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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ijiaxin

★已收录★ 《布谷村庄》BY 未知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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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3 15:42:1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件事过后四五天,高三班马上就要放假了,忽然子凯的母亲来到学校里,那天中午放学,我们刚出教室门口,子凯就惊喜地叫道:“妈,你怎么来了?”( ]3 o: E7 R/ o' a6 |7 u6 [
     阿姨却径直盯着我看,我赶忙笑着说:“阿姨好。”
6 W3 j: d2 \$ Z' h2 h+ }     “好。”她微微笑道,“小凯住在哪里?妈妈有话跟你讲。”
6 f, ~5 k2 z1 V     “啥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C! p9 n7 B* |- i) {1 ^& g
     子凯兴高采烈地扶着阿姨的胳膊,走下楼梯,我紧随其后。阿姨几次回头看我,似乎很警惕的样子,我想是不是她有什么悄悄话要与子凯说,不想让旁人知道,于是我知趣地说:“子凯,你跟妈妈先回去,我去买饭,三份。”: H3 m" w. a/ ?
     “不用了,一会儿一起去饭店吃。”子凯回头向我顽皮地挤挤眼睛。0 P  N# S' r& ]0 K# G" N6 f
     “不用了,刘斌,我想跟你们俩先谈谈。”* e2 n3 v3 n: U4 o* j4 k
     跟我们俩先谈谈?阿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她知道了我和子凯的秘密?我惊得浑身缩紧,在这六月天不寒而栗。我们没有在她面前留下过蛛丝马迹,难道是子旋说的?这不可能,他知道这件事轻重,不会随便乱讲的。我望着子凯的后背,只见他双拳紧握,不敢摆动手臂,可见他也是如我一样紧张万分。9 |, {7 b7 _" P: l- V/ J% ?8 a
     当我们来到住处,正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时,张阿姨轻轻地坐在凳子上,招呼我们道:“先坐下来。”& L/ W6 [; Z4 I; Z7 X6 K, C
     “怎么了?妈?”
, r" q, Q4 Y( W" W" j3 J* `( m     “先坐下来。”她打开手提包,掏出一封信将展开。
( V9 a/ v- }" [9 k$ v  L     “这上面写着是不是真的?”她将信递给子凯,我促上前去,只见上面写道:
6 `; B4 g" t1 t2 @1 R" v9 t     “你的儿子是同性恋,他在学校里和同班的刘斌一起乱搞,通奸,这是违法的,这样下去,你的儿子不会有好下场,劝你好好管住你的儿子吧。”! c1 a( ]* p4 c9 w8 p
     我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懵了,心脏没个章法七上八下地狂跳不止,这是谁干的!
; Z0 J9 Q% i6 Y5 _7 N( D     子凯惊慌失措地问:“哪……哪来的?谁给你的?”# b( U- c8 c, m
     “不要问我谁给的,我问你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 x* R+ `8 H
     “啥真不真的,我和刘斌一直都很好……”
3 N2 i7 A9 c1 M) m/ S     “好到搞同性恋!?”
/ Y! G' e7 N6 g7 `' [) h: x$ b& D- a     “你瞎掰啥呢,妈。”
/ A/ {8 T/ }- V# a! s. g5 G; L- i  X     “我瞎掰?那你看这是什么?”只见阿姨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上面竟然是我和子凯赤身抱在一起的画面,从相片的拍摄角度来看,无疑是晚上从我们房间的窗外偷/拍的。: N& U/ k, }: [0 N, n  f# V& a
     “哪来的?”
4 D; D, w& X+ t: i     “你还问我哪来的!”阿姨厉声道。. a! n/ X4 \# u+ u! L/ {9 T
     我们都不敢再追问,互相看看后低下头来,这种事情我们不知如何应付。
9 J( s& L: l( C9 e# a' k     “小凯啊,做妈/的一直以为你在好好学习,一直放心地让你们住在一起,我以为我省了不少心,哪知道你们背着我做出这种无廉无耻的事来,你爸爸一年到头在外面打拼,就为了你这两个儿子,你对得起你爸爸么?我丢不起你张家的人的脸啊!”
5 h0 Y; d! z- B( V9 z! W9 J     “妈,你说得太严重了,我做了什么呀?我既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嫖娼斗殴,我丢你什么脸了?你至于吗?”1 E7 `4 _: _' g% l. B
     “你,你还说这样的话!”王阿姨忿然作色,气得发浑身颤抖,抽出右手就往子凯的脸上甩了一巴掌,“到这份上,你还不好好认错!你打架斗殴的事还少吗?你就是嫖娼斗殴了,也没个什么,你也是个正常人,你搞什么同性恋!你人好好的,又不是精神病!”阿姨泪流满面,双手拍着大腿。  a& j1 ]4 W. W- M0 f% q
     “妈,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我……”子凯扶住阿姨的双腿,哽咽道。, c  _& Q6 Y1 M2 x5 ^9 g
     “你跟我回家,我打电话把你爸爸叫回来,我管不了你这好儿子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被局子里抓了去,叫我怎么跟你爸爸交待!”说罢阿姨掏出手机,便要打电话。7 w7 Q6 Y+ r% C" y0 ^
     子凯倏地站起来,夺过阿姨手中的手机,扣下电池,使劲砸在地上,那电池弹得几米高,蹦进了水桶里。
! U* {" K* m' c     “妈!你闹够了没有?什么局子里抓不抓的?我又没有犯法!”子凯吼道。
6 a* c6 `3 X9 }6 Y4 d     “子凯,别这样,你冷静点。”我在一旁不知所措,轻轻牵了牵子凯的手臂。
4 v0 D; n3 x0 [! z' o5 l$ B$ _! ]     阿姨没料到子凯会有这样的举止,哭道:“你还不知错,你还跟我狠,现在你长大了,不怕妈妈了,打得过妈妈了,你可以什么都不听妈妈/的了!你这丢人丢到了祖宗几代头上了,叫我这做妈/的还怎么做人啊!”
+ B$ L  D! R7 q) m$ O% H; s, i$ w. \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这样,你把我生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这又不像染头发,想染成红的就染红的,想染黄的就染黄的。我要是跟女的谈恋爱,你以为我就不是同性恋啊?我要是把头发染成黄的,你以为再长出来就是黄的啊?还不是照样是黑的!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改不掉的!”3 p7 u; L1 [; u/ R
     阿姨拍着大腿哭道:“这种事还有天生!我就是相信天下的河水都倒流了,我也不信我能把你生成这样!子旋是你亲弟弟,也是我亲生的,他怎么就做不出这样混账事情来!”
9 o% U- n# @4 |& `% R     子凯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此争吵下去,我们都知道毫不意义,根本争不出结果来,子凯哽咽着说:“妈,你别哭了,我们好好说。”8 h9 _3 ?' J* w2 _
     “你现在跟我回去说,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么让你爸爸回来,要么让你舅舅来开导你。”
% \" u# ^/ E: u* f     “我大后天三十号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回去就是了,你急这一、两天干嘛?都要高考了,还要复习。”
2 E2 ~7 ?6 K( ?3 I* N& B     “让你回家你就要复习,你搞同性恋就不用复习?你要说,现在就跟我回家说,这种事一秒都别拖!”
  ~( M7 D3 l* n! x/ f     “妈,我真的觉得你在胡闹,你到底想怎么样?”
2 x  I. k# K  w1 k( D1 e- T- J2 Z: N     “我想怎么样?你还问我想怎么样?你是不是要妈妈死在你面前,你才肯停止你这荒唐事?”
6 L8 G5 N" c, w# Q1 h% @8 Y; _( Z     “好,我跟你回去,把事讲清楚,求你别哭了,妈。”1 c% r/ t# S/ Q% S
     我站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上,什么事也做不了,只有恐惧,无边的恐惧向我袭来,让我无力招架。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我们都毫无准备,我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广场上,羞得恨不得拿硫酸毁容,让旁人都认不出是我来。这幕后的人是谁,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害我们,然而还能会是谁呢?同性恋啊,并不惧怕这卑劣者的刀子,却会被他的一张纸打得一败涂地。( t! V5 m1 ]# Y( z" `8 H3 x
     子凯被他妈妈领回家,我不敢送他们。他在出门时,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红红的眼睛里写满了焦虑和委屈,像个受伤的孩童,需要大人有安抚,我心如刀割,闭起双眼扭过头去,不敢看他,泪水悄悄地渗出了眼眶,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子凯哭得如此伤心无助,我什么都不能帮他,不知道这一回,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哥哥啊,你一定要撑住,等我们去了大学,远走高飞,父母就管不到我们了,只有几天就高考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0 }1 q- f# X: h0 H! U5 F7 K
     晚上上完自习课,我悄悄叫出了刘尚文,让他拨通了子凯家的电话找子旋,然后我迫不及待地接过电话,轻声询问子旋家里的情况。
8 U. ?+ }- M" [, J1 a  c; F$ ~     “噢,小华啊,我家里有点事,说话不方便,你等一下,我给你回。”机灵的子旋赶紧挂了电话。
! e! y2 L$ K  T     五分钟后,他打过来了,第一句话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 f( Y' ^$ P+ W- E4 K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样了?”. r+ O. U- Y- l1 z! \9 a. W
     “我哥被舅舅打了,他们逼我哥要你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哥不给,就挨打了。”0 e% Q7 H1 @" _9 B9 l( ~) V+ _
     “打得重不重?”9 v) k9 Y; P9 k7 K
     “没事,我哥扛得住呢,不过我妈妈在我哥的本子上找到了你家的电话,准备明天去你家,你得有所准备。”
3 I; L% ]; S; t  }     “那他明天来不来学校啊?”- I0 L* a1 g9 L3 a6 H
     “可能来不了,我哥今天晚上就要回学校,说要复习,我妈不许,她说高考考零分都没关系,就是不许你们再见面,要是我哥敢迈出家门一步,她就死给他看,高考她也要陪着他考,反正不许你们再有任何接触。我妈这回是铁了心了,从来没见她这么生气过,我爸过几天也要回来。”
* e' B) T' v6 o$ o) c0 {     “你好好替我照顾你哥,让他别倔,一切都会过去的。”! V7 ?7 n* b3 l
     “嗯,交给我就放心好了,你也做好准备,我和我哥会尽量说服我妈不给你家里打电话的。”
1 d1 ]" j5 H& d6 a  g    和子旋结束通话后,我立刻打电话给家里,和母亲寒暄了几句,便交待妹妹晚上一定要帮我忙,把门外墙上的接线盒里的电话线悄悄拔了,如果电信的人又给接上了,就拦截一切找父母的可疑电话。
/ k9 B5 k- \3 f/ L; R: L     回到住处,一宿难眠,我既担心子凯的安危,又害怕父母知道了此事,我父亲的杀伤力和子凯的母亲可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如果走漏了风声,我必死无疑!我无助地缩在床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不停地祈祷,命运之神啊,垂怜一下我们这可怜的一对吧,你错误的把我们都造成了男儿之身,却又让我们走到一起,不能让我们承担你的过错啊,请放过我们吧,我们在流言蜚语中真心相爱,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不要再让唐堂和徐妍的结局在我们身上重演……6 |* l3 b# R# J) T
     第二天中午,子凯的母亲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门口,我赶紧客气地给她看座。她开门见山道:“刘斌,你知道我今天来是要做什么吧?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
) |( W1 h1 A  i, g; r: \     我缄默不语,低着头像个认罪的犯人。
9 J+ Q1 I: _6 S     “刘斌,你和我家小凯要好,像朋友那种,我并不反对,但你们居然搞同性恋,我无法容忍这种事发生在我们家,我希望你们今天就断了这种关系,今后都不要再联系。本来我是要找你父母好好谈谈的,但我家小凯心肠好,坚决不同意我这样做,不愿意让这不愉快的事影响到你家人,其实我心里也不想把这事闹大了,把你们家搞得鸡犬不宁。你们都是青年人,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我家小凯昨天已经向我保证了,从今天起就断了这种关系,以后都不再和你联系,这是他写的保证书,希望你也照这模样写一份给我。”, [/ f- `2 r- K+ u: c
     她递给我一张纸,我一看字迹,果然是子凯的亲笔,还有他按的手印:
5 ^( g+ N9 g) O4 g7 k     保证书
; t5 [! {' m/ Q; r" }1 g     我张子凯,保证从今往后不再与刘斌有任何瓜葛,不再保持任何联系,如有违背,任父母处置,绝不反悔。
+ y8 Z% e! x( K8 z/ q6 l/ K- v     2000年6月27日$ B0 {0 ^7 r: z+ Q
     子凯,你怎么可以写这种混账话来!: f8 d2 r' x9 C  _) j7 }# a- G
     看罢这几个字后,我柔肠寸断,虽然我知道子凯有他的苦衷,虽然我知道这根本不是他的真心话,是被逼迫着写出的,但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好似这就是阎王爷手中的那一本生死薄,我们的名字上被打上了红×一般。不,这个保证书我不能写,哪怕用刀子抵在我脖子上也不会写,这是对我们感情的亵渎!可是我又怎能不写呢?她手中有比刀子残忍百倍的武器,不仅能伤害到我,还会伤害到我全家,我根本无法负隅顽抗,别无选择,只好拿起钢笔,照着子凯的保证书含污忍垢写了一份交给他母亲。2 `1 ]8 _# p" P8 K
     哥哥啊,请你原谅我,当你看到我写的这几个混账字的时候,千万不要如我一样伤心哭泣,我知道,这对你是雪上加霜,可这些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在这危急存亡关头,我们都要坚强,一定要坚持住,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 ^6 B# D3 w; Y: G/ X! V9 {     原以为写了这保证书后,我们都会暂时安全,他母亲不会再掀起大波澜,岂知在下午上课打完预备铃后,还有十分钟的上课准备时间,她忽然闯进了教室,我以为她是来拿子凯的书本,不想她却站在黑板前掏出我的“保证书”来说道:& x( g, b! A) D  m9 [# R
     “我是张子凯的妈妈,你们学校后天放假,子凯先提前休息两天,因为他不想和你们班的刘斌同学再见面,今天同学们都在,我当众念一下刘斌同学的保证书,望同学们作个证。”
2 [- r6 [: Z2 \2 A5 y: b9 ]     “保证书,我刘斌,保证从今往后不再与张子凯有任何瓜葛,不再与之有任何联系,若有反悔,所造成一切后果将由我自己承担。刘斌,2000年6月28日”/ x8 n/ t0 }8 Q& X" u
     念完后,她将“保证书”转个边,展示给大家看:“这是刘斌同学亲笔写的,大家今天都看到了。”8 Q: t8 J$ _: ~  y
     前面的同学都伸长了脖子仔细观看,我恨不得冲上前去一口把它吞了。' Y& N, s; F3 w1 {  `# U$ \* i
     “好了,不打扰同学们学习了。”她说罢便扬长而去,同学们开始议论纷纷,我分明能听到夹杂在其中的“同性恋”这三个字,后座的刘尚文也不停地用手戳戳我的背,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如果脚下是十八层地狱,我真的愿意此刻一头扎进去,再也不上来,我无法接受也无力承担这样的事,这实在太荒唐了!' ]/ e% {( N8 _4 f9 u, W/ j: T
     我从座位上跃起,冲出了教室。正午的阳光像万根钢针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咬住嘴唇忍住不哭,这究竟是怎么了!昨天我们还在天堂里,怎么忽然间就乌云密布,天堂变成了地狱?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这是真的吗?我躲进了校外的树林,抱起一棵松树,紧闭起眼睛,用头使劲撞,直到感觉额头上火辣辣地疼痛。我本对子凯的妈妈没有成见,我知道任何一位父母一开始都无法接受这种事,但此刻我的心里却不由升起许多怨恨来。这是侮辱,这是对我人格的践踏。
5 |9 z. ?7 \2 L3 X# q" @$ m     我不知她还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刚才她是当着同学们的面念了一遍,保不准会当着我父母的面也读一遍,于是我赶紧往家里打电话,不知妹妹是否已经拨掉了电话线,岂料铃响了一声便被接起。1 C# B- o1 |' z
     “啊?妈,电话是好的啊?”+ U' Y3 ^# T1 |. g+ K0 z& I2 @' J  j
     “中午来人修了,是线松掉了,你怎么知道坏了?”! F( m7 u' a3 x+ ]; y! S  S
     “我大清早打电话问春填志愿的事,没人接,她人呢?”+ r; o( O( C) e& l  ~
     “去学校填志愿去了,中午没回来呢。”
% f6 _: _3 I  E) G+ m1 t     “噢,那没事了,我挂了。”
, g+ b' e, l: V     “刚才我接了个电话,是子凯妈妈打来的,叫我要管好你,说你们搞什么同性恋?”
1 B; j; a8 C. x1 o( v( B     果不出我所料,我紧绷的神经再一次被拉得更紧,我语无论次:“啊?妈,别听她瞎掰,是一个家伙他报负子凯,到处散谣言,以前被子凯打了,你别听她的,她也是找不到南北呢。”5 Y0 J1 ?2 G7 w9 z3 K) U
     “你最好是回来跟我讲清楚,听她妈妈口气好像很生气,说你把子凯带坏了,好不学,学着搞变态。”
" k& J  A. P+ u5 A$ t     “什么嘛!你别胡思乱想,我后天就放假回来,再跟你慢慢讲是怎么回事。”% B8 B  N3 W& _9 d
     “我也不晓得同性恋是个什么东西,你俩别做违法的事啊。”
* h3 @# X+ t9 }% |' M; ]' ^3 `     “没,啥违法不违法的,我又不偷不抢,哪做什么违法的事啊,我和子凯关系太好了,非亲非故,又哥哥弟弟地叫,人家误会。”7 A( ?+ o* B7 C' X( i
     “你们俩个好好处,别闹矛盾才是,怎么她妈妈让你以后都再也不要找子凯了?还念给我听了什么保证书,是你写的?”  i* B/ x: e7 c& L
     “啊?我没写过,她瞎掰,主要也是误会了,你别担心,我和子凯会和她说清楚的。我和子凯很好,没吵架——爸爸呢?这事你别跟他讲,他会多心的。”
6 z# F$ b9 x( s. e' P     “他事多,今早就出差去了,可能要两、三个星期才能回来。我可提醒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可别又分了心。”2 @0 A4 ?7 _$ J( k& C! w7 S: M$ B
     “知道,今年不会出差错的了。”
0 f/ F& S7 B8 I* i0 \, d$ a8 L9 w     谢天谢地!还好父亲不在家,母亲对同性恋一无所知,如果子凯妈妈把照片给她看了,那我什么都不用解释了,等着受死吧。
) z/ N; d0 c1 `. J4 j' Y8 L     子凯,你的妈妈骗了我!她太有心计了,我们都被她白白耍了一通!她好像并不是只要我们分开,还想置我于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如果刚刚对她还只是怨恨,此刻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对她的痛恨,如果她不是你的母亲,我一定不顾任何道义在她死后把她焚骨扬灰。- X" h, I+ W, I
     三更半夜里,我正辗转难眠时,子凯忽然打开了房门闯了进来,我从床上跳起,抱住子凯委曲地抽咽着:“我看到你的保证书了,你还来找我干嘛。”
$ k1 D* A2 R- G/ [. _4 U/ _     “宝贝儿,你听我说,那是我妈/逼/的,我要是不写,她就要去找你父母谈话,她还要给我爸打电话告诉他我们的事,我实在不愿意我爸也牵扯进来。”' g. q( I# Q! C& ]1 H3 ?
     “那你就写?你知道吗,你亲笔写的那些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割在我心上。”我哽咽得已口齿不清。
: r/ j% i- q0 O$ k; }' W     “我不写怎么办?我妈会誓不罢休的。”
4 ~" O" D# p( U# k     “要是我妈知道了我们的事,逼我写什么狗屁保证书,我死也不会写的。”
8 I. D7 M# x3 R8 y     “闹到学校里来的又不是你妈,是我妈,你站着说话不嫌腰酸,我现在里外不是人,你还不理解一点,你非得闹得你我全家上下,全校师生都知道才肯罢休啊?”4 {4 L9 i0 a+ n, N
     一听这话,我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不是我闹,是她妈妈已经闹得全校都沸腾了。我一肚子怨气顿时全部涌了上来,说了句重话:“哥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以为你写了保证书后,你妈就真的善罢干休了吗?你妈心眼多着呢,她为了保全你,让你前途无量,为了让我再也不能影响到你,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做得出来。”" K! |7 o% v$ n
     “不许这样说我妈!”子凯有些恼怒了,“换了你妈,又能好多少!她只是不理解我们的事,哪个父母又能理解呢?她没有恶意,她只是想让我们都朝着她所想的那种好的方向发展而已。”, L: R- v8 |; C4 |: g5 b# K
     看他还如此护着他妈妈,我也恼火了,嗤笑着顶他道:“你别来找我了,朝着你妈所想的那种好的方向发展去吧。”
0 E& X6 g$ t+ Q7 l" A# T: |; B" ]     “刘斌,你怎么这样!我不想我妈把这事搞大了,要是让你家里知道了,我们的事就更难办了。”
2 D( `! q( Q& E- c( _0 s3 f( x     “知道又怎么样,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是不是等全世界都知道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候?呵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呀!”; Y! D7 q4 p6 u7 m
     “说什么风凉话呢!”子凯皱起了眉头,将我的肩膀向后一推,“我是那种人吗?要不是为了咱们以后,我就让我妈闹去,大不了和你一起远走高飞,我四肢健全,走到哪里还怕饿死不成,但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吗?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影响你,我们得一起考大学,这才是当务之急。”
; ?; f. ]/ F* X  Q     “别说得头头是道,哥哥,你妈不会罢休的,即使真的你要和我分开,我也不怨你,我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说完这些话,泪水已经像失控洪水,冲垮了最后一道拦坝。/ f+ d! d" W1 J2 J, L0 Y7 u8 e
     “我没有哪点做得对不起你!我现在跑这来,是等我妈和舅舅他们都睡下了,我从三楼顺着排水管爬下来,然后打出租车来的,我来见你,不是听你讲这些风凉话的,我妈没有恶意,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子凯也哭了。# n) z/ q; T2 C5 Z9 u
     “你爬水管就很了不起吗?你还不赶紧回去,免得被你那没有恶意的妈发现了,又使什么心眼,闹到我家里去找你去了,那你写保证书的一片苦心就白废了。”( Y- ^$ S7 T, c7 z
     子凯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直感到眩晕,喉咙里有东西不断上涌,半上不下地逼得我作呕,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泪水也被扇到了天南地北,忽然流不出来。
9 c  O* D- V( {, d2 A( k) {     我闭起眼睛,吞了口口水道:“好啊,我去年不走,留下来复读,为了什么,就为了今天这一巴掌!”7 f$ F$ @! [8 p# j4 t% w+ I% C
     “你是不是要拿这件事威胁我一辈子?我又没让你陪我复读,你自己自作多情。”) {9 I% r6 V& E! J
     我睁开眼睛,疯狂地朝子凯吼叫着:“我恨你,你是畜生!你妈今天也逼我写保证书,说写了就算了,结果却当着全班六十多人的面念给大家听,说了不找我父母,还给我家里打了电话通知了我妈,这就是你妈/的人品!这就是你妈/的德行!她逼得我想自杀,我恨你妈!更恨你!今天我们恩断意绝!”4 }1 D* P$ I! t; T. A' H$ J1 c  C
     我扯下脖子上的水晶生肖,狠狠朝对面墙上砸去,顿时碎片横飞。
6 J/ ~7 T2 s. i( r     “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 H: T) @9 e- N# g& v六月三十号学校放假了,七月七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高考,我们有七天的休息时间,我想在这七天里好好调整一下身体的生物钟,以便在高考中发挥出最佳状态。对心目中那所神圣的大学,我势在必得,而且要考出最好的成绩,把去年给父亲丢的脸全部补回来。/ A4 C$ J# N  ~1 G$ ~6 c
     回家后母亲问了我和子凯的事,于是我把程灵行凶又遭开除的事复述了一遍,然后再添油加醋编了一堆谎言,总算把母亲给哄住了,她劝我遇事要互相谅解,不要和子凯闹疙瘩,我满口答应,看得出母亲是非常喜欢子凯的,我不知假如她知道了我和子凯不仅仅是兄弟,更是恋人关系的时候,她会不会变得像子凯的母亲一样,不择手段也要把我们分开。; `% f" F' E6 ]' m* @- _, ~
     在家里悠闲地玩了四天后,母亲让我下乡给爷爷奶奶烧纸磕头,保佑我在今年的大考中取得好成绩,我欣然答应。0 g. L5 B6 f7 j3 F/ V
     七月的乡下遍野金黄,沉甸甸的水稻压弯了枝杆,又是一个喜庆的丰收季节。一些勤劳的乡亲们已经开始在在田里劳动了,我看着心里犯痒痒,子凯还说暑假要来锻炼割稻子,忙完了就去昆明的世博园玩。现在经他家里这么一闹,全没戏了。3 Q# f% _5 g5 c
    走在回老家的路上,正想着如何向子凯道歉的时候,忽然一只鸟从天上掉下来,我定眼一看,是一只胖嘟嘟的大山雀,谁用弹弓打的?我瞅瞅四周都没人,正纳闷着,发现前方路上还有一只,在上跳下窜着,我把它轻轻地捧在手上,它居然立刻就死掉了。太奇怪了,鸟也会发瘟?是不是天太热,中暑了?于是我在菜地边摘了几片南瓜叶子,把它们包好,准备拿到村口的树林子里埋掉。刚到村口,又看到一只大个头的灰鸟也躺在树底下,仔细一辨认,竟然是从未被儿时的我抓到过的大杜鹃,我捡起来翻转着闻了闻,在这大热天还没发臭,可知刚死不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鸟都死了?我跑回二婶家,想拿把锄头挖个坑,把它们都埋了。岂知刚踏进二婶家的院子,又看见一只鸟死在橡春树下,我傻眼了,赶紧拉着二婶问一问。! A" f* N2 c% M  o* ?
     “婶,刚刚路上死了一只布谷鸟还有好几只大山雀,一只还没断气,乱蹦几下就伸腿了,我正准备拿锄头埋呢,怎么咱们家院子里又掉下来一只啊?鸟都发瘟了?”
$ n5 ?& ?& y# R     “发什么瘟,是人发瘟了!天天都有飞机在山上打农药,说有松毛虫,今年这山上的树市里头要砍了用,搞灭虫。”+ o1 S- |4 i8 T: }+ E' U: h
     “那把鸟都害死了!”
  o# O! P) O3 I$ _% W/ O8 f     “是啊,山上的鸟死了一片。”二婶叹了口气,望了我手中的布谷鸟道,“作孽啊!这布谷鸟一天就要捉一箩子毛虫,真是作孽啊!”0 }5 e( {) j5 \) k/ u! i8 u
     当我把小鸟们掩埋后,又从荷塘里摘来大片的荷叶,把布谷鸟包住,用草绳扎紧,拎到爷爷坟头所在的山脚,将它埋葬在一棵大映山红的树根下。这山是它的家,希望它在此长眠,守护着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
; ?  R- K8 O) L9 }. I1 E     记得小时候,小堂哥经常带我去山上打鸟,他使起弹弓的准确度简直可以和许海峰的枪法媲美。那些可怜的小鸟总被他关到笼子里养着,可是它们常常活不过三天,这些野鸟性情极为刚烈,宁可饿死也要自由。于是我常偷偷把笼子打开,把它们放了,后来小堂哥看它们都不好养,也就没再做这蠢事,改行打野鸡。在小哥逮过的那些鸟类中,几乎囊括了所有我见过的鸟,喜鹊、山雀、腊嘴、黄莺等等,他唯独连根布谷鸟的羽毛也没拔着,它们是极聪明的鸟类,像精灵一般在山间神出鬼没,我们常常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形,每当我们循声搜寻时,它们似乎早已有所察觉,忽然间就无影无踪了。我喜欢布谷鸟,因为它们从未被小堂哥逮着过,它们如此自由。0 Q" Z0 a, Y2 h. I
     给爷爷奶奶烧完草纸,多磕了几个响头后,我就要起身回家了。在路上,我看见田埂边开满了紫红色的大蓟,听说这个东西捣碎后止血疗伤有奇效,于是我掐了一大包,准备带给子凯,不知道他胳膊上的伤口好些了没有。至于怎么和他见面,我是不必担心的,他妈妈又不会一天到晚跟着他,还怕和他见不着?对于几天前写的那个什么狗屁保证书,我早已把它抛到九霄云外,那又没有法律意义。/ I$ _7 x  I. h- `
     坐上回家的汽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心里慌张得厉害,好像预感到汽车要冲进河里,全车人都会命丧黄泉一般,于是我和窗边的人换了个座位,把车窗的玻璃完全推开,准备随时跳窗。这个时候可不能死,高考还没考呢,要死也得和子凯一起死。* Y- q7 Y& g: T
     哥哥,我想你了,刚才我磕了十八个头,其中九个是代你磕的,求爷爷保佑你平安。哥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如此不懂事,和你赌气,在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紧密团结,互相体谅才对,请你原谅我那夜失控的行为,我知道我说的话刺伤了你,那是因为我在气头上,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是放屁好了,是不算数的。两天后的高考你一定要好好考,我们一起去北京上大学,你妈妈不可能丢下你外婆不管,天天到北京看着你吧?0 Z, l5 }& U7 Q
     一到家里,母亲递给我一张纸,上面是子凯的CALL机号码:“你同学刚刚打电话来了,让你一回来就呼他,听声音挺像是子凯,又好像不是。”5 L% z9 r1 j; R! x9 f
     于是我赶紧呼了他,一会儿电话响了,是子旋的声音:“小哥,你能来学校吗?我有话要跟你讲。”
& {7 a! ?. w' V! k. s0 g- @8 b     “什么事啊?在电话里讲不行吗?”9 H- Q- u5 A- S1 H" Q5 i& A
     “你最好是过来一下,我哥让我把一些东西交给你。”8 Z9 x  c! a  Z9 _/ y9 J
     “他人呢?啥东西还要让你交啊?噢,你妈妈不让他出来对吧?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去。”2 M" @( I# u" ]) h8 @% F0 [
     “我在奶奶家等你。”0 Q2 X4 R& N+ h+ H) ~" @$ Z3 O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还非得让子旋今天交给我,子凯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莫不是他真的要跟我恩断意决,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不会的,他身上长了几根毛我都知道,他才舍不得我呢。
7 i# P7 ~  y# s" x& R$ s3 S# H     “妈,是子旋,子凯的弟弟,我去趟学校,有点事。我就不回来了,反正明天要集合,后天要熟悉考场,跑来跑去的,累人,我高考完了就回来。”
) v& N5 x( M# `2 R. y     “行,考试认真点,千万不能再像去年一样慌场了。”
) r2 b( M2 t* A     我忽然担心起一件事,如果子凯妈妈言而无信,又出其不意地往我家里打电话怎么办?我得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搅尽脑汁,心里顿生一计,趁着母亲在厨房热菜的机会,我把电话机取下,在房间里把它拧开,用220V交流电源乱接一气,直到看到可怜的电话冒出阵阵青烟,才把它还原,然后假装着打电话。
7 ?; K3 e* d) s7 y, p' @     “妈,电话机冒烟了!”我大喊大叫。3 R1 i+ P  D  u+ L# c
     母亲跑过来试了试按键,什么反应都没有,又促近鼻子闻了闻道:“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烧了。”
; u& Q7 K# V: n" e! a     “我拿到街上去修吧,我认识一个搞修理的,这两天你就用手机,考完试我再取回来。”
. D# o" O' Z# b/ l. g     “好。”
0 O7 w: ?$ D* t) K# a0 U     果然天衣无缝,谋无遗策。# ]% P5 f  j" g5 s& V. R& U
' b- y  Z. m: B
     下了汽车,我直奔赵奶奶家,只见子旋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痴痴地望着门口,赵奶奶站在他身后给他摇蒲扇。% h+ X' R- O9 t, Q6 x$ L
     一看子旋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失恋了!不用多想,这个家伙肯定是失恋了,不然这大热天里坐在太阳底下发呆干嘛?他一见我来,缓缓地站起,大颗的眼泪就涮涮滚了下来。
" M$ Z' f6 F# Q4 Y& Y. q, o     “怎么了怎么了?哭什么呢?”
! H! ]( ^9 }! U7 J7 z1 d7 _     “小哥——对不起,我没替你照顾好我哥。”子旋往地上一跪,抱着我的腿大哭起来。
9 }9 X8 A+ r- @+ ?7 x. M) `4 [     我感觉心脏忽然蹦到了嗓子眼,脊梁骨上阵阵发寒,忙抱住子旋问:“怎……怎么了?”7 u! n( \' o3 u9 U! y
     “我哥……我哥……没了。”( n5 ~5 \0 u$ f: s+ q2 L
     “没了啥意思啊?子旋,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你没犯傻吧?”9 h4 N2 l. e' O5 H- t
     奶奶走过来,抹了抹眼角道:“小斌,你可得撑住啊。”; l7 Q- e" q1 i/ F) D9 h6 a7 `- G
     “不是,到底咋回事啊?奶奶。”
4 s( a# e$ o4 E, |7 P( x- d! _     “小凯前天晚上走了。”奶奶压低了声音。
3 i9 e3 ], I3 h$ n+ H! u3 `- w- u9 w     “起来,子旋,哭什么!你给我细细说。”我使劲把子旋往起拉,他却死活赖在地上。. Q: c' h; }  C8 C
     “二十八号那天,我哥跟我妈大吵了一架,他要来找你,我妈不让,说他要是再敢找你,就和哥哥断离母子关系,还要闹到你家里去,我哥就不敢吵了,不吃也不喝,和我妈较劲。我妈把我哥锁在家里,给他三天时间考虑,要你还是要她,我妈那几天心情也不好,出去打了两天通宵的麻将,我也被我妈支开,让我去姑姑家看书。我回家时,我哥已经不行了,冰箱里的饭菜,他一点没动,三天滴水未沾,和我妈耍倔,他本来就有胃病,结果胃穿孔,大出血……” 子旋紧紧地抱住我,说完这些,早已泣不成声。
) D, i) r2 C, J9 }0 [& B( h     “子旋你起来,大太阳的,别哭得中暑了,我们进屋去。”我无比镇定,轻轻地抚摸着子旋的头,吞下被我咬破的嘴唇流出的满嘴的血。' J* N' L2 d( J9 a/ g: L! u
     “小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呀,要是我不贪玩姑姑家的电脑,早点回家,我哥就不会这样了。”. p! i9 v# }3 X, E
     “子旋,别说这样的话让小哥心疼,不怪你,我早就隐隐感觉会有这一天,这是命啊……”( q* G; [' X8 ~$ D; n" l
     “小哥,我本来想瞒你,等你高考后再说,昨天,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到我家,通知明天要来学校集合,我爸爸告诉了你们班主任,班主任告诉了校长,校长告诉了奶奶,要是高考不见了我哥,那怎么还能瞒得住你啊!我今天来是想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我怕要是到高考那天你问出来了,影响了考试。”
( G6 W: j( m: t6 Q& l$ f* g1 |     “什么考试不考试的,我考哪去啊?考哪去也没有你哥啊。”, w( _2 C9 ]) ^  k' \
     我轻轻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看天空中七月的太阳,却不是那么耀眼,它在我的眼中变成了白白的一条线,湮没了蓝天,湮没了白云,湮没了空气和灵魂。周围忽然一片寂静,知了闭嘴了,往来的车辆声消失了,子旋的哭声也听不见了,他握住的我胳膊摇了摇,我感觉进入了另一让我晕头转向的地方,身体不是自己的躯体,世界不是这个世界,他们对我都如此陌生,像梦靥,像在梦靥里失去了氧气;像废墟,像在废墟里钻不出茧而垂死挣扎的蛹;像熔岩,像在熔岩里被烧成灰烬的枯树。我想哭天喊地,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进出的气,我想拿把刀子割自己一下,却发现已经无力站起。胃里忽然一阵翻涌,我两眼一花,觉得脚下的土地开始倾斜,世界忽然一片漆黑。
- A7 a7 N9 }+ r% u/ G# D* P     迷糊中,看见校医来了,给我打吊针,我像失去了知觉,躺在床上只看到奶奶家的整个屋顶都在旋转,好似坐上了游乐园里飞速旋转的摩天轮。醒来时,看见奶奶坐在我的脚边给我摇着蒲扇,子旋拿着湿毛巾正给我敷额头。: _8 j' n! Y9 l& u- c$ Q. Z- N1 X' R
     “醒了醒了,奶奶,醒了。”
  s4 @0 X7 ?; [( K2 x, `* d     “醒了就好,把人都急坏了。”奶奶站到我跟前,将我额头上的毛巾牵了牵。; N$ h* j3 A7 s' z3 M" G
     “子凯呢?”我轻声地问奶奶,“我刚刚还看见他来了。”
! s8 ^0 T/ F6 F" X; [     “看见了就好,小凯跟你道别来了。”
/ {) ^1 W' G% ~     “他在哪?我要见他。”* g, }4 E, B- b" V1 D0 M+ R/ I
     “小哥,你别这样,我哥再也回不来了,你刚才肯定做梦了。”
: v4 K+ ^2 U' o     “你们是不是都在骗我?是不是子凯让你们这样说的?”; C) K5 d$ |, M7 v
     “小哥,你好好睡一觉,醒过来就好了。”2 l; t% y3 B6 V; x, n, U! F
     我沉默起来,回想刚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子旋,把我书包里你哥的笔记本拿来,里面夹着像片,我想再看看你哥哥。”8 t, ^# k3 z& o8 q
     子旋递过笔记本道:“我哥的相片都放在家里的相册里,你想看,我改天都给你拿来。- A: J5 T4 g2 a/ E+ \1 K
     “你哥有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我的?”
) W  G. Y  Q. ^' J8 Y2 m     “没有,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走了。”
2 T7 y0 G6 W: p- X     “他怎么可以这样啊……真不像话。”0 J- b0 S* w+ ~6 D% C4 Z
     “哥哥给妈妈留了封信。”子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道,“我回家时看见它压在书桌上,哥哥就躺在一旁,我以为他睡着了。看了信后我叫哥哥,却再也没叫醒他……妈妈这两天像疯了一样,不吃也不喝,我知道这信不能给她看,就收了起来,我怕她看后也撑不下去了,小哥收着吧。”: {! R" n, X& H* H6 p
     我接过信翻开,只见子凯写道:6 T9 C4 U2 P' S/ M2 E
     “妈妈,对不起,刚才不该和你吵架,我并不想惹你伤心。可是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摆出来慢慢解决,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商讨,你不是那种没有文化的人,做事不会蛮不讲理,可是你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却如此失去了理智呢?为什么要在背后威胁刘斌呢?我写了保证书还不行,你还逼着他写,这也就罢了,你居然当着全班同学面念一遍。我苦苦的哀求你熟视无睹,你答应我写保证书后就不把这事闹大,却又在背后通知他家人,你言而无信,让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全毁。你知道吗?你的行为比任何一个刽子手都要残忍,你的心太狠了。0 k+ u( j) V7 W2 b" d
     我昨天晚上去见他了,他骂了你,我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因为你是我的妈妈,即使你是错的,我也不允许任何人辱骂你。我出手很重,打得我手掌到现在都还在痛,他说他恨我,他说和我从此恩断意决,永远都不会再原谅我,你高兴了吗?你的目的达到了。
/ J' Q: }4 h& \0 d" K     妈妈,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 Y! Y9 Q5 ~5 U8 X& f# e     你看我和刘斌在一起也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我学习的进步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在全校六百多高三学生中,我从后50名进入到了全校前20名,今年我是很有希望考个重点大学的,给你争口气,这些,刘斌功不可没。他还帮我改掉了喜欢打架闯祸的恶习,以前高一高二的时候,班主任三天两头地给你打电话,要找你谈话,你操碎了心,到了高三,我和刘斌在一起后,班主任还找过你吗?我和刘斌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妈妈,我们在一起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好好学习,努力做一个好学生,热爱这个祖国,爱着你和父亲,爱着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和善良的东西,也爱着彼此,你为什么非要把我们看成万恶不赦的坏人呢?妈妈,我真不明白,我们究竟干了什么坏事?你竟要如此对待我们,把我们在学校里搞得声名狼藉,让我们都抬不起头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你心理好受了吗?妈妈,就是因为我和刘斌惺惺相惜吗?就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们认为不能喜欢的人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当成子旋一样,看成你的儿子、我的兄弟呢?他哪一点配不上?刘斌这两年为我做的一切,特别是刘斌在第一年放弃了高考,他是内定考中大的料啊!他陪我一起复读,就是为了帮我,能在今年高考取得好成绩,这事我从未向你提过,他家里的六个堂哥都是重点大学生,就为此,他爸爸差点把他打死,试问天下有哪个女子能为我做到这一点么?我和刘斌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是你和父亲生出的所有品,我是我自己,妈妈,只要我没有做违法的事,我结交同性或者异性的朋友,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能明辨是非,我有权利选择我自己愿意、我自己喜欢的生活。9 h$ X7 @9 \9 S- s6 `2 N9 w
     妈妈,我喜欢刘斌,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喜欢他,他并没有找什么巫婆给我施什么妖法,我们都很健康,没有得什么精神病,他和我在一起没有任何私人目的,他既没有骗过我的钱,也没有骗我去搞传销、吸毒。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是无私的,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他不是坏人,妈妈,我们都不是坏人,如果我喜欢他是上帝安排的一个失误,我愿意这样他这样一直失误下去,我无怨无悔。
. ]+ _$ a5 c8 d     妈妈,你觉得张家人的脸被我丢尽了,你无脸见人,你觉得我伤风败俗,你觉得我在做一件相悖于祖宗列训,大逆不道的混账事情,妈妈,这不是我能选择的,这不是我想变成这样的,是你和父亲把我生成这样的。妈妈,在高三之前,我一直都活得很痛苦,那个时候,我刚刚明白自己是一个同性恋,我照着那些治疗的方法来做,看医生,吃药,自残,电击,无数次都失败了,我一度想过自杀,因为我怕某一天你和父亲知道了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了。我知道你和父亲都很传统,你们一直认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一生也无法去给您传宗接代,因为我是同性恋,我不喜欢女孩子,我对女孩子的身体很恶心,如果你非得逼着我去喜欢就像逼着我去喜欢一头母牛一样,还要和它发生性关系,和它亲吻,我恶心至极,如果真的这样,我宁愿选择死亡。
" z% G/ B/ V# X4 Y+ F/ e/ ], l     妈妈,不要以为是刘斌把我传染成这样的,这不是病,不能传染,我是天生的,世界上大约有百分之五以上的人是同性恋或者有这个倾向,如果按这个比例,中国差不多有几千万甚至上亿人是和我一样的,不管男的女的,也许某个很腼腆文雅的男士,也许某个大龄未婚青年,也许某个出色的设计师,也许某个市长甚至某个国家的总理、总统,都有可能是同性恋。他们大部分人迫于社会和家庭的压力都得去结婚,和自己的所谓的爱人一起生活,没有人能知道他们心理有多痛苦。我成为这样的人,并不是我的选择,说真话,以前,我不愿意做一个同性恋,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选择权,就像我无权选择我被生为黄色人种还是白色人种,就像我无权选择我是否生来就是张家的人。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对我不公平,妈妈,我很自卑,我的成绩以前那么差,经常被大姨家的小表弟瞧不起,连子旋有时候都笑我笨,我居然还是个同性恋,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我遇见了刘斌,我又觉得这个世界对我公平了,我终于也有了一个可以相爱的人,我终于也可以在这样一个优秀的人面前自豪地和他平起平坐,和他倾心交谈,我孤独地生活了这么多年,你们从来不知道我心理有多痛苦,你们从来不知道儿子需要的是什么。我哪敢和你们说,我哪敢和你们交流?因为我知道说了于事无补,你们不仅不会帮我,反而会变本加厉地让我生不如死,就像现在一样。我痛苦地生活了十八年,活在自责、耻辱和羞愧的阴影里,我终于看见了一束阳光,我终于找到了刘斌,我终于不再孤独,终于觉得生命有意义,终于真正开心地活了两年,你们却不乐意了……4 X  V2 g& J% j4 C3 e& {* x4 V
     妈妈,我是你的儿子呀,你为什么希望我不快乐?妈妈,你真的很自私,你不点头的事,你不乐意的事,我就不能去做,你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难道当初你和父亲走在了一起,也是外公外婆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的吗?我是你的儿子呀,妈妈,你的面子需要儿子终生活在孤独和绝望里,终生活在痛苦和悲伤里,还另外搭上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一生的幸福来交换,你答应吗?如果你答应,好!我是你生的,是你养到二十岁的,我就当自己是个畜牲,没有思考的权利,我就当自己是归你所有的东西,来挽回你的面子!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名义上我可以和刘斌分开,可以找个女朋友,可以去结婚,但如果要我爱她,那不可能,我实在不愿意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让她承担一半我的悲剧。& g0 j* H4 {0 M8 F
     算了,我不想再说了,高考过后,如果你们还是这样,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妈妈,你把我怎么着都行,哪怕让我肝脑涂地,我也毫无怨言,因为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如果你让我活着,你就得尊重我的选择,我有权选择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手有脚,四肢健全,我能养活自己,再也不要做你们的所有品。1 Z2 ?: t; w  j. g( F; o5 N2 J" Z6 L
     另外,妈妈,我不是跟你谈条件,也不是威胁你,如果你要做任何伤害刘斌的事情,和他家人一起想办法整他,对不起,我会六亲不认!你知道我说到做得到。”* ?" m, J9 H9 i7 H7 o
     我翻开最后一页,这一页不是留给他母亲的,只见子凯打草稿似的随手写了几句小词:
/ _6 N4 }6 \6 O     守长夜,灯常明
: W! a* }3 X" l. ~     掸净尘灰望宾临,
) e) T1 k6 U9 m: F" z% C     理筵待君寝
/ l" C! j6 _1 g1 V; T     万千过,子凯错9 C1 }! L& \& n
     镜里花黄鬓又落
+ x( I* c0 i% b4 e     心事何需说8 ]5 |" j" ~4 F
     在这首词的右边,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里面有一行小字“请打一个对号”,我笑了起来,想起前年他第一次打了我后,在寝室外面墙壁上划的那个圈,他只会玩这招,就不会来点新鲜的。' G3 r9 ~/ L' I7 @  E
     “那天和他打架后我说恨他,我是无心的,我从不愿意让着你哥一点点,老是欺负他,我连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b/ b' c' m# l& A
     “小哥,你别难过了,我哥心里都明白。”
+ c; R0 N/ v# c/ l$ K     我轻轻抚摸着子凯的字,仿佛又看见了他的脸庞,如此熟悉,如此温馨。前几天他还一巴掌扇得我找不到北,怎么可能忽然就没在了。我仰起头木然地望着屋顶,在屋顶上方,是否有一个地方叫做天堂,子凯是不是到了那里?哥哥,我们曾发誓过,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你撇下我,独自去了天堂,让我独自空守着我们曾经憧憬的未来,还有什么意义。我从子旋的掌心里抽出右手,轻轻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将它合起,它已经睁了好久没有眨一下了。# ]9 B6 S6 l4 `' C0 V& j, r+ {
     “小哥,我晚上还得回家,家里已经……我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坚强,像子旋一样。”子旋又抓着我的手,轻轻地在输液管边揉着,“我心里跟你一样,小哥,千万不要想不开,子凯没在还有子旋,我也是你的兄弟。”
( [  a3 l/ v" d. G3 ]     “子旋,我很好,别担心我,我还要高考呢,你回去好好陪爸爸妈妈,你现在是家里的脊梁了。”
* _+ Q, y' j: D: r$ B; o9 @% C     “知道,小哥,你要好好保重。”说着他的眼眶又噙满了泪水。
! h: W0 j7 L! m' p2 n. L     “别哭,傻弟弟,恁大个子,还这么爱哭,你看小哥都没哭呢。”0 i$ W9 D* I! S0 U. e
     “那我走了,小哥,你考完了我再来。”% S' d- k& b- {" P5 s0 T
     “嗯,你等一下,我去对面整理一下东西就过来,有东西要给你。”
" p5 s9 R* D5 c, P$ R, J$ ]     说着我拨掉手背上的针头,撑着床檐坐起来,奶奶赶紧闭起输液管上的阀门,给我摆好鞋子。子旋要搀着我一起去住处,我打起精神,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将子凯的笔记本塞进书包里,背在肩上迈到马路边,子旋紧紧地跟我在我身后,大约是怕我会撞车。我张望着来往的车辆,很注意地穿过马路,来到住处,反锁上房门,将子旋关在门外:“让我一个人来收,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就好。”9 Y: {7 H1 ~$ ^$ r' m; y7 I
     我坐在床檐上给子旋写了一张纸条:" S0 g9 u- c% u8 I3 G
     子旋:
  C* h9 ?; m/ b- h" a2 d' r     你哥哥走了,我的生命已没有意义,我要随你哥一起去了。我知道我和子凯是不可能埋在一起,请你在我们被火化后,务必取走一点骨灰,搀在一起。如果你有机会去昆明,请将它撒在世博园里,这是你哥和我生前未了的心愿。如果实在没有机会取到骨灰,请将这“布谷村庄”里的两本笔记本烧成灰替代也行。
( _. R' |1 g* a0 \. ?3 n     小哥没什么留给你,这张龙卡里的钱是你哥和我在一起两年节省下的,密码你知道,是你哥和我的生日。
. _) k. s5 J2 o" `* }6 l     好好学习,你比小哥还聪明,别像你哥一样,喜欢打架。9 D5 k+ C4 x2 R( N/ B
     爱你的小哥绝笔$ o  X( z6 _# j3 R% I. _6 j
     写完这些,我又给母亲留了一张:
* Q: z8 e1 F# I! Q. C     (请子旋交给我妈妈)
5 [- N. e0 P5 @$ w  ?- O     我最亲爱的妈妈:1 P( h: O! A, Q
     我爱你,这是儿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你说这句话,这个世界上,我最割舍不下的人是你。8 e7 [" T3 D* \! d1 b
     可是妈妈,儿子今生不能孝敬你了,我活得好累,活得好辛苦,更活得失败,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妈妈,我对不起你,十九年的养育之恩,儿子无以为报,来世再做你的儿子,服侍母亲一辈子。
4 v! C- c4 w0 u7 j: q. {- \     不孝之子 斌儿叩上
( J, a4 M9 ?# [; }     我将这两张纸条、龙卡、房门的钥匙还有我们的两本笔记本一起装进了文件袋里,用封口线绕了几圈系紧。袋子上有子凯写的“布谷村庄——麦子和子规”,这还是一年前的高考前夕,子凯去浙江看望他父亲,离别前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熬是难看。
+ M. t* w) n# f+ B7 }6 B     我将它交给子旋:“这个你收好,我不想要,这些都是你哥和我两年来写的东西。”
4 K: e9 t! {7 S. u9 \" Z* p1 j     “我不能要,这个你收着才对。”
+ \$ P, h" r/ Y, x, {     “你不要我就烧了,你可以用它参考着写情书嘛。”我微笑着说。
* v( z0 A5 g# |( t- r     “那我帮你暂时保管吧,你什么时候要了,再还给你。”) @. R) T' u/ H
     明天能过来一趟吗?把你哥所有的像片、底片什么的都拿来,我去冲洗一下,我要留一份。”
. T4 Q2 R/ t& R     “好,小哥,我明天都找来给你。”
% o% e; Z* m# t* p. r5 k     目送着子旋离开后,我关好房门,又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 x# H) j& f  Q* c& }- p     “子旋,我想说的话,都放在那个文件袋里,你看后就明白了。”% }4 I! V% @; d0 k* U* l
     夜幕急速而降,赶来为我掩上黑色的窗帘,这是千禧年火热的七月,我想离开这惨淡的人间。厚厚的黑夜像一床无边的铺盖,向大地压来,淹没了窗外的世界,它早已失去了缤纷的色彩,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窗外条条松柏如鬼影一样沉寂地耸立在两旁,诡异地注视着我。窗台上那棵小小的仙人掌,已经干瘪得不成个模样,我打开窗户,给它洒了些凉水。只有此起彼伏的织娘声,在窗外的四周抑扬顿措地响起,似乎还有一些活气。这时一只大飞蛾忽然从窗外飞进来,一头撞向电灯泡,败不旋踵,无功而返,然而它不悲不弃,重整旗鼓,又一次冲撞后,贴着电灯泡不停地环绕着飞行。这可怜的精灵啊,为了追求光明,全然不顾一切,它不知道在烈火中焚身有多痛苦么?8 k1 \9 f3 ~, N: P0 R4 z
     我思索着如何才能死得干脆,割脉?十个有九个都死不掉,哄人而已,吞药又会全身浮肿发青,死相太难看,于是我决定割喉,却找不到刀具,只找来一把尖头剪刀。我握紧它,踱到窗前,再看一眼这美丽的世界后,跪在地上,做着我最后的告解。
' z/ u9 N7 _" w6 X9 D8 s     人们,我想告诉您,今天我的生命里失去了和母亲一样亲的人,此刻我别无选择,唯有以死亡的方式来结束我不能承受的痛苦。4 y( e$ V( T. X: c
     人们,我是一个还没有过完19岁生日的高三学生,我男友在两天前因胃穿孔大出血不治而亡,原因是长辈们不让我们在一起,他绝食反抗。9 a# c! }# n! g; h( E* b, \6 G
     我的男友个头很高,喜欢打篮球,在我的眼中,他是一个好人,虽然他贪玩,常常惹是生非,但这无法改变他与生俱来的善良与单纯。他爱打抱不平,但是他从来没有欺负过别人,同学有难,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帮助别人;他偶尔会犯懒一下,早上不起床,让我向班主任请一个早读课的假,但是他平时非常勤快,总是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们的衣服都是他洗,他嫌我力气小,洗不干净;他善良,从来不愿意杀生,哪怕是只老鼠,他最多是打开房门,拿扫帚打它出去。他不贩毒,也不可能拐买儿童,他更没有杀过人,我一直都称他是“哥哥”,在学校里,他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我,保护着我,免受人欺负,而我无力报答他,只能教他学习,催他自新。4 N; j* g% T& A  R. j
     我们彼此非常相爱,每天在一起都很开心,我们偶尔会顽皮地捉弄别人一下,但我们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每天都在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想大学毕业后去边远山区当老师,去帮助那些失学的孩子;我的心比他野得多,我想大学毕业了搞生物研究,像袁隆平那样,让水稻长得像高粱。我们都热爱这个地球,爱我们的祖国,爱着父亲和母亲、兄弟和姐妹,爱着先烈们,爱着周总理,爱着学校,爱着同学,爱着英超,爱着NBA,爱着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和善良的东西。
8 R' x3 M! d' N     也许您会觉得高三的学生不应该谈恋爱,差生才会干这种事。是吗?那么请您回忆一下自己的十八、九岁是怎么度过的吧,您每天都好好学习,一点这样的想法也没有?如果你出在文化大革/命年代,对象靠人介绍,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毕竟我们是青年人,已经发育了四五年了,这种事就像压在石头下的树芽,压得越重,树芽越顽强,而且树干还容易长成畸形,顺其自然,耐心引导方为上策。我们班上50%以上的人都在谈恋爱,我和我的男朋友都是班上前几名。! u9 X) I" q) M+ B
     说到这儿,也许您会扼腕叹息,但是这个惋惜肯定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是一个女孩子。可是您想错了,我也是一个男孩。
# p7 l, B7 b* _3 v6 s2 ^* E     您一定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恍然大悟,是的,我们是同性恋。于是您觉得家长的反对便理所当然,我们应当被天诛地灭。于是我们忽然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们所做的好事全部无效,所做的不好的事便统统要乘以十,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们是同性恋。9 \0 v" P% n) {- _
     请让我微笑一下,缓解我心底不甘的痛楚。2 s8 @  ?6 y+ ?
     人们,也许您一看到“同性恋”这个词就想起了打扮花枝招展的妖艳的人妖,对不起,我们没有这方面的嗜好,我们和您周围的每一个普通的男性一样,没有一点怪异,没有染发,没有戴耳环,没有纹身也没有戴戒指,我和我的男友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说话动作一点也没有女孩子气。如果你看见我们,根本不可能把我们的样貌和同性恋联系在一起。
5 |3 z- x4 C$ B     也许您会觉得,同性恋要么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要么就是令人极其恶心的变态。在您下了这个定义之后,我想问,什么是坏人?最简单的例子:一个人,他杀人,那他是坏人;一个人,他抢劫,那他是坏人;一个人,他贩毒,他强奸弱女子,他纵火,他是坏人;因为他们都伤害了别人,请问,干这些坏事的人都是同性恋吗?不是,反而都是些所谓的正常人。人们,在您的认识中,那种打扮得妖媚的男人是变态,强奸小女孩的禽兽是变态,侵略中国的日本军个个是变态,父女恋是变态等等,根据这些,您得出了结论:同性恋也是变态。那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如果您周围的人都可以把舌头卷起来,而您卷不起自己的舌头,您就是变态吗?人们,如果您是男性,您周围大部分男人嗓音都很粗,而您的声音比他们的要尖一些,您就是变态吗?当然,您不是,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由自己能决定的,是天生的。人们,我们同性恋人群也是天生的,并不是我们想变成这样,并不是我们放着女人不喜欢,非要去喜欢男人。
  B6 }# g2 z5 ?7 g$ {     人是多样的,就像有的人是色盲,红色和绿色在一起就分不开一样;就像有的人是A型血,有的人是B型血一样,您不能因为A型血的人多,B型血的人少就,就觉得B型血的人是变态啊。同性恋比色盲常见得多,这是一个庞大得可怕的数字,他们就生活在“正常”的人中间,也许某一天,大家都开放了,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您会发现,你周围的某几个同事,和您相处得好的某个朋友,或者您的某个侄子,或者您最尊敬的某个人是同性恋。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大家都不敢向别人承认,同性恋中绝大部分人是天生的,现在的医学还无法解开这个谜,同性恋和道德水平无关。
8 F5 G1 m9 h) Z# _. Q! B" V5 ^     任何一个圈子里,都会有好人和坏人,犹大是耶稣的弟子。做小偷的,当然,也有同性恋。一个非坏人的男同性恋者,唯一的“恶习”就是不喜欢结婚生孩子,不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他们对女孩子没有感觉,就像您看见赤身裸体的同性的身体一样,没有任何感觉。小时候,他们不懂事,无从知晓关于自身的种种,等长到了十五六岁,渐渐明白一些事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他们从小到大就觉得自己是男孩子,和男孩子在一起玩耍,具有了所谓正常男孩子的品质,有了所有男孩子应有的观念与思想,所以他们绝对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喜欢的不是女性。当有一天,他们找到了有着同样理想与追求的男孩子,和这个男孩子在一起,他很开心,他宁愿每天和这样的朋友在一起学习,一起上班,一起生活,愿意为这个男孩子两肋插刀,喜欢照顾他,疼爱他,既像哥哥疼爱弟弟一样,又像爱人之间的感情,这个就是你们称之为的“同性恋”。
) g( o1 w0 L* n$ b: ]  _     您可以认为同性恋不是常态,而是一种病,像先天性心脏病之类的,既然是病,总有治疗之道,您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亿的同性恋者,但没有一例同性恋成功变成异性恋的例子,除了那些暂时性的假性同性恋,也就是说,现在的医学还治不了这个“病”。那些所谓的医学专家们所用的方法,无非就是心理暗示法,雄性激素,电击法,催吐法等等无聊且无用的掩耳盗铃的手段,如同你是B型血,无法通过心理暗示法就会变成A型血一样;就像您是黑色的眼睛,当您一想到这个的时候,就用电击一下,让您不断地想象您长着蓝眼睛,慢慢地就会变成蓝眼睛一样,这些做法是多么荒谬,可那些专家们说这很有效呢!这些以赚钱为目的的机构,所谓的心理诊所,他们才是真的有心理病。1 \% P' O; [9 d* w' n
     人们,同性恋在国外几十年前就已不再被纳入精神病的行列了,相信在若干年后的中国,也一样不再把它纳为精神病。也许您要说,怎么从古至今同性恋都没有今天这样放肆,即使有,哪个不结婚生子?怎么现在偏偏冒出这么多同性恋来?还要求这样那样的,你们好好找个女朋友,一起生活不行吗?就像古代人那样?8 W+ n! z3 x5 h* Y% f
     您知道吗?如果让我们和女性接吻,就相当于让您与同性接吻做爱一样,其感觉不言而喻,您会恶心至极,我们也一样。人们啊,打个比方,假如您十月怀胎生了一个女儿,可是公公、丈夫都想要儿子,您会不会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显然您不会,这并不是您能决定的,可是古时候的妇女都已经怪了差不多五千年了,你也就责怪一下自己,不行吗?也许您会笑着说,这是无稽之谈!古时候科学不发达,女性们不知道生男生女是随机的,而且决定胎儿性别的染色体在男方,现在医学发达了,大家都知道了,肯定就不会怪自己肚子不争气,除非是神经病,或者是个极无知的人。那么,我想问您,今天医学更加发达了,科学家们已经证明了同性恋也是天生的,更不是精神病,那么为什么您还要怪我们是同性恋?这是否可以用“无知”两个字来解释呢?在一百年前,女人不裹小脚会被它人耻笑,现在想起这些事情来,您是不是觉得荒唐?相信再过不了一百年,您的子孙同样会认为您对同性恋的看法荒唐。
) O1 z" i; J# D' T" v     也许您会说:谁让你们是同性恋,自认倒霉吧,同性恋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所以不应该生存在这世上。善良的人们啊,不幸在我们出生时已经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们不影响你们的生活,也不动乱社会治安,我们一直都努力做着一个好人,为什么我们活着,却成为了您的眼中钉?如果某一天,您发现,你的儿女,或者您的父亲,或者你的兄弟姐妹,或者您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和您生活了几十载的爱人是同性恋,只是迫于传统观念和压力一直不敢说,一直痛苦而坚强地忍着,您还会这样诅咒吗?你也许现在嗤笑了起来,是的,您当然在嗤笑,因为您认为这些情况不可能出现,对吗?; Z+ l9 q0 |  N7 g- I! y/ h
     人们啊,您知道的关于同性恋的东西太少了,在一些开放的西方国家,大约有5%至7%的男性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或者有同性恋倾向,女性稍低于这个数字,咱们中国,十三亿人,按个这比例来算,中国有多少?您也许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四、五十年后,如果您还活着,您看有多少人会站起来承认自己是。如果某天,您的家族里有位成员是同性恋,请您不要觉得他让您的家族蒙上了巨大的耻辱,威逼着他和我们一样,唯有以死亡才能求得解脱。您可知道,世界上多少伟大的人都是同性恋?同性恋是一个比旁人更懂得努力的群体,所以很多同性恋都非常优秀,绝不是地痞流氓一类,尤其是艺术界,范思哲,莎士比亚,柴可夫斯基、柏拉图,张国荣,甚至林肯、牛顿……1 R# B6 k  |- ?# A" l# ^
     我的男友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他瞒了家里二十年,是怕母亲伤心,是怕父亲心痛,想不开,我也是,我怕我母亲知道后,思想包袱重了,我从小到大无数次伤了母亲的心,我实在不愿意再伤害她,她非常传统,非常善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致命的,所有我一直一个人挺着,一直都不敢和她说心事。; ^/ P. z) e2 K" }; S0 _  i  o# o
     如今,我的爱人他走了,他是这世间我唯一像爱母亲一样深爱的人,我爱他,善良的人们,也许我小,不懂什么才叫爱,但我真的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过着普通的两人生活。他走了,我也没有了生存的意义。
0 b5 T% e) U) s. M1 r. T/ y     人们,我非常羡慕您,您是多么地幸福,可以自由自在地谈着恋爱,可以和自己的爱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朋友祝福您,家人支持您,而我们只奢望能好好地和爱人平静地生活,善良的人们啊,我们没有愤愤不平,责怪命运的不公,我们只求能生存在一个平等而没有歧视的世界上;我们多希望能看到若干年后,人们说起同性恋时不再谈虎色变,同性的恋人也能光明正大地大街上手牵着手;我们多希望也能成为我们生存的这片充满爱与包容的华夏土地、她宠爱的臣民,哪怕这需要生命的代价,我们死而无憾,无怨无悔……) T1 F# b1 m4 _/ G

5 F% k' s. \7 X3 S     我起身坐在床外檐,靠在墙壁上,扭头看看里边子凯常睡的位置,似乎又看见他在对我微笑,我关了灯。* {* V6 f( A) r# q# |
     “哥哥,我就来了,等我。”+ h2 `& z4 z8 s- N  d" {' i# W
     我将剪刀抵在脖子上,手腕不停地颤抖着,手心全湿了,不知过了多久也不敢下手,于是我闭起眼睛,鼓起十二分的勇气,用力将剪刀猛地插进脖子又弹回,却发现只刺破了点皮,而自己却已惊得全身冒冷汗。我嘲笑自己是个懦夫,面对死亡如此胆怯,于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再一次用左手将它抵在脖子上,右手抡起拳头,横向向剪刀屁股捶来……我睁开眼睛,惊讶于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疼痛,于是我瞬间把剪刀拨出,脖子上这才有了巨痛的感觉,如带着高压电流的熔岩瞬间流遍全身,我想伸手卡住脖子,却始终没有动弹,忍着!一会儿就没事了。我感觉喉咙里像倒卡了锋利的麦芒,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在我想象中的红色的液体流出来之前,它似乎憋了很久,于是我屏住呼吸,尽管心跳的厉害,但我仍然坦然地在脑海中搜寻子凯的身影。血终于奋力冒了出来,“麦芒”变成苦涩味在喉咙里蠕爬,我忍不住咳出声来,脖子开始发烫,动脉一鼓一鼓有节奏地跳动着,我的手腕却异常寒冷,T恤衫被血浸湿了,粘着无边的寒冷渗进了肉里。巨大的疼痛终于像电钻绞进了皮肤一般,我忍受不住,试着用手卡紧脖子以缓解痛楚,却于事无补,血液开始顺着手臂四处流淌。我慌乱了起来,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泪水情不自禁涌出了眼眶。我绝望地靠在了墙臂上,任血液自由地流淌,它们滑过我的手臂、手掌,越过掌心的“爱情线”与“生命线”,淌过手指的关节,顺着指尖,顺着我的思念与忏悔,顺着在华厦这片伟大的土地上所谓“正常臣民”的枷锁,顺着每一个如子凯一般受尽白眼的善良人的心愿,汩汩地流淌,我不知身下的这片土地会不会接纳我身上流出的也是鲜红色的同性恋的血,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这不干不净的也是三十七度的同性恋的血!
  _" V2 F- Q0 E     该满意了吧?人们。8 [' S' e8 \" y6 M
     哥哥,我就来了。3 |( E. n; X4 y7 W* R
     哥哥,今天天晴,我去了乡下,祈求爷爷保佑我们都平安。灿烂的阳光里,杜鹃花早已凋落成冢,布谷鸟也停止了求偶的欢鸣,它们被毒死了。我们割过的麦地里被二婶栽满了新芝麻,她说这是给你种的,因为你学习用功,生了许多白发。哥哥,你看见大路边上开满了紫红色的大蓟吗?我掐了半书包,这能治疗你胳膊上的刀伤,你看看我的手,被它戳得稀巴烂。
7 S6 _  b$ ]! \8 g     哥哥,你真的走了吗?为何得到这消息,我的眼泪没有决堤?这是不是你和子旋合编的谎言,以让我们都安全度过这艰难时期,你是不是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哥哥,路灯已经熄灭了,我好怕黑夜,尤其是没有你的黑夜,出来吧,别躲了。这个夜里,哥哥,我们不谈历史,不谈台湾局势,不谈未来了,哥哥,今夜,让我好好抱着你入睡。4 V, h5 O8 y& H9 v
     哥哥,我们都是生活在地底的蝉,只能在深夜里破壳而出,十几年地狱般的潜伏,只为短暂的欢歌。转眼间,十九载,我的人生才走完四分之一,此生我真的还没有活够,但没有你的地方,即便是人间天堂,又能怎样?今夜,我要爬回生命的起点,与你相见,哥哥,不要忙着喝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将弟弟遗忘。( \8 }8 }0 z. n; T; v
     哥哥啊,说好二、三十年后,我们都辞了工作,一起住在乡下,红砖墙,青瓦房,房前种着百合,房后栽着几株木棉,远处是弯弯的小河,翠绿的竹园,还有大片的麦田,我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无争,安分守己;说好我们还要去山里当几年小学老师,教一群天真活泼的孩子,告诉他们地球是圆的,开屏的孔雀是公的,蝴蝶是由毛毛虫变来的;我们还要养一大群绵羊,每天黄昏里,我们手挽着手,领着黑色的牧羊犬,挥舞着细细的皮鞭,从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赶回贪吃的羊群,等它们毛长长了,你逮住绵羊,我剔羊毛。等我们都老了,不能天天跑来跑去,我们就整天在院子里修剪花花草草,看看哲学书籍和每天七点的新闻联播,到了冬天,我们戴着棕色的斗笠披上灰色的蓑衣,去河边“双钓寒江雪”……
6 T+ s; C* Y4 w     哥哥,来世我们再相见吧;; ^# E- b; u6 ^
     哥哥,来世我们再相识吧;% E: x  _" E- A  K0 N
     哥哥,来世我们再相爱吧;
& `3 v# e, p1 o* a. j& {     哥哥,来世我不再和你争吵;6 {7 h, x  W) w0 x3 u$ \
     哥哥,来世我不再对蕙芳有非分之想;' s; b! q+ i& g0 \" d$ [
     哥哥,来世我永不再惹你伤心!
) E1 }8 C, N; M) p: D     哥哥啊,不要说那种丧气话,来世不做男孩,我还要你做男孩,我还要我做男孩,我还要和你在一起,你做我的哥哥,我做你的弟弟,你做我的恋人,我也做你的恋人。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无论暴风骤雨、大雪冰雹,我们都不再分开……
$ `* }/ Q0 E* ~5 [( |! Y/ l     我们永远都不再分开!
# s: R- a- T! J# |: w% ?$ Y    永远不再!" ?9 ?- S7 }  L; b' X
离 别
  U* K4 Z' l+ o- ]: N  Q% t  J# U
9 l, |0 K0 p* n) H( A     缓缓的列车
3 ]! ?: o( |) t& j7 G! k     把凝望拉长1 j9 z5 h6 R$ N: u* Y6 p; G
     那是父亲的专利; J& T7 J2 h' ^" K* u- p* f
     忽现一面墙
( L9 w7 K8 [5 j/ T  C! d5 E     将站台上的脸庞
6 N0 u5 O* x* E1 s     都收藏% B/ m. v  Y$ v( h2 g. O) z8 W( T

+ t+ ?& T# j& m8 [% z     泪水啊,请别再流淌
) z: f/ U0 W( G+ Z     你已淹没了母亲
8 G+ F0 O/ ]# s     奔走的身影
2 K" D! V# n1 v5 {4 A  |; l     模糊了2 ^# M  ~1 ]' e$ P; |* y) l: Z: K
     半个车窗9 d, {, p8 x( I. S: k

6 N& n. d; k" _     路旁的树枝# R  U' W- R+ T3 B" n6 Z9 x
     都指向南,9 U4 H6 i' V9 _0 _8 J. U6 E2 z
     那定是风的形状。
1 U, _- X4 I9 ^     你在给我送行吗,
1 H1 ~1 @0 x) V6 J& [     轻轻挥手
- P) L# B* [  F9 J( ^     微笑的白杨?
4 H/ w; N  C" \1 e# q4 p: a1 f0 S7 O( V1 `" |
     天庭里
, s( Z* u; J! U& n     定是打翻了红酒
1 w( E3 D/ m, g5 A     醉扒了夕阳
2 K3 C5 q7 z6 N     它摸索着下山2 O6 s' W8 p# U" f4 e( v
     却卡在半山腰上。2 {% n, Y1 Z/ `" Y. G- K  N; I
$ u1 h, D3 o3 k& d- w
     是晾晒的被褥3 s9 u1 a: A" S( t
     还是贪吃晚归的小羊2 h. D' q& K  ]( i, F
     点缀了湖畔?- [; k, Y* J9 }8 |$ C' L
     那金色的湖水,
( J" Z; V& x+ O& `* d8 C     漏进了稻田
5 }7 L! N2 K  a! y9 G     绿油油的波浪。
: g! E9 l9 S- B+ k: B- o0 Y3 K     还有几只打盹的白鹭,
/ @* r' e) o* n: W; ^1 t     一条腿撑得又细又长
8 i; y% ~6 c4 I- C3 z" g/ b, }* ?, R
     在安详的黄昏里
4 p' @# C4 i2 o3 j) V' q4 }     归家的水牛4 c5 i# z( o5 r$ \
     和它背上的小牛郎
6 u7 C! k* z) t; [     一齐朝火车' e  c; R5 m7 O
     神奇地张望8 G) {7 _1 L( t4 `
7 I, k; ?. R- l
     我伟大的母亲5 V' J% U: O2 P! b. P6 s- T, l9 z2 b. |
     可爱的家乡2 A( V) K! H6 S- t
     愿你用伟岸的身躯% p5 K# |1 s6 Z" ~7 _
     守护你长眠的孩子
) g$ R( V/ o' S0 l. R     为他遮蔽狂风暴雨
7 b9 p9 ~6 z! C4 z# @1 _     烈日严寒
4 e: ^; j$ e2 [8 E5 `
, \/ t, e: q: f7 u     哥哥
0 i% |8 a% c% q( R; l     我就要离开你  U% C+ {# W  u0 ]1 Y! ~2 l: d
     独自去那遥远的地方4 C. R% Y8 V2 j
     云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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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5-12-13 08:16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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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3 15:52:45 | 显示全部楼层
“抢救啊!”一声大喊响彻在安详的黑夜。# c. C6 b0 I5 _- k9 ^' z
     永远忘不了七月四日的夜里,子旋凄厉的尖叫声和奶奶哭红的双眼,他抓住我的手腕,慌乱地捏着动脉,**着墙壁,想集中眼睛的焦点看看子旋,却怎么也无法在他的脸上聚焦,我想张口说话,却感觉一口气提不到喉咙里来,于是只得微微动着嘴角,想露出一丝笑容。子旋将我背到马路上,单薄的身子累得气喘吁吁,校警卫开着面包车,一路呼啸着送去市里的医院,我想让自己睡去,像电视里那些自杀的人一样,睡着了就会死去。老天爷,既然你夺走了我的子凯,不肯给我幸福,就拿走我的生命吧。
8 M9 n6 R" n& r2 m     然而我一直都没有睡着,奶奶用毛巾捂着我的喉咙,一只手掐着我的人中,痛得我直冒冷汗,但这种疼痛却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麻木了,子旋不停地在车上哭喊着:“我就你一个哥哥了……你不要走,求你不要你走。”
5 b/ r; z5 m7 N$ W     汽车一路颠簸,我只感到血液不停地往喉咙里回流,卡得我直咳嗽,溅得子旋满手都是殷红的血。当我见到白大褂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时,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子凯,我就来了。
* U# L( N$ x' A6 U) C% X2 e     ……- k/ t& H3 @5 I7 A1 s5 [* G. }" X
     如果痛苦可以成为死亡的充分理由,那么死亡应该是结束一切痛苦的最好方法。然而,它虽然可以终结自己的不幸,却给他人带了巨创深痛,这会是永远无法弥补无法愈合的伤口,这是最自私的行为,与其酿成一场亲朋的灾难,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承担,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有幸没有成为这样自私的人,医生从死神的手里将我夺了回来。
4 Q8 M! p, g  p     依稀还记得那天夜里他们的谈话。
5 ^) E* G: j4 M! Q     “正输着血,性命保住了,危险啊!是怎么伤的?”8 }0 y3 p* S% I' t/ t
     “过两天就要高考了,能上考场吗?”
5 j4 ^& b! j+ P* N9 G% Z     “哎哟,怎么这样,他这几天都不能吃东西,得住院吊葡萄糖维持,上考场倒是问题不大,但流了这么多血,脑子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i, W% D/ ?$ z
     ……/ n+ ~. f+ z- H, M8 N4 ?
     “奶奶,你跟警卫回去休息吧,我陪着小哥就行了,我会看好他的。”. A. L6 T7 u! ~# P" }& {3 i
     “行,奶奶明早过来。”. d) W8 j8 F6 m7 k) d
     我睁开眼睛,轻轻抬起右手,子旋忙坐到床边:“小哥醒了?你这个混蛋!我真想把你揍扁,你把我吓死了。”' I9 y! D. k$ K, M5 F7 i
     我想摘掉脸上的氧气罩,子旋忙拿开我的手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给我听话,好好休息。”; _4 W1 m8 A  {9 j# }/ q: t
     我伸手在空中作写字状,子旋忙向警卫借来钢笔,摊开手掌说:“有什么话,写在我手掌上。”
% S7 K1 X, {% j  _     于是我在他的掌心歪歪扭扭地写下:不要告诉我妈。; [8 g5 H" H. `
     子旋看罢欲笑还休:“你妈还不知道,本来要打电话说的,打了无数个都没有人接,可能不在家。”
; u) N2 M: }* n, l# c' o0 F     我想起电话机被我烧坏了,正在街上修理,忍不住笑了起来。) y( S1 p# ]! K' Z) u
     “你还笑,小哥,我的魂都已经被你吓掉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是去阎王爷那也要把你拖回来。”6 h8 n6 h+ S" L) F6 H
     “小斌,你可别千万别再有啥想不开呀,你让奶奶看着这心疼得……”奶奶也坐到了床檐上,抹了抹眼睛说,“你万一真的就去了,你想过你爸爸妈妈没有?想过你的亲戚朋友没有?你让父母下半辈子活得希望都没有了,他们生养你到这么大不容易啊,你一天都还没孝敬他们。孩子,你这样做不应该啊!你死了有什么用,小凯也回不来啊!”
0 r' K. n& ?/ e* C$ \2 L7 B     我咽了咽口水,脖子里一阵钻心地疼痛,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渗满了眼眶,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子旋轻轻用母指给我擦干,自己的眼泪却大颗滑落脸颊,哽咽道:“我哥走了,我就你一个哥哥了,你要是也走了,谁教我数学啊?”1 Y/ W$ F8 w, k3 T8 M
     那夜奶奶回去休息后,子旋找来一张小椅子,坐在我的床边和我聊天,他说在回去的汽车上就拆开了纸袋,看见了我的“遗书”,赶紧下车给他的班主任打电话,却没有人接,于是他坐了辆的士赶到学校,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子旋不停地给我讲他们班的笑话,哄我开心,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强颜对他欢笑着。后来他讲着讲着便不知所云,扒在我的腿边睡着了。他的个头那么高,这种姿势睡觉定是累得慌,他就这样陪了我一夜。3 L3 c/ B) A+ C0 M
     第二天上午,子旋疲劳地醒来后,就急着赶回家,他说先回去看看,下午再来。他走后不久,奶奶便来探望,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奶奶赶紧摁下了我。
$ [2 m  r8 ^6 n) ~     “歇着,歇着。”奶奶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床边,“唉,老天有眼啊!命大啊!”
4 R( u; d' j2 ]0 P     我对奶奶报以一个微笑。
) p" q& a$ ~& ~' K     “傻孩子,事情过去了,别多想了,好好歇着,后天就要考试了。”
0 O, ~/ V& H5 J7 e3 }) k! j     我闭起眼睛点点头。: o8 A% P% J- C. t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想到死,死不能解决问题。你和小凯两人亲如骨肉,我都看在眼里,他要是有在天之灵,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你想一走了之,大伙儿可怎么办啊!”奶奶语重心肠地拍着我的手道。
8 T- N9 w/ k; C& c; u8 s7 |) p4 L  U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极度渴望找个人倾诉,把事情托盘而出,于是伸手作写字状,奶奶出了病房拿来纸和笔,我写道:* U/ ^) F: y( @- a/ `
     “奶奶,我早就和子凯定了终身,我们在一起一辈子,都不结婚,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c0 I: w6 {: [8 v, @, Y
     “奶奶知道,小旋已经说过了。”奶奶微笑了起来。
  D. U4 U- v( W2 r/ l. d0 P. x  B     我暗骂子旋这个王八蛋,嘴巴里什么也堵不住,接着写道:“他妈妈认为我们都得了精神病,不许我们在一起。”; c  j5 S% R9 e6 c+ B/ v3 L
     “你认为你们值得吗?”) l2 s6 v5 D3 I3 ^& }2 l
     “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和子凯在一起两年了,我们一直都很快乐,都很幸福。”
) A/ o8 N( _2 U     “唉!找女朋友也是为了今后的日子幸福,既然你和小凯在一起觉得好,不想再找了,这没什么,你们自己愿意选择这样的生活,不关别人的事,好好做人就行。”4 {2 W8 ]) w* [, c$ y; {
     “我们觉得活得像个贼,生怕别人知道了,子凯走了,我觉得活着没意思,我不知道今后的路怎么走了。”" ^8 @! N" X# C4 f
     “人活着,就为了个情字啊,不管是什么情,只要你觉得值就行了。奶奶这么多年不也一个人过来了吗?五十多年了,活得还是很有意义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u% L8 t: B+ T: Y4 `0 J
     我咬紧嘴唇,不知该写什么了,在我最需要慰藉的时候,奶奶给了我如此温暖的话语,我心里顿时对她无比地感激和崇敬起来,于是在纸上写下大大的四个字:谢谢奶奶!$ `+ P: n3 J/ O# m
     第三天下午,我在子旋的陪同下出院,虽然输血的费用免去了,因我有无偿献血证,但和子凯两年的积蓄在医院花去大半,我想把剩下的钱都留给子旋,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接受。次日便是高考了,子旋怕我又有什么三长两短,在奶奶的嘱咐下,陪我去了考场。我尽量打起精神,保持好的状态,不让他牵肠挂肚。然而此时的高考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为了“仕途功名”,为了美好的前程,我必须迈过这道门槛么?我还有什么美好的前程!以前总和子凯憧憬着大学里宽松的环境和遥远的距离,让父母永远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而今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命运之神如影随形,我无法与其抗争。
9 j( {" [2 O( [1 i     我想去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守着对子凯的思念,守着这份被世人认为邪恶的同性恋,安安静静地和子凯一起生活。我想用自己的双手,一砖一瓦地给子凯砌一座小房子,不要多漂亮,只要能遮风蔽雨就行,我俩守着它,每天睡在一起,不让任何访客前来打扰,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人们认为色盲人把红色说成绿色,是对科学事实的亵渎,我从此不睁开眼睛分辨色彩;如果人们认为同性恋有罪,我从此不再多看任何男人一眼,这样总可以了吧?; C' B1 F/ S* N  [8 H2 Z3 Z9 ^
     过多地失血,并没有使我在高考中变得愚笨,反而让我异常清醒,答起题来得心应手。我想,如果今年再次名落孙山,不用我自己走,父亲勃然大怒下,必会把我撵出家门,这倒是省事了。父亲望子成龙心切,儿子却不想做龙,在没有龙的世界里,只想做一个人。如果我只是为了父亲的脸面而降临在这个世上,我绝不选择被生下来如此伤他的心。父亲,对不起,我生得悲哀,活得悲哀,却还要让你承担我的悲哀。我知道你养我十九年实为艰辛,可是我不想按你预设好的路线来走完我的人生。我还是走得远远的,免得当某一天你知道了自己亲生的儿子是个同性恋,更会气死。
7 x0 G$ f2 n  s: Y8 Z9 Q) _& b" L     本是高考强奸学生,不想反而被我强奸了。
& E& L0 ]3 X3 e. T% h# j; P5 ^6 C     高考后填完志愿表,我回到家里,对母亲慌称自己脖子上长了一个大疔疮,所以包扎了起来,母亲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是坚信不已。在家闷想了三天,计划好一切后,趁着父亲出差还未回家,我悄悄收拾行囊,准备晚上就独自去闯荡天下了。洗完了热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我给父亲写了一封简短而文绉绉的信:
5 M; B1 a) [8 G0 ^2 E0 Y2 {) Z     父亲大人膝下:9 l+ D6 J% {; Y: [* Q
     含辛茹苦十九载,咽苦吐甘,抚育斌儿,而今羽翼已丰,已能独自展翅天宇。
6 }8 _6 l5 g( f! J! ^     今年大考再次失利,让双亲颜面尽丧,不齿于人,斌儿已无颜归家,但绝不敢忘父母养育之恩,若干年后,若斌儿有番成就,定衣锦还乡,以报亲恩。
  l7 ~' x3 H2 s4 V     祝,安康) @6 X! U2 _$ N6 i+ k( e
     不考之子  斌儿  叩上+ u# L: M0 p: `% j
     “妈,陈磊让我今晚去他家陪他住几天,他爸妈都有事去了,都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我过几天回来。”/ n6 K, }1 V; ^/ R7 ?
     “这么晚了还去啊?明天再去嘛。”
9 |! I+ O. h: \, `  A% Y     “没事,我打车去,让他报销。”0 J1 W7 g" ~: o% j
     “背那么个大包干什么?装的什么东西啊?”
* T& b- x, h" z' }0 p     “好东西。”
2 J" s* [% o5 k+ C     我拎着背包,奔下了楼梯,走到街上,将留给父亲的信塞进邮筒里,扭头最后望了一眼母亲房间的窗户,泪水禁不住潸然而下。1 g. K; t' g. F
     母亲啊,今夜我将离开,去很远的地方,那儿谁也不认识我。房间里亮着灯火,是否你在清洗着我换下的脏衣裤?母亲,我没有什么留给你,只有十九年来操不尽的心和淘不完的气。
. {$ F* @- X) b8 j( m) ^     别了,母亲。我并不想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让你牵肠挂肚;我并不想做一个没有家的孤鸟,在黑夜里独栖枝头;我并不想做一个不忠不孝的孽子,让你蒙羞。可是,母亲,我活得卑贱,听尽好事者的闲言,受尽唾弃者的白眼,因我是同性恋。3 K- T! z2 R' c7 o1 U( O4 w  U2 I
     别了,母亲。我是迷路的羔羊,不是你骄傲的儿子;我是严霜摧残过的梧桐,不是不畏严冬的柏松;我是躲在地下的蚯蚓,不是阳光里欢快的知了。可是,母亲,我是羔羊,并不怕屠户的尖刀;我是梧桐,并不怕樵夫的斧头;我是蚯蚓,并不怕钓者的鱼钩;我只怕自己变成你心头的毒瘤,变成上苍对你断子绝孙的诅咒。
& T! O0 U$ y* `( u# ^. G; y& H     别了,母亲。十九年来,你从未舍得打我一下,你是我在父亲皮鞭下的救护神。鞭挞一次儿子的脊梁吧,用带刺藤条,求你!用它来告诉儿子,你生我时的巨痛,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流了多少血!
4 A& D4 f% z# G     别了,母亲。我知道你不会耻笑我,但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干起同性恋的勾当,让家庭蒙羞。我并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愿冥冥中的神灵,对你垂怜,让你能活到我回家的那天。当你老态龙钟、手脚不再灵便时,不要再把我拒之门外,请让我给你养老送终……& f" Z7 w( q! J- ^0 X: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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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斌,今天晚上你再加一下班,顶替一下小郑,撑得住吧?”
7 `% T$ R2 i/ F. M: k     “没问题。”9 p! q; ^" J) X$ @. @6 w! Q6 b4 l
     “不要勉强,要是不行我另找人,晚上不能太疲倦,怕出事。”0 _; Y9 l- K3 w0 [0 U3 M
     “放心吧,头儿,我一点也不累。”
) E  h6 c6 |% o9 W) l     “你人不大,还是挺能干的嘛!”$ z2 h$ a/ W- A8 Q: Y
     我已经在工地上干了一个月的活儿,我的工作是制作和搬运混凝土,将三袋水泥、九十公斤水,三百五十公斤砂子和六百五十公斤石子倒进机器里搅拌,再用手推车将成品搬运到升降机上,运到楼顶,浇成钢筋混凝土柱子和横梁。除此之外,我还负责每天给柱子浇水,因为天气炎热,水分蒸发得快,不利于柱子的硬化。这幢楼就要竣工了,上面赶进度,没日没夜地加班,吵得我已经十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我的体重降了十五斤,原以为在二婶家搞“双抢”干农活最辛苦,不想在工地上劳动要累得多,前者毕竟还有美味佳肴伺候,后者是吃大锅饭,菜里没有一点油花花。我每天工作十小时,一个月只休息了一天,每月六百的工资,加班另计,我觉得卖体力,自己能值这个价钱已经不错了。# H8 W1 o6 J; L, d% N& w. c
     我想在工地上做上几年,从泥水匠师傅们那里学来盖房子的本事后,去陌生的乡下,买一块地皮,亲手给子凯盖一座小房子。我的愿望不仅限于此,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我并不厌恶知识,我当然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我只是不想循规蹈矩去学习,我还要等以后赚了钱后,给父母养老呢,留给父亲的那封信不能白写,言而无信。我已经有了计划,先把计算机学好,这是个信息化的时代,做什么工作都得用到它,说不定以后还能靠它吃饭。我相信自己绝对不比刘尚文笨,他能学得那么厉害,只要肯下工夫,我肯定也能做到。于是在休息的那天,我去逛了书店,买了几本计算机书籍钻研了。
3 x4 W, e0 p; l     八月下旬的某一天,一位工友兴奋地宣布要请我们去街上的饭店大吃一顿,原来他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是本省的一个专科学校,他神魂颠倒地哼了一上午的歌。我想他一家人,定是非常幸福和谐的,儿子考取了大专,就能让他如此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假如他的儿子能有子凯那样的成绩,考上一所最普通的重点大学,他岂不是要得精神病了?我想,如果我有这样的父亲,或许我会重新考虑我的人生道路。2 q0 A! |. G8 A4 V! _
     高考成绩已经公布出来一个月了,我没有打168的查询电话,早就把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准考证号都忘得一干二净,记不起一个数字来。想必父亲一个月前就已经查到了我的高考分,定是肺都气炸了,不知他心里会怎么想?后悔生出我这个孽种来?四中保送中大的名额不要,非得转学到十三中,要参加高考,结果考个倒数,复读一年,旧戏又重演。
0 |2 q5 C* t" e0 O! z' j! x9 S     父亲,我能对你说些什么呢?我无话可说。
1 {  X3 C8 f- w7 G' y     晚上,那位工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回家探望,我们每个人都拿红纸包了一百元钱塞给他,以示祝贺,他怎么也不肯收下,我劝他说:“你拼死拼活,顶着风吹日晒,挣一年的钱,除去平时的开支,只够交他一年的学费,加上住宿费,生活费等,差不多你要在工地上干上两年。三年大专念下来,你得干上六年。你儿子考上大学,大伙都替你高兴,大伙儿都不容易,有难处,大家都尽点微薄之力嘛。这钱还是收下吧,改天回来,请我们喝啤酒。”
2 v# v. v2 ?0 L2 ?     “小刘你这小鬼精真能说话,你怕也就我儿子那么大吧,怎么就来工地上干活了?”
# a* ?$ |1 @- M- Z8 L$ V/ `7 g     “不小了,十九了,我也是今年考的,成绩差,没办法,这么大人了,不想连累父母,就出来了。”1 [5 B1 r& M% j& o4 ~& G9 E
     “跟我儿子一个岁数,你懂事啊,知道减轻父母担子了,我儿子在家里是老子,说啥就是啥。”他笑呵呵地说。
; H0 Y' {: M3 Z     “你儿子考取了,老郑?”工头忽然闯进工棚里。9 c; a& F2 j6 {# W& g, R. a
     “是啊,这不正准备跟你请假几天呢,回去看看。”
2 ^; @9 a6 q( ~% G     “祝贺啊!一点小意思,给孩子买几本本子。”工头递给老郑一个红包。9 L/ \  Z* H' B% C6 S* F+ `
     “谢谢了,那我就收下了,改天买酒请大伙儿爽一顿。”
) u1 P2 w  K7 M5 }$ }     “好啊!”工头转向我们说道,“把你们身份证都给我,明天要拿到派出所去,登记一下。”1 T, B8 P0 h% [" O/ ?
     这下可不好办了,走的时候我所有东西都不缺,就缺它没带身上,我问道:“头儿,我忘带了,不登记行吗?”% Z  m! n3 N: T. S
     “你来工地那天我就要看身份证,你说让家里寄,怎么还没有寄过来啊?出门在外,身份证怎么能不带?派出所要是查出来你是‘三无人员’,就不好办了。”
# P1 c% ?9 R/ k' {. D! J( x     “那借你手机用一下,我打个电话。”# X5 ^) i  u9 ]
     我已经一个半月没有打电话回家,我实在不敢听到家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但现在迫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了,我想要是父亲或者母亲接了电话,就立刻挂断,我只敢和妹妹通话。
9 h! F7 `2 _5 ~& v7 l* B" b% ]. j     阿弥陀佛!是妹妹的声音:7 B& V2 g( \2 }+ `; y6 t4 ?2 h( ~) m
     “哥?你在哪?”
5 j- V& ~1 ?' W     “小点声!把我身份证寄给我,好像在我桌子中间抽屉里。”
# i/ \; @& ^( l) j3 x     “你在哪啊?你回来吧,我快疯了。”
! m: E2 U; P$ g) |5 F1 p     “你怎么了?”) @+ @  S! ]8 o9 _/ [
     “你走后,这个家已经不叫家了,上个月,查到你的高考分,我正在看电视,爸爸就把电视机砸了,一厨框的碗也砸烂,能砸的都砸了。上个星期,你通知书来了,爸爸看后,不声不响地去上班,结果被倒下的柱子打断了小腿,骨头接了一次还没接上,痛得不行了,在住院。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高烧两天了,正在床上睡着挂盐水,我又要照顾妈妈,又要去医院给爸爸送饭,我过几天就开学了,哥哥,你回来吧,你再不回来,这个家就没了。”
# p" e- e* v# P2 ]! {# L- G     我心里一下子揪紧,怎么会这样!赶紧问道:“四婶不在家吗?你喊四婶来照顾一下妈妈呀!发高烧要送到医院去,在家里挂盐水,没医生看着怎么行。”
/ m7 f: F& K- N, V+ p     “妈说你肯定要打电话来,要在家里等你电话。”
. e3 A( r0 u( _" u& h# U     “你把电话给妈。”+ X, O- w% j& k+ u2 F
     “妈在挂盐水,睡了,反正你要回来,你不回来,妈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恨你一辈子。”. [0 ~& ~6 I/ I
     “臭丫头嘴巴拿扫把擦擦,说什么屁话,这么不吉利!”
) \1 J& r- N0 {: B3 X2 m! Z0 P     “你还骂我?你还有脸骂我?都是你害的!我知道你是在报负爸爸,分数考得也不算很低,你往什么云南填,那么远,你纯粹就是故意要气死他。”& K3 y, D: \; x. t5 H
     “我还真不知道我能录取呢,我随便填的。”3 T' p0 s9 i4 O. x+ S, f
     “好,我不管,反正你得回来——你等等,妈来了。”- o. N' U1 ]3 E; I. `5 P/ A
     “刘斌,你回来啊,妈不怪你,回来一切都好说。”母亲虚弱得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
# o. P4 o* x2 s) s+ N9 y     “……”
& Z; |- B1 u+ m' e( c     “儿啊……你在哪啊,说句话啊!”
4 ?6 R! n3 q; q+ d# j$ K     “妈,我对不起你。”! G+ [3 {. \7 B2 v
     “啥对不起不对不起的,妈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回来。”母亲抽咽起来。
. q# X& |- _/ E     我心涂炭,回肠九转,我可怜的母亲啊,请你在我心头插上一刀吧!子凯没在了,万一你也出个啥事,我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1 ]+ Y) `4 w% e
     “妈,你别哭了,我回来,我回来就是了,明天中午就回来,你去医院好好看病,别让我心里放不下。”
5 s6 S& k& a2 P* X7 m     晚上我独自去找工头,告诉他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要去念大学,让他结算了工资,他多给了我一百块钱。我上街买了两条“红塔山”,让工头明天等我走后散给工友们抽,我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考取了大学。" V# z+ G" S+ s& V
     中午回到家时,我站在门外,久久不敢敲门,后来还是对面邻居下班回来,惊讶地和我打招呼后,替我敲的门。
% v: R+ h7 v* s     母亲打开房门,我双膝磕地,已不敢抬头看她。
% ]" {, A6 R) K6 O  a# I     “起来,儿子。”母亲蹲下身子托着我的胳膊往起抬……; P- t1 N0 f! x1 i- ?

8 N- ]: g1 H( K% a     由于我的归家,母亲病弱的身体立刻就恢复了活力,第二天便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大清早就起床做早饭,妹妹在隔壁背着英语单词,一切又安适如常,千好万好不如家好。我被清晨的气息唤醒,却迟迟不肯起来,懒在床上一睡便睡到了十点。一个多月超强度的劳动,让我着实有些吃不消,现在终于又能窝在自己的天地里,于是再也不想起来,管不了日升月落了。, R- |6 H7 u+ l* d7 N
     吃完早饭,母亲给父亲备一罐三七排骨汤,他于昨日上午已经重新接上了腿骨,母亲望他早日恢复过来,这个家需要他来支撑。我跟随母亲一起来到医院,想好好跟他认错,不管他怎么骂我、打我,我绝不顶嘴。
* J) n9 D; e3 n' U  j+ N  n     父亲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人,他的腿上裹着石膏绷带,被一条纱布高高吊起。见我进来,他的脸色立刻阴了下去,将手中的杂志往床边一摞。
0 W$ J! x9 u( m3 h$ n  l8 x     “儿子来看你了。”母亲打开罐子,舀出几勺排骨到碗里,轻轻地递向父亲。# U( e) v4 r8 [4 V
     父亲并没有接,而是指着我的鼻子,差点从床上站起来,吼道:“知道回来啦?你还有脸回来啊!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儿子!你滚!”
, l3 J: L) k. ?3 y. N6 _     “爸,我给你磕个头我就滚,谢谢你养了我十九年。”说罢我往床边一跪,“你和妈多保重。”  [  I8 w, ^/ J( T
     “起来,儿子!说什么不争气的话呢!都要上大学了,还滚哪?”母亲挡在我面前,拉我起来道,“大学里那么远,你就是想家了,还半天回不来呢。”
) V2 {# ?1 Z3 F/ e; J! c  r     “我不念了,我自己挣钱能养活自己。”1 ~. J0 E+ D; d. U, J; a/ E% @% u
     “好啊!我也把你也养了十九年,没有义务再给你钱,学费你自己弄,我没有钱给你念书!”父亲抓起桌上的苹果,砸在对面的墙上,雪白的墙面上便开了花。
3 u9 i# F9 q3 C9 K/ w     “爸,我不怪你,我是咎由自取。”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学费你也不用你给我,我本来就不想念,我还是走吧,我能养活自己,你和妈多保重,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等着,我不念这个大学保证也比别人活得强。”
5 @9 o( O9 B5 ~- z     “你骂够了没有啊?儿子刚回来,你是诚心要把他骂走啊!楼下的那个孩子都念了四年高三了,今年才考取,一家子都欢喜得不得了,你儿子考个这样的大学已经不错了,比人家的都好多了,你对儿子怎么就这么苛刻!又不是捡来的,你亲生的儿子啊!”母亲转过身,大声训斥父亲,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敢对父亲如此这般说话。
. n3 F; }. R1 ]5 d     “就是你这个做娘的从小惯出来的毛病!生怕他吃一点点苦,这下好吧!平时考试都好得很,一到大考就慌场,这不是惯出来的毛病是什么!”父亲也怒了,声音大得把几位医生都吼了进来,争相劝慰他。: |$ i+ `# I2 \% M
     “他是这样的命,一到大考就不行,这怪不了他。你一有什么事就往我身上推,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儿子怕你怕得吃饭都不敢上桌,别人家的老子有这么对孩子的吗?”# |* S0 k/ B6 I/ d: h; A3 l
     “妈,别说了,我不念就是了,我回去就把通知书撕了。”
6 @- W' V! k, d" q3 O& U     “安婉平,你瞧瞧你瞧瞧,我说得不假吧!被你惯得就是这么个东西!”
: _$ S( w- W. w, |8 Z. P9 s' |     我转身欲离开病房,母亲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两行泪水滑落到下巴:“儿子,别听你爸的,他要是再赶你走,妈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Q% A! Z9 t$ t6 j$ I
     “你就惯吧,惯成了精!养子不教如养驴!”* r& k* r! w/ r- E3 }8 k' M
     此后母亲便像看犯人似的看紧我,生怕我长出翅膀又飞走了,我终日在家无所事事,拿白纸盖在子凯的像片上,画他的头像,只怪我没有绘画的艺术细胞,笔下的东西,没有一张不比例失调。8 Y4 q6 p; k4 o6 {8 Y1 R$ o
     在妹妹上学后,离大学开学的日子也临近了,父亲本还要在医院休养一个星期,却提早出院了,他驻着拐杖被母亲搀扶回家,我见状躲进房间里,避而不见。我并不怕他打骂我,而是不愿他动怒后又伤了刚刚恢复的元气。晚上我听见他们客厅里商量着我学费及开学的相关事宜,父亲让母亲送我去云南,我贴近门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7 S& s9 ?* V7 p2 R) m( w, L6 f( [     “你现在倒操起心来了?那一去一回不要个六、七天啊,你一个在家怎么行?”母亲说道。& h# W4 c6 Z) B# N' _
     “我倒不要紧,这几千里路也实在太远了。”
* E3 B& i3 _! z) U6 }7 R' ]# Z     “儿子比你能耐,我生的儿子我清楚,放心。”. P0 X% Q& s' \2 C6 Y
     我躺回床上,一夜辗转难眠,内疚,深深的内疚,吞噬着我的灵魂,我忽然极度渴望父亲能狠狠地打我一顿,哪怕将我活活打死,我也心甘情愿。第二天下午,我上街用自己打工挣的钱买了一大盒“洋参丸”和两瓶“剑南春”,我想在去学校之前,偷偷留给父亲,当我用绿卡在提款机上取钱时,发现卡里多了一万多块钱,这无疑是他们给我准备的学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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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5 ?5 H9 c4 y' g     我走的那天,将给父亲的礼物藏进框子里,准备到校后打电话再告诉他。母亲煮了十个茶叶蛋,煨了一锅鸡,用饭盒装好,交待我在火车上不要乱买东西吃。两天的车程,她给我备了十几公斤的食物,塞满了两个大包。我想独自出发,她却坚持要送我去火车站,刚出门,才感觉到一直闷热的天气忽然变得阴爽,还刮起了阵阵凉风,怕是要下雨,母亲赶紧进屋找来秋装,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O* t9 _; Z! a& A6 k- h- {0 o
     回头看了一眼家门和门上自己亲手写的春联,我忽然觉得鼻酸,莫名的伤感一阵一阵地撞在心头,前两次离家出走,都是踌躇满志,一身豪情,为何这次是去念书,却还如此恋恋不舍?娇小的妹妹特意请假一天,来给我送行,她背着我的大包,吃力地弓着身子,手上还拎着一袋食品,默默地走在最前方。母亲则跟在我身后,边走边剥着桔子递给我。
4 n( G2 }8 e! ~% W2 S7 V: q     到了车站,母亲支走了妹妹,让她回学校,还赶得上晚自习,她则和我一起等火车。  q1 V- K7 E  Q4 l  c+ j# V
     此时白露刚过,中秋将临,天气确实该凉了。阴嗖嗖的秋风从候车室的门外吹来,连连拨弄着母亲额前的一撮头发,我看见她打了一个颤,于是起身站到她面前,帮她把上衣的领扣扣起。母亲的头发枯黄了许多,岁月催人老,时光无情,不及儿子无情,母亲显然是老多了,眼角的鱼尾纹深得像是用碳素笔划上的。我鼻子里又是一酸,赶紧向母亲讨要了个酸桔子。3 U5 k" A0 \: Y$ \
     “旅客们请注意,由××开往昆明方向的××次列车已经到达本站……”9 U4 L, j4 c' u
     赶这趟车的人不多,母亲却急忙拉起地上的旅行箱,动作神速地奔到检票口,边回头招呼慢腾腾的我。当我们上了火车,母亲脱下鞋子,一手支在膝盖上,一手扶着座位的靠背,身子向前一弓,站在座位上,再伸手抓起地上沉重的行李箱,举过头顶,用力塞进火车的行李架上。我慌忙放开手中的拎袋,扶住母亲的腰部。  M/ S  P: A( ?" ]
     “妈!让我来。”
# Q4 L1 G( N$ O! A. I' s     “书包拿来。”母亲抓住我肩上的书包带,我赶紧脱下书包,一低头,看见母亲脚上竟然穿着我的袜子,我记得它早被我扔在纸篓里,因为后跟破了个小洞。我感到无比地惭愧,伸手轻轻地将袜子向下拉了拉,遮住母亲露出的脚后跟。
  A' c1 @& \! N! a/ s* `     火车只停留十分钟,母亲对我叮咛了几句后便要下车,我随她一起来到站台上,她使劲挤出笑容,牵直我的衣角,又拍拍干净的衣服,好似上面有灰尘一般。% {/ g' D$ \1 ^( m% Z
     “大学生了,做事不能毛里毛糙,离家远了,要常打电话回来。”
; _$ i6 N, C, p" b% n     我用力点了点头,不敢看她,当火车放了一通气后,列车员招呼我上车,我将双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把她搂在怀里,深深地呼吸着她的气息。我用力憋回了涌上眼皮的泪水,不敢哭出来,怕惹得母亲也掉眼泪。
" R9 H+ t, Y% Y6 L. Z2 C     “妈,你多保重!”我放开母亲,冲上了火车。
8 ^2 v' t$ c0 E  m- X2 r- |* q2 Z     又放了两阵气体后,列车缓缓开动了,母亲在窗外跟随着火车走动边向我挥手,不停地擦着眼泪。忽然一个极熟悉的身影跃进眼帘,那是父亲!他拄着一只拐杖,一瘸一跛地朝火车行驶的方向蹒跚地挪动。母亲发现了他,急忙将他扶住,他显然也看见了我,微微举起拐杖,像要对我说点什么,他苍老的模样,像已越花甲之年。如今我十九岁了,翅膀硬了,他们却渐渐老去。
3 `. [1 Y; q& R, ?* Q6 O     列车越来越快,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吃力地跟随着火车奔走着。我的泪水终于奔涌而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扒在玻璃上喊叫着,全然忘记了一车厢的人:“妈——我不走。”
, S1 e  ^" ~7 [, y     我拍打着玻璃窗,希望母亲能听到我的呼喊:“妈——我舍不得你,爸……”
! H4 o. Q9 e4 G     随着火车离站,刚刚还阴沉天色却越发亮了起来,金色的太阳渐渐从云端挤出了一点光芒,一会儿便拨开了云幕,将绚丽的金黄撒进车箱里。我用纸巾轻轻擦掉印在车窗上的泪痕,眯起眼睛看着阳光,看着窗外的一片盛景,或许这是一个好兆头吧……
7 U7 e* W4 D* E# c! R8 W2 A* w     父亲* }  k5 Y- ], [% g! ]" j' ]
     说你是高山
4 X6 _4 C" a! U$ D6 c9 H! n" C, y     你没有它巍峨
) f1 H0 q+ s3 |     说你是大河) }: x% ^. m( p' s. u
     你没有它宽阔
% `! w5 ?: S" B' N- O+ T     你只有和我一样大的身躯+ U. f  T# A8 h! I
     却撑起了整个宇宙6 K, C: r/ ?2 |+ Q+ U
7 f; ?+ r' q3 l
     父亲
) I+ }$ b9 ^- x% J; j4 v! [$ n     我当你是严霜# x- V" x) L$ p
     你却是大雪& i0 b8 q2 Y  [  `
     我当你是秋风
: ]: ~  p  `+ q8 D$ H) ^& D     你却是暴雨
+ W/ W+ i( s; B3 ^+ k6 o     没有大雪
9 H7 g/ ~+ r* A) p. N$ G  |* ^- S     麦苗怎能熬过寒冬?
* ?* c' r& Z; C* n/ F4 _! I     没有暴雨* F- [/ b# @/ I  f, B1 v9 k
     树木怎能长成栋梁?/ s& z8 M( }( U, d
7 z0 }8 b5 V. W2 E! S
     父亲* @8 `# O$ y$ e$ }3 ^
     牙牙学语的雏鹰
" }9 O) S, G( @2 u, V$ I     已长出末端的羽翼
" d, `/ _' F' I, Y2 y) A; j     在雷鸣电闪中# l( F7 y$ X* N- g3 r4 f. @
     你将看到它展开骄傲的双翅0 H" I! w6 Y% z$ a" @
     翱翔于神州大地" Q1 Y) w) P1 v% Y7 G
     送我一涌海浪吧
+ \+ T9 h$ W2 K5 f) r* T" B& u; s     我将破浪而行: E) E7 H: D2 l# R( K
     送我一缕长风吧
  i0 Z) Y3 q  b2 w     我将乘风万里
" A7 g- l5 S8 @
" w) m- _& x- `$ B& V1 W1 O 孔雀飞,彩云南
3 @6 D0 j! s! u$ K  }: X     万里晴空山掩山' Y( Q; z8 A8 [: j& e& w( H
     竹乐声声长
: G2 R: u0 C! d8 D. B7 D6 C
3 U  F8 @+ f% S& L6 Y9 u" o/ x4 F! i     载歌舞,祝节庆
+ o$ E/ I4 J, _6 _3 V     一叶飘零知秋紧
; k' B& o0 a9 O4 ]$ H) g! K     故乡月已明
$ z. ?+ A% {8 J: [8 J- m% K/ K4 ]5 Y0 q# C0 T7 v- {3 O. l" }
     云南,是片富饶美丽的热土,是一个神奇迷人的地方。
9 i  B2 s& g: }2 l" \     我抵达昆明的那天正是中秋节,虽举目无亲,倒也没有什么“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昆明虽地处高原,海拔比泰山的主峰还要高出五分之一,因其宜人的气候,初来此地的人,都不会有高原反应。我在火车站买了一张昆明地图,照着地图所示的路线,拉着我的行李,徒步走到学校。然后由接待人员带领,来到宿舍,令我诧异的是,我居然是全系第一个来校的。& _/ I' v& B, ]0 X4 B4 k2 c
     学校的名号上并没有令人骄傲的光环,来到这里,我却一点也没有一点悔意。置身其中,我总觉得这里一定不会缺少文人雅士的,但看她那傍山而落,绿树成荫,花香四溢,便令人目酣神醉,每日置身此间的人,定会洗去铅华,复返自然的。
4 M. P- v3 U/ o9 C4 K  x     收拾妥当,我迫不及待地去街上买了一辆跑车,要把昆明大大小小的地方看个遍。
0 Z; o$ f& W/ z5 ~& n1 N     不能说这里处处是景,却里里外外也显露着赛过大都市的风韵,这其中久负盛名的标志性建筑便属市中心的“金马碧鸡坊”了。这始于明代的建筑也是多灾多难,曾两次毁于战火,后于光绪年间重建,它跨街而立,雕檐彩绘,花纹奇异,金碧辉煌,北与纪念赛典赤·瞻思丁的“忠爱坊”互相辉映,合称“品字三坊”,南与始建于南诏年间的东西寺双塔相闻,无不彰显着昆明的古老文明。据说在特定的傍晚时分,夕阳将落时,而明月东升,这时碧鸡坊在夕阳下的影子和金马坊在月光下的影子便在中间相吻,史称此奇景为“金碧交辉”,每六十年才会显现一次。这独具匠心的设计,融入了淳厚的昆明人多么伟大的智慧。
1 M0 W" w7 _) j/ U/ N     离这“金马碧鸡坊”北面不远处,座落着“翠湖公园”,时过九月中旬,家乡池塘的残荷早已毫无生气,而这里清清水波,濯濯莲花,微风徐来,莲香扑面。不称天上胜景,却也算凡尘佳境了。许是看惯了车水马龙的都市和千遍一律的高楼大厦,偶一触及这小桥流水,便轻易爱上了她。  G3 h" c3 a7 z, B( O2 Q
     昆明,因“99世界园艺博览会”而更加闻名,在创建世界级的旅游城市中,这是个重之又重的法码,“世博园”是来昆明的游客必到之处,我也不例外,在到昆明的第三天,我便游览了这昆明的“万园之园”。
% U5 |+ O6 b. }" R1 H     在这样的山明水秀、满园春色中,似乎很难找到能恰切、完整、传神地描述这种美景的词汇。有句话叫“不可言传”,便可帮助如我辈的庸者、懒人一笔带过了。其实仔细想想,这样也好,说不出来,可以让更多人有遐想的余地,否则,便让那干巴巴的文字,糟踏了一园胜景。# r  ~5 ~, j7 Q" o+ t0 ^' g8 h
     这是花的世界,这是绿的家乡,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1 S2 U  d3 X$ |
     在这里,错落有致的展馆、展厅、展台,建设得“天人合一”,在以自然为旨归的哲学意识里,处处渗透着天、人、景、物的构思里,千姿百态,各成风流。便看那“精蓝棋置,丹珠楼塔,窈窕绿叶中”,何等幽丽!便看那“老庄告退,山水方滋”,何等幽深!便看那“云外钟声湿”,何等幽秘!此处的景,不仅仅是景,此处的树,也不仅仅是树,它们携着烂漫的百花,无垠的嫩草,连缀成一曲高山流水,谱写出一首撼人长歌。. |  s/ Q( R, K9 s+ ^( T
     看那塔影,听那松风,看那泉流,听那鸟鸣,这一片山水的自然美,便将一切与此相关的文化、人格,提升到一种“形而上”的境界。这不是景,是诗!在这园内山中,静待山茶花开,绿杨莺啼,兴来时醉倒萘蘼,安享山中和气;也可以抚苍松,坐翠篁,迎朝爽,纳晚凉,写就山中潇洒;更可以有芳菲黄菊,红叶漫地中,吹长笛风前倚石,抚玉琴月下焚香,自在山中雅淡……总之,在这等人间的天堂里,灵魂,一样可以得到升华。) W3 q+ s  y# ^5 D' p
     漫步国际展区,荷兰风车、泰国佛塔、以色列奇石、日本套院……人文精粹溶进了天然美景,目不给赏;再观国内园展,苏州园林,齐鲁石雕,江南楼阁、北方古建……处处玲珑雅致,体现着和谐之美、一体之顺。更有民族风情的建筑、风俗展,目不暇接;还有那穿戴着少数民族服饰的窈窕淑女,清歌妙舞,让人不尽地留连。. a  f* [/ `4 y: m& E  b
     这便是举世闻名世博园。! `; i! d# j* ~( N  r# _
     昆明虽没有什么名山胜川,却有被称作“高原明珠”的滇池,大观楼长联云:
. }' t/ I& m6 Q6 a8 A0 V  Y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巾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 h% v) I' l" I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许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 e' f0 Y4 a" p! v9 `1 [0 P% K$ x     这回,算是有幸一睹那举世闻名的名楼、名联了。
" p" u. Y1 n7 z+ @: d  B     楼脚下,是滇池,群山环抱,河流纵横,良田万顷,人称“高原江南”。滇池明明是湖,书中却说,昆明人喜欢称其为“海”。今日一观,确有道理,因为湖,即使美如西子,秀丽是秀丽了,雄伟壮阔则不足。而滇池却兼有海的气魄和胸襟,又兼有湖的温柔和情调。感天地之恩泽,造就如此钟灵毓秀,大观楼的长联开头,寥寥几笔,便把这浩瀚无比磅礴气势,传神地勾勒出来了。" z1 W8 C1 H# h
     滇池是一个天然的空调,自动调节着昆明的气温,冬暖夏凉,昆明之所以是春城,这滇池功不可没。没来过昆明的外省人,是不会相信,找遍昆明的大街小巷,各大商店,极难买到空调,因为这里根本不需要,夏季气温最高不超过二十八度,冬季也只有几天稍低于十度。(现在因进驻了许多“家电巨鳄”,空调当然就可以随便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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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z' p& q$ i! f7 X/ [     疯玩了几日,我便要收敛这份野性了,学校里已经正常开课。大一的课程较为繁多,应筹也多,一个接一个的“同乡会”和诸多正招兵买马的“协会”都自动找上门来,我倒是懒散得很,常常借故推托友人的盛情,闭关却扫,每日和舍友们讪牙闲嗑,聊他们的艳史。这个校园面积颇大,上课的教室今天在南明天往北,每次都让我找得晕头转向。偶尔起来晚了,落后于舍友们,转几圈后找不到教室干脆就不去了,于是我成了班上第一个逃课的学生。
" D' I- E* u5 I2 T. d5 M; B& I     大学里的状况和我想象中的相差无几。大伙儿书还没有翻开过,便都忙着风花雪月了。班上的女生来自五湖四海,虽不似那柔枝嫩条,却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都颇有姿色,我想起周蕙芳和苏佳佳,她们走在校园里,定能招来百分之几百的回头率。如今她们都已经升入大二了,不知是否偶尔会想起我来。不想也罢,免得大家既尴尬又失落。
/ S! w+ M3 ?" }3 [0 Q, P     然而一个月后,我还是收到了周蕙芳的来信,于是独自来到学校的后山上,找个僻静的地方,轻轻地展开。我最不愿意的结果,终于还是被周蕙芳委婉地道了出来。- z8 v3 h/ b  K0 m+ S
     刘斌:
2 `, }& [) f" p0 L4 H$ {* R6 c     展信佳!
' D5 f2 B3 J& y  }+ y- {  T     忽而一年匆匆而过,却又似乎很漫长,像一江东逝的流水,经过漫长的旅途,却在顷刻间就汇入了大海,皈依了命运。' j& u& e8 \/ F, a' u1 }
     知道吗?我从来都不相信有命运,即使天上的陨石三次砸中了我窗台上的花盆,我也不相信这会是命运,然而此刻我终于不能再说服自己了。
  T* Y/ M) J  v3 ~* u" s1 |4 i     期待了十九年,只为一个神话,我原以为神话中的女子定会有如梦一般的结局,我以为传说中的轮回终于眷顾到了她,然而她的梦终像肥皂泡一样,虽有炫烂的色彩,却只有拥瞬间的美丽。& }4 Z0 }8 C! {* J0 c9 b8 f
     我一直都想感谢你为我做过的许多,却一直没有机会,我想以后在你身边做一个知寒知暑的女子,举案齐眉,凤协鸾和。你曾说“不念卿卿红粉帐,旌麾鞍马有残温”,冲着这话,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没有打扰你,我只想让你头顶的蓝天更加辽阔,让你飞得更高,我不愿意做恶劣的天气,影响你对长空的搏击,不负你这份豪情,我想,你一定觉得我冷落了你。
  N( w  l% B& ]  b, }' f* F5 E     佳佳说你去年不走,是想不飞则已,一飞必冲九霄,但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你凌云的壮志只引你去了所在的大学吗?我不信。你糊弄了自己,委屈了你的信仰,也蒙蔽了我,虽然你是善意的,但你不该隐瞒这么久,让我独自抱着幻想生活。镜里的鲜花,水底的明月,终究是不真实的,当有一天,镜碎了,水涸了,恍然间一切盼头都没了,我该如何面对,茫然中,不知前方的路在哪里。& m/ c8 R/ `7 r! V5 A
     ……
- f; B$ n7 g& K4 v1 R: Z     对不起,我尽说些不中用的话。张子凯的事,道听途说我也知道了些,这其中最难过的人怕就是你了,事已至此,劝你什么都显得苍白,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希望你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之类云云了,你们兄弟间的感情不似我这穿戴的轻纨薄纱,而是骨肉相连般难舍难分。我羡慕张子凯,真的。
$ [  T9 c5 L2 q2 L     瞧我,变得如此罗嗦,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讲这些了,最后想把《乱世佳人》里的一句话送给你:黑暗中的哭泣,只是一种逃避,明天的太阳依然要升起,许是暴风骤雨,许是风和日丽,让我们都回到现实,不再逃避。
. L1 j. U  ?3 z' Z3 N     祝 安康!
( _4 ~/ ]  J$ r) {     得萱居士 谨启3 \) q# u6 M- u4 _  c/ R
     2000年10月10日
$ a6 N1 f% C. V4 a     我想给她回信,却又无话可说,我和子凯的种种,定是无法和她说清的,她或许仅以为我和子凯之间是因过于浓厚的兄弟间的感情,而演变成为同性恋,她的想法如诸多所谓的正常人一样,以为同性恋都是两个同性之间,因为过于亲密,慢慢地就产生了依赖、依恋的情结,然而事实却和他们所想的大相径庭,这是与生俱来、骨子里固有的。既然难以解释,还不如就此作罢。我再也不愿意和周蕙芳结外生枝了,就让自己在默默无闻中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吧。对不起,蕙芳,我不能给你幸福,如果我违心地追求你,只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谢谢你在我高三的生活中画出了绚丽的一笔,我会永远记住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子凯走了,把我的念想也带走了,我这一辈子,能和他在一起生活过,已经知足了。. ^* b' y& a$ y& Y' m" Z
     我没有经常刻意地想念子凯,有时候偶尔想起和他的点点滴滴,就情不自禁地暗笑起来,笑过后拿把刀子,不声不响地在自己的指头上划一刀,让自己记住,别天天快活,就把他忘了,我想,手指的疼痛总比心里的痛楚要舒坦,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自虐吧,我原以为做这些事的人都是得了精神病,不想自己有一天也会做这种事来。有时候在梦里见到他,和他一起打游戏机,他使劲捶打着按钮,把我挤到一边,梦醒后,我依然一无所有。就当他是个梦吧,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死去的人,是否能感知活着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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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里的专业课,我实在没有多大兴趣,我想利用课余时间钻研自己喜爱的计算机,好有一技之长。于是在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倾囊而出,和舍友小牛一起去街上买回了两台新电脑。小牛主要用它玩游戏,我则利用它学习各类软件。那个时候互联网刚刚普及,上网都得用modem拨号,速度缓慢且费用昂贵,一张面值22元的201卡只能用上5个小时,着实让人心疼,但网络上的东西如鸦片一样,能让人上瘾的,网费再贵,我们都勒紧裤腰带,咬咬牙挤出生活费买201卡。
; p2 m9 y* v8 z; x  d2 }     某天中午放学后,小牛对着电脑大叫:“快来看!泰国人妖表演,哇塞,长得比女人还要女人!一个比一个靓!”* U8 p6 P2 e1 s! a5 I! d" C
     “上面长着女人脸,下面却长着鸡/巴,男不男女不女的,恶心死了。”舍友回应。- j+ C3 @! N( X* _4 P# `: i/ C
     “人家为了生存,没办法,你以为人家愿意这样啊?”我为其辩护道。
6 r" ]$ @9 o3 S% n- ]     “快看快看,德国同性恋大游行!游行就游行呗,怎么个个光着身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g1 ~3 [0 X+ K1 h6 _5 m2 M- x- M
     “恶心死了,点这个看看,‘李安《卧虎藏龙》电视剧热拍’。”+ g: U7 _& r* y+ F
     “别点,等会儿,让我看完这个先。”我将小牛的手从鼠标上拿开。# t9 z( @/ V' r  U# j
     “看什么同性恋,这么变态的东西。”
8 u3 C0 a8 A% J- S     “为什么一提起同性恋,你就会这样想呢?”我问。; Y) j$ ^- p8 i' x
     “你看网上那些报道,哪张同性恋的图片看着不恶心?大男人的,穿成那样子,浓妆艳抹,吓死人了。”
/ s5 J4 C( Z& q' H0 z7 r" j! S     “网站猎奇罢了,为了增加点击率,这就像一提起泰国必然要放一大堆人妖的图片一样,好像全泰国人都是做人妖的一样,其实不是的,人妖只是泰国特有的一个极小部分的群体,泰国像世界所有其它完整的国家一样。同性恋这个圈子也是一样的,那些演反串的男人也只是同性恋人群中极少的部分而已,并不能代表着整个同性恋群体。”8 J% ?3 A/ P+ ~$ ]2 u
     “哈哈,刘斌你怎么了解得这么详细?”, k5 u* _  \4 Z
     “我准备写一篇关于同性恋调查的论文呢。”0 B, U: |, h0 n6 P3 H5 q3 c; y
     “呵呵,你可别有这个嗜好,我们宿舍要出个同性恋我们就得搬家了,不然看着饭都吃不下。”$ \0 M( o2 G2 b# g
     我一笑了之,不与他再细说了。
3 e  D8 L( V! X4 E5 M4 k6 `7 V     我想起金庸大师的《天龙八部》来,乔峰本是中原第一大帮的帮主,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轻财重友,侠骨柔肠,他为中原武林做出了不可辱没的贡献,威名远扬,人人敬仰。可是当有一天,中原所谓的正义之士得知他本姓萧,乃辽国人后裔,却对他栽赃嫁祸,把他对武林做的贡献一笔勾消,他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这凝集了中国几千年来重出身传统的故事,昭示了多少无辜的人悲惨命运的结局,我想金庸大师是不可能凭空捏造出这个形象的。
! u9 o% }" }$ h" q1 t     乔峰的故事,这关于出身问题的是是非非,究竟还要延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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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5-12-13 08:17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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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3 15:5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校园里的爱情故事愈演愈烈,陆续有同学不回校过夜了,而我,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闲来无事时,就骑着我的单车,绕着昆明的环城路转圈。秋去冬来,茫然的城市里丝毫没有过冬的气息,只有那枯落的梧桐叶,诉说着季节的交替。红嘴鸥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长途跋涉迁至昆明越冬,我从不知这个离大海有几千公里的城市会有海鸥,见到这些可爱的精灵,我着实有些惊喜,于是经常骑着单车来到翠湖边,用玉米和面包喂它们。不知这座陌生的城市,除了红嘴鸥,还会给我带来什么别样的惊喜?
5 j! G0 j3 ?/ k* @+ t5 u# p& Z     来这里两个多月,我又瘦了许多,体重已经不满五十公斤了,我不得不在皮带上钉上新孔,以便能系紧裤子。不过虽然瘦了,力气却没有减小,体育课上,我的“引体向上”成绩比高三时好了一倍,我居然能做十六个标准动作了。然而除了这“引体向上”,其它项目的成绩都是一塌糊涂。昆明气候虽是宜人,但因其氧气含量稍低,所以大量耗氧的运动便成了折磨的代名词。例如那一千米跑完,会让人累得喘不上气来,以至于肺部像被几万牛顿的扭力勒紧了似的疼痛。难怪国家足球队会在昆明设了训练基地,那些高原受训的运动员,一旦去了低海拔的场地,便能键步如飞而不知疲劳了。* I, H' @( t$ \" z
     因先天因素,我从不爱玩篮球,但体育课上篮球是要考核的运动项目之一,十个投中三个才算及格,而我严重缺乏此类运动细胞,屡投不中,还不如女生,让同学们笑掉了大牙。我想起子凯来,要是他在学校里,便可以天天教我了,他那敏捷的身手绝对能让体育老师都相形见绌。
+ |1 w, m+ }/ h; t     我的子凯,我的哥哥,你在哪里啊?
, A+ s/ m7 O# y. a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打开电脑,拨号上网后,给子凯和自己各申请了一个OICQ号码,趁着夜深人静,我登陆了这两个号,彼此聊天。
, `7 F9 e" z/ D% I/ E8 a: k5 ~5 |     “子凯?在线吗?”  J- Z1 E' E- L4 `2 {
     “在:)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R; ~6 l3 G6 R, d9 i$ }& q
     “想你呗:P睡不着,你怎么也不睡呀?”
$ n4 o, `+ Z6 C/ V$ |  r# f     “我也想你。”. g# {9 S6 f  g
     “呵呵,白痴。上次发到你邮箱的那两篇小说看了吗?”% L3 q4 P& i" \
     “看了,怎么都没有一个好结果的?”
8 ]' J. o* W9 p" f0 S. \, E     “我怎么会知道。”& P9 J1 W& m* k3 [* l1 H
     “我好想见你呀,你长胖了还是瘦了?”2 g% x% w5 x& ^# {
     “瘦了呢,过年回家我把像片带回来给你看,我在世博园里拍了许多像片呢。”
: k* U0 @! g1 k     “我不在身边,要好好吃饭。”
/ I1 p% v! t! ^. X     “知道。我可能吃了,体育老师说从平原来高原的人,前三个月都会瘦,是正常现象。班上许多同学开始谈恋爱了,也有女同学喜欢我呢。”! r8 q& d3 m1 o, y7 T4 \" x
     “切~~~~你就遂了人家心愿呗。”
2 a' Y. |1 [& I. x. v- h6 c     “好哇好哇,这可是你说的哟。”$ F8 x3 Z8 E  w5 }; p+ q
     “生气ing!”; u, K6 y# b0 `: ~3 r
     “就知道你口是心非,讨厌!”$ m, P3 ~) v# G! o) M
     敲完这一句,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自己都二十岁了,居然还能把“讨厌”这样娇气的字眼挂在嘴边。也许我早就应该长大了,没有子凯在身边,我更应该快点长大,长成一个像他一样的男子汉。
/ o0 A6 N0 G* a# }7 E     我关了电脑,懒洋洋地爬上了床铺,心想我是不是该在网上结交一些同性恋圈子里的朋友,能和他们说说心事?与其这样每天浑浑噩噩地熬日子,不如清清楚楚地做人,我干嘛要像个贼一样,不敢活在阳光下?不敢让别人知道了我的秘密?子凯都没有了,我还怕失去什么呢?+ c+ k4 \% _" T+ q2 V6 B
     一夜难眠,而昆明的夜却是漫长的,因和北京相差两个时区,所以天亮时刻要比东部地区晚得多。+ V! v0 w; J2 A) z
     次日我便在网上搜寻到了几位昆明本地的圈内人,和他们交流了一些基本信息后,发现一位叫王律的人居然是比我高一年级的校友,我们相互发了几封电子邮件交谈了几日,便约好某日在学校里见面。% q, ]) N9 p0 W4 N& ]# Y
     他是典型的本地人,安享着千百年来战火难以波及的昆明的太平,脾气不愠不火,做事讲话都慢腾腾,却又是有条不紊。他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好为人兄,我们寒暄了几句后,他便亲切地叫我“小鬼”,我便叫他“老大”。因为同在一所学校,我们便能经常见面,相约一起闲逛昆明大大小小的景点,每次见面,他都会带给我一些小礼品,有时是贝壳,有时是可爱的小机器猫,他显然把我当成小孩子了,而我也宁愿做一个不谙时事小孩,天真地做着这个世界没有痛苦的美梦。
8 o" a% C5 g% I/ g0 ]* n. Y     王律说,昆明在寒武纪时是片大海,所山上的页岩里有许多三叶虫的化石,于是在某个星期天,他带我去爬山,挖化石。我并不热衷于此,但来昆明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见过这里的山,去爬爬山登高远眺,舒展一下筋骨正合我愿。
  z+ ]- @9 Y4 |' c     这里的山倒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生长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热带植物,错落有致地耸立着,高大的模样像是马路上气派的纠察。山林因保护得好,没有多少被人工砍伐的痕迹,所以植物格外茂密。林子里的湿气较重,腐叶的淳香充斥在每个角落,奇怪的鸟鸣声互相告知着我们这不速之客的到来,不时的还有黄毛的松鼠绕着树干一窜到顶,在空中练习跳跃之技。山脚下车水马龙,熙来攘往,许多精神爽朗的老人骑着自行车,载着个大塑料容器,前来一个叫“三碗水”的溪流旁汲取泉水。: O6 o* ~9 v$ Q, X, t, }  ]- ?2 O
     这里没有固定上山的路,茂盛的蕨类植物和灌木林织成了一山密不透缝的绿色被子,我们成了想吃刺猬的猎犬,不知该从何处入口了。
  y5 j6 U. m$ B* ^" D, f- U; `  k     “老大,这么原始的林子,要是有狼怎么办?”我笑问王律。
7 c8 H1 c0 b& ?" k: X4 O     “跑啊。”
0 V9 \1 c1 j8 P5 T, L     “好主意,你跑得没我快,到时候你就留在后面喂狼吧。”: K6 }9 f& g) H3 ^4 n" x
     “我是什么人?狼即便真的来了也不会吃我,只乖乖地扒在地上。”8 Q6 g" f3 ^0 I" \
     “去,老当自己是神仙,放心,一两只狼是不敢随便攻击人的,除非是狼群,再说狼都快绝迹了。”
$ g* i4 D" j2 C6 C     我与他说起前次去街上买了一张名为《鬼狼》的CD光盘,是歌颂北美大草原上一只野狼的。在十九世纪末,北美的移民者大量猎杀狼群,破坏原有的生态环境,狼王就带着自己的妻子布兰卡和四只健壮的部下和残忍的人类抗争,他们一夜之间咬死了农场主的两千头牛,并破坏诱捕他们的陷阱,留下粪便嘲笑人类。有一天,布兰卡被钢夹捕获,人们用两匹马把她活活拉成两截,扔进了陷阱的坑里,狼王目睹爱人被杀,却救不了她,人们以为狼王会狠狠报负,没想到第二天狼王从容踏进了布兰卡尸体所在的陷阱里,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守在爱人的身边,安然地死去了。
2 |( k+ B1 N+ _. G     “有时候情愿自己是只狼,没有那么多的约束,生活在大丛林里,自由自在。”我说。  _: m* F3 k" B* y+ Y( ]8 f' x
     “我是那只狼,先报了仇再说。”
$ S# ]3 E% g# \2 n. O' b     “有时候不去报仇,更能惩罚刽子手,狼王要是报仇了,故事就不会被人们这样传颂了。”* O" T* n# |" F7 E6 B# `
     “为爱生,为爱死,狼都懂,没想到狼也是重情重义的动物,看来‘狼心狗肺’这个成语造得不正确。”- d  M( O3 n" s5 m. h3 {
     我们四肢并用,攀上了那几乎成六十度角的斜坡,历经坎坷,终于接近了山顶,树木渐渐稀疏,山风摇动着松树,不时有枯黄的松针插进我们的头发里。
! v/ N+ p' {2 `0 D- S     忽然我发现前方有一朵洁白的百合花开在枯草堆里,我拉着王律问:“怎么这山上会有百合花?它不是盛夏才开的么?”
; |9 _- r+ [- `, D: P4 ?/ ?     “山上还真少见呢,不过昆明的花都是不分季节的。”3 w$ a3 T. Y2 X+ }' L1 Z) f2 Y
     “我把它拔了,拿回宿舍栽去。”0 Q3 M7 l$ W# r( m! E( q6 ~
     “野生的,拿回去肯定种不活。”
. C' W. u$ z+ }# v9 f     野生的?这就是野百合么?它孤零零地生长在山顶上,没有伟岸的枝条,却是铮铮铁骨;没有芬芳的气味和艳丽的外表,却朴实地绽放着生命的奇迹。这夏日的花朵,居然盛开在了万物还未复苏的时节,诉说着生命的不屈不挠么?野百合啊,原来你并不是只在夏季才盛开……' S& z3 b: u* u7 v: Q9 ~
     转眼间已是期末了,我的成绩不理想,但这并不会影响愉悦的心情。我给父母和妹妹分别买了礼物,钻进了回家的列车。
) ^) V$ s' [, [, P     归心似箭。5 P" ~% n6 Y' J, y! W, t% ?0 p9 l
* F; r& v( R& T  U/ r( s( u
     尾 声! ^2 D: o( l0 V3 Y' }8 t

( q/ U% q  K0 v( ]( d. ?- t     苍雪怜万墓,, M7 ^6 y) I1 E3 @
     四顾觅君坟。& Z: X  D7 H/ Y) Y
     十里无踪径,
- J9 C2 y8 D" y7 S2 V+ B     空留风咽声。
+ j* |( V- g7 i8 k: l     寒襟拭旧雪,2 c) D, J& Z. G6 B: W* \3 K
     解帽暖碑文。8 y( u$ ~& u& g1 m+ a, b; c3 ^
     万事皆安好,
+ P% ^' s+ [( n8 t: W     不日遣春城。/ R8 S7 _. v% z, Q# v, \
5 V* G2 A2 P" a/ O8 X1 c  M9 ^* S
     每年春节前后,总会有一场大雪,今年老天爷没有破例,大年三十的傍晚,连续几日的细雨渐渐变成了雨夹雪,最后终于天女散花般下起了鹅毛大雪来。父亲带领我们一起回老家过年,我的所有堂兄弟姐妹们全部都回到乡下,整个大家庭的人济济一堂过大年。除夕之夜,普天同庆,而乡下的除夕格外有喜庆的气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杀鸡烹羊,贴春联,放鞭炮,冬日的严寒早已被响辙云霄的锣鼓声驱散尽。
% [3 ~3 c8 u! i! C     年夜饭备了三桌,虽然有我的席位,但我还是躲进了厨房里帮二婶塞柴火做菜,我不愿像个耙子一样被大家问起最敏感的学习之类的问题。三嫂子挺着个大肚子在灶上炒菜,我笑着问她:“几月生啊?”
2 F0 W0 I- Q- @; w# D- d     “快了,你这个七叔有什么见面礼呀?”
1 W% l: C+ p1 w7 |& q. h     “我是见不着他出世了,要上学,要么我给他取名字吧,叫刘——长卿,大诗人的名字。”
' A: |1 U" W2 V/ V! q% B/ v     “得了吧!名字可是叫一辈子的,哪能乱叫?得找位学问的先生帮取一个。”1 {. |) S5 q. X& x$ Z  H, O/ ^
     “小凯呢?让他帮取个好名字,你不说他肚子里墨水多啊?”二婶问道。
8 ?$ A4 V6 J, R" ]# T% o- o     我浑身一惊,不知如何作答,结结巴巴道:“我……没见着他,好久了。”
3 V/ @0 a/ Y4 `* N& O, S     “刘斌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三嫂笑问。) J9 }5 Z/ _3 g+ u  O
     “没呢,我长得这么丑,眼睛又小,个头又矮,谁看得上。”% S. G: i8 e- M, X5 B& L* E, B# a
     “不丑不丑,谁说丑了?眼睛小才有味道嘛!人不可貌相,特别是男孩子,我看中你三哥的就是因为他人比较实在,他长得也不咋地嘛。”三嫂安慰我道。  g7 T7 \( F) O/ ]( q
     “小斌要是有合适的,就处一个,别挑肥捡瘦的,年龄也不小,都二十了,我二十岁时都生你大哥了。”二婶笑道。
9 e7 o, l3 H% J5 M/ E' u     “再说吧。”
6 x* H; m  Y+ I, g& V  q. z8 o& L     彻夜无休止的鞭炮声迎来了新世纪的第一天,一夜飞雪,世界披上戎装,清晨的窗外一片苍茫。我批上大衣,和妹妹一起点响了“两万响”的开门炮,还未燃尽,妹妹便被小堂弟喊去他家楼顶堆雪人了,我套上皮靴,来到二婶家吃完早饭后,忐忑不安地悄悄给子旋打了一个电话。
0 y" c+ F5 d' D' L     “子旋,是我,小哥。”
: B; W  C0 X4 M/ |2 ~  i2 \! c, H" T  [     “哦,你还记得我啊?半年都没你一点儿消息,你可真绝。”
; x! [' Q# M' ^# {& Q5 [9 ]9 ~     “对不起啦,我这不给你拜年了嘛!”
$ h1 ^. a; s; O4 s5 a- h, J8 h% S     “好好好,原谅你,这半年过得好吗?”+ ^6 p2 q& ~9 V( z5 e/ Y
     “做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吧。”
8 T9 W. Y% H& ~- ?     “放假回来几天?我马上要去舅舅家,顺便我来找你吧,有事跟你讲。”
. ?# b9 @* J( O" K- F( X3 \* b  `5 l     “行,我在乡下呢,马上回去。我想去看看你哥哥,你带我去公墓好吗?他走后我还没有去看过他。”
, d& a. Z' C5 t! H# N! I     “我也正想去呢,本来昨天下午要去的,结果下了大雪。我梦见我哥了,他说他脚冷,让我给他灌个热水袋。”9 w2 r8 }# h* V3 E4 B
     “谁啊,小旋?快点收拾东西走了。”我听见子旋的母亲说道。" V& _' q+ V( g9 S( h' H' H
     “妈,是李飞哥哥,一会儿我去他家玩,跟他道别去了。”
5 l: S, _8 m6 x- @, t3 Z4 n, L     “道别?你要去哪儿啊?”我问。
, b: H( x& {4 J9 l7 }- m. a2 U     “回头跟你说,我先挂了。”( F& U4 G3 W; W( [- b3 w; v. A4 T
     “记下我的手机号,等会儿出来了打我电话,130XXXXXXXX。”7 I6 \. H; ]$ N& V+ K
     “OK,wait me in front of the station one hour later.”(一小时后在车站前等我)
0 M& W: a/ [( g) q# ?, I1 E( f     村里进城的中巴车今天停运,于是我向三哥借来摩托车,套上毛线帽,再戴上“钢盔”,便开进了雪地里,虽然才二十几公里的车程,我却骑了一个多小时。抵达车站时,子旋已经抱着草纸和冥币,站在门口了,我招呼他跨上后座,戴上安全帽,便朝公墓开去。
( h. m8 I% k8 t% b- g     阴晦的天上铺满了淡淡的大片黑云,街上冷冷清清,少有人往,连交通警察的身影都没有。路旁积满雪的宝塔松,一闪一闪地在眼角刮过,寒风冷飕飕地刺在脸上,割过耳垂后,又钻进了衣领里。子旋抱紧我的腰身,冷得直打颤,于是我拧小了油门,把它的手塞进我的外套里。
- h/ c/ J) ]- y6 X( b' G     到了墓地,风刮得紧了起来,在半天空上似乎削痛了黑云,不断地发出呜鸣声。白皑皑的大雪压弯了墓地边的松树枝,它给每一块墓碑都戴上了一顶白帽子,我们每走一步都须高高抬起脚,踩在山顶的雪上“嘎吱嘎吱”直响。白茫茫的世界里除了子旋和我,空无人烟,我这才领略到了什么叫“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o& r- K4 _3 ]: k" ~, k1 H9 ]
     子旋一排一排地数着墓碑找子凯,在半山腰的一处停下来,只见他面前的墓碑上赫然写着:
4 E/ A" s( P' X6 A     “爱子张子凯之墓”
9 r. {, d& [- l* ^     “哥,我来看你了,刘斌哥哥也来了。” 子旋跪在雪地里,抱着子凯的墓碑,痛哭起来。
' |# n+ c; K0 m9 U7 y     听子旋一开口,我心揪得厉害,像是有一根细绳,狠狠地勒进了心坎里。我用纸巾给子旋轻轻擦掉眼泪道:“哭啥呢,不哭,你哥哥听到了会难过的。”/ t; B7 G3 e8 x- k6 S! _6 ?
     “哥哥,我给你烧纸钱,不够花你就告诉我,我给你灌了热火袋焐脚。”子旋掏出藏在肚子里的热火袋,放在墓碑后的雪上。
( w8 M& X0 {  k$ R* f     我取下手套,徒手擦掉墓碑顶上的雪后,脱下外套和毛线帽,给它盖住。碑上那“张子凯”三个字格外显眼和亲切,仿佛在对我微笑着,我轻轻地抚摸着它,像是在抚摸着子凯的脸庞。
' p5 a3 ?1 A/ f. x8 q9 `' Q2 C7 C5 I     “子凯,我外套小,天太冷了,你就别挑三捡四了,将就着驱驱寒吧。子凯,昆明好漂亮呢,玫瑰花比大白菜还便宜,三块钱能买一大把,你都抱不下,而且一年四季都有。我去世博园了,拍了许多照片,我都给你带来了。”2 L1 X0 j9 I6 |- O
     我掏出口袋里的像片,一张一张地丢在子旋燃起的火堆中。1 n5 j" M$ b) Y
     “这是国际馆,这是英国园,这是小日本庭院,这是观景塔,这是钱币馆,还有这只小猴子,是世博园的吉祥物,叫灵灵……这是你的门票,我帮你买好了。”3 P/ H3 i3 S& m9 z6 H' c" h0 _
     待我们烧完了最后一张冥币,天空中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子旋跪在雪地里不肯起来。
; z" o7 J1 g; y. V" w& @     “子旋,起来了,我们回去了,让你哥好好休息吧。”
, W1 D) M0 s$ W* M; N6 b# F8 @% i     “小哥,我想我哥,让我多陪陪他。”
; b; C# \' Y6 j! j: w- \     我轻轻地捏住他的脖子:“我也想,别哭了,你哥听着了,会难过的。你都高二了,马上也要考大学了,别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哥就怕你长不大呢。”
5 t$ a' z* @5 Z+ b# u- l     “小哥啊,”子旋擤擤鼻涕,“我哥他有你,这二十年也值了,你不知道我哥每次说起你时,有多幸福。”  l) v: @0 b! o1 E/ S
     “我知道,我也一样,我也值了,有时候,真的很想就随你哥去了,没有你哥什么都没意思。”, x- N6 K" P  C
     “不许你再有这种想法了,听见没?”子旋瞪着我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再轻生了,上次奶奶和我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费了多大劲,如今奶奶也走了,你还想闹腾个啥啊?”
" j" M5 T" D) C+ d) l     “说啥?奶奶……走了?”我万他惊诧。
; A4 |( P9 K  E% @. J# R. Z: p     “瞧你这半年怎么混的!什么都不知道。奶奶都七十九了,撑到这岁数,也不容易了,奶奶十一月走的,你去了云南后不久,她身体越来越差,唉……”子旋长叹一声。
7 L+ y1 P' r  s2 t     “我还准备过两天去给她拜年,我在昆明专门给她买了茶叶。你知道奶奶葬在哪吗?我去看看?”) D- j( y, |7 ?# ]7 g
     “看啥啊,房子都拆了,被人盖了新楼房,我也不知道葬在哪,她病重了就住在医院里,女儿照顾她,我也是在奶奶走后一个礼拜才知道。”
, J+ Z' Q* u% Z* M& w! g     我低头不语,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我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奶奶看待,一直想在赚了钱后,接她来四季如春的昆明住上一阵子,那里是养老的好去处。2 z2 o- S4 Y' G3 t3 }% ]
     “小哥,其实我今天还有事要跟你说。我外婆在哥哥走后不久也去逝了,妈妈就不用再照顾她。爸爸在浙江买了房子,这边的房子要卖,下下个星期,我们都要去那边,我的学校也联系好了。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妈妈要把哥哥的骨灰也一起带去。自从我哥哥走,妈妈一下子老了许多,我常常都听见她一个人半夜里偷偷地哭,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在怪我妈,请你原谅她好吗?”
' D$ z9 y  ~9 {8 c0 k/ \     “没,这不怪谁,子旋,这不是谁一个人的错,你要好好孝敬你妈,知道吗?”
; j7 {+ m! V& {* G     “会的。”3 u. B3 |7 {  L* ?! A
     送回了子旋,我回家翻出书包里的“布谷村庄”,揣在怀里,骑着摩托车来到二婶家的麦地边,想把“子归歌”和“麦子随想”化作缕缕青烟,愿子凯在天堂里能读到我给他写的诗歌。我将它们一页一页地撕开,当撕到最后,从皮套中抽出封面壳时,意外地发现子凯在封面上偷偷写上两小段话。: [6 P) h0 J7 g
     “如果可以选择谁先离去,我希望是你,因为我怕我先走了,没有人照顾你。你总像个孩子一样,永远长不大,需要人照料,总让我放不下心。
+ p; J% @& [% ?5 @; {" }     假如真的是我先走了,答应我,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好好照顾你,只有你幸福了,我才安心。”$ n# I' I* u" q% z
     子凯啊——我好恨你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写下这些混账话来……" X" O2 G! _+ n: w  P7 K
     第一次为子凯的离去,我的泪水模糊了整个天际。子凯,请你放心,我一会好好的,不让你担心。+ c7 f' d. C9 A" m

; g- b7 u0 \$ T) v     二月的昆明,气温已经达到了二十几度,这个时候,家乡的树木尚未发芽,春寒料峭,冻杀年少,而我们大学校园里的桃花早已盛开,昆明是一个变化如神的地方,这里的花花草草从来就不分季节。
4 @- }0 P2 K; C9 ]* p" ]! \9 L     几经周折,宿舍里终于牵了根包月的上网电话线,我便可以无节制地在网络上冲浪了。王律向我介绍了一个同志网站,他说站长是北方人,他的男朋友便是我所在的云南人,他们的网站上有广播,很值得一听,还有他俩的故事。于是在舍友们都睡着的时候,我偷偷摸摸地登陆网站,从此便成为了它的常客。网站上人最多的地方是聊天室,里面的人名五花八门,从性器官到中东领导人,从毫无意义的阿拉伯数字到中生代物种等等,不胜枚举,于是我也注册了用户名,经常和他们闲聊同性话题。某一天,一个叫“阿酷”的人主动和我打招呼道:“你是昆明的?”
0 _5 [9 X5 s. Q* c: E& S, p5 n% s     “是啊,你呢?”1 B- j7 C; b  t4 Z7 c. q2 f
     “东北的,他们说你电脑厉害,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 P& Q" r/ @2 ?4 W0 i$ p* ^     “说吧。”0 d6 c% |5 ^' G  ^2 T  V1 y& C
     “我想把像片扫描后发到论坛上,但我的扫描仪驱动怎么也装不上。”; f6 U9 _2 K0 d( x5 F- [/ Y& m9 s
     他已经是七级的“中尉”了,这个级别在当时的聊天室里属于元老级别的人物,而我还是一级的新兵蛋儿。他倒是个聪明人,经我稍稍提示便安装上了扫描仪,于是我让他在扫描完像片后,传来让我看看他长得是什么模样,他顽皮地拒绝了。那个时候聊天工具“QICQ”的功能还不是很完善,于是我邀请他用“Net meeting”聊天,我手把手地教他如何使用,他极有兴趣地在其中的“画板”上乱画一气,忽然他写道“你叫什么?”
6 e+ F0 u& o9 G( F0 @- M  u     “麦子,你呢?”我这才发现用鼠标写字原来是如此丑陋。- Y+ m+ c+ p. l" d3 I5 ], j
     “真名叫什么?”+ I- h( r( N3 r  z/ K6 b# ~
     “You say I say.”(你说我就说)
2 v' c4 t" }6 f7 u5 c3 c     “子豪。”
/ [6 Z( s+ i0 b     “姓什么?”
' J, R  @; c  R( E! V$ V     “崔。”9 i, [/ K$ d% Y/ S3 C" d; W4 g, M
     我用键盘敲道:“我才不信,我说我叫刘斌你信吗?”" t! @9 Q) B4 m' ]
     “不信,你多大了?论坛上那个叫××的就是你吧?照片是你真人吗?”7 {5 Y4 a: T" E" F' K( [, H; e
     “肯定比你大,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7 z7 D5 _% F! Q: v
     “为什么?”. Y& }" w8 o. v. P
     “我喜欢当哥哥。”) V) ?8 \9 b. o# D; f! e& M
     后来我十八般武艺都用尽,他依然金口不开,狡猾地溜走了,我只得偃旗息鼓,不逗他玩了。这个网站上所有的注册用户组成了一个网络上的大家庭,大家和睦相处,同心同德,每个人都春风和气,蔼然可亲。最让我羡慕的是,网站里有七对同性恋人,分散在全国各地,有的还身在国外。我饶有兴趣地翻出他们各自的故事细读,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如此众多与我和子凯一样幸福的同性恋人。8 H( m6 V/ G( k
     泡在网上的日子一晃便是三月尾了,三嫂子给二婶添了个胖孙子,她住在乡下二婶家过月子,二婶说长得和谁都不像,就是像我小时候一样,没日没夜地哭闹。
( H4 b9 b! a( L, x     “我记得我小时候从来就不哭的。”( u, S/ [, X2 q4 u  K9 n( B" |2 R/ e
     “啧啧,你还不哭!你那个口一张啊,一个生产队上的人都听得到,老爷子就使劲骂你妈,说带不好孩子,你小时候可没少连累你妈,挑煤挖地可都是把你背在身上,一天在你妈背上拉多少泡屎尿呢。小时候哭多了,长大了就不哭了。”, p% g: p5 C6 z. @# r( e/ \' R. ~" S/ C
     “我真的那么丢人啊?我只记得小时候和小六哥天天跟爷爷奶奶睡,我妈在城里面很少回家。小六哥和我天天尿床,他都赖我一个人尿的,奶奶不打我,天天打他屁股。”. p: ^) H, j4 r" D+ C
     “真快啊,老爷子就盼能活着看到你考大学,如今你也考上了,算了他一桩心愿。”
; J4 S. L6 R. X; d7 x: U4 W     “给他丢脸了,没考上好的。”
2 m& G& N9 c8 A4 M6 |3 y     “都一样,你以后肯定都比几个哥哥更有出息。”! ]6 U1 k$ e9 |9 X9 t6 O5 r
     “婶,后天清明节帮我多烧几刀纸给爷爷奶奶。”
4 `* y1 B4 }. V     “好,爷爷奶奶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0 |& {7 m6 h8 d
     “婶,让三哥给他儿子拍两张照片寄给我嘛,我想看看我的侄儿子。”( d( {. \: e/ v* _
     “行,没满月不能照相,不吉利,等割了麦子后,闲下来了,我就让他们多拍几张寄给你。”% q( J; i: L. ^5 L0 c% O( d
     “噢,是该割麦子了,熟了吗?”! {+ l4 H5 C+ {0 f: `7 H
     “已经黄了,还没熟透,麦子今年长得好呢,等收了磨成粉,压成面,我给你妈捎一袋去,你暑假要是回来的话,带小凯一起来,我给他也备一些,他不是特喜欢吃面条吗?”; {9 Z9 K& N% c8 n  F% R& a
     “是啊,婶你还记得啊?他们全家都搬到浙江去了,来不了了。”
3 h$ r9 R6 ]% p+ w$ J, P( X9 l2 B1 b     忽然隐隐约约一声布谷鸟叫声从电话里传来,我竟惊得失语了,或许是长久地忘却,早已让我记不起布谷鸟的啼鸣声。我急问道:“婶,我听见布谷鸟叫了,又飞回来了?去年打药,不都打死了吗?”
+ Q$ I7 B0 a# t/ Q/ T$ c     “早就飞回来了,叫得欢呢,没日没夜地叫,找伴呢!”4 L! x" P. K, D5 f0 ]  j9 B3 }
     “呵呵,婶,叫刘格不许去山上掏鸟蛋,他要是不听,我回来收拾他。你也注意身体,别太累着了。”
7 u8 N$ m9 d1 ~' @) A5 Z     “好,你在那么远,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 x! W- ~' H; v4 F  e/ a     挂了电话,我骑上宿舍的阳台,打开随身听,耳机里传来子凯最喜爱的那一首“野百合也有春天”。这时天色向黄昏,远方的天空布满了银白和橙红相间的云朵,燃烧着瞬息的绚丽,远山如黛,余霞成绮,一缕闲云下,许多同学正在篮球场上玩耍。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子凯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他扭头对我灿烂的笑着。
. f3 P2 I) U" l% J- w1 R8 }     子凯,我活着,并不难过,只是很想念你。
, S+ p8 B4 }# X7 Z# E( l& d0 w( V     子凯,我活着,会去寻找幸福,延续我们的故事。
' C1 U: {% Y! D+ k% |     子凯,我活着,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为了一个我们都信仰的天堂。
% R. ?4 y0 q0 g     这一夜,我又梦见了子凯,梦见我们一起又回到二婶家,我们站在亲手挖过的红薯地里,等待着麦子发芽;我们背着二婶一起下河洗澡,用筛子接住逆水而上的鲫鱼,钻进水里往彼此脸上满涂泥巴;来年的春天,我们一起在楼顶上背诵着中国诗歌,听鸡犬大闹竹林,看白鹭抚过小河,还有夕阳下金灿灿的麦田,和布谷鸟鸣叫时、那满山怒放的杜鹃花。  

, Z1 k1 U8 @3 [5 Z1 o- k
& H/ p8 \" E6 C) G3 L[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5-12-13 08:18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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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13 16:0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感

终于发完拉。我是一口气看完的,虽然结局写的不怎么好,但是前面大部分却很真实。
6 C( b4 \! S5 G+ r: T5 O8 K希望大家好好支持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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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4 00:2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一片悲剧结尾的文章,感觉很真实,也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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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6 00:49: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结局这么悲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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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6 16:4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这篇文章,质朴,感人,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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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haoyang00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05-12-18 20:28: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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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8 23: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感人的文章总是悲剧呢,这篇文章写得很有真实感呀,觉得还是有点价值的,作为同志题材的文章,很有启发意义,希望社会进步到人人都不会歧视同性恋才好,无奈世人多偏激,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一棒子打死,也是一种“性本恶”在作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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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9 04:55:36 | 显示全部楼层
唉。楼主啊。我一般是懒的回贴的。你真讨厌。为什么好的文章都是这样的结尾呢。我在看文章到一半时。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一直担心结局。没想到我的担心变成了现实。你就不能改改改改改改改结尾吗。从下午一下看到凌晨5点才看完。心情坏到极点。也说说我吧。我虽然没有文章中的主人公那么轰轰烈烈。我这一跳路走来和他们也差不了多少。我今年33岁了。和我的BF在一起生活了。有八年了。这其中也有不少的事情发生。但我我觉得好象我们双方家长都墨认了是的。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可能是我BF能原凉我的种种的错误有关吧。我们能走到今天这步也不容易。可是我不知道以后的路还这样再走下去吗。我现在对生活没有多少信心。对我们两个的前景也不看好。没儿没女。老了怎么办。我还有再活多少年的信心。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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