪不怪吧，如果你见过半夜在浴室一丝不挂的擦风油精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王京彦有点嚣张。

“如果有人半夜拿相机去浴室拍别人擦风油精那就真的太奇怪了。”龙泽刚笑着说。

“龙哥，如果你碰到这种奇怪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四个字，奉陪到底！”龙泽刚特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好！我也想说奉陪到底，来！干一杯！”王京彦倒满酒，举杯喝光。

从餐馆回宿舍的路上，龙泽刚在想，当一个嚣张跋扈的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时硬碰硬不是一个好办法，他打算从王京身边的人入手，李静秋就是最好的人选。既然她提前通知谭书义说明她对王京彦的做法肯定也嗤之以鼻。他想起给李静秋发短信。

“静秋，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书义的事。”

李静秋很快回复短信：“龙哥，我们就在短信里面说吧。”

“静秋，照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龙泽刚开门见山。

“龙哥，我想知道，照片拍的是真的吗？”

“我只想说拍照片的人是真的用心，请你相信我和书义的为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相信了。”

“现在能帮书义的只有你了，人言可畏，别让书义承受这些。”

“只要书义放弃竞选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静秋，我不希望书义的生活里埋着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你能做一回拆弹专家吗？算龙哥欠你的，这笔账我会记在心里。”

“我尽力而为吧。”

第二天早上龙泽刚再次路过“希望”雕塑的时候他真正感受到了希望。

“龙哥。”李静秋在后面叫他。

“静秋，你好。”

“龙哥，我找到了他拍的原始照片了，你应该是在给书义涂药吧？照片被他处理过。我把原照片给你带来了。”说完递给龙泽刚一个磁盘。

“我替书义谢谢你！”龙泽刚连忙道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该道歉的是我，我怀疑过你和书义。”李静秋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人扇了一个耳光应声倒地，打人的是王京彦。

“吃里扒外的东西，谁允许你翻我的东西的？”说完又想上去打人，被龙泽刚推翻在地。

“王京彦，你有种别打女人！”龙泽刚扶起李静秋厉声说。

“那我打你这种假男人！”说完像疯狗一样扑向龙泽刚。龙泽刚迅速侧身躲闪，王京彦倒在“希望”雕塑上。龙泽刚快步走上前把人压在雕塑的圆球上。

“你说清楚谁是假男人？”龙泽刚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你和谭书义，不走寻常路，喜欢走后道的假男人。”王京彦被人死死按住依旧嚣张跋扈。

龙泽刚忍无可忍，扬起拳头，砸了下去，理智还是战胜了愤怒，拳头右歪砸在了王京彦旁边的雕塑圆球上，不锈钢铁皮做的圆球内陷出一个大坑。“我警告你！你侮辱我无所谓，但是不要侮辱我弟第，如果你想玩，我说过奉陪到底！”

远处哼着小曲朝这边慢慢走过来的薛明仁听见金属被撞击的声音以最快的速度狂奔了过来，看着被毁坏的雕塑，他拿出以前当校长的威严问道：“这是谁干的?”

“是我。”龙泽刚像一位即将送往刑场的革命战士。

“我认得你们两个，谁都不许走，都跟我去校派出所走一趟。”薛明仁说完就走在前面带路。

当谭书义在图书馆阅览室查资料的时候，韩民植冲进阅览室把人直接拉出图书馆。

“书义，龙哥跟王京彦打架了，被薛校长送进校派出所了！”

谭书义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发现方向不对赶紧折返。

“你好，请问龙泽刚还在里面吗？就是今天被薛校长送过来的。”谭书义气喘吁吁地问。

“不在里面还想呆在哪里？恶意毁坏公共设施，行拘三日。”接待他的胖民警正义凛然地说。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三天之后再来看吧。”

谭书义还想再问一些话，转头却发现王京彦和他爸爸王海杰从里面走了出来。王京彦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得意，仿佛他现在是在逛中央商场。

“王局长，您在这边签个字就行了。”胖警官笑得很灿烂。

待王氏父子离开后，谭书义问：“为什么他就可以走，而龙泽刚要行拘三日？”

“他自己供认毁坏公共设施，与他人无关。行拘事小，估计这小子书也别想读了，薛校长说学校还会从重处罚。看来老一辈人说的是对的，越有文化越反动，像这种人就应该乘早滚蛋，免得给我们增添麻烦。”胖警官幸灾乐祸起来。的确，在学校里面的从重处罚就是勒令退学了。

从派出所出来，谭书义漫无目的在校园里到处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希望”雕塑旁。谭书义望着圆球上的大坑发呆了很久，突然他撒腿就往宿舍跑。在104宿舍门口对王京彦说：“王京彦，我找你有事。”

王京彦跟着谭书义走到宿舍楼门外极不耐烦地说：“有事说事。”

“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想跟你计较了，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我同意退出竞选，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说什么事情？”王京彦的高兴写在了脸上。

“很简单，下午跟我去找院里领导，你只要回答是或点头就可以了。”

谭书义回宿舍就开始在电脑前面写东西，连午饭都没顾着吃，下午两点去了一趟打印店打印了一些文件就和王京彦来到了时岳春的办公室，薛明仁也在。

“王京彦，你来的正好，我们到斗殴现场去，你好好跟时院长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薛校长说完就走在了前面。

薛明仁视“希望”雕塑为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子被人打得面目全非，他在旁边又一通声泪俱下的控诉。

“岳春，这个学生一定要严肃处理，校园里不允许有这种极端暴力事件发生！”

“老师，您先别着急上火，注意身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您先让我把情况了解清楚。”时岳春毕恭毕敬地说。

“薛校长，时院长，我能说句话吗？”谭书义问。

“书义，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时岳春问。

“我没有什么看法，我想说的是龙泽刚同学是无辜的。”

“行凶者还无辜了？你说说他怎么无辜了？”薛明仁又激动起来。

“薛校长，您还记得前段时间您在这里跟我和龙泽刚说雕塑寓意征集的事情吗？”

“我怎么不记得，这下好了，寓意征集好了，雕塑被毁了。”

“雕塑没有被毁，龙泽刚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一直在琢磨雕塑寓意的事情，他还对您原有的雕塑设计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

“修改意见就是在上面砸一个坑？谭书义，我是老了，但是没有老糊涂！”薛明仁表示诧异。

“不是砸一个坑，他的修改意见是这样的。”谭书义说完话就拿出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石头在“希望”雕塑的圆球上疯狂的砸了起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圆球表面已经坑坑洼洼。

“谭书义，你在干什么？”时岳春都忍不住呵斥起来。而薛明仁则已经气得没有声音了。

“薛校长，时院长，你们不要生气，看看龙泽刚写的雕塑寓意你们就完全明白了。”说完递给薛明仁和时岳春一人一份资料。“其实龙泽刚的修改意见很简单，他认为希望应该是孕育在痛苦之上的，就像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原有设计中光滑的圆球并不能有效的表达出痛苦，这可能跟薛校长的人生经历有关，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他会渐渐忘掉承受的苦难，沉淀下来的往往是幸福。但是我们年轻人尤其是龙泽刚同学还没有到这个阶段，龙泽刚同学一出生就经历难产、窒息之痛，长大又因家庭、教育环境等原因在学海中苦苦前行，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又要面临考试、升学、就业等压力，但是龙泽刚同学并没有放弃心中的希望，他觉得自己此刻承受的艰难和痛苦必将造就一个更强大的自己。”

薛明仁和时岳春一边听一边看资料，不时的点头赞许。谭书义一看有戏，心想着得乘热打铁，于是他开始继续说：“其实今天早上龙泽刚同学是想先把雕塑给重新“设计”好，然后再去找薛校长说明情况的，在砸坑的时候被王京彦同学阻止，然后就造成了打架导致公物被破坏的误会，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王京彦，情况是不是这样的？”时岳春问。

“是。”王京彦连忙点头。

“这个想法和寓意太好了！这个作品立马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薛明仁兴奋地说。

“薛校长，这个雕塑摆放在学校里是最合适的，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这些学生直面所有的艰难和痛苦，因为希望正在孕育中。”谭书义赶紧拍马屁。

“书义，你说的好，设计人员名单上我会把龙泽刚的名字加上去。”

“薛校长，那龙泽刚还会被处分吗？”谭书义小心翼翼地问。

“他做事的方法不对，但想法是好的，不处分了吧？岳春。”薛明仁询问时岳春。

“老师，我们都听您的。”时岳春回答。

“那就不处分了，大学里就应该要多一些龙泽刚这样的同学，敢于打破常规，突破束缚。”

“可是龙泽刚同学现在还在校派出所行拘着呢！”谭书义着急地说。

“书义，我现在陪你去跟他们讲这都是误会。”说完又一个人在前面带路。

谭书义正想跟上去被时岳春拉到一旁。“臭小子，谎话连篇，连老人家也骗，这些资料都是你写的吧？”

谭书义抓耳挠腮不知道说什么。时岳春拍了一下谭书义的肩膀说：“还不快滚蛋！”

校派出所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龙泽刚被薛明仁握住双手。

“都是误会，我给你道歉了！”

诧异的人还有胖警官，他想说的是你这老头耍人玩的吧？谭书义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笑嘻嘻地对胖警官说：“胖警察叔叔，以后还要继续麻烦您了。”

薛明仁走后，谭书义把龙泽刚全身检查一遍。“乔子哥，他们没有打你吧？”

“你想什么呢？电视剧看多了吧？”

“都怪我，让乔子哥遭受牢狱之灾。”谭书义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之前一直没哭是因为他的懦弱只会在龙泽刚一个人面前表现，此刻的眼泪则是由于自己在其他人面前坚强了太久。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他们没有给午饭吃，说是饿一顿让我好好反省反省。”

“他们这样做是违法的，我要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找人修理他们，有个肖叔叔是爸爸的战友，他是省公安厅的。”谭书义说完就掏出了电话。

“多大点事啊还麻烦叔，你以为关系都是这么好找的啊？”龙泽刚抢过了电话说：“我现在有点饿了，你陪我去吃饭。”

“我也没吃午饭。”谭书义说。

“你又是怎么回事？我们边吃边聊，你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要吃大份的水煮鱼片。”

“双份的行不行？”

“行。”

吃饭的时候龙泽刚听完谭书义的描述，直夸他是个天才。说到希望是孕育在痛苦之上，其实龙泽刚心里是深有感触的，十三四岁之前少年不知愁滋味，十四岁开始那几年，失望、痛苦、烦躁占据着他全部的生活，他给了时间一点时间，渐渐的他学会包容失望、习惯痛苦、驱赶烦躁，他像是一只含着砂砾的水蚌，孕育着青春最耀眼的光华。谭书义的感触应该比自己还要深，当一个人把自己的内心感悟外化成外界具体的实物时，我们称之为升华。

“小弟，有时间我们得请李静秋吃饭，她为了帮你被王京彦给打了，估计他们俩也黄了。”龙泽刚愧疚地说。

“他们俩黄不了。”谭书义埋头猛吃。

“为什么这么说？”

“乔子哥，他们两家现在是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李静秋想分，她父母还不同意呢！大树底下好乘凉你听说过吗？”谭书义一直吃个不停。

“这都是谁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李静秋说的，她说她爸爸和王京彦的爸爸在业务上的来往密切，她和王京彦的关系都可能都是两个家庭利益链条上的一环。”

“这关系太复杂了，让人匪夷所思。”

“人心险恶。所以我不打算去参加最后的竞选了。”

“你说什么？不要吃了，把筷子给我放下！”龙泽刚脾气突然上来把谭书义吓一跳，夹到半空中的一块鱼掉了回去，把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我说我不打算去参加学生会主席最后的竞选了。”谭书义不敢看龙泽刚。

“为什么？准备了这么久了。况且没有人再威胁你了！”

“乔子哥，你听我说，不要生气。我跟王京彦做了一个交易，我同意退出竞选，前提是他跟院领导说雕塑不是你们俩打架时破坏的。”

“小弟，你糊涂啊！我行拘几天有什么要紧？不缺胳膊不少腿的。”龙泽刚痛心疾首。

“他们说处罚的结果是勒令退学，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吓唬你的你也相信！最多一个记过处分。”

“那也不行！以后找工作、考公务员带个污点怎么能行？”

“你净会胡思乱想，芝麻点大的事情能想成西瓜。”

“乔子哥，我真不适合去当什么学生会主席，爸爸都说学校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各色人都有，特别是有王京彦这类人，在他们面前我就是一只小蚂蚱，被他们一捏就没命了。我又不是逃避把自己封闭起来，我只是希望自己不惹事、不生事，把学习搞好就行了。”

龙泽刚觉得谭书义说的也有道理，谭书义这种性格确实不适合这类成天与人打交道的差事，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没有必要去勉强。

李静秋在元旦放假之前请假一周，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门，她想起谭书义在英语风采大赛演讲时说的话，觉得自己的爱情观同样太过于理想化，她承认自己与王京彦在一起品尝到了爱情的甘甜，但是当愤怒、怀疑、嫉妒空降的时候，她却只能选择逃避。她敢对王京彦说：“我爱你，我也愿意给你你想要的自己。”但是王京彦呢？他估计会对她说：“我爱你，你和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甚至王京彦只会说：“你和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而省略掉前面三个字。然而第三天的时候王京彦就带着院学生会主席的光环上门向她道歉。

一进房门王京彦就跪在地上，用力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可怜巴巴的对李静秋说：“静秋，你原谅我吧！我头脑发热，我动手打你，我不是人，我发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王京彦，你起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不原谅我我今天就跪在这里。”王京彦耍起了无赖。

“你为什么要害书义？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李静秋让王京彦继续跪着。

“静秋，我都是为我们的将来着想。”

“我们的将来？你跟你爸爸一样眼里只有利益，你的将来就是利益，不要扯上我。”李静秋气愤地说。

“静秋，请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王京彦极力解释。

“我倒要听听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吧。”

“你应该知道大三下学期院里的加州大学选拔考试吧？我的成绩不如你和谭书义，我只有当上院学生会主席才可能在社会活动考核这一块胜过谭书义，我才有机会被选上。”

“所以你想来一个一箭双雕，抹黑书义的同时把他当垫脚石往上爬！王京彦，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李静秋震惊地说。

“静秋，你怎么说我我都认，但是我想让你明白，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希望可以跟你一起去美国，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跟你在一起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希望这种习惯不要消失。”王京彦表露出少有的深情。

李静秋有一些感动，十几年相伴，孩提时相互在手腕上画的手表不经意间带走了大把的时光，却带不走日积月累的感情。曾经她在王京彦和谭书义之间摇摆不定，最后让她做出决定的原因就是王京彦口中所说的习惯，她和王京彦习惯了彼此，而谭书义永远都让她看不懂。

“但是你不能这样不择手段，京彦，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害怕！”

“我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我都听你的。”王京彦从兜里掏出一对情侣手表，他上前把女表戴在李静秋的手上温柔地说：“小时候，你就说画在手上的手表不会走，正是因为这样这些年我们虚度了不少懵懂的时光，这是我自己赚钱给我们俩买的，秒针、分针和时针都会走，戴上它我们就有共同的目标了，我们要一起努力。”

“我小时候还说过你折的纸飞机不会飞呢！你是不是打算送一架飞机给我？”李静秋笑着说。

“不会飞的纸飞机也把我的梦想载到了现在，我的梦想就是和你在一起。我现在没有办法送你飞机，但是我可以经常带你去看飞机，最主要的是我们会坐着同一架飞机一起去美国。”

“京彦，你起来吧。以后对书义好一点，选拔考试的事情我会跟书义说，你不要担心。”李静秋拉过王京彦的手把男表给他带上。

元旦那天龙泽刚建议去看望一下李静秋。两个人买了一些水果在门外敲门，开门的是李静秋的妈妈高春丽。

“阿姨好，我们来看看静秋。”谭书义迅速切换到乖宝宝的频道。

“书义来了，你可是好多年没有来我们家了。”高春丽是人民医院响当当的精神科医生，动作语气都透着干练。“书义，这是？”高春丽向谭书义询问龙泽刚。

“阿姨好，我和书义、静秋是同班同学，我叫龙泽刚。”龙泽刚主动自我介绍。

“好好，都进来坐。老李，书义他们来家里做客了。”高春丽朝书房喊。

从书房走出来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带着眼睛，脸上堆满微笑。“书义来了，臭小子，多少年没来我这玩了？小时候可是左一句叔叔右一句叔叔，叫得可亲了。”

谭书义小时候长得漂亮，深受医院里所有医生和护士的喜爱，其中就包括一直想有个儿子的李瑞宗，李瑞宗一有空就喜欢逗谭书义玩。有一次罗南不经意间说谭书义有点胆小，李瑞宗就开始给三岁的谭书义练胆，方法很奇葩。他把糖果挂在太平间的门把手上让谭书义一个人去拿，还有一次把蛋糕放在标本室的人体胸腔骨骼里让谭书义一个人去取，很多次都吓得谭书义哭闹不停。为此谭向东还跟李瑞宗闹得不愉快，谭向东说我这是亲儿子，要玩找你家丫头玩去。李瑞宗则说你就把儿子当闺女养吧，我把女儿当儿子养，早晚我们都会是亲家。

“叔，我现在叫您也一样亲。”谭书义乖宝宝频道的信号想当稳定。

“一样亲，一样亲，只是时间过得真快啊，罗主任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老李，你提这个做什么？”高春丽心疼地望着谭书义。

“我对罗主任有愧，要不是那天我跟她换班，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李瑞宗伤感地说。

“叔，阿姨，怎么没有看到静秋？”谭书义赶紧岔开话题。

“她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京彦在房间陪她聊天呢！”高春丽说。

什么？王京彦也在，下次出门一定要看看黄历。谭书义想起身走人，被龙泽刚一个眼神给盯了回去。

正当谭书义觉得尴尬的时候王京彦从房间出来向李静秋父母道别。“叔，阿姨，我有事先回去了。我明天早上来接静秋回学校。”王京彦也在乖宝宝频道里。

“吃了晚饭再走吧？正好你们几个同学都在。你阿姨都准备好菜了。”李瑞宗说。

“改天吧，叔。”王京彦说完转身对谭书义和龙泽刚说：“静秋让你们俩去她房间说话，静秋身体不舒服，你们别聊太久了。”王京彦立马换离乖宝宝频道，俨然是家庭主人的语气。这让谭书义非常的不爽，他和龙泽刚转身走向李静秋的房间，把准女婿和准岳父母的和谐画面抛在了身后。

房间里李静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是很平静。

“书义，龙哥，谢谢你们来看我。”李静秋挤出一丝微笑。

“你怎么了？”谭书义问。

“我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是心里不舒服吧？这不像你，活得这么憋屈，你以前可是最崇尚自由的人。”谭书义又开始数落起李静秋。

“小弟，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别张嘴？”龙泽刚赶紧打断谭书义。

“龙哥，书义说的没有错，我现在的确是不像我自己。”

“你知道就好！你再这样下去得毁了自己！”谭书义激动地说。

“谭书义，你激动什么？你闭嘴别说话了！”龙泽刚呵斥完谭书义，停顿了一会说：“静秋，不要怪龙哥多管闲事，你和王京彦还好吧？”

“好不好也就那样。我承认我喜欢王京彦，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当我得知我们俩的关系是两个家庭利益输送带上一环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我想过跟王京彦分手，但我不忍心伤害他，你们可能对他有偏见，他做事有时候会头脑发热，但是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我看是你头脑发热吧？王京彦就这么值得你喜欢？”谭书义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在等着龙泽刚的训斥，但是这次龙泽刚却没有这么做，因为谭书义说的话正好是他心里的疑问。

“书义，从幼儿园我就和王京彦在一个班，他一直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我们已经习惯彼此了。”

谭书义心里咯噔了一下，习惯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像一直以来他习惯龙泽刚的陪伴一样，如果哪天突然见不到龙泽刚，他会觉得世界都乱套了。

“我们俩大三下学期的时候想一起去美国留学，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压抑的环境了，这个家里只有金钱，只有利益。”李静秋开始憧憬起来。“但是这件事情还需要书义成全。”李静秋用期盼的眼光看着谭书义。

“你们放心吧，我对这个不感兴趣。”谭书义说话的时候不敢看龙泽刚。

从李静秋家回到自己家，刚进门龙泽刚就立马叫住谭书义。“你跟我说清楚，你对什么不感兴趣？还有李静秋和王京彦出国需要你成全什么？”

“乔子哥，我发现有时候你比爸爸还像爸爸，什么事情都要管。”谭书义无奈地说。

“我是你哥，你听过长兄如父吗？你要是做了什么蠢事，叔舍不得打你，我舍得。赶紧老实交代。”龙泽刚立马拿出了家长的威严。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谭书义做出防备状。

“我不生气。”

“李静秋说的那个出国留学是我们生科院与美国加州大开展的一个交流项目，在国内读三年再到加州大学读研究生、博士生，每年只有两个名额，想去的人很多，参加选拔考试的人也很多，因为是全奖学金制度。这是我们院每年的大事件，因为几乎每年去的都是全院成绩最好的大三学生。”

“这么说，你主动放弃了这个好机会了？”龙泽刚说完开始卷衣袖。

“你说过不生气的！”谭书义想逃到房间，龙泽刚堵住了门口。

“我没有生气，我生气了吗？我这次是真想揍你。”

“我不想出国，这一出去至少六年，我不想再离开你六年。”谭书义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声吼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值得你为我放弃这个放弃那个，今天一定要让你长点记性！”说完一把把人抓了过来，扬起拳头却发现砸不下去，脸不能打，身体不能打，哪里都不能打，盛怒之把拳头砸向自己的脸。龙泽刚的脸瞬间就浮肿起来，嘴角还留着血。

谭书义惊恐中夹杂着心痛，想去擦龙泽刚嘴角的血。龙泽刚拿手一挡愤怒地说：“不要管我！”说完拉门就走了。

谭书义呆呆的在客厅坐着，连谭向东进门都没有察觉。“义宝，乔子怎么走了？我还特意买了很多菜回来。我在路口叫他他也不答应。你们是不是又吵架？”

“爸爸，乔子哥自己打了自己一拳。”

“他为什么自己打自己？”谭向东疑惑地问。

谭书义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谭向东气得嘴哆嗦，把手里的菜往地上一扔气愤地说：“晚饭自己解决！”说完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二天在教室的时候谭书义看见了龙泽刚，很多同学都在笑他一边脸大一边脸小，一边脸黑，一边脸红，龙泽刚笑笑说：“吃了上火的东西，牙龈红肿发炎。”临近上课的时候，坐在旁边的谭书义递给他一瓶红花油，龙泽刚收了起来开始听课。

一个下午没课，三点多的时候谭书义借了一个电饭煲，买了一些鸡蛋在宿舍煮蛋。龙泽刚心里暗笑，煮几个蛋就想让我消气？门都没有！

鸡蛋煮好之前，谭书义先用湿冷毛巾给龙泽刚的脸做冷敷，然后再把煮好的鸡蛋剥壳后在龙泽刚脸上的浮肿区域来回滚动轻轻按摩。

“乔子哥，还痛吗？”谭书义一边按摩一边问。

“痛，痛得想死！”

“以后不要这样自己打自己了！我心里也痛。”

“是嘛？早知道你心里会痛的话应该左右各一拳。”

“乔子哥，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没有提前跟你和爸爸商量。但是我现在不是小孩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喜好，我真的不想出国留学，你们能不能不要事事都为我规划好，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一下？”

“小弟，如果你真觉得自己长大了就应该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不要把自己困在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很大，如果乔子哥没有办法亲眼去看，你就应该把乔子哥放在心里，然后替乔子哥去感受外面更大的世界。你现在倒好，跪在我们的小世界里自己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你要是真的在乎乔子哥，就应该到外面更大的世界里去做一些让自己感动也让乔子哥感动的事情。”

“乔子哥，我知道了。但是留学这件事情我已经答应李静秋了，况且我也希望王京彦能和李静秋一起去留学。”

“答应了就算了，反正之前也欠她一个人情，就当成全她和王京彦了。”

“乔子哥，昨天爸爸对这件事情也很生气，本来买了一大堆菜要烧给我们吃的，结果气得连饭都没有做，估计现在都还在家里生气。”

“我们马上回家，晚上我来做饭。”

两个人正收拾东西打算回家，韩民植和周汉武打篮球回来了，看见桌子上剥好的水煮蛋，还没等龙泽刚反应过来，两人分别往嘴里塞了一个。

“你们两兄弟真不够意思，背着我们在宿舍偷偷弄吃的，饿死我了。”韩民植边吃边说。

“就是，这水煮蛋怎么这么好吃，里面加什么东西了吗？”周汉武问谭书义。

“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水煮蛋了。”韩民植说完和周汉武抢了起来。

龙泽刚和谭书义面面相觑，出了宿舍门忍不住狂笑起来。

gandie · 发表于 2015-6-28 08:13:02

第六章
有一天谭书义兴高采烈地捧回了一个奖杯和一张证书，一进宿舍门就尖叫起来：“龙设计师，你得大奖了。”

龙泽刚觉得莫名其妙，接过证书一看吓了一大跳，证书上写着：“薛明仁、龙泽刚创作的《希望》在第五届全国城市雕塑设计大赛中荣获抽象组特等奖，以资鼓励。”

韩民植凑过来看热闹，也吓了一大跳。“龙哥，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进入艺术界了，真是恭喜啊！”

龙泽刚显得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看了谭书义一眼后不停地傻笑。

“乔子哥，还有奖金呢！薛校长说让你去他那里领奖金。”谭书义兴奋劲还没有过。

听到有奖金，周汉武从床上跳下来问：“就这还有奖金？”

“那当然，数目还不小。”谭书义得意洋洋。

“小弟，这奖金我不打算去拿了，跟薛校长分奖金，听着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龙哥，别这样，我们一不偷二不抢的，兄弟们还等着奖金改善伙食呢！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我发现最近自己瘦了一大圈。”韩民植说完六只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他隆起的小肚子，四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龙哥，人家楚霸王是一举两得，你是一砸两得，既得名又得利，名你自个留着，利就让给兄弟们吧。”周汉武笑嘻嘻地说。

“行了行了，没有奖金今天也请你们吃饭，今天我高兴，大家不醉不归。”

“我也要喝酒。”谭书义说。

“你不准喝酒，肾结石不能喝酒，你的那份让给乔子哥喝。”

谭书义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其他三个人则推杯换盏，不亦乐乎。饭后韩民植和周汉武早早回去睡觉，微醉的龙泽刚陪谭书义在操场上散步消食。

突然龙泽刚捧着谭书义的头左看看右摸摸。“我真想把这颗头劈开看看里面有什么特别之处！不仅聪明还藏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小弟，我知道你有多优秀，至少比我要优秀很多。”

“乔子哥在我心里是最优秀的。”

“我自己只能说是普通，甚至有点平庸。”

“乔子哥才不普通。如果我们俩换位，乔子哥会比我更优秀，而我估计此刻还在石岭村放牛。”

“净会瞎打比方。”龙泽刚停顿一会之后动情地说：“普通也没有什么不好，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有他的使命，我此刻的使命就是守护着你，看着你变得更优秀，这就够了，我很满足。”

龙泽刚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会说这样的话，谭书义听了之后感动地说：“乔子哥，我会为你变得更好。”曾经有人说过怕下雨的人其实是怕走那一条泥泞的路，谭书义也不喜欢下雨，理由是他怕一个人走那一条泥泞的路。闲暇之余回首走过来的这一路，因为有龙泽刚的陪伴，他无视路上的风雨和泥泞，他在心底一直对同行的龙泽刚说：我会为你变得更好！因为生活已经馈赠给了我一个承诺，让我们彼此守望相助。

大二下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为期末考试紧张准备着，唯有谭书义一身轻松，东望望西看看，弹弹吉他养养花，跟个没事人似的，宿舍所有人看到都气得牙痒痒。龙泽刚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将他认为生物化学课上最难的知识点拿出来考谭书义，没想到谭书义连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龙泽刚惊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下凡的文曲星吗？

“小弟，你别整天像个没事人一样，自己不看书也就算了，还在旁边祸害别人。你现在就是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龙泽刚再次抗议。

“乔子哥，不是我说你们，中国的大学生都像你们一样就完了，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像这样的饿汉子饿死一个算一个，优胜劣汰嘛。”

“你也太歹毒了吧？就你有能耐，你有能耐就拯救一下我们这些饿汉子，拯救一下中国大学生呗。”

“谁叫我天生是菩萨心肠，见不得别人受苦难呢，等着，我马上就来拯救你们。”谭书义说完就开始整理每一门课的知识要点和考试重点。一个礼拜之后就整理完毕。

“乔子哥，我把我的《葵花宝典》正式传授于你，望你勤加练习，早日练成此功。”谭书义真的在自己整理的考试重点上加了一个封面，上面画了几个练武的小人，旁边写着“葵花宝典”几个字。

“臭小子，敢拿乔子哥开涮，想让我自宫，门都没有，我留着它还有大用途呢!赶紧把名字给换了！”

“好吧，那我就把我的《义筋经》传授于你，虽然你资质平庸，但只要你勤加练习，保你顺利通关。”说完把封面撕下，第二页是另外一个封面，上面写着“义筋经”几个字。

生物化学和普通微生物学考完之后，全院大二的学生都疯传谭书义有试卷原题，为此这两门课的老师特意站出来辟谣说绝无泄题之事。龙泽刚考试的时候也觉得纳闷，为什么卷子上面的题目百分之九十都是谭书义整理的考试重点上的？

“小弟，你告诉我，这个考试重点真的没有问题？”

“乔子哥，连你也不相信我！”谭书义一生气就喜欢咬嘴唇。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事实很让人生疑，你看你又不是老师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老师要出什么题目呢？”

“乔子哥就是不相信我，你和其他人都一样，过河拆桥，背信弃义，忘恩负义。”

龙泽刚一看谭书义嘴唇都快咬破了，看来是真生气了，连忙说：“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我过河拆桥，我背信弃义，我忘恩负义，我下一门挂科。”

“有我的《义筋经》在，想挂科是很难的。”谭书义又得意起来。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认真听课就能发现问题。一门课的知识点就那么多，考试重点就摆在那里，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一些小习惯，比如有的老师会在某个知识点重复几次，有的老师则会提高音调，有的老师会拿来提问。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做好标记，考试重点就是这样得来的。”

“就这么简单？”龙泽刚知道谭书义心思缜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心细到这种程度，以前他总说谭书义过于敏感，现在看来敏感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在考试这件事情上让他受益匪浅。

“就这么简单。乔子哥你有没有听过网络上的一句话:‘时光偷走的,永远是眼皮底下看不见的珍贵’，我想说的是‘小弟整理的，永远是老师心底洋洋得意的考点’。”谭书义说完之后笑得有点猖狂。

很快谭书义同学就遭遇到了滑铁卢，原本是一直骄傲的公鸡，如今却被人拔光了羽毛。拔毛的人就是《生物统计学》老师吴伟雄。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吴伟雄老师拿到了谭书义编制的《义筋经》，他在考试前一天重新出了考试试卷，还把消息放了出去，顿时在所有的同学中炸开了锅。

“本来想着最后一门考完就在宿舍睡三天，看来这觉是睡不踏实了！”韩民植哭丧着脸，前几门课他凭借着《义筋经》轻松过关。

“书义，你再辛苦一下，再整理一些资料吧！”周汉武也同样担心《生物统计》这门考试。

“该整理的考试要点都在里面了，我就怕无尾熊会出大招？”谭书义担心地说。

“什么大招？”龙泽刚问。

“这只无尾熊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对自己的英语水平颇为满意，你们没听见他讲课的时候经常夹杂着英语单词吗？我担心他会出一张全英文的试卷。”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老子最怕的就是英语。”韩民植从床上跳下来在宿舍里来回走。

“大家别担心，我等下把《生物统计》里的常见英文术语整理出来，今天晚上大家熬夜抓紧时间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谭书义依然信心满满。

第二天《生物统计学》试卷发下来的时候，下面哀鸿一片，谭书义猜得不错，整张试卷找不到一个汉字。吴伟雄在讲台上笑眯眯地说：“怎么样，震撼吧？有些人自以为聪明，整什么《义筋经》，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整一个《义筋经》的英文版呢？我本来是想让大家用全英文答题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太难为你们了，所有同学可以用中文答题，谭书义你除了名字之外，试卷上不能出现汉字，否则零分论处。”

龙泽刚听到这里紧张起来，回头看看谭书义，这个傻小子还不知道天高地厚正对着他傻笑。龙泽刚凭借高中时候的词汇基础，加上昨天晚上谭书义整理的术语，他大概的估计了一下应该在六十分以上，有一些题目他实在是做不出来，他再次回头看看谭书义，这个傻小子皱着眉头正奋笔疾书，认真的模样在龙泽刚看来非常的可爱，他想起六岁那年谭书义用皂角水帮自己洗衣服的情景，这是他时常拿出来温习的记忆，这段记忆不会像老照片一样泛黄，却会永远在他的岁月长河中徜徉。

铃声响起，考试时间到。哀嚎声、叹息声再次响起，一时间考场内乱作一团。华俊逸交完卷子之后大声呼喊：“生科指数今日遭遇上市以来最大单日跌幅！后市只能期待院方的救市举措！”谭书义最后一个交卷，依然皱着眉头。

龙泽刚站在教室门口，谭书义提着书包出门，龙泽刚接过他的书包和自己的书包一起挎在肩膀上。

“小弟，你考得怎么样？”龙泽刚小心地问。

“没有问题，挺好的。”谭书义回答。

“没有问题怎么还皱着眉头？跟个小老头似的。”龙泽刚松了一口气，开起了玩笑。

“无尾熊也太狠了，卷子真的挺难的，我每做一道题都在担心乔子哥你会不会做。”

“傻瓜，担心我干什么？我高中时候的英汉词典可不是白背的，不是还有你昨天晚上的英文版《义筋经》吗？及格肯定没有问题。”

“我下次再也不编什么《义筋经》了，这次肯定很多同学挂科，好心办坏事，我无脸见江东父老！”

“这件事情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把你的《义筋经》传出去，怎么会惹这么多事情出来。这次的事情影响非常不好，很多同学临近考试了都不看书了，都仰仗着你的《义筋经》。”

“我哪天去时院长那里作自我检讨。”

“我陪你一起去。”

三天之后《生物统计学》成绩公布，全院三百多名大二学生，六十分以上的只有一百人，三分之二的人阵亡，这件事情后来演变成为群体性事件，很多挂科的同学坚称这是一起教学事故，要求重考。再三交涉之后，院方同意重考，第一次考试在六十分以上的人也可以考第二次，以最高分为准。谭书义考了九十分，龙泽刚考了七十五分，他们俩都不打算再考，早早的就收拾东西准备回江西。

一回到家谭书义就给谭向东打电话：“爸爸，我放假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江西？”

“义宝，今年爸爸很忙，不能陪你们去了，你和乔子一起，路上注意安全。”

谭书义刚开始有点失落，但是一想到可以和龙泽刚坐火车、坐汽车，情绪又开始好转起来。龙泽刚的情绪也很高涨，因为他的大哥龙泽云一月份的时候生了对双胞胎儿子，他现在升级当叔叔了，而且是两个小家伙的叔叔，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小侄子。

火车还没有开动，谭书义给时岳春发短信检讨自己。火车开动不久之后时岳春就回复了短信：“书义，你不要自责，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问题。你们还是学生，所想所看都很难跳出学生的思维，考试对于你们来说只为拿到成绩拿到学分，其实生活处处是考试，很多时候都没有补考或重考的机会。希望你们时时刻刻记住谨慎对待每一次考试。”

谭书义望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心事重重，他在想龙泽刚也是他人生中的一次大考，一直以来他不断地修正自己，但是怎么也考不过去，是自己修正得不够还是这道题无解？他也没有答案，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没有期限的等待。

一路上谭书义被龙泽刚当空气一样无视，他们座位旁边坐着一对小夫妻，带着一个六个月大的小孩子，龙泽刚从一上车就盯着小孩看，还各种手舞足蹈逗小孩子开心。谭书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靠在小桌子上装睡，期间被龙泽刚叫起来几次喝水和吃东西。

十几个小时之后，火车终于到了宜春，龙泽刚非得去婴儿用品店给小侄子买玩具，买衣服，一通扫荡之后，足足买了两大包。

“乔子哥，小孩子长得很快的，买这么多，很多衣服过段时间就穿不了了！”

“你怎么不早说？”

“你心里只有小孩子，我说了你没有听见。”

“你说了吗？不过没有关系，以后我会有小孩，你也会有小孩，就当提前采购了。”龙泽刚提着两大包东西不是一般的兴奋。

转车三次之后，下午六点多终于到家。放下行李，龙泽刚就迫不及待地拿着两大包东西跑到龙泽云家，谭书义对双胞胎也比较感兴趣，也跟了过去。

双胞胎小家伙长得非常可爱，全身胖乎乎的，小脸圆嘟嘟的，像两只小熊。让龙泽刚郁闷的是，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他一靠近，两个小家伙都会立马哭闹起来。原本他以为是小家伙认生，但是谭书义却能把两个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还不让离手，一离手就哭闹。龙泽刚苦恼地说：“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这有疑问吗？小家伙的反应是最真实可靠的，我平时是不想打击你，回家多照照镜子去。”谭书义幸灾乐祸起来，心想着让你在火车上看见小孩子就逗，这现世报来得太及时了。

龙泽刚不服气，想再次尝试被谭书义给挡住：“省省吧，你都让小家伙们哭了三次了，别吓到他们。”

晚上两个人在床上聊天，龙泽刚突然冒出一句：“真想快点毕业。”

“毕业结婚生小孩吗？”谭书义问。

“你怎么知道？”

“从一上火车我就看出来了，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喜欢小孩。”

“小孩子多可爱啊！不过两个小侄子现在还太小了，不好玩，等到大一点的时候才好玩，像你小时候一样，又好看，又听话。”

“我现在不好看，不听话吗？”谭书义反驳道。

“你今天是打翻醋坛子了吗？连自己小时候的醋也吃！”龙泽刚觉得好笑。

谭书义突然不说话。过了一会，龙泽刚问：“小弟，睡着了吗？”

“还没有，数小孩呢？”

“数到多少个了？”

“三百个了。”

“那继续数。”

又过了一会，龙泽刚说：“小弟，以后你要是有了小孩，我把他当亲生的疼。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谭书义又是良久不说话，在龙泽刚快要睡着的时候，谭书义回了一个字：“好。”其实他内心的想法是：乔子哥，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愿意去做。

龙泽刚瞬间睡意全无，把谭书义的手紧紧拽住不放。

沉默了一会，谭书义把两个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对着龙泽刚说：“乔子哥，生日快乐！”

“谢谢小弟。”

第二天拜祭完外公，两个人开始规划起暑期的生活安排，两个人打算在家呆两个月的时间，主要原因是下学期就是大三了，学业越来越繁重，还面临各种考试，英语六级、计算机考试、考研准备，这两个月将是最后的狂欢。两个人重温着年少的时光，一起放牛，一起挖泥鳅，一起割稻子……被封印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冲淡，所有的一切都还是这么的真实，盛年不曾远，晨去明日来。

但是有些人的早晨过去之后，却再也没能感受过明日之晨，只因所有的一切都被钉在了暮阳里。

大三在各种紧张的备考和考试中临近尾声。其中比较重要的英语六级考试，谭书义考了667分，龙泽刚考了444分，加起来是1111分。

“乔子哥，我们这是在向光棍节致敬吗？你就不知道多考一分？”谭书义开玩笑说。

“你还说我，我四级考了443分，六级444分，这是有进步的，反观你，四级668分，六级667分，你退步了！”

“我们四级总分也是1111分？看来这个光棍是打定了！”

“瞎说什么呢！”

生科院大三学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即将举行，就是加州大学留学生选拔考试，谭书义直接没有报名，时岳春院长知道后做了不少动员工作，先是找人谈心，接着是请客吃饭，然后是打电话给谭向东，谭书义还是油盐不进，无动于衷。

“书义，你最后再考虑一下，加州大学的生物学在世界上都是拿得出手的，别人都心动，怎么就你不感兴趣？”时岳春想知道答案。

“时院长，我感谢您的关心。我真的不愿意出国。”

“不想得到，那就是害怕失去，你在害怕失去什么？”时岳春问得很直接，一语中的。

谭书义有点惊讶，想了片刻回答：“失而复得的东西，我害怕再次失去。”

可能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这种害怕的缘故，时岳春没有继续做动员工作。“书义，如果不出国留学，我希望你继续读研深造。”

“时院长，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读您的研究生。”

龙泽刚对于谭书义的弃权耿耿于怀，他打算去报名以此刺激一下谭书义。“小弟，你说万一我考上了，这一走可是六年啊，六年回来后，我荣归故里，带着我的美国娇妻和混血儿子，肯定让很多人羡慕。”

谭书义坏笑着说：“你去吧，祝你好运。”

信心满满去，垂头丧气回。回来一进门龙泽刚就问：“你怎么不告诉我去报名还要先面试？”

“面试不很正常吗？”

“面试也不用说英文吧？面试官竟然说我的英语口语带着浓浓的山野风情，让人耳目一新。”

“哪个面试官说的？嘴也太毒了吧！”谭书义强忍着笑意。

“你想笑就笑吧，反正这正是你想要的结果。把机会拱手相让，要是你能去留学，我跟叔不知道会有多高兴。”龙泽刚见谭书义低着头，也没有再往下说了。

全院两百多个人报名，参加选拔考试的只有四十人。李静秋和王京彦进入了最后的选拔考试。离选拔考试还有两天的时候李静秋来找谭书义，谭书义本来想提前和龙泽刚回江西的。

“书义，这才六月二十八号，你们晚两天走行吗？”李静秋试探性的问。

“早点走火车上人少一点。怎么了，你有事？”谭书义开始收拾东西。

“这两天你能不能帮我辅导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知识点。”

“王京彦不是跟你一起复习吗？”

“他最近都跟二班的曹婷婷一起复习。”

“曹婷婷？就那个成绩好的院花？你对王京彦这么放心？”谭书义好奇地问。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他的任务是去收集学习情报，我的任务是来谭大仙你这里取经，他对我都很放心，为什么我就不能对他放心呢？况且，我们昨天还去禄口机场看飞机起飞了，他说我们的梦想即将起飞。”李静秋一脸幸福地说。

“你们俩也太肉麻了吧！李静秋，取经可以，但是先说好了，如果真去了美国，每年至少给我寄两次好吃的。”谭书义吃货本色不改。

“没有问题。”

“我们票都买好了，你问问我哥他同不同意。”

龙泽刚正好打球回来，一进门李静秋就说明来意，龙泽刚笑笑说：“晚几天没有关系，七月二号之前到家就可以。静秋你一定要加油好好考，去美国学成归来之后惩罚一下那些浪费机会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谭书义和李静秋十几个小时都呆在一块，可能是局外人的原因，谭书义没有了考试的压力，思维特别清晰，他总能指出李静秋知识点中的不足之处，这让李静秋受益匪浅。考试前一天晚上，两个人从图书馆回宿舍，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

“书义，你要是去考试，我们所有的人就只能争一个名额了。”

“给没有发生的事情做假设没有意义！你还是自己好好努力吧。”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最近才发现你的性格其实很好，该理性时理性，该感性时感性。”

“李大小姐，这么多年来这可是你第一次夸我，真是难得。”

“我说的是实话。”李静秋认真地说。

“李静秋，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和王京彦只有一个人考上了，你们会等对方六年吗？”

李静秋很惊讶，显然她从来都没有去考虑过这个问题。“书义，坦白说我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六年时间很长，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你刚才还说给没有发生的事情做假设没有意义，所以我也没有答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王京彦等我六年我会还他一辈子。另外，我们一定会好好加油，一直在一起，不让对方等待。等待意味着需要时间，时间可以让你爱上一个人，也能让你忘掉一个人，等待的结果有很多种，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我们坚决不让未来承载那么多的变量。”

谭书义本来想说一些祝福的话，想想还是实际行动靠谱一点，他从兜里掏出一份资料对李静秋说：“这是我查阅五年来选拔考试的习题总结出来的考点，有一些还是有规律的，希望能帮到你们两个人。”

李静秋接过资料，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谭书义回到宿舍，周汉武和韩民植都回家了，宿舍显得有点冷清，龙泽刚打赤膊躺在床上看书。听见谭书义开门，立马从床上跳下来。

“小弟回来了，饿了吧？快点来吃夜宵，你喜欢吃的牛肉炒面。”龙泽刚打开饭盒，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谭书义。

“我吃不了那么多，乔子哥也吃。”

“你先吃，剩下的我吃。”

“乔子哥，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脑袋瓜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谭书义没有说话，边笑边吃。他其实想问龙泽刚一个问题：乔子哥，你等了我六年，我会还你一辈子，我等了你六年，你会还我一辈子吗？

第二天下午两点，离选拔考试还有半个小时，李静秋和王京彦双双走进考场，王京彦挨着李静秋坐下。

“谭书义整理的资料真的不错，算我欠他一个人情，如果考上了请他吃饭。”王京彦兴奋地说。

“如果我们都考上了真的要感谢书义，如果他来参加考试，名额就只剩下一个了。”

“所以我们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还有点时间我们把重要的知识点再过一遍。”

二十分之后，监考老师走进教室，气氛马上紧张起来，很多人都把这视为一次跃龙门的机会，跃过去之后人生会大不同。

“同学们，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考试之前想重申一次考试纪律，这次考试情况特殊，但是学校的考试纪律同样适用，千万不要舞弊，大家也知道，学校对于考试舞弊零容忍，一旦被抓，均勒令退学。现在大家把资料全部放到讲台上，请检查课桌里是否还有其它资料，如果发现请及时上交。”

卷子发下来之后，考场里有三个人因为谭书义而欣喜异常，他们都由衷的赞叹谭书义总结归纳的能力。这三个人是李静秋、王京彦和曹婷婷。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教务处巡考组的人中断了考试，要求所有学生暂停答题，将手放到桌子上，然后开始检查每个考生的课桌。李静秋觉得这种行为既野蛮又可笑，她看了一眼王京彦，发现王京彦对着曹婷婷笑得很暧昧，她觉得后背冒冷汗，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巡考组人员在她的课桌里板的顶部拿出了用透明胶布粘住的几页纸。监考老师收走她的试卷与巡考组人员核对笔迹，李静秋觉得周围异常的安静，她再看了王京彦一眼，王京彦正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忍不住往下滴。

“李静秋同学，你已经被取消了考试资格，你的试卷和作弊资料已经封存，请你离开考场。”

李静秋一直盯着王京彦，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大声叫喊了出来：“为什么？”叫喊声在走廊里回响了很久，带着不解、愤怒、绝望和不甘。

此时在火车上的谭书义正在喝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难受，把水喷了龙泽刚一身，谭书义捂着胸口直咳嗦。

龙泽刚一边拍着谭书义的背一边说：“喝口水都能呛到，要不要给你买个奶瓶啊？”

“乔子哥，我突然觉得胸口痛，怕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瞎讲什么？你什么时候也成半仙了。”

“乔子哥，你不知道，妈妈出事那一天我的胸口就一直这样痛。”

“不会吧？”龙泽刚紧张起来，他知道谭书义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要打电话给爸爸。”

“快打！”

电话接通后，谭书义长舒一口气。“爸爸，你没事啊？”

“傻儿子，你这么希望爸爸出事啊？爸爸昨天晚上通宵工作，现在在床上睡大觉呢，被你给吵醒了。”

挂了电话，谭书义开心地说：“爸爸没事，在床上睡大觉呢！”

“你这神神叨叨的毛病得改，早晚被你吓出病来。”龙泽刚拿出一瓶新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谭书义。谭书义像水牛一样咕咚咕咚喝掉大半瓶。

“你慢点喝行不行？等下又呛到了！”

旁边坐的一位老大爷看到这一切笑着对龙泽刚说：“你这个当哥哥的很照顾弟弟！”

“就一个弟弟，没办法不照顾。”龙泽刚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在石岭村呆了三天，七月二号谭书义亲手给龙泽刚做了蛋糕过了生日，七月三日像往年一样拜祭外公，七月四日两人打算重启停办一年的枫林山狩猎节，就在准备上山的时候谭书义接到了李静秋的妈妈高春丽打来的电话，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谭书义心里就觉得不对劲。

“阿姨，您找我有事？”

“书义，静秋这几天没有跟你在一起吧？”高春丽的声音很沙哑。

“阿姨，我现在在江西，静秋没和我在一块。”

“书义，静秋失踪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手机也关机了。”高春丽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阿姨，您先别着急，兴许静秋和王京彦出去玩了。”谭书义连忙安慰道。

“我问过京彦了，他说静秋考试舞弊被抓，六月三十号考试那天之后就没有看见过她了，你叔已经报警了，现在警察那边也还没有消息。”

考试舞弊？谭书义觉得无法理解，李静秋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阿姨，您先别着急，静秋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事的。我今天就回南京和你们一起找。”

谭书义和龙泽刚赶到南昌的时候发现当天到南京的火车票已经售罄，两个人狠心买了两张飞机票。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却一点兴奋劲都没有。到南京之后他们直奔学校，谭书义说得先搞清楚李静秋到底是不是真的舞弊。两个人通过时岳春和薛明仁的帮忙终于在教务处看到了李静秋作弊被查的详细记录。谭书义认真查看了作弊资料，这份资料上的知识点正是考试前一天自己总结归纳的，李静秋重新抄写了一份，看来李静秋考试作弊已成事实。

从教务处出来的时候谭书义情绪异常低落。“乔子哥，你说我是不是扫把星？”

“能不能别这样埋汰自己？”

“不是埋汰自己。你看我一整理考点就出事，先是让很多人挂科，现在是李静秋舞弊，怎么看怎么像扫把星。”

“这压根与你无光。有这闲工夫瞎想，不如赶紧在校园里找人吧！”

两个人找遍了校园里的每个角里，谭书义连湖边、楼顶、树杈、女厕所都仔细检查，依然毫无发现。龙泽刚问谭书义：“你到这些地方找是什么意思？”

谭书义说：“电视上的女孩失踪案都是这样演的，在湖边跳湖，在房顶跳楼，在树杈上吊，在女厕所割脉。”

龙泽刚实在忍不住往谭书义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等会在李静秋家你最好闭嘴。”

“我只是排除可能性而已，我很害怕李静秋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异性朋友。”谭书义委屈地说，眼眶湿湿的。

“李静秋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别胡思乱想了。”龙泽刚连忙安慰。

两个人在校园里向宿管、楼管、门卫询问这几天有没有看见李静秋模样的女孩，还是一无所获，傍晚两个人带着失落的心情去了李静秋家。

李静秋家里来了很多人，都是亲戚。所有的人情绪都很低落，尤其是李瑞宗和高春丽，都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剩下的只有憔悴。谭书义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在教务处了解的情况以及在校园寻找的情况，高春丽听完又开始流泪，其余的人都保持沉默，气氛极其压抑。

看着这么多人为李静秋担心，龙泽刚觉得李静秋这样一声不吭的玩失踪实在是不应该。龙泽刚总觉得这个屋子里少了一个人，总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应该要在这种场合出现，他想起上次来这里看望李静秋时候的情景，想起这个应该出现的人就是王京彦。

“阿姨，王京彦来了吗？”龙泽刚打破沉默。

“他一直没有来过。”高春丽停止流泪，表情也很惊讶。

谭书义突然大叫起来：“我知道静秋在哪里了！”

“在哪里？”李瑞宗站起来问。

“在禄口机场。”谭书义说完就和李瑞宗跑下楼，龙泽刚也跟了下去。刚到楼下就碰见急匆匆赶回来的谭向东。

“静秋找到了吗？你们这是要去哪？”谭向东问。

“爸爸，我知道静秋在哪里了，在禄口机场，我们现在去禄口机场找。”

“老李，你这个情况不能开车，坐我的车去！”谭向东像下指令一样。

谭向东边开车边问谭书义：“义宝，你怎么这么确定静秋在禄口机场？”

“静秋前几天说王京彦带她去禄口机场看过飞机起飞，她这次肯定没有办法去留学了，我猜想她现在会在禄口机场。”

“我们今天在禄口机场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起来？”龙泽刚问。

“乔子哥，你刚才问起王京彦的时候我才想到的。”

到禄口机场后，四人分头寻找，找了一圈之后还是一无所获。正当四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架航班起飞的轰鸣声中夹杂着一个声音在不远的栅栏处传来：“京彦，你快看啊！飞机起飞了，我们要去美国了！”四人赶紧跑了过去，眼前是一个光着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臭味的乞丐。

“静静，是静静吗？”李瑞宗不敢确认眼前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叔，她是静秋。”谭书义很肯定地说。

“静静，我是爸爸，你这是怎么了？”李瑞宗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李静秋挣脱出李瑞宗的怀抱。

“静静，你看清楚一点，我是爸爸。”

“你们走开，我不认识你们！”

“静秋，你不认识我了吗？”谭书义站上前问。

李静秋仔细看了看谭书义，忽然兴奋地抱住谭书义：“京彦，你终于来了，飞机起飞了，我们要去美国了。”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李瑞宗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龙泽刚赶紧把人扶起来。

“静秋，你记错了，我们的飞机不是今天起飞，我们先回家，下次再过来就可以去美国了。”谭书义轻声地说。

“好，我们先回家，下次再去美国。”

身后的禄口机场依旧繁忙，不时有飞机起飞和降落，这里曾经带走过多少人的梦想，又留下过多少人的遗憾？带走的梦想和留下的遗憾又有多少人会存记于心？时过境迁以后，不变的可能只是这座空港。

gandie · 发表于 2015-6-28 08:13:40

第七章
李静秋住院了，情况不是很好。高春丽连同医院几个专家会诊，得出的结论是李静秋患有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高春丽瘫坐在会议室，她无法想象考试舞弊这件事情对自己女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谭书义在得知李静秋的病情之后也很不理解，李静秋完全活在了一个幻想的世界里，她不认识自己的父母，不认识任何人，只把谭书义当成王京彦，还不让谭书义离开病房半步。趁李静秋睡着的空隙，谭书义和龙泽刚在副院长办公室找到了高春丽。事实证明负面情绪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此刻的高春丽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一个普通母亲对女儿的忧虑写满脸上。

“阿姨，为什么静秋会把我当成王京彦？”

“书义，阿姨也不能回答你，静秋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

“静秋她能恢复吗？”谭书义小心地问。

“我一定会让她恢复的！书义，这段时间阿姨拜托你好好照顾她，我和她爸爸都感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阿姨我还有一个问题，静秋现在把我当成王京彦，如果让王京彦来医院静秋会不会就好了？”谭书义突发奇想地问道。

“这样做太冒险了，静秋目前的思维已经破裂，她选择性忘掉与王京彦相关的一些事情，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跟王京彦有关，如果有关的话他们见面可能会让静秋的情况更加恶化。”

“王京彦肯定跟这件事情有关！谭书义气愤地说。

“小弟，不要乱下结论。”龙泽刚在一旁提醒。

“静秋的确是被人陷害的！”李瑞宗气愤地走了进来，说的话惊呆了所有的人。

“老李，学校打电话让你过去有什么消息吗？”高春丽急切地问。

“静秋的处理结果已经下来了，留级一年。”

这应该是一个相对较好的处理结果，谭书义和龙泽刚本来以为李静秋会被勒令退学的，现在大学生诚信问题被广泛讨论，学校对舞弊一向都是零容忍。两人听到这个结果觉得稍微舒心一些，高春丽还是担心李静秋会承受不了，急忙对大家说：“这个处理结果先不要告诉静秋。”

“这个不是最主要的。教务处的老师跟我说，他们在头一天就接到电话举报说选拔考试会有人舞弊，而且静秋的舞弊资料是被透明胶布粘在课桌里板的顶部。”

“肯定是王京彦干的，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种事情。他为什么不敢来看静秋，因为他做贼心虚！”谭书义激动起来。

“小弟，你冷静一点。听李叔叔把话说完。”龙泽刚连忙安抚。

“我也觉得书义说的对，这件事情王京彦的嫌疑最大。”李瑞宗似乎还想说一些什么。

“老李，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瞒着我！”高春丽开始质问起李瑞宗。

“李叔，阿姨，我跟书义先出去了。”龙泽刚看到李瑞宗欲言又止的样子，拉着谭书义想离开。

“你们留下！”李瑞宗大声地把两个人叫了回来，停顿一会说：“前段时间我与王京彦的爸爸王海杰因为业务上的事情发生争执，争执的过程中我说了一些酒话说要举报王海杰，他后来放出话来说要给我一点颜色，现在的情况可能就是他口中的颜色。”

“老李，你究竟背着我跟女儿做了些什么？”高春丽声泪俱下地问。

“如果这件事情是王海杰指使王京彦做的，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会为女儿讨一个公道！”李瑞宗说完就开门出去，留下谭书义和龙泽刚不知道如何安慰高春丽。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谭书义在医院悉心照顾李静秋，吃住全部都是在医院里。龙泽刚白天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医院旁边的快餐店当起了服务员，晚上下班再到医院陪谭书义。龙泽刚觉得谭书义自从照顾李静秋以来变化挺大，让龙泽刚描述就是变得有责任心了，以前谭书义有几句口头禅：“我饿了！”，“我要吃！”，“我还要！”，现在的口头禅是：“你饿吗？”，“你吃不吃？”，“你还要不要？”。另外抛开李静秋的精神状况不说，龙泽刚觉得谭书义和现在的李静秋在一起特别的和谐，谭书义给李静秋剪指甲、修刘海、讲笑话……每一个画面都是病房里的一道风景。晚上的时候李静秋让谭书义抱着她睡觉，谭书义紧张地看龙泽刚，龙泽刚在旁边的病床上特意背过身去，半夜醒来，龙泽刚发现谭书义躺在他的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像个婴儿一样睡得正香。龙泽刚觉得好笑，把人往里挪了一下，怕谭书义摔下去。第二天一大早，李静秋哭着鼻子说：“我让你抱着我睡，你跑到他床上去干什么？今天晚上不准这样了！”

“好，今天晚上不这样了。”谭书义尴尬地回答。

可是第二天半夜，龙泽刚还是发现了身旁的谭书义，几天过去后，李静秋也不哭闹了，只是强调谭书义在她睡着之前不能挪窝，谭书义如获大赦。

新学期马上就要开始了，李静秋在谭书义的悉心照料下虽然还没有走出自己幻想的世界，但是整个人变安静了，不熟悉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她是个病人。谭书义觉得李静秋这样没有什么不好，现实太残酷，在幻想的世界里歇歇脚也挺好，不必去考虑幻灭的事情，他已经决定支撑着李静秋的世界，这与爱无关，谭书义只是觉得自己和李静秋很像，他自己也活在幻想中，而龙泽刚正支撑着他的世界。

选拔考试的结果揭晓，王京彦和曹婷婷成为众人羡慕的幸运儿，两人在教师节将前往美国。有一日，谭书义和龙泽刚远远看见王京彦拉着曹婷婷的手在校园里招摇，谭书义想冲上前把王京彦揍一顿，被龙泽刚拦住。

“乔子哥，你还说我乱下结论，你看看王京彦那个样子，活生生的陈世美，他现在是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可是李静秋呢？只剩下一具躯壳了！”

“揍他有用的话他早躺着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去也得咽，静秋不只是一具躯壳，她不还有你吗？说不定你能让她康复过来。”

高春丽在学校旁边给李静秋和谭书义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方便谭书义照顾李静秋。谭书义为了避开王京彦，特意选在教师节之后才搬了过去。但是有些事情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你想逃避都没有办法。

李瑞宗因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被判十年监禁，由于其主动自首并检举揭发王海杰，后来刑期被改为七年，王海杰被判十年监禁。庭审当天，当法官宣布完判决结果的时候李瑞宗仰天大喊：“静静，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给你讨回了一个公道！”高春丽听完后直接在庭审现场昏倒。

谭书义陪李静秋去监狱探望李瑞宗。李瑞宗不停地对谭书义说：“书义，静秋就托付给你了！”谭书义频频点头。探监回来的时候经过一条种满梧桐树的马路，虽然才九月份，已经有零星的梧桐叶从天空飘落，李静秋开心地追着落叶跑了起来，谭书义紧紧在后面跟着。梧桐树每年在凋落下第一片旧叶的时候就在期盼着来年的新生，李静秋能获得新生吗？谭书义在心里问自己。

大四的课程很少，谭书义一开学就递交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申请，时岳春接到申请书的时候就给了谭书义一颗定心丸，龙泽刚知道后说：“这年头到处都是黑幕，不过这个黑幕我喜欢。”

“乔子哥，你不读研也不考公务员，你想去干什么？”

“你这问的是什么话？不读研不考公务员还能去干什么？上班啊！你傻了？”龙泽刚轻描淡写地说。

“我还是希望你读研。”谭书义是希望龙泽刚考本校的研究生。

“我不是那块料，还是给我们国家节省点资源吧。”

“那你一定要在南京上班。”

“行，你在哪，乔子哥就在哪。”

谭书义每个星期五的下午都会带李静秋到校体育馆打乒乓球，龙泽刚则会在旁边打篮球。有一天谭书义去还乒乓球拍子的时候路过军体部办公室，他看见龙泽刚在里面询问着什么。他还完拍子之后去找龙泽刚，人已经走了，他走进了办公室。

“老师，你好，请问刚才那个同学在咨询什么？”

“你说龙泽刚是吧？他在问大学生冬季征兵的事情，这小伙每年都来咨询，每年都不报名，今年我看他还是不会报名。”

“老师，你能给一份宣传资料给我吗？”

“你也想去当兵吗？”

“是的。”谭书义接过宣传资料匆匆离开，走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倒，他发现自己的腿不听使唤。

连续几天龙泽刚都是很晚回家，第三天傍晚，龙泽刚依然迟迟没有回来，谭书义煮了点面和李静秋一起吃，吃完之后到房间陪着李静秋直到人睡着。谭书义关着灯在客厅等龙泽刚回家，他依稀记得每年的九月份龙泽刚都会有几天喝醉酒晚回宿舍，他问龙泽刚，龙泽刚每次都说是老乡聚会，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老乡聚会，应该是与梦想的告别会，一年又一年重复上演的告别会，今年过后，这个梦想也许不会再赴约。谭书义开始把所有与龙泽刚有关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过一遍，他突然发现龙泽刚在他的跟前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是他谭书义一个人。他曾经说会给龙泽刚他想要的自由，而实际情况是他一直把龙泽刚像画眉鸟一样关在笼子里。龙泽刚也守在他的世界里寸步不离，他总是心甘情愿的呵护着自己，只是这心甘情愿的背后熬过的是多少个他看不见的夜晚？他在心里大声地呵斥自己：谭书义，你自私够了没有？

晚上十一点龙泽刚轻轻开门进屋，开灯后发现谭书义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看，把他吓了一大跳。

“小弟，今天我跟老乡聚了一下，喝了点酒，回来有点晚，你怎么还没有睡？”龙泽刚喝得有点多，满脸通红。

谭书义没有回答，心想着这句台词都说了几年了，也不换一换。龙泽刚见谭书义没有说话，走过去靠在谭书义旁边的沙发上。

“小弟，对不起，我出去喝酒没有提前告诉你，让你等这么晚，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去洗澡吧，一身的酒气。”谭书义轻声地说。

“我喝得有点多，你来给我搓背。”龙泽刚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喝醉酒就让谭书义搓背，平时洗澡却从来不让。

龙泽刚艰难地脱掉上衣后，却怎么也弯不下腰去脱裤子，谭书义走过去帮忙。谭书义蹲下去脱裤腿的时候近距离看了一眼龙泽刚蓬勃的下身，内心立马慌乱起来，他用力扯了下裤子差点把人绊倒，龙泽刚呵呵笑出声来。谭书义把人扶到浴缸里，开始用皂角水给龙泽刚洗头，洗着洗着龙泽刚突然叫了起来：“哎呀，皂角水弄到我眼睛里了！”

“哪只眼睛？”谭书义拿起蓬头紧张询问。

“哈哈，骗你的，终于你也上了一次当。”龙泽刚笑得像个小孩。

这是小时候谭书义经常玩的小把戏，每次龙泽刚给他洗头他都会演一次，不管演多少次龙泽刚都会上当，每次龙泽刚都会很紧张。

给龙泽刚搓背的时候谭书义突然抱住龙泽刚，把头埋在龙泽刚宽阔的后背上痛哭起来。龙泽刚任由他抱着，任由他痛哭，当哭声渐渐变小之后，龙泽刚问：“小弟，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照顾静秋太累了？”

“乔子哥，你照顾我是不是也觉得很累？”谭书义呜咽着说。

“我从来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幸福，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况且你不也一直在照顾我吗？”龙泽刚猛然发现自己渴望被谭书义这样抱着，下身已经先于这种渴望立了起来。

“我没有照顾过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小弟，照顾并不一定非得去做什么，这么多年以来，因为你我没有虚度光阴，这就是你对我最大的照顾。”

“可是我想为你做一些事情。”谭书义说完便开始亲吻龙泽刚的后颈，轻咬龙泽刚的耳垂，嘴里呼出的热气唤醒了龙泽刚全身的欲望。

“小弟，你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想挨揍了！”龙泽刚强忍着欲望，厉声喝道，此刻的欲望像是一根弹簧，压下去多一点，反弹得更猖狂。

“乔子哥，你刚才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的。你知道我一直深深爱着你，你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我，为什么你不愿意成全我一次？”谭书义在龙泽刚耳边说着话，声音很小，但是在龙泽刚的心里却被无限放大，一波又一波向他的理智发起进攻。

“我是你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龙泽刚仅剩最后一丝的理智。

“乔子哥，其实你心里也是渴望我的，只是你一直不愿意去面对。”谭书义的右手探下去，握住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上下套弄起来。龙泽刚像被过电一样，心跳急剧加速，他转过身看着谭书义，谭书义的眼神里满是欲望，眼角还挂着泪水，龙泽刚伸手把泪水擦去，低头吻向了谭书义的嘴唇，他的理智被淹没，他彻底沦陷。他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吮吸着。谭书义觉得透不过气了，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龙泽刚把它当成是一种鼓励，他把人抱出浴室放到床上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接下来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当谭书义引导龙泽刚进入自己的时候，龙泽刚有那么一丝犹豫，但是从未享受过的极致包裹让他坠入无边的黑洞，那一夜他释放了两次，直到看见谭书义后面的血迹才把理智找了回来。他一夜没睡，给谭书义上药之后把人抱在怀里就这么一直看着，越看抱得越紧，他第一次有了完完整整拥有一个人的感觉。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就像谭书义说的那样，自己内心一直渴望着他，如今这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后，他像是放下了一个重担，觉得全身轻松。

第二天一大早，龙泽刚做好了鸡蛋粥，李静秋边吃边问：“京彦呢？他怎么不吃早餐？”

“他生病了，我马上把早餐送到房间去给他吃。”说完端着粥进了房间。

谭书义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望着窗户正在发呆，看见龙泽刚进来调整了一下姿势，突然觉得后面一阵剧痛，哎哟一声叫了起来。龙泽刚赶紧把粥放在床头柜，心疼的把人抱起来平放在床上。

“今天就不要下床了，等下我再给你上点药。”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得意啊？”

“是乔子哥不好。”龙泽刚红着脸道歉，突然想起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小弟，你怎么什么都懂,这都是谁教你的？”

谭书义翻了他一个白眼之后有气无力地说：“书上，网络上到处都是。”

“书上还教这个？你天天看这样的书成绩还这么好，真是没有天理。”龙泽刚开起了玩笑。

“谁天天看这些了！我饿了。”

“我做了你喜欢吃的鸡蛋粥，我加了一点蜂蜜，可以消肿的，我喂给你吃。”

谭书义没有说话，直接张开了嘴等着。吃了两大碗之后，谭书义先让龙泽刚放一部喜剧电影让李静秋在客厅看，然后让龙泽刚锁好房门说要谈正事。龙泽刚觉得莫名其妙，是什么样的正事这么神秘？让我娶他吗？放心好了，从昨天开始你就完完整整属于我龙泽刚了。

“小弟，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乔子哥，你昨天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这句话不是酒话吧？”

“当然不是。但是你别让我在公众场合对你求婚，这类事情我做不来。”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希望你找回自己。”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昨天晚上算不算是找回自己了呢？你放心，我对别的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要相信我。”

“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想让你去追寻你的梦想，我希望你去参军。”谭书义一字一句地说。

龙泽刚有点惊讶，难道他什么都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小时候的梦想要是算数的话，那我的另外一个梦想是保护你，这个怎么算？”

“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谭书义说完从垫被下取出大学生征兵宣传手册。“每年都想去，为什么不去？”

“对不起，这件事情我瞒着你是我的不对。我也只是了解情况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去。”龙泽刚极力狡辩。

“你还骗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相信你每年这个时候晚上醉酒回家是因为老乡聚会吧？”

龙泽刚楞了一下，然后拽住谭书义的手说：“小弟，我想告诉你前几年没去是因为我离开你会伤心，今年不想去是因为离开你我会伤心。”

“乔子哥，你不让我为你放弃这放弃那，不愿意让我守着我们两个人的小世界，你说这个世界很大，让我把你放在心里替你去感受，到你自己这里为什么你就做不到了呢？”

“你自己不也是一条都没有做到吗？跟你为我放弃的东西想比，我放弃的东西微不足道。”

“我放弃的东西并不是我的梦想，你放弃的是你的梦想！”谭书义说。

“梦想我也可以放弃。”

“乔子哥，我不希望你的未来留有遗憾，参军是你最初的梦想，你去实现它吧。时院长说不想得到就是害怕失去，我就在这里，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谭书义指了指龙泽刚的心脏。

“小弟，其实我不是你想得那么坚强，我也害怕孤独和寂寞，之前去广东做暑期工我就意识到了，我已经习惯了你陪在身边。你之前说不想再离开我六年，我又何尝想离开呢？”

“现在是你必须离开，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谭书义突然狠心起来。

“为什么？”

“因为我打算娶静秋为妻。”谭书义面无表情，其实内心翻江倒海。

“你说什么？”龙泽刚从床边的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说我打算娶静秋为妻，昨天晚上你应该明白，如果你在的话，你会无时无刻诱惑我，你不在的话我和静秋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这也是你一直希望我做的，去照顾一个女人，过正常人的生活。”

“小弟，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再说静秋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去利用她。”

“我没有开玩笑，我也没有想过利用静秋，我之前就答应过叔叔和阿姨说要照顾她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静秋。”龙泽刚心里开始慌乱。

“乔子哥，两个有爱的人在一起眼神是不能骗人的，况且静秋现在高度敏感，如果她发现了什么对她的康复很不利。”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人有爱？那你告诉我昨天晚上算什么？你的婚前性派对吗？”龙泽刚突然提高音量吼了起来。

“昨天晚上只是为了证明你的存在会无时无刻诱惑我，你不要想太多了！你的离开对我和静秋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信，小弟，你告诉我这都是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谭书义没有回答，龙泽刚感觉内心在滴血，天堂到地狱的落差他此刻正在感受。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就忍心这样伤害我？”

“乔子哥，我不想伤害你，我说过我就在你的心里，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好啊，谭书义，你就是个大骗子！你处心积虑把我骗得不正常，自己却要去做个正常人！”龙泽刚气冲冲摔门而出。

谭书义坐在床上发呆，这是自己第一次伤害龙泽刚，他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狠心，这一次他决定将狠心进行到底。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梦想，竭尽全力去实现一两个人生可能就会大不相同，当别人高喊着“要有梦想，虽然遥远”的口号时，龙泽刚却将触手可及的梦想舍弃。现在的龙泽刚平庸地活着，无欲无求，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应该有的生活态度。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谭书义，他不想再去阻扰龙泽刚，他更愿意为他创造实现梦想的机会，人的一辈子很长，但是不能让遗憾和生命等长，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谭书义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自己说要娶李静秋去过正常人的生活龙泽刚会不会当真？实际情况完全是受人之托，这个人就是高春丽，前几天高春丽急匆匆地到学校找他。

“书义，我在美国的老同事为静秋提供了一个新的治疗方案。”高春丽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阿姨，是真的吗？这太好了。”

“但是这个方案还是需要书义你配合，所以阿姨今天来找你商量。”

“没有问题，阿姨你尽管说，我全力配合。”

“这个方案的主要思路是让静秋试着往前走，而不是一直停留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原地踏步。”

“我们怎么样才能让静秋往前走呢？”

“你和静秋结婚。”

“结婚？这不合适吧？我们还是学生。”

“也不是让你们真的结婚，就是让静秋从她和王京彦的情侣身份中跳出来，进入一个全新的角色。”

“我明白了。”

“书义，你这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阿姨，没有问题。”

高春丽所托之事谭书义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跟龙泽刚说，因为高春丽一再强调，李静秋现在极度敏感，需特别注意和身边人的关系，以免刺激到她。现在好了，如果龙泽刚真的认为他要和李静秋结婚，高春丽的强调将变得毫无意义，因为龙泽刚会躲着自己，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这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有起色的关系面临着一次大考验，时院长说得对，人生真的处处是考试。谭书义一遍遍在心里默念：乔子哥，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龙泽刚在宿舍的床上躺了两天，他觉得自己没有出息，睁开眼睛人在眼前转，闭上眼睛人在脑海转。他回想着那天谭书义跟他说的每一句话，有的让他飘在天堂，有的让他陷入地狱。还有那句让他手足无措的话“你不在我和静秋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谭书义说这句话的时候让他觉得陌生，深深爱着一个人却要去跟另外一个人过正常生活，之前自己煞费苦心都无果，现在他却主动提出来，龙泽刚想到脑子快炸开也想不明白，都说知子莫若父，他拨通了谭向东的电话。

“叔，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找你喝酒。”

“乔子，我今天在家休息，你赶紧过来，我们很久没有一块喝酒了，今天一醉方休，义宝跟你一块回家吗？”

“叔，我一个人过来，我找你谈点事情。”

饭桌上龙泽刚一杯接一杯喝着，被谭向东拦住。“乔子，你一个人喝闷酒很容易醉的，你不是有事情跟我谈吗？”

“叔，你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当军人吗？”

“没错，叔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合格的军人。”

“我很羡慕叔，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乔子，你不用羡慕我，你自己也可以，你跟叔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也是当一名军人。”

“那为什么一直没去参军？”

龙泽刚不知道怎么回答，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是因为义宝吧？”谭向东喝了一口酒之后接着说：“乔子，义宝不懂事，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叔，小弟前两天让我去参军。这次是我自己想放弃。”

“为什么放弃？”谭向东表示不解。

“我感觉自己离不开小弟了，叔，我对不起你。我之前说要把小弟转变过来，现在自己也陷了进去。”

谭向东长叹了一口气，“乔子，你不用跟叔道歉，你阿姨在的时候就把你当儿子，这些年叔也把你当儿子，你跟义宝在一起是叔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叔只是觉得奇怪了，你怎么和义宝调个了？”

“叔，小弟让我去参军的理由是他要和静秋结婚，说只有我离开他们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乔子，你就告诉叔你想不想去参军？”谭向东问。

“我想去，但是我怕失去小弟。”龙泽刚声音很小。

“想去就去，不要婆婆妈妈的。你这样可配不上义宝，把人放在心里就好，你不要觉得这句话空洞，当初我就是这样把你阿姨放在心里投身军营的，她现在都还在我心里。”

“可是小弟说要和静秋结婚。”

“乔子啊，我不知道这个臭小子又在搞什么花招，但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的心全部都在你身上，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准备参军的事情。你现在怕这怕那归根结底还是对你们的感情没有自信，你就把这次参军当成是考验你们之间感情的一次机会，感情必须要经受得住时间、空间的考验，特别是你们这种感情，如果连这都经受不住的话怎么去忍受千夫所指？”

考验，这真的是一次考验吗？要是到头来自己考得一塌糊涂怎么办？输了所有至少还有梦想？这一定是小弟替自己想好的，为了小弟，也为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待这次考验，龙泽刚把想说话放在酒杯里一饮而尽。

迎接龙泽刚的考验一个接一个。九月底他正式向军体部提交了应届大学毕业生参军入伍申请，这就意味着他要在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内提前准备六门考试，还要准备本科毕业论文，毕业论文是令他最头疼的事情，理工科的论文必须要有实验数据做支撑，要不然很难通过答辩。正当自己一筹莫展的时候薛明仁找到了他。

“我听岳春说你打算入伍参军？”

“是的，薛校长。”

“非常好，好男儿就应该到军营里锻炼自己，我也当过兵，让我一生受益，直到现在还让我保持着与困难抗争的勇气和决心。”薛明仁意气风发地说道。

“谢谢薛校长的鼓励。”

“你本科毕业论文的事情也不要担心，就跟在我后面的研究生做，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本科生的实验不需要做得太深，能把基本的原理搞懂就可以，哪怕有错误也不要紧。”

“谢谢薛校长。”

“你这两天把实验思路交给我，我给你修改一下尽快开展实验。”

龙泽刚再次道谢后转身发现谭书义站在门口，他快速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清晰地闻到了谭书义身上已经没有了皂角的香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他想起来那是李静秋身上的香水味，他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龙泽刚在生科院门口等谭书义，不一会儿谭书义走了出来看见龙泽刚站在门口他居然想偷偷地溜走。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龙泽刚把人叫住。

“我怕你看见我你就会生气。”谭书义停住脚步。

“几天不见你变成打气筒了？我报名参军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知道你报名了，等你被征走了我才会满意。”谭书义依然没有转过身来。

“会让你满意的。一起回家，我有话问你。”龙泽刚像是在下达命令。

一进门龙泽刚感觉像是进了垃圾堆，他一边收拾一边说：“我才离开几天，屋里就乱成这样，哪天我真走了，你怎么办？”

“就这样办，反正你又看不见，我觉得习惯就好！”

“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龙泽刚又提高音量。

“你还说自己不生气？”谭书义毫不示弱。

龙泽刚把人拖进房间问：“我不生气，你给我句实话，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你自己知道还问我。”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支柱。”谭书义想了几个词，爱人、男人、情人都太矫情而且表达不出他的意思。

“好，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把我当支柱，撑起一个世界或一片天，反正不管什么我只负责撑起来就行，然后你和一个女人在里面过着幸福的正常人的生活，是这样的吗？”

“乔子哥，你说得还挺有画面感的，我发现你的想象力很丰富。”谭书义竟然笑了起来。

“这很好笑吗？”龙泽刚觉得莫名其妙。

“乔子哥，我跟静秋结婚不是真结婚，我们是假结婚，这是她的新治疗方案。”谭书义在龙泽刚耳边小声说，然后把高春丽详细的计划也跟龙泽刚说了一遍。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龙泽刚听完后心情好了很多，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

“我早告诉你的话你就不会去报名了。”

“你觉得你的方式好吗？让我生那么大的气，受那么大的打击。”

“乔子哥你生气的时候像一个十足的怨妇一样。”谭书义不知道他正点火上身。

“你说谁是怨妇？我今天就让你明白到底谁是怨妇，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龙泽刚一把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整个身躯压了下去，谭书义死命的挣扎：“来人啊，救命啊！怨妇要杀人了！”

龙泽刚正想探下头封住谭书义的嘴巴，忽然听见刀掉地上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李静秋坐在房门口，手腕上已经流了很多血。

两个人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待，龙泽刚尤其自责，万恶淫为首，这次真的是罪大恶极，如果因此导致李静秋病情恶化，那罪孽就更深重了。

“乔子哥，你不要自责了，这件事情我能处理好。”

“你怎么处理？”

“你相信我。”谭书义信心满满。

不一会儿高春丽从病房里走出来对谭书义说:“书义，静秋醒了，让你进去。”

谭书义走进病房，拿凳子坐在病床前，李静秋很安静，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激动。

“静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谭书义先开口说话。

“京彦，你告诉我，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是我哥。”

“你骗我！你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

“静秋，他是我的家人，我跟他很亲密是正常的。”

“今天你们两个人在床上那么亲密也正常吗？”

“静秋，我们那是在开玩笑的。”

“我不相信。”李静秋变得激动起来。

谭书义把李静秋的手握住，突然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枚戒指，他单膝跪在病床边说：“李静秋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静秋的脸瞬间呆住，然后笑得像花儿一样，一边笑一边点头。谭书义帮李静秋带上戒指，起身把李静秋抱在怀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龙泽刚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切，他在心里想：怎么看起来那么真呢？随后又笑自己真的是像个怨妇。龙泽刚脸上的微笑还挂在嘴角的时候，李静秋突然说话了：“京彦，我还是不相信你！”

“为什么啊？”谭书义问。

“不为什么，就是感觉不放心。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跟着你去上课，去实验室，不管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还有，我不想再看见那个人，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也不对劲。”

“静秋，这样不好吧？乔子哥马上就要去参军了。”谭书义甚至怀疑李静秋是不是在装病，她怎么什么都明白。

“他什么时候去参军？”

“每年都是12月10号，今年应该也是吧。”

“京彦，我们的婚礼就选在12月1号，我要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如果你们之间没什么他肯定会大方的来参加，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也要让他在我们的婚礼上死心。”李静秋说完咯咯笑起来，特别像电视剧里的女反派。

谭书义和龙泽刚后背都冒冷汗，他们俩都不约而同想起同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最毒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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