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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31 15:5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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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D, c- Y& q! f% q4 A8 j4 v
象一个高档花瓶,虽然摔碎了,但还是不舍得扔掉,小心的,一片片拾起来,用胶粘了。虽然一身都是裂纹,再经不得磕碰,但终归是找回了原来的轮廓,勉强引得起追忆。明知大势已去再没什么用处,但多少也是一点心意,算是一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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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此刻,就是这样一件棘手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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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的副将三更半夜地摸回战场上,仔仔细细从木架上捧回来。被太医院的再世华佗们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缝补粘贴,恢复人形。和众多的伤兵们一起在离战场最近的县城里住下来,等着伤势稳定,再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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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地,睡了白天,睡黑夜,睡完黑夜,再睡白天。也不知是伤太重,还是被下了药。我就这么睡多醒少的混混噩噩混着日子。# N- U% q8 L# s3 K
两条腿都上了夹板,固定在床上,石头似的不能动。左手臂也被绑着,托在软枕上。头虽然可以动,但也缠了绷带,总是晕沉沉的,不动还好,一动更晕。两个眼皮倒是完好的,可是好像有千斤重,所以也懒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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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k. ^+ M" R' M% U2 g不时被人扶起来,背后垫了松软的枕头,下巴下搭了手巾。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东西。
! U* u2 i! h, d# m再不时,被人掀开被子,解开衣服,察看伤口。+ C- ?+ d1 z3 C* N
还不时,被人抵了夜壶在腿间,迫我小解。
- d. l9 j1 F* ]3 U6 A被喂的东西,有时是药,苦得要死。有时是汤羹,尝不出味道。我只管努力吞咽了,就不会被人为难。若不肯吃,那勺子就不肯放过我。
, V# L( j3 S0 h3 W1 @伤口不必管它,既然开始没死掉,那它反正是早晚会好。反正横竖都是动不了,索性不操心了,由它去,看它能拖到几时。
9 \9 ]1 R: |5 B S, b只是那夜壶,虽然是军医营里常用的物件,我巡营的时候也曾见人用过。但现在按在了自己身上,到底是不一样,多少有些尴尬。伺候这种事的,都是军医营里专门的护工,虽说是病不瞒医,解决内急问题,再正常不过的事。但私处被陌生人看了,心里总还是有些羞怯。每次我都闭了眼假装睡不醒,由着人弄。免得认了脸,日后见了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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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过了十天,还是半个月。
" N% ?! C& i7 p v我多少有了些精神,也能勉强睁开眼,看看谁在床边,拧了热手巾帮我擦脸。
4 h! C [2 G9 p. W- ]- U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兵,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细瘦瘦的,穿一身侍从军服。十个指头细细长长的,手脚麻利,动作娴熟,轻重适度。擦完脸上擦耳后,下巴脖子全抹到。擦了两遍,然后涮了手巾抓起我的手,绕着绷带,挑挑拣拣地擦了,端水起身出去。3 p) D8 K4 z% I9 H# d( I
这是谁啊,我不认识啊。军医营的人有专门的制服,他不是。那伺候我的人应该是我的亲兵卫队里的人啊!怎么弄个陌生人来伺候我的起居?!$ v& {5 o4 s9 z. a' y2 W3 |
我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都不见呢?!3 ?7 n6 J- R) G
竹儿呢?再怎么说,他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只要我没死,谁走他也不能走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D7 H4 l2 a1 J) y0 w, ~# _* O
% z. ?( ^1 H5 M5 ?/ ~0 t B; v等那小兵再进来,手里端了碗药,凑到床头扶我起来。' I' e& p1 d* i. S5 V
“你叫什么名字?”我尽量把话说清楚,可声音还是跟蚊子哼哼似的。6 R3 K) Q R/ V1 a
“回大将军,我叫季小鱼,以后,我就是您贴身的亲兵了。”板着张小脸,翻出衣襟里面缝的名字给我看。眼巴巴地看着我,怕我不要他似的。
- l3 H7 O" S+ I0 U8 J* t1 R“好啊,以后,称我将军就好!” 我不喜欢他们大将军大将军的叫我,叫得生分。“季小鱼?……嗯,季小山是你什么人啊?”我的亲兵卫队里有个类似的名字。- z4 p- C; k' Z2 A7 O!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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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哥哥!”头低了下去,紧紧咬住嘴唇,鼻头红了。
8 A8 C- |2 \" N5 P4 d9 v我心里也一酸,领兵打仗这些年,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不用问,我也明白了。他的哥哥,想必已经是无定河边骨了。# c; J. R R4 ?% H8 \, L
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只能胡乱岔开话题。
$ |9 J+ [+ v; v, }3 H6 L0 ~% k“家里还有什么人啊?”这问题问得更糟,出口就后悔,我真想打自己一巴掌。
2 y3 j) ?7 R: s; p8 ]“没有了。”他的头更低。: @! q+ `' j3 _! {7 R
一阵沉默。
- S, I/ ~7 ^! x5 r# y叹口气,4 P: d7 i% D6 p1 g+ F
再换个话题吧,以后的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以前是哪个营的?” ( o) ?# k* h$ W
“墨小将军那营的,” 他好像缓过来一点。1 R, m+ f4 ~7 z/ z {
“墨玉青,墨小将军?” 我想了想( D i7 A% |" R& w! ]; B%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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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4 v/ L0 }( m e墨玉青,庆王爷府的小公子,却不是庆王爷所出。他爹墨无痕是当代丹青高手,隐士名流,正是庆王爷心念所系之人。这墨小将军今年十七了,自幼得高人指点,使得一手好剑法。这次御驾亲征,庆王爷主持国事,他便跟了御驾来了边关。这次虽然带了群娃娃兵,却有模有样,日后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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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8 V( {3 m0 l6 Y6 l `季小鱼见我没有异议,便继续说下去:“哥哥去了,我自己要求调到您帐下,墨小将军同意了。郭将军说哥哥以前是您的亲兵,现在您身边正缺人手,不如让我也做您的亲兵。所以,这些日子,我都在这里。”
2 q7 O$ d; I! L1 y3 D嗯,郭雷当了爹,就是不一样了。思虑比以前周详。9 w6 p7 s; |& y+ u S
“你以前在墨小将军营里负责什么事?” 挺聪明的小鱼,给我当亲兵,会不会委屈了他。& P! `+ g+ a) J* [
“刷马!”清脆的回答。
$ W4 B# N3 ^, g: c) I# z" G% A8 c呃!我暗自解嘲,怪不得手法娴熟呢!还好,以前刷马,现在来“刷”将军,看来不算委屈了他。
% R! T- |6 ` f; {“你做得很好。”眨眨眼,递个会心的微笑出来,算是给他的奖励。
. j- u' s: V* {; d哎哟,小鱼红了脸,不好意思了。/ w9 J! q/ k: G2 K2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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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帮我干件事好么?”我急着想了解情况。7 c8 l8 l% [2 p% I0 i; j
“是,将军,您吩咐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刷”过的原因,感觉距离一下近了好多。他的声音已经放松了下来。+ T' i- p, Z' |8 a* v5 q
“去帮我看看郭将军在不在,就说我有事找他。请他过来一下。”我有太多的事想知道。我已经耐不住性子。
& q' y6 [$ t" _) F“好,等您喝了药,我马上就去。”小鱼赶紧把药碗往我嘴边送。
5 s0 }+ Q. r: W4 C1 O“药放着,我自己喝,你这就去吧。”是不是能逃了这碗药呢?
* t' I/ s+ r# G1 T' y. y' V“不行,您之前都不肯好好吃药,我怕我一走,您就把药倒了。”小鱼说的一板一眼。
" F! T7 `; i h' Q心思被揭穿,我的脸皮再厚,到了这份上,也没的说了。乖乖喝药。看来这小子得了竹儿的真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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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药,端了清水让我漱了口,收拾妥当,扶我躺好。小鱼才放心地出门。
1 {+ S* d5 h5 R. W; V8 s不一会儿,小鱼回来,后面跟着郭雷。7 M# I1 ^$ L7 Y8 z
郭雷坐到床边,双手握了我的没伤的右手,抿着嘴,勉强挤出点笑。眼里却几乎滚下泪来。军中将士都是豪爽的汉子,通常不擅于掩饰情绪。他的心思我知道。
! \7 X. ^/ H" J: h“说说吧,现在什么状况。”我知道不会太好,但早晚都要知道,不如早些知道。
/ D! ]! O$ p' x% k+ F, [“啊,将军,太医说,您的伤得仔细养着,不能激动,更不能移动,万一骨头错了位,就麻烦了。”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点点头表示我会遵医命。3 G6 V6 } X; ?8 I
“好在把最艰难的时候挺过来了,我们都替将军高兴呢。”他由衷地感叹。
" j; A. r5 B1 R' _“嗯,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不会有问题。”说说别的。我想知道陛下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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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雷收回两手,自己搓个不停,绷紧了唇,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就是不肯看我。犹豫着告不告诉我,或者是告诉我多少。
* \, n C6 @! D+ W8 i; y9 }, S“这次,我军伤亡过半,……北庭也差不多。”他费了好大劲,终于开口了。
1 q6 F" d) G( {0 V5 {. R这我知道,我看战场上的情况也是这样。我耐心等他继续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 ^4 H+ A$ o5 n“陛下他”他犹豫着说还是不说,转过脸来观察我的脸色。我一派平和。
6 o9 h" ^: A u0 x3 }0 ?7 R“陛下他很伤心。”他小心地选择措辞。是怕我伤心吧。挤出这一点,他又没话了,专心搓手。
0 j6 g; n6 C- `' x" r又是一时无话。叹气,
: K8 O% r, k0 s+ D0 a2 x. b$ }: }% U“陛下什么时候拔营回朝的?”还是我来问吧。
. s. A& [$ H% Q* K“第二天晌午。”他老老实实答。
g' ?; I5 k0 C“你可告诉他我还活着?”我一脸平和,仿佛事不关己。 W) y5 x s5 }2 ^1 W7 i1 F
“当夜就通报了。”他紧张地看我。
( b6 n2 m& _; A: ^; Q“他说了什么?”
$ u; a: W& n& j9 l" q. T0 ^“他开始急着要过来看你,但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门口又回去了。只让御医们每隔一个时辰就把你的情况报给他听。”他目光闪烁,说得断断续续。
+ L8 D# I# q7 L是这样!看来这次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觉得无法面对我。6 g* I) H)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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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兵卫队呢?还剩下几个人?”打点精神继续问。2 e( Q' ~2 I( `4 q
“一个都没有了,……都殉职了。” 我猜到会是这样了。 5 ~. m s# W9 p' P) \+ @' o
“……大家都杀红了眼,只想……追随了将军你去。” 郭雷抬头看向我,目光坚定。望着他的眼,一张张面孔从我眼前闪过,每张脸上都是一样的目光,那是视死如归、勇士的目光。
: r3 O& W7 h4 Z# z& t! q我深吸口气,点点头压下胸口的翻滚。
9 Q8 C- f4 O: X% V# _“我家竹儿呢?他也?……”不用问,他当然是更要随了我去的,我已心中了然。对了,那天夜里去草地上找我的人里,就没有竹儿。
) }7 z" ]: D' }3 X之前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内心里一直躲着不愿意承认,总希望不是这样,总希望还有别的答案。( B7 ]1 q+ m% H u0 f; u! U4 B
0 t5 ]2 U3 {6 z& w6 w6 u+ q郭雷看着我,目光复杂,许久才缓缓地点头。
0 W2 F+ a- O9 N6 R0 I, z得到证实,我的心口一阵绞痛,竹儿跟了我十几年了。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日日陪伴在身旁的人,这么熟悉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G. c# o( _# I; a2 l
虽说刀枪无眼,都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死得了别人的兄弟,怎么就死不了你的兄弟。但,着落在自己身上,这份痛,终究还是有些哀怨的。
# l# E/ I4 \7 K- I: O“将军,将军,喝口水吧。将军,”小鱼扑上来,一声声叫着,把茶杯凑到我口边,眼眶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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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D, Z# A" J( x那天我不知道郭雷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自己后来是怎么睡过去的。只是醒来后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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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W" B3 `7 p+ t. a6 h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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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的时候是六月,决战的时候是七月。而我在这边关小城养伤又养了两个多月。眼看进了十月,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2 \8 p; k, s4 u
7 E3 P" ^4 A( X) ^7 f% h小城很小,一条街道贯穿南北,人口不多。几十户人家,大都是些靠土地吃饭的小户人家。本来冷冷清清的一个小城,因为有了我们这一群伤兵驻军,才略显得人来人往有些生气。& H" c; i8 L# X8 q! N1 p9 w8 n
我就住在官府衙门对面一处闲置的大院子里,挺好的房子,据说以前是户乡绅。因为兵荒马乱的,就迁走了。这房子搬不走,也卖不掉。就寄存给了衙门,衙门拿它也没用,就闲置着,这次接驾,刚好派上用场。; i7 B! g6 c' Z6 f
圣驾走了,大军走了。这大院子就给了军医营,用来存放我们这些不易搬动的伤兵。/ k. u* ~8 U) M
我住在最东面一个小跨院里,十分清静。离小厨房也近,如果需要用个热汤热水什么的,都方便。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w( ^4 U+ l5 Q# D$ t
" b! H( h$ F3 @我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身体也不再反复,各处伤口都渐渐愈合,也能拄了拐杖四处走走,略微活动活动筋骨。眼看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还不能坐车赶路,太医说大约还需要再养上半个多月。既然这样,我便早早打发了太医们回去京城家里,让他们少在这里受罪。出来这么久,肯定早想家了。我知道不常出门的人偶然出远门的心思,必然是惦记着家里,归心似箭的,能早走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大赦。: `6 }: E" p! a# C# p" u! w
太医们得了我的将令,自然是感激涕零高兴得很,千叮咛万嘱咐地安排妥当了剩下的事,拿着包袱,蹬上马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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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d! S+ W/ ~( n小鱼扶着我,慢慢走回院子。院子里光秃秃的,地上原来没膝高的草都黄了,东倒西歪的一地,也无人整理,跟小城各处的风景一样,透着骨子里的荒凉。' |) ]8 t& O$ _& p& _% ]3 H4 E3 T
我随手揪起一根金黄的蒿草在手里把玩。正午的太阳不错,暖洋洋的,难得没有风,就索性坐在廊下,背靠在廊柱上。
' B x4 t( e2 u I9 a5 n2 t让小鱼去屋里忙他的事,我则闭了眼晒着太阳想心事。) d: B' ^" t2 S, `0 b- y( |
本来也不是刻意要想心事的,只是一闭了眼,又没有立即睡着,心事就自己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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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好像约好了似的,我没给他递过只言片语。而他也没有一纸半字给我。就这样不上不下的,用距离,用时间把彼此隔得远远的。把心生生地冻在冰窖里,冻麻了,说不上是冷还是痛。- s$ q5 N" f) i `- E9 c
仿佛时间又退回了从前,发生过的事都还没有发生。我没有受伤被俘,而他也没说过为我报仇。甚至这样惨烈的一仗也根本没有打过。我只不过和以前一样戍守边关,恪尽职责。而他也依然还在朝堂上忙忙碌碌地做圣明天子。日子和之前的很多年一样,平平淡淡。3 N( M, m* W8 @$ N+ x) g* g9 f, l
不,不一样的,以前即使隔得再远,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暖,以前即使离得再久,我也知道他在惦记着我。而现在,我感觉不到他半丝温暖,我知道他没有在惦记着我。我们都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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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 h- ]4 r* I0 \4 e而我又在逃避什么?& o8 W2 U; }5 z,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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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
0 A g, M: B6 |4 ?被俘时几乎要抹了脖子,那时只想再看看他;……5 S+ {: M7 Q4 H0 H C" ?0 n$ n2 l
战场上,被绑在高台木架上,活靶子似的,以为自己必定是要死了,那时只想着让他放心;……
9 m7 `( S% p g' H, ^决战后,见他失魂落魄地离去,我只想,不管是死是活,就这样放手,从今以后,再不让他为难。所以,我不给他写信,我不想去烦他,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养伤。我……其实心里还是委屈的。; n- `6 ]% `8 i4 v8 d7 P
人的心思总是这样,临死以前,只怨造化弄人,自己命苦,索性不管不顾慷慨激昂全豁得出去。而既然生还,却又有无限的委屈需要倾泄,非要做个样子闹给人看,闹给自己看,真正哪有那么豁达。……, N, Y6 M, L2 ^/ p5 `
! z$ P! x' W* F5 f# X+ C等等,等等,
q3 I$ ?- z2 V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答案呼之欲出!
2 ?4 Y7 `9 Q6 f! l- R+ Y失魂落魄!
& h1 J# B3 K5 h! g! F/ T9 _# P对,他失魂落魄地离去!他失魂落魄地从战场上离去!就是这样了,一定是这样了。7 f5 Y/ {, V7 F+ k+ B9 s N
这次决战的胜负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定下的结局,恐怕几十年内都再没有机会改变。关键时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身为帝王,御驾亲征,责任重大。
5 L8 n7 q' ^, Q( y/ W( l- p. t* i然而,他,却滚鞍落马!致使这一战,没有结局。
8 Z$ s. o+ h+ x5 o没有结局的结局,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3 t1 v- U5 y% p e$ g" o5 a他对这一战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他的压力难以想象。前功尽弃啊!这样的结局让人如何下咽?!更何况是心高气傲,从不服输的他。. ?% }- b" [0 D. Q"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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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怜的陛下,你在惩罚你自己么?为了这场战争,我们付出的太多,你几乎就此失去我。而你却没能如愿品尝到胜利的果实。血流了,泪流了,心都碎了却没能得到渴望中的胜利,这样的挫败,如何承受?!* t" }7 c0 V k9 E q% ]2 v+ u! S4 t3 M% M
罪魁祸首是那匹马!我的马。如果你那天骑的是另一匹马,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你错在骑了我的马,而你之所以要骑我的马,是因为你想用这种方式怀念我!那么,罪魁祸首应该是我!我才是这次失败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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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T# x' K' y& g我就知道,你不想责怪我,便只能责怪你自己。所以你就躲着不见我,不给我写信。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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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豁然开朗,多日来迷迷蒙蒙的心绪一扫而空。也好,就让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何必因为一匹马而耿耿于怀,何必因为一次战役而放弃希望。# R7 \, r* C6 T3 Y# M. b: h+ j; R
你不是一个容易沉湎于失败的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你的宏图伟业。而我,虽然这次断手断腿,伤得七零八碎,但还是可以拼拼凑凑,再作你的左膀右臂,更何况,我想要你快乐的心,从未改变过。
; b, q6 j! u) w/ U2 t, k我会让你再快乐起来的,我会让你的世界里:笑声朗朗,朗朗笑声。/ {/ o6 v% T% @; W" F3 ^1 J. h3 ?
我总盼着能有那么一天,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告诉你一个惊人的秘密,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5 T3 f3 z/ n0 t, Y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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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叫过小鱼,问他:“天越来越冷了,小鱼你准备咱们过冬的东西了么?”/ V' K. g; d% d4 V+ f
小鱼忽闪着大眼睛看我:“我准备了一些。现在天还不太冷,我想路上多带几个手炉估计也就够用了。”
; ]0 e# y' Y! y2 q, }: l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7 Q7 M! u6 b+ L1 ^
“你看,我的腿还没好,坐车都不方便。再说也没什么事等着我回去,不如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等好利索了,骑马回去,那多快啊。”我耐心给他解释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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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那倒是,我听军医营的段大夫说,腿骨伤了,不容易好,得多养些日子才能用力。”小鱼就是聪明,立刻旁征博引支持我的观点。
# b( l# Q1 S7 T6 j$ J9 e“所以啊,你得做好在这里过冬的准备,”过一天算一天吧。
! b/ K. W( u) h“可是将军,我们也用不着一冬天都在这里吧。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太不方便了。”这手底下的人若是聪明了有时候也不好——反应太快,你蒙不住他。你话还没说完,他立即就想出了问题。
; g0 S+ Z9 a' p% ^% m, ~" n" [+ e f他说的没错,我估计就算我想这么待上一冬天,也会有人不答应。3 B/ d b$ u. ]+ I4 G7 e
“你先准备着,至少这个月咱们不走!什么时候走,再说!”就这么定了。' M$ ?9 `! p/ T
小鱼想了想,又想起个问题,0 z; |$ I) Y1 r4 N) L1 b
“将军,我听这里当地人说,如果下了大雪,就会封路,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B1 \4 h4 R N.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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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我带你上雪地里逮兔子去。”我顺着他的话说。我得让他想点别的,他就不惦记着走的事了。
) l2 G3 b Z% C( o; P“将军,你还逮过兔子?!”他一脸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看我。好象我这样的人就只会做在大帐里看地图,要么就是在点兵场上发号施令。根本不可能做那种打鸟逮兔子的事,那些事,只有军队里的老兵油子才会干。
7 b2 Y7 r+ p: |9 c2 O% ^9 W$ E/ {9 x不过想想也是,我跟竹儿打鸟逮兔子的时候从来不敢让军队里的人看见,怕有损众人心目中的大将军形象,失了威仪。所以每次都是以公务为名离开营地,骑了快马跑得远远的,等玩够了,再一本正经不动声色地回来。反正军队里也没有人敢问我:大将军,你跑哪里玩去了?
# E. }' Q2 d7 |2 G \' e9 b2 h; L想到这,我心里暗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拉着皇帝一起下河摸过鱼,还哄着皇上上树去给我掏过鸟窝,那还不得当场把下巴都摔碎了?!/ Z( I7 e. C$ u0 t, P
2 h0 z |9 c3 |4 N, L好在现在就我和小鱼两个人,怎么都好说。“那当然了,”我捻着手里的草优哉游哉地继续说:“你以为你家将军是墙上的画——只管看得,不管用的?……告诉你啊,把那兔子肉弄干净了,剌出十字花,穿在木棍上,穿紧了,架在火上烤。那火不能烧得太旺,太旺了容易糊,得慢慢地烤。冬天的兔子油多,烤熟了的时候,滋滋的顺着肉直往下掉,闻着可香了,撒上一点盐,抹点辣椒面,再来点烧酒……”我一边吸气,一边皱着鼻子闭上眼引他遐想。
( E2 z( |/ \: |% U“太好了,我要打兔子去!”小鱼欢呼着,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奔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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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E. K# O- p+ h心思单纯的人就是容易快乐,我十七岁的时候,比现在的小鱼还要快乐。: r1 ], H( g3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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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得了武状元的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在御书房里说了一整夜的话,句句都是他的思念!
) Q# \& q2 ?8 K说他三年来,如何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四处找我,每次刚有些线索的时候,就断了。让他的心起起落落,咋喜咋悲……
( x7 q* t% m) \. k$ V1 [6 s他告诉我他是如何地想我,他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闲暇时就爱坐在回廊里闭上眼睛,一句句回想,那是他三年中最大的娱乐。……
9 ^6 v* K8 c+ d, @- Y' a) ] f" E天快亮的时候,我有些困了,他让我枕着他的胳膊,两个人面对面的侧偎在榻上,把玩着我的头发,给我讲,他想了多少种我们再相见的情景,设计了多少句再见时要说的话……我一边听一边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醒来时,他昨夜穿的龙袍披在我的身上,而他却和每天一样,照常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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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他,说话的时候,两个眼睛端端正正地看着我,直直的,舍不得眨眼,眼角眉梢都是最舒爽的笑意,最深情的眷恋。声音轻轻柔柔的,和了蜜一样,酽酽的,款款的,如山风拂过百合,将蚀骨的香馨送进我的心里。7 |; H6 U- g5 }2 E
这香馨便融入了我的血液,穿过心扉,流淌至今。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 i$ D1 ~8 P! D: v2 W;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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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3 d, X8 q$ M( R1 X
; X4 u4 Z8 x: a9 D9 a边陲小城神仙般悠闲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尽头。
6 F% }* X$ C9 T( J' {; f4 \0 h圣旨没有来,等来的是兵部的公函,很客气地催我动身回京。1 a; r; S' P4 d1 D5 o( y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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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我和小鱼由着性子地疯玩,把许多小时候没玩够的游戏都玩了个遍。
" k ] V5 U0 y+ t% ?小鱼觉得奇怪,问我:“将军家里又不是没钱的,小的时候,应该有时间玩啊,”# n8 q+ u9 n# z3 t; E
我想了想,苦着脸对小鱼说:“我小的时候,除了练武就是看书,作业都写不完,哪有时间玩。”( d1 s, j* s* e" F+ Y
小鱼挺同情我的,说:“我们小的时候,能走路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也没时间玩。”7 W& O' r ^2 u" O9 B' H, t, a/ v+ B
我俩对望着点点头,决定要把小时候缺的“课”都加倍的补上,弥补儿时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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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 Q* g8 u6 a8 n, R! o) T$ n" C冬天里能玩的东西其实不多,我的腿又不好,于是我们就商量了一下,决定利用地理位置的优势干点实惠的——捉麻雀。小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破箩筐。揪了把草简单补了补,扣在地上,筐边上支根木棍,木棍上拴了根草绳。试了试这简单的机关没有问题,于是“开弓狩猎”。$ T' k3 q! p, `, l6 p6 d
筐放在窗前的空地上,下面撒了几颗谷子。窗子开了个窄缝,把绳子牵进屋。我坐在窗口的热炕上,围了被子,左手抱个手炉,右手牵着绳子。小鱼趴在我旁边,一起从窗子的小缝里望出去,等着麻雀来自投罗网。刚刚下了场小雪,地上白花花的,几个谷子格外显眼。不一会就有麻雀走到筐下,我看准机会,一抖手里的绳,箩筐噗的扣住,吃食的麻雀就全成了瓮中之鳖,无一漏网。小鱼对我的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干脆连窗外都不看了,专盯着我的手,只要我一抖手里的草绳,他就欢呼着从我身边跳起来,冲出去收获麻雀。……# B p5 I. R i7 q/ ]% |4 {
尽情玩儿了一个下午的收获就是晚饭桌上添了一道菜:又油又辣的香酥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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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0 u M* [不知道小鱼从谁那里搜刮来一坛酒,又从厨房里拿来两个黑乎乎的破边大海碗。酒是我喝过的最次的酒,跟嗖了的米汤差不多,昏昏黄黄,不清不楚的一碗。碗倒是很豪气的碗,喝起酒来会从缺口处漏出一些,洒在衣服上,很有些江湖好汉的做派。" u7 |' r- n( C5 r# x! e: u
我嫌那麻雀肉粗,嚼着费劲,吃了两口就放在一边,改吃白菜炖豆腐里的嫩叶。小鱼倒是喜欢麻雀,他牙口好,嚼得津津有味,嘎嘣嘎嘣的,吃得满脸都是,活象一只馋嘴小猫。我隔着桌子把手边的湿巾扔过去,要他擦脸,他接了,在脸上胡乱抹了一圈,放在一边,灌口酒,继续吃。那大咧咧的吃样儿,象一个豪爽豁达,无拘无束地江湖浪子——几只麻雀一碗酒就可以让他今晚快乐而满足。, b8 }1 w* @# l% F
望着快乐的小鱼,我忽然想起了竹儿,竹儿就总是一幅江湖做派,最不喜欢军里的规矩框框。他若在,没准这会儿就要跟小鱼划拳猜酒了。9 p- }" {$ ?7 F h' L k& |
想起竹儿,一阵神伤,我放下手里筷子。9 L! E6 ^3 v* ?6 w6 `3 o: z
小鱼百忙之中注意到我的异样,停下嘴小心地看我:“将军怎么了?”+ w4 Y8 ^4 b& F. l6 F
“没什么,吃得太快,噎着了。” 我不想扫他的兴。7 c* s: r; v/ D. o, g. \* B& t
小鱼松口气,给我杯里添了点热茶,笑嘻嘻地继续喝酒吃肉,奋战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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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U5 J: |# V用了两天时间,收拾了路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车马文书。晚上郭雷过来找我去他那里喝酒。
. K8 ~" H0 R% V明日就要起程返京了。郭雷奉命留守,再想见面,还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今夜,有些交心话,必是要讲的。4 Y( F! _$ H: F! F7 q; g
酒过三巡,闲话也扯得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 Q* N- Y" J# j5 X6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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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将军,这次的仗没打赢,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郭雷开口了。
4 x! n% S. ? j z3 e1 g$ ^“是我无能,没筹划好。”我不希望他们对陛下有怨言,虽说是御驾亲征,但毕竟我是大将军,对于战役的失利,我责无旁贷。. {% c. Q! {5 v' h j
“风将军,这怎么能说是你没筹划好呢,你用兵如神,智计百出,领着大家打了那么多胜仗,全军上下谁不佩服!” 郭雷觉得我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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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9 f5 I$ z3 @- m3 a" i( s i* H我轻轻地摇头。不是的,是我的错。! @- o! q( o& c. a, {* e, ^: S
“如果我不被俘,至少,陛下不会临阵换马。那样,也许就不一样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 B9 d1 \& o( q7 n4 v“风将军,陛下换马,那也是……”他停住话头,叹口气,拳头落在桌上。9 `6 g* }! o2 m- Y
“你们当时怎么就没人拦着他,由着他干临阵换马这种事呢?他不懂,难道你们也不懂?!主将临阵换马最是兵家忌讳啊!”我问出心底的谜团,多少是有些责怪的意思。4 H! b9 T6 H! s4 o1 {& v0 p! V
# S* s- f( j, W+ ?“风将军,陛下换马,那也是为了,……为了笼络人心……不得已而为之啊!”他说得痛心疾首。我立刻瞪大了眼。
4 B+ u+ ~/ T- Y7 p3 A! W D$ P“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临阵还要笼络人心?!出了什么事?”我只当陛下他是悲痛过渡,用这种方法振作自己,所以才骑了我的马。怎么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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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M# E3 G# x6 @7 s! z郭雷被我质问得整张脸都胀得通红,心乱如麻。我不作声,等他喝口酒定定神,继续说。“风将军,我记得你在点兵场上说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都要听从陛下的指挥。无论发生任何事,任何人不得违抗!”
1 g6 o# t* j) q% L) Y2 h* Y% P“是,我说过。”我就是怕自己回不来,才特意说给众将官听的。
% g6 t# n( G3 C9 p郭雷看着我,满目真诚,“将军的话,大家没有不听的。但是毕竟陛下他平日没带过兵,虽然将军有交代,但大家心里没底啊!……后来,他拿出你写的《战略备忘》念给大家听,大家才勉强平静下来。可是大家还是觉得,你为他做了这么多,连命都搭进去了。到头来,他就这么扔下你的死活不管,真太无情了!!……..直到早上起来,看见他骑了你的马,知道他心里也是有将军你的,大家才觉得他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还是我们愿意效忠的皇上!!”: y2 t: V$ Y0 i+ Y* T9 r! T& q
) i/ d4 P8 `5 c# s; `$ X“是这样!真难为了他。”忍着心痛轻笑,我可以想见他当时的境况,临阵指挥那些满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军中之人,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挑战。
( A' ^5 K: H- x6 f" M9 k我输口气,把酒杯举到唇边,我的陛下,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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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 F1 ~2 L ]郭雷沉思半晌,再度开口:“风将军,我郭雷这条命是你给的,你的大恩大德我今世无以为报,有句掏心窝子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忧心忡忡地望我。
# t( O, R- b2 m/ ?我点头示意他讲出来。; A3 |3 L# H( ?4 y. k
“我劝将军,回到朝中,谨言慎行,诸事小心。尤其是陛下那里,千万当心。”
. a8 h y5 d* ?4 u“此话怎么说?”我凝神静听,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5 S' a) M' z2 u/ g: i. t: t“这次战败,陛下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怕对你,也会…….” 也会什么?我眯起眼看他。+ y" |8 ^" ~9 H" ]* ^ K
“……也会另有想法。”# Z8 t% H- Y- u8 X; V3 t* @
另有想法?什么想法?他对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我用目光询问。4 h$ s5 Z1 V9 h9 Q9 l* }1 ~' }$ K
: V) ], t' u" F( r% i* R郭雷不言,等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把话说出口。
5 ^$ Y2 z) Q; h' f2 c“你在万马军前一句话,就能左右三军进退,你想,这事让皇帝看见了,他心里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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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点醒梦中人!
; k% j ]& P* K6 o% N* o3 n& n5 F原来如此,
9 }6 s1 ?4 u' M" Y1 P/ M: i) x6 m原来,如此!0 [: z0 k, f+ v8 E
是啊,那日我若死在阵前,这左右三军进退之事便成了忠臣良将传奇人物千古绝唱的历史典故,被人用来教化四方,歌功颂德是再好不过。但我若没死,那么这左右三军进退的威力是不是就证明了一种危险的存在——我有威胁他皇权的能力!
3 O1 ~# n: @% Y3 y6 [这是哪个帝王可以忍受的?!
+ E5 k3 R% I; [7 j1 R- m他,已经对我起了猜疑!他竟然,已经对我起了猜疑!!
5 S3 z2 `/ j0 D* \ }所以他才躲着不肯见我,不肯给我写信,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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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w' _" w: ]$ U; ?1 N7 \不不不,他不会,他知道我有多爱他,他知道我是舍不得让他伤心的。我怎么会反他?这不可能!即使天下人都反他,我也不会反他。我深爱他,他是知道的啊!5 |3 d# z1 x7 c- g. b
; O9 E/ q! J2 P, ]/ P+ T* o$ y“陛下是个英明君主,他不会做糊涂事的。”我自说自话安慰自己,手指冰凉。
) |: c/ t! h. {6 H* [7 h1 P- m' n“将军,正因为陛下是个英明君主,有些事,他做得……”他又说不下去了。
5 x# q, m8 C/ W# Q9 T) Z' x) c还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是所有人都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的?!这些天,我在很多人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样的神情。那是什么呢?!是心痛,是不忍,是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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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6 o* D$ H" T, `8 t& s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还能发生什么事?!
( r/ u0 D1 a2 s* w, t* G既然今日有这个机会,郭雷他已经话到嘴边,我就一定要问到低。
' O# r7 A0 w& i# O! n4 w) c轻声启齿,我相信我的部下说与不说都是在为我着想,他们不说肯定也是为了让我好过些。“告诉我吧,你若真想为我好,就都告诉我!”我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不在乎再多一件,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D C6 ]9 ]6 n
郭雷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挣扎!是心痛,是不忍,是欲说还休!……
% G$ d ?6 R6 c8 Z他拿起面前的酒杯,凝视片刻,慢慢地送到口边,终于下了决心,狠狠地仰头,一口喝下。 y) v o) d9 z( S, Q
5 G1 t8 k4 o) M* ^目光沉沉,回到两个多月前,郭雷开始讲述。( N% y r' H3 n1 A
“将军,你被俘之后,消息立刻就在大营里传开了。将士们急得不行,都说要去劫营,救你回来。中军帐里,很多人都在抢这份差使。争吵了很久,等皇上定夺。可皇上却说,“不许去,谁都不许去劫营!””
; \4 x" i/ n0 t( B我点头。7 v' I+ i2 n# h; d) Y' c
“他做得对!”我理解他的心思,他必须以大局为重,这也是我在《战略备忘》里写明了的:即使我被俘,任何人不准去劫营。
/ R4 c$ D( N, Q: [! H5 \“有将士不服,还说要去劫营。陛下怒了,拔出剑来扔在桌上说:“违令者,斩立决!””6 w% P% s1 G7 U$ S6 n# y
3 m8 f% G' C1 W' g; r/ e [我再点头。
" N, i: y% }2 G( K8 A7 c' m( D“他做得对!”我理解他那时的无奈,他不想杀人,但要约束众人,也是迫不得已。
' z6 l+ {; L8 B" V, ~“大家没办法,只好出来。半夜,竹儿带了几个亲兵私自出营想去救你,被发现了。……陛下就下令,……下令,……就地……”他说不下去了。! F! w2 R: ?" q, H& ~
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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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 I- M* _# q4 V0 t1 }我的脑中轰然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x3 g. _$ c5 z$ F! Y! ?4 Y* f8 I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竹儿是这么死的。他没死在乱军丛中,他没死在北庭人的刀剑下,他没有象我想象的那样奋勇杀敌,浴血奋战,象许许多多将士那样死在战场上!他是——死在陛下的军法下。3 L4 ` j4 `9 \* n T5 ?9 s& }5 w
我明白了,明白了众人眼中的含义,那些心痛,不忍,欲说还休的含义。" W" E) D) T: L2 f
3 V# T$ Z4 \/ [6 @5 Y4 H& t这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却都不约而同要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实:我相伴多年的家仆,我家的竹儿,我的兄弟,在我战场上被俘生死不明的那夜,死在我的陛下,令出如山的军法下!!7 r4 ~1 _1 f3 H! T-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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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酒杯,勉力噙住眼中的泪,却止不住,双唇的颤抖。! ?3 y/ k% _3 ] p0 T4 q9 R
我再点头。% F: u* _: e9 m3 P0 A% E
“他做得对!”我,理解他的所为。尽管,我的心,这样的痛!这样的紧!!. l, y, \) a! u& {8 a. B, v
Z* U; d7 ?5 Z7 B$ b0 W# O; N[ 本帖最后由 药大男孩 于 2006-5-15 08:45 PM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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