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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errylee2204

爱人随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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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49: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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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 l3 U1 \0 M  没有了王小川在身边,两人都渐渐地觉得有些孤单了。虽然王小川并不是个爱说爱笑的孩子,不会活跃气氛,不会讨人喜欢,只会招人生气和惹麻烦。过去每天的生活心思要分一半来考虑王小川的时候,王玉柱并没有充分意识到王小川的重要性。他也会发现王小川有可爱的一面,虽然不多,有值得怜惜的一面,需要他花费时间去关注,他并不觉得烦,他喜欢王小川的生命像王芃泽那样在他的生活里扎下根来,他也会想到是王小川的存在牵引了他对生活琐细的注意力,一天之后会有一种忙忙碌碌的充实感。然而,这些远远不是全部。3 m3 D4 y% _  D9 z

- P5 `) N1 h- @. Y8 L  U, c8 [7 q9 [. ?  归途中,他才发现他和王芃泽对于王小川的依赖,过去的一年里,王小川像是一个挑剔的观众,因此而凸显了他与王芃泽的生活的私密性,对于房子里的王小川,他们需要保护他,躲避他,疼爱他,欺骗他,那就是日子,热热闹闹,恩恩怨怨,浮浮沉沉。而今突然剩下了两个人,倒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陪着王芃泽一起生活了,还有多少以往的生活内容会留下来,空余的时间他该怎么做呢? 0 \( @$ \  ?8 M- J& m$ y

6 W1 B: a% T! i, x8 D( E  王芃泽在飞机上一直沉默着,陷在座位里想心事,眼神空洞地面对着脸前食物台上的一杯绿茶。王玉柱帮他要的这杯绿茶,被他就这么看着看着凉了。王玉柱凑过身去问王芃泽:"叔,小川上学了,家里剩我们两个,那我们该怎么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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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回过神来,茫然地回答:"还有很多事做呀,我要动手术,你要上班。"愣了一下,他明白这些回答会让此时的王玉柱感到失望,他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担心地问,"柱子,生活都是很平凡的,不管小川在不在我们身边,都是这样,你不能想象得太好,会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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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G2 K! p" c$ ?  d  "不是啊。"王玉柱轻声地回答,眉头微皱,"我是怕我会令你失望,我真的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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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D6 ]+ L* f6 b* f0 R& w; }6 \  "不会的。"王芃泽伸手过去,轻拍着王玉柱的手,带着一种伤感低声说,"我不会再对你失望了。如果什么时候你心里怀疑,你只要带我来看看小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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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N: O) i& F  王芃泽伤感地笑着。王玉柱依然没有信心,扭过头去看着另一边,一个空姐正向这里走来,过道对面,是一对儿老夫妻,脸色沉郁地沉默地坐着。王玉柱心里难过,关于自己和王芃泽以后的生活,他投入了太多的期望,时光已逝,生命短促,如果有一天两人也像眼前的这对儿老夫妻一样默默无语,他是不甘心的,他不能让王芃泽有限的时间就这样度过。+ C8 x  u! V; M& o; [, n&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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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那杯凉了的绿茶还给了空姐,让她帮忙丢掉,王芃泽伸手要制止,他抓住王芃泽的手笑着说:"快要下飞机了,别喝水了。" - E! ^  y6 g; k

2 \- u7 K, ?' C7 H  "这么快么?"王芃泽纳闷,"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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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说:"要到北京了,我们在北京转机。" ) C( x- {; z  Q3 D, P#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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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飞机时,工作人员把王芃泽的轮椅搬进来,王玉柱抱起王芃泽,放在轮椅里。推着轮椅里穿过通道时,王芃泽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用力地想,王玉柱把轮椅推到与地面平齐的传送带上,两人被传送带慢慢地往前送,两边的旅客步履匆匆地往相反的方向走。王芃泽对王玉柱说:"你的目的不是要在北京转机,你想带我去见一个人。" ( I( {* l1 C2 Q! U

/ }5 l- V# i( r3 l  王玉柱笑道:"是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 h+ j; q$ n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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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用力地摇轮椅,要从传送带上下去。王玉柱握紧轮椅不让他动,着急地问:"叔,你要做什么?危险。"王芃泽不说话,用力地摇,力气大得恨不得把手柄给摇断。王玉柱不敢在传送带上多做争执,拉紧轮椅,按紧王芃泽,看到前边有出口了,急忙推着轮椅从那里下了传送带。王芃泽一直往前摇轮椅,远远地躲开王玉柱,却又无处可去,离得远了,就停下来。, K! u  E, j,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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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跟在后边,说:"叔,你不用怕。"他看见王芃泽又慢慢摇着轮椅去到一个落地窗前,也跟过去,说:"我知道你心里想见林慧珍,也知道你不敢去见她的原因。"他从背后扶着王芃泽的肩膀,轻轻揉捏,感觉到情绪小了,就把轮椅转过来,望着王芃泽不快乐的表情,说:"林阿姨的情况也不好,你不想知道她现在怎么生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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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了?"王芃泽抬起头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2 q0 `- n% {; x  l" H* O.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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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我和林阿姨有联系,我的左胳膊又出过一次问题,我没有办法,只好找她救我。"王玉柱淡淡地笑着讲述这些伤心事,"至于林阿姨怎么了,你看了就会明白。" 5 F! ^2 e; ^' {1 y8 ]. R' L. J3 j

; C2 z' o/ C7 ?" ^& [. Z  王玉柱在北京有熟人,事先打电话借了一辆车,出了机场,看到有人在向这里招手。王玉柱在王芃泽的视野中跑过去拿钥匙,是一辆蓝色的跑车,又跑回来挥着钥匙笑问:"叔,这辆车好看不好看?"王芃泽拉住王玉柱,问:"你为什么又做了一次手术,你的胳膊怎么了?" % _* ]$ Y( n7 |* N2 B

8 _# y4 g8 \# f3 T. d1 u/ x5 {# K+ |, @( m  "累的。"王玉柱回答,"这事不重要,回头我再讲给你听。"他把王芃泽抱上车,轮椅折叠了塞进后排的座位。跑车里空间狭小,王芃泽身材太大,腿伸不开,抱怨道:"好看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借个大点儿的车?""因为我只能借来这一辆。"王玉柱无奈地笑,他想起十年前王芃泽在他面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认为此刻拿来用是一种幽默,就模仿着说,"怪我没本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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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c' f" v% K( N6 H" @( i  王芃泽跟着笑,笑容很快又沉默了,他有着摆脱不掉的伤感心事,又一次问王玉柱:"你林阿姨,她到底怎么了?"王玉柱没有回答,开车,后来又停了车,下车去开车门,先把王芃泽的两条腿小心地扶到车门外,然后伸手来抱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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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J  p8 t" k" O7 J2 A  王芃泽还在问:"你林阿姨怎么了?你先说一点给我听,免得见面后我太惊讶。别的事你可以强迫我,这一次你不能让我猝不及防。"他看到王玉柱表情凝重,不为所动,从车里拿来可伸缩的拐杖给他。他觉得情况将会严重,接踵而来的一切会出乎他的预料,他又一次急切地问王玉柱:"柱子,你听到没有?"他感觉到王玉柱强劲有力的手在背后扶着他的身体,声音凑近了他的耳边,轻而急促地说:"林阿姨就在前边望着你,你自己看呀。"他急忙转身去看,听到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声音在喊:"芃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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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家属院,越来越破旧了,墙上爬满了攀缘植物。林慧珍一直坐在楼下的石凳上等,看到他们后站了起来,最初泪眼朦胧,忍了一会儿忍住了,却依然难过,没有力量立刻走过来,双手握着一把老式大雨伞,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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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凑到王芃泽的耳边悄悄说:"叔你不用难过,在我看来林阿姨的生活比从前要幸福就是变化大了点儿。待会儿还要见个熟人,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8 b( n4 ^8 j( ^2 |

( o. ^  F  m/ m$ ~  王芃泽喃喃地问:"这真的是你林阿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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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0: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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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可能不难过,他认为自己在林慧珍身上丝毫看不出幸福的痕迹。他眼前的林慧珍比从前更为瘦小了,干瘦干瘦的,身上穿着旧衣服。林慧珍慢慢地往这里走,走路的姿势让他想起老太太从前的身影,干硬而执着在家里走来走去,照顾刚出生的王小川和身体虚弱的姚敏。他看到她有斑白的发根,剪发头染成了略显枯萎的黑色,她脸上满是岁月的印迹。她向他微笑,可是他只会感觉到心酸。" @: Q7 ?2 k( {

( c/ W6 _5 _+ T2 \- C9 T  此时此刻林慧珍不知该如何开口,看到王芃泽和王玉柱都在沉默地望着她,扬了一下手中收束得整整齐齐的大雨伞,笑着说:"我怕下雨,所以带了把雨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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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s/ j' W3 I* F  她的笑,以及她的声音,仍有从前的特征,可是区别仍然很大,消失了太多年轻的色彩,换成一种淡然的慈祥。王芃泽跟着笑了一下,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伤感地问她:"慧珍,你变化很大呀?""变化肯定不会小,都是做外婆的人了。"她自己呵呵地笑,"太累了,把我都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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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l1 K- z7 E9 u% @7 H  她凝神望着他,思维在回忆与现实之间艰难地拿捏着,"柱子在电话里和我说过你的情况,其实你比我想象的要好,我原以为你都病成个糟老头子了。"她掩着眼睛笑了一下,又说,"看到你,让人放心很多,你现在只是腿不方便,可是你的精神状态还是以前那样。" # t0 g1 ?) A1 X

' a. j6 ~! S- y9 g0 l) v$ S  她招呼他们去家里,王玉柱背着王芃泽上楼,她在后面小心地伸长胳膊,扶着王芃泽的背。她觉得这是很温情的一幕,笑着说:"幸亏柱子力气大,要不然你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谁背得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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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 v9 V$ {/ p/ Y  O  林慧珍拿钥匙开门,王玉柱进门时小心地弯腰,以免撞到王芃泽的头,进去后把王芃泽放在沙发上。王芃泽四顾着看,这个房子里重新装修过了,家具也都换了,被林慧珍像从前一样收拾得整洁不紊乱,只是略显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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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h, G2 ^; g" z- E1 o  林慧珍对王芃泽说:"芃泽,我让你见一个人。"她开了卧室的门,不一会儿,推着一个轮椅出来,轮椅上是个因中风而瘫痪的男人,歪在轮椅里一动不动。林慧珍问:"芃泽,你还认得他么?"王芃泽住着双拐站起来,走近了仔细地看,惊讶地喊出了声:"生产队长?" ; K4 }8 ]& f  }! t) j4 F8 [1 U

$ S6 z4 ?6 o, l& m& t$ B  他疑惑地望林慧珍的眼睛,林慧珍微笑着点头。他很震惊地俯低了身子,凑到轮椅里的男人的眼前,激动地大声问:"你还能认出我么?我是王芃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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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威风而又能干的生产队长如今目光呆滞,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王芃泽问林慧珍:"他到底能不能认出我?"林慧珍苦笑了一下,额头的皱纹更多了,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你觉得能,他就能。你觉得不能,他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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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超出了王芃泽的预料,仿佛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大脑,强硬地翻到了年轻时的那一页,那么多年了,那些事情历历在目,然而印在泛黄的书页上只让人发觉时光的无情,不再有新鲜和冲动,只剩下枯萎的怅惘。事情竟然变化了这么多,原本林慧珍是个不回头的人,让他在机场犹豫不安、没有足够的勇气拿自己的落魄去面对她的倔强的人,一个不愿自己的人生停歇下来的人,可是现在站在瘫痪得无知无觉的当年的生产队长的身后,双手扶着轮椅,容颜开始苍老,身形更加瘦小,可是眼神平静,深蕴着淡漠的微笑,安守着清贫与责任,这让他不能明白眼前的林慧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似乎与过去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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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时间感到迷惘,目光在生产队长和林慧珍身上来回游移。林慧珍淡淡地笑着,玩笑似的问道:"干吗?非要搞清楚他还能不能认出你,难道你还要报当年的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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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 x) p9 b( [& m  他的思维、他的情绪都是乱糟糟的,喃喃地说:"我......"便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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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a; ?  b. Q1 c2 _  b$ M* e  "我什么呀?"林慧珍一笑,额头的皱纹更多了,用手指拭了一下眉头,感慨地说,"看看现在的我,还值得让你们两个人打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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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Y( h; e5 E' c2 K9 T  林慧珍笑的时候,眼神中依稀还有当年的神采,然而眼神之外完全是年龄的无情的痕迹,与这句话如此难以协调。于是他发现,林慧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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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慧珍给他们倒水,坐在生产队长身边的椅子上絮絮地讲。来北京后,她完全没有想过还会有一天和生产队长在一起,可是人生的事就是如此,毫不理睬你有没有准备,偶然事件说来就来。有人把生产队长中风瘫痪的消息带到了北京,他在偏远的乡镇里孤独一人,缺少照顾,于是她责无旁贷,人到了一定年纪,似乎完全可以不必再为过去的恩恩怨怨负责任。她觉得这是很自然的选择,无需犹豫,独自一人去了原本想着再也不踏进去的大西南,把生产队长接到了北京。家里有了个瘫痪的病人之后,她的工资就显得不够用了,手术做了许多次,借了许多债,她和林佳卉省吃俭用地撑过了好几年。不过现在情况好多了,林佳卉有自己的家庭了,经常拿钱回来。而且三年前又和王玉柱意外地有了联系,那时王玉柱来找她做手术,之后就不断地帮助她,前年生产队长的心脏搭桥手术,就是王玉柱帮忙付的钱。& S; C6 u* t# v6 H5 K& o' v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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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的思维从回忆恍然间回到现实,匆忙地问王玉柱:"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的胳膊为什么又做了一次手术?"王玉柱有些不想说,尴尬地在王芃泽耳边低声笑道:"叔你别再问了。还是十一年前在派出所的那一次,被人用警棍打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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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林慧珍很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笑了笑,说:"柱子你不用不好意思说,人生好多事情很难分对错的,我当年做的傻事更多,我才不会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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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v) `9 k) b- Q9 j  王芃泽唉声叹气的,又近距离地凝望生产队长的僵硬的脸,感慨万千地握了握生产队长的僵硬的手。他觉得眼前这个木头一般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生产队长,他分不清这到底是谁,不属于过去,也并不拥有现在,不过是充当了一个纪念,在时时地唤醒着林慧珍的记忆。他说不清这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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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Q* H# j0 ~0 u! a& l! D; E9 ?2 m& _  最后王芃泽认真对林慧珍说:"慧珍,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你让佳卉一家人也过来,我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了,我们去吃烤鸭。" ( g7 k2 f* l, x'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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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慧珍有些激动,笑着回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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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S( W- D# V7 o8 B. Y  王玉柱帮忙选定了吃饭的地点,和林慧珍约好8点见面。他们暂时先告辞,开车出了家属院后,王玉柱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王芃泽:"叔,你对北京的认识一点儿没变呀,你就知道北京有烤鸭。"王芃泽有些慌了,批评王玉柱道:"你觉得老套,怎么当时不说呢,慧珍又不是外人,吃烤鸭不合适,那你说吃什么?"过了一会儿,看王玉柱没有回答,又问:"我在问你呢,要不给慧珍打个电话,我们吃别的?" : u: ]) I9 L; ^! k+ @9 i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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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说不合适呀,我只是说你对吃饭的了解有些单一。看到你请吃饭,林阿姨只会高兴,你们都是喜欢吃烤鸭的人。"王玉柱笑着安慰王芃泽,又说,"我已经打电话定席位了。现在没有时间再考虑吃什么,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王芃泽问:"还有什么事呀?"王玉柱回答:"给你买衣服。" 0 y$ P  `# ?; U: }8 J1 R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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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似乎要反对,正要说什么,王玉柱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抢先说:"叔,你听我的话吧。你不想想,你和慧珍阿姨还能在一起吃几次饭?" " R( \# i: g( ~7 t% i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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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王芃泽不说话了,默默地陷在座位里。王玉柱停停走走地往前开,车窗外的北京街头,尽是新一代的陌生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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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1: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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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带着王芃泽直接去了阿玛尼的西服专卖店,王芃泽不知道价格深浅,手里提着可伸缩的双拐,懵懵懂懂地被王玉柱背了进去。服务生殷勤地鞠躬欢迎,但是看到两人一个背着一个进来,都搞得衣衫不整,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怀疑两人的来意。王玉柱注意到了,把王芃泽放到沙发上后,去服务台把会员卡丢给服务生,说:"我今天要买两套,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向我叔报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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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进了阿玛尼的大试衣间,王芃泽问王玉柱:"这就是阿玛尼呀,这么出名的牌子,衣服不便宜吧?"王玉柱坐在王芃泽的旁边,伸手抱着他的肩膀,歪着头看着镜中的两个人,低声说:"不便宜,不过总是衣服嘛,能有多贵。今天特殊嘛,我们两个都要穿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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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帮王芃泽脱了又穿、穿了又脱地试了一套又一套。衣服的标签上都没有写价格,服务生送衣服到试衣间门外的时候,王芃泽问他:"这件衣服什么价格?"服务生总是答非所问,笑了笑离开。王芃泽纳闷,问王玉柱道:"真是时代变了,大牌的衣服不让问价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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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3 L5 d: u* x  最后两人穿了一模一样的深灰色西服,坐在一起望着对面的镜子。王玉柱看得呆了。王芃泽又问:"柱子,这衣服一定很贵吧?到底多少钱?"王玉柱随口回答:"三干多吧。"王芃泽担心地说:"一套三千多?还是贵了,买这么贵的衣服干吗?两身衣服,等于小川一年的生活费。"可是又觉得镜子里的王玉柱穿上这衣服实在帅气,就说:"我们就买一套好了,我不用买了,我买西服是浪费,我站都站不起来。"说着就要脱下来。- H: u2 ]* f: t- }

% C- g& |8 @+ H  "别动啊。让我再看看。"王玉柱抱住王芃泽的肩膀不让他动,凝神欣赏镜子中两人的模样,说,"就是它了,不能不买,这么合适,这么好看,简直就是为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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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I; ?3 T) x1 I; x( h5 N  王玉柱渐渐地又感到难过,把王芃泽抱紧了,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叔,这身衣服,竟然晚了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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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快到约定的酒店的时候,王芃泽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急忙问王玉柱:"佳卉应该有孩子了吧?"王玉柱回答:"是啊,有个小女儿,四岁了。"王芃泽说:"那我得给小孩子包个红包才行,柱子你先停下车,去路边的小卖部帮我买个红包。" 3 f7 c5 w; |1 }+ ~1 i- g;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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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拣大的红包买了一个回来,坐进车里。王芃泽身上带了两干块钱的零钱,把一千块钱红票子塞进去,剩下的预备着付饭钱,想了想又犹豫了,说:"一千块,是个单数呀。"然后命令王玉柱道:"柱子你再借我一千。"王玉柱又拿了一千给他,笑道:"叔,你现在倒大方起来了,刚刚买三千块钱的衣服你嫌贵,现在居然给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包两千块钱的红包,你对我和小川怎么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呀?" : d) y' ]+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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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任何一点意见都会让王芃泽犹豫不决,听王玉柱这么说,立刻担心地问他:"会不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呀?"王玉柱望着王芃泽的无措的表情,看出他真的是慌乱了。% s5 N: V4 G' f7 g

9 N2 p7 Z1 {4 Y  王玉柱问:"叔,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想给林佳卉的女儿一个红包,还是想趁这个机会给林阿姨一些钱。"王芃泽低着头想,沮丧地回答:"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给你林阿姨钱,她可能不会要。" 3 \# D# D.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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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试一试。"王玉柱说,"给不给林佳卉的女儿红包无所谓,你就趁这个机会来帮助林阿姨吧,不管她接受不接受,你总要试一试,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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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想了想,最后下定了决心,说:"也好,不管她接不接受,只要我做到了,就行。你找个有取款机的地方停车,我去取五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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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 V2 R! ?3 u% B2 j) f+ D' X  王玉柱听到这个数目有些发愣,低声提醒:"叔,你自己的存款也不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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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5 _& D0 A  "我还有房租嘛。"王芃泽笑道,"我的负担不算大,慧珍家里的病人可是说不行就会不行了,性命攸关呀。" $ r& C0 b1 o  n& y

) e" R- L; ~7 ]  王玉柱不高兴地开了一会儿车,停下了。王芃泽摇下车窗,向外张望哪里有取款机。王玉柱说:"别看了,就算真的能从取款机里取出五万块,那么多现金你能包成红包么?你得用报纸来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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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王芃泽恍然醒悟过来,又担心了,"那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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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C5 O0 k3 S- l  又对王玉柱说:"你现在能不能开支票,能的话帮我写一张五万的,回头我把钱给你。" ! i+ o. X: }( R5 ^& S/ T5 b& X

; r1 }: N/ V, ~" x* m  王玉柱板着脸在车里写完了支票,递给王芃泽,嘟囔道:"谁让你还呀?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钱也是我的钱。" 4 M$ l2 H. F+ U9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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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终究气愤难耐,一边开车一边对王芃泽说:"真服了你了,看到林慧珍,你就跟丢了魂似的。本来我以为你年纪大了,变得无欲无求了,看来我是猜错了,你的欲望深藏在心里,只有初恋情人才能把它激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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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X; Y, k4 @" X6 o: |5 s  "啊。"王芃泽讶异道,"什么初恋情人?什么欲望不欲望的?柱子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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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M: n# W& h+ W" s  王芃泽很快就暴怒起来,一把抓住王玉柱的手,惊扰了方向盘,这辆蓝色的跑车在黄昏里像一只被惊扰了的小动物,左冲右突地往前行驶了一段路,提心吊胆地停在了路边。车里,王芃泽正在严厉地教训王玉柱:"你好好反思你说的话,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又是欲望又是初恋的,我和你慧珍阿姨之间正常的交往都被你的话给污染了。让你帮忙开个支票你就说这么多,你拿回去好了,我再也不用了。" 1 C) I! m* G( r3 a; o

4 e! b, X4 N  H% E! x  可是晚上8点钟林慧珍和林佳卉一家人走进酒店的时候,看到的王芃泽和王玉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正坐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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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3 W5 S: |% L  r- x  王玉柱扶着王芃泽站起来迎接林慧珍和林佳卉,还有林佳卉的爱人钟大志和林佳卉的女儿小煜,彼此寒喧着。王玉柱抱起小煜给王芃泽看,王芃泽夸小煜长得可爱,他本来想再夸小煜长得像外婆,可是发现小煜一点儿都不像林慧珍,也不像林佳卉,而是像极了爸爸钟大志,心里有些失望,只好夸小煜和爸爸妈妈长得像。/ w1 L1 H( b$ |$ i9 T7 F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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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把红包拿出来给小煜,小煜乖巧地喊:"谢谢爷爷。"接过来给了林佳卉,林佳卉简单地谦让了一下,没有在红包上多做注意,随手放进了手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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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h% S* K2 F  林慧珍也穿了新衣服,新做了头发,画了淡妆,戴了首饰,郑重认真得出乎王芃泽和王玉柱的意料。两人原以为只有自己才为了吃这顿饭而匆匆忙忙地买新衣呢,而此时看对方的四个人,统一穿得整整齐齐,不像来吃烤鸭,而像是准备充分了要去参加红酒宴会。林佳卉五官圆润,身材肥胖,一条红裙圆满地烘托着半露的鼓鼓的双乳,王玉柱心想林佳卉如此的身材在女儿小煜的眼中或许是个伟大的妈妈,可是吃饭时穿成这样一定会让拘谨的人觉得尴尬。他暗暗留意着王芃泽,果然,简单寒暄过之后,王芃泽就再也不看林佳卉,似乎向林佳卉看一眼是个极不礼貌的行为,站着时王芃泽个子高,角度刁,坐下后大家平等了,可是王芃泽仍心有余悸,饭桌上气氛微微有些沉闷。# ^: W, r6 P6 V!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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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林佳卉性格爽朗,平时做的又是公关宣传的工作,热情地找话题来聊,和每个人都能说上话。林慧珍微笑着望着林佳卉,王芃泽谨慎地望着林慧珍。钟大志需要不停地照顾小煜,林佳卉给林慧珍夹菜,王玉柱给王芃泽夹菜。王玉柱心想这样不行,这个饭原本应该让王芃泽和林慧珍单独来吃,他们才是主角,面前的几个后辈未免碍手碍脚,何况还有林佳卉这样的人,观念与行为都让王芃泽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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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2 h7 q7 |( B. P  他观察着王芃泽和林慧珍,心想仅从对待林佳卉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二人的区别,林慧珍似乎完全不觉得林佳卉穿成这样有什么不妥,从这一点上来说,林慧珍的思想要比王芃泽开放和积极,林慧珍过去也是如此,风风火火的,敢于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然而生活实在令人费解,敢作敢为的林慧珍站在生产队长身边时,似乎在人生的路上突然折返,抛弃了同路的人们,转身往后走,而王芃泽并不知道,超过了林慧珍,懵懵懂懂地越走越远。+ S" ?, x) G% c1 Q- Y( ~# 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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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佳卉对王玉柱说:"柱子,你敢不敢跟我拼酒?" / f9 a+ v3 a4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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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笑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喝酒。" ) x" X% O0 C3 ^% _

. J) ^1 ~$ O2 S/ E9 G+ N0 }  林慧珍劝林佳卉,道:"都是做妈妈的人了,在小煜面前,喝什么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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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a9 x! p  J  王芃泽也对王玉柱说:"柱子,你还要开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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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s! e/ d' }4 W7 n  王玉柱望着林慧珍对着林佳卉说话的神态,心里微微有些难受,觉得林慧珍的淡妆与首饰都是一种令人悲哀的东西,因为完全掩饰不了容颜的衰老,相互映衬之下更让人心酸。在他的记忆里,关于林慧珍的最鲜明的记忆还是十几年前,他忘不了那时的林慧珍,整洁的白大褂掩映着一个自怜自赏的心灵,当林慧珍白衣白帽带着大口罩靠近,拿着医疗器具一丝不苟地给他治病,那种心无杂念的女性气息让他认为这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只是这种美转瞬即逝,一个人如此轻易地就老了。他转头去望王芃泽,王芃泽正和林慧珍说着一些无聊的闲话,于是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王芃泽了,除了理解,更有一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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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王芃泽说:"叔,我们晚上住这个酒店,就在这个餐厅的上边,我不用开车。我也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喝酒了,我要和佳卉大喝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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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P" A$ P% h, ^! ^, Z- M  他心想林佳卉是个极有心机的人,刚刚突然提出要和他拼酒,一定有原因。果然,林佳卉说:"好,我也很久没有棋逢对手了,我们换张桌子拼个不醉不归。" 9 n  S9 o5 m% _- ^! Y

, E; q1 x  J2 [: L# ]+ |  于是他和林佳卉站起来要坐到不远处的空位置上,小煜一直闹嚷着想去玩酒店门口的充气. E, x, t& g8 X7 a- h4 q8 B
儿童乐园,钟大志牵着她的小手去了,饭桌上只剩下了王芃泽和林慧珍。王玉柱笑着对王芃泽说:"叔,现在就剩你陪着林阿姨了,你那么能说会道,可别让林阿姨闷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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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王玉柱和林佳卉离远了,林慧珍向王芃泽笑道:"孩子们是想让我们俩单独说说话呢,你最能说会道了,你先说吧。"王芃泽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慧珍,我真的有好多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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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1: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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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3 I6 v, V, O$ f  于是他讲起老太太去世后的那些日子,那时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父亲和母亲的一个重要的区别,失去母亲的痛苦,不是失去父亲的痛苦能够比拟的,似乎生命的源头突然间枯竭了,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就算你年纪再大,你也觉得自己是个孤儿。他对林慧珍说:"那时我想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不能完全懂得你的痛苦,我并不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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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慧珍一直微笑,可是眼角溢出了泪水。他慌忙地帮她拿纸巾。她笑着解释说:"我不是想起了我妈妈才流泪,我都快记不起她的模样了,我是因为你对我说这些话,才激动。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对我说,我们都不年轻了。看起来我们两人都像老人似的,别人50多岁了并不显年龄的痕迹,怎么我们两个偏偏老得这么快呀?" 3 X3 g0 s# B"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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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安慰她说:"你不算老。" 7 L( B1 @7 J-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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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了。"林慧珍伤感地笑,"我的心老了。你不用安慰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其实不老的反而是你,你是男人嘛,年龄只会让你更有魅力。" . C. x5 n- }  K$ e: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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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谈起现在的生活状况,林慧珍说:"以前我只管闷头往前冲,对现实中的一切都不看在眼里,可是走着走着迷茫了,发觉自己这一生要的东西其实很模糊。现在至少有个人在身边,回到家里需要照顾他,有事可做了,反而比以前好多了。生活就该是这样的,我们必须为别人而活,幻想着为自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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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变化太大了。"王芃泽说,"这次看到你,我发觉你不再是以前的林慧珍。" / J& U9 r0 m( t: X: w; J"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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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慧珍望着王芃泽的眼睛,难过地说:"可你还是以前的王芃泽,你还没有醒过来。" + T; D/ e, }, X: `& d( ]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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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王芃泽激动起来,眼角也湿了,"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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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 k% @* Z) P  他用手擦眼睛,林慧珍低声地劝:"芃泽,看到你这样,我会自责的。其实你的情况并不坏。你别笑我世俗啊,你现在有钱能让自己生活得好,就该多回头看看身边的亲人,不要再被过去给困住了。" 0 r# t6 k- I; Q7 g& l- Z$ J2 q8 c) I& o4 I

; y. y- B  d) M+ r, s2 \  "是啊。"王芃泽止住流泪的冲动,有些尴尬地向林慧珍解释,"我也并不是个只懂得回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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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又忍不住要流泪,认真地对林慧珍说:"我还有柱子,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 j+ @2 ]0 J, |0 r' i

, r* A9 ]/ S# v  林慧珍表情复杂,发愣了一会儿,释然地笑了。3 C/ }/ c, h& v( O/ }9 N

8 j' c+ V9 _9 ]; z+ Z: x  林佳卉果然很能喝酒,王玉柱和她拼到最后,两个人都醉醺醺的。王玉柱一边喝酒一边频频地回头看王芃泽和林慧珍,有时候看到王芃泽似乎流泪了,有时候看到林慧珍的手放在桌子上,握着王芃泽的手,两个人喁喁低语。3 D* X& ~-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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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心里难过,喝酒喝得也有了胆量,就直接问林佳卉:"你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你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可是你爸爸瘫痪了,你觉得你妈妈幸福么?" " N. b* M  \7 P: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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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佳卉说:"我觉得我妈妈应该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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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T4 d# p7 J* f+ a' h  王玉柱问:"可是你也知道你妈妈年轻时候喜欢的是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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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A; V4 q; n0 f# _( }  "可是她却嫁给了我爸爸。"林佳卉毫不避讳地说,"你别以为喜欢谁、爱上谁有多了不起,那不过是一种欲望,肯付出、肯承担责任的人才是能长久的人,在一起了才有幸福的可能。" 9 J3 l5 |* z  e2 I" O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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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结束的时候,王玉柱扶着王芃泽站在酒店的门口,王芃泽拄着双拐,双眼有些浮肿,两人在城市的夜色里目送林慧珍一家人离开。钟大志已经把车开到酒店门外了,林慧珍还在和王芃泽依依不舍地告别,临走前拉着王芃泽的大手,笑着说:"谢谢你啊芃泽,红包,我收下了。"林佳卉仔细打量了王芃泽和王玉柱的着装,笑着对王芃泽说:"王叔,你们真有钱呀,这两身西服至少得四五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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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赶紧向林佳卉使眼色,但是慢了一步,心里惴惴的,心想这下糟了。林佳卉明白自己说漏了嘴,扶着林慧珍匆匆告辞了。王芃泽并没有发火,木然地站着,望到那辆车走远得看不见了,随手把手里的东西塞给王玉柱,拄着双拐向酒店里慢慢地走。王玉柱看到王芃泽还给自己的还是那张五万元的支票,急忙追上王芃泽,扶着他一边走一边疑惑地问:"怎么支票还在你手里?我明明听到林阿姨说收下红包了。" 1 w. D% R) N6 @- T- q1 _, A( L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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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你听得没错。"王芃泽没好气地说,"她的确是把红包给收下了。" ) \5 d0 z" y% Y2 Q7 c+ E) r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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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急忙去登记了一个房间,扶着王芃泽乘电梯,到了房间后王芃泽关了房门,向王玉柱抱怨道:"那么多钱当红包来送,换了我我也不会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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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辩解道:"不是你同意的么?当时你不是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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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I1 }6 [( D# D) y2 N! {& v% y( J  王玉柱扶王芃泽坐在床上,帮他脱了鞋袜,又帮他脱西服外套。王芃泽指着西服,怒道:"还有这衣服,什么三千多呀。本来五万块钱的红包让人感觉分量很足,可是被这衣服对比得没有了一点诚意。" 9 [- d. Z9 s' A" o* V

! a' Z" e3 n9 O# c  "唉呀,叔。"王玉柱懊恼地劝,"其实什么都没错,是你现在太激动,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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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1 m; j6 l$ y/ F  他扶着王芃泽的身体帮他躺下,又把他往床的中间抱了抱,发觉王芃泽真的是生大气了,胳膊在微微颤抖,牙齿也紧紧地咬。王芃泽侧过身去躺着,仍是气呼呼地说:"你明天去把衣服给我退了,我不想再看到这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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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行行,我记着退。"王玉柱无奈地退让,坐在床沿看着王芃泽气得不停喘气的身体。两人没有开灯,就这么一个躺一个坐地静静守候着,听着窗帘外的黑夜里似乎很遥远的喧闹的芸芸众生们。5 U: J4 m5 ~" m% S6 j( G! Q1 n

# t, g! t1 S6 Y# d, ~% d$ D1 `  王玉柱去洗手间往澡盆里放热水,出来后发觉房间里的冷气有些凉了,就把毛巾被抻开,细心地盖在王芃泽的身体上,想了想,伏在他的耳边轻声地问:"叔,我给你洗澡吧?"王芃泽难过地说:"不洗澡了,我累了,想睡觉。"王玉柱继续劝:"简单洗一洗嘛,都累了一天了,洗了澡才能睡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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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E0 o3 T( k& z( S+ ?0 V  他伏在王芃泽的耳边等待着,王芃泽疲惫地叹了口气,试着要坐起。他一只手抱住王芃泽的身体,一只手帮王芃泽脱了背心和内裤。王芃泽把双臂在他的肩膀上搂紧了,被他抱起来,抱进洗手间,浸在热水里。他拿湿毛巾给王芃泽擦脸,王芃泽心里难过,躲避着不想让自己的难过的表情给他看到。他耐心地帮王芃泽洗头洗身体,担心地问:"叔,你和林阿姨都聊了些什么,怎么你会这么难过呢?"王芃泽心事重重的,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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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像往常一样用干毛巾帮王芃泽擦干,反复地用毛巾轻轻擦拭王芃泽的隐私部位,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坦然而又自然,互相信任,亲密无间。他又把王芃泽抱到床上,帮他穿好背心和内裤,然后自己也去洗了澡,回来后在王芃泽的身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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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临睡前他要絮絮叨叨地和王芃泽说很多话,可是今天王芃泽心情不好,背对他躺着一动不动。他知道王芃泽没有睡着,他就这样担心地望着,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地守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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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身边的人似乎有些不安。他醒来,外面的夜安静多了,只有远处急速驶过的大车的声音。他看到王芃泽的身体在轻微地颤动,他伸手过去抚摸王芃泽的额头,轻声问:"叔,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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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4 S" k3 }. {  他扶着王芃泽的肩,抱着,侧向这边。黑暗中他看到王芃泽略显苍老的脸有些抽搐,微闭着眼,表情紧张。微微喘着气。王芃泽变得冲动不己,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带着一种悲情,主动抓紧他的胳膊,主动吻他的嘴。他不可能抵抗得了,立刻激动万分,他付出了全部的温柔与渴望去吸吮王芃泽的柔软的舌,那仿佛是从天堂里伸来的一只温暖的手,为他指出远离尘世烦恼的一条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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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不觉地伸手到王芃泽的大腿根部去摸,那里已经翘起得硬硬的。他在极度的欲求中挣扎出一丝疑虑,他不知道这将会导致什么后果,这是王芃泽虚弱的身体,他该不该不顾一切地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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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接触到王芃泽浑厚宽大的身体,王芃泽立刻紧紧地抱住他。不是过去的那种温柔的有意识的相拥,而是迷乱中的出自本能的抱紧,胳膊粗粗的用力的,不松手地抱在了他的身上。王芃泽有些神志不清,在这个夜里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好几次似乎把他当成了王曜恩,闭着眼睛轻轻地喊爸爸。这让他恍然明白自己此时此刻多了一种责任,从此以后生命中多了一层感动,他试着从父亲的角度来理解黑暗中王芃泽赤裸的身体,于是有了更多怜惜与珍爱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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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寸一寸地吻,他的双手比以往更加火热,炽烈地游遍了王芃泽的全身。他用手,用口,急切地为王芃泽做那些他想象过千百次的事情,他第一次这样做,担心自己有些笨拙。王芃泽先是粗重地喘气,后来低低地呻吟。他激动得要流泪,察觉到王芃泽似乎挣扎着要坐起,想推开他的头,他摸索着抓住王芃泽的手,两人的手紧张而纷乱地握着。王芃泽终又躺下,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把一篷生命的种子射进了他的口中。然后平静了。/ t. A" \1 ]$ ~; s; u4 \

% J4 A( x: `7 o0 G; r* r( {+ ?' }  过程仍然不完整,他自己只能去洗手间用手解决。后来他带着热毛巾出来,王芃泽已经睡着了,鼾声重重的。他掀开毛巾被,帮王芃泽擦干净,又兴趣不灭,觉得王芃泽每个部位都长得如此好看,他又笑着逗弄了几下王芃泽的胯下之物,可是那里已经累了,像个小孩子似的恹恹欲睡。王芃泽似乎要醒来,他把毛巾放回洗手间,又回来躺在王芃泽的身后,把王芃泽沉睡的身体温柔地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脸颊在王芃泽的脸颊上轻轻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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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3 J; o5 \4 u1 _3 D9 d  他幸福得一夜未眠,十六岁的那一年,他遇见光彩照人的王芃泽,和蔼却又威严,他的心里埋下了卑微而又强烈的渴望,可是距离遥远得令人绝望,他只能小心地仰视,从不敢想象能够天天陪在王芃泽身边;十年之前,尽管他觉得那是个牵强的婚姻,可是王芃泽的夜晚毕竟是属于姚敏的,他不敢奢望这个男人的灵魂与身体会有一天依附在他的怀中。然而人生就是这么戏剧化,此时此刻王芃泽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像一个孩子似的对他完全信任。他何德何能,却又幸运到如此翻天覆地的程度,人生能够这样,应该是没有遗憾了吧? 9 E. ?$ Y6 W* Q) m! H' H- `

- F# f  y7 q; F  凌晨时候王芃泽睡醒了。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一下,就凑到耳边轻声地问:"叔,你醒了?"他看到王芃泽的眼睛睁开着,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想问题,后来叹了口气,沮丧地问:"柱子,你觉得我是不是过于弱势了,做什么事都处于下风?"王玉柱不明白,疑惑地问:"怎么了?"王芃泽说:"我总觉得,我这一辈子被你慧珍阿姨抛弃了两次。" 4 G" s9 ]3 K. b( s  x) L4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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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想林慧珍了。"王玉柱笑道,在王芃泽的耳边坚定地说,"我早就在盼着这一天了,从此以后你是我的。"王芃泽不高兴,想了一下又问:"怎么我又是你的了?说得我跟个物件似的。"王玉柱笑着说:"我有证据。" 9 V0 n7 s+ P# k+ @% v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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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又伸手到王芃泽大腿根部,昨晚激动过后王芃泽没有精力穿上内衣裤,现在还是赤裸着呢,所以王玉柱一下子就握住了,揉捏几下,王芃泽硬了起来。王玉柱笑道:"这下你明白了吧?"说着要把手缩回来,王芃泽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怎么不有始有终呢?挺舒服的嘛。"王玉柱说:"你想要么?可是你的身体不行啊,你多锻炼身体吧。"王芃泽嘿嘿地笑了两声,又强硬地抓着王玉柱的手,拉回到自己的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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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r* ^( m' x- n+ B3 H  为了赶飞机,两人天不亮就出发去机场,坐在车里的时候,王芃泽看到昏昏的黎明中穿着白竖杠蓝短裤早起跑步的几个老人,感慨地对王玉柱说:"北京这个地方,保留了太多以前的东西,看到这些老人的背心短裤,我觉得时光像是蓦然倒流了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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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还是忍不住地想起林慧珍,想到后来,伤感地侧了一下身体,要把头靠在王玉柱的身上。王玉柱正开着车,急忙伸手过来扶王芃泽,觉得他这么远远地倾靠着,估计会不舒服。王芃泽伤感地低声说:"柱子,我们再也不来北京了吧。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待在南京,哪里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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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约定的地点把这辆蓝色的跑车还了,两人拦了辆计程车去机场。仍是凌晨未亮的天色,两人在车里并肩坐着,王玉柱的胳膊伸过去搂着王芃泽的肩膀,沉默地,紧紧地搂着。车窗外是尚未睡醒的北京,楼房、树木、街灯、形同梦游的人们,像一条晦暗疲惫的河流,不回头地流向记忆的遥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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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4:3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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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芃泽已经喜欢上了被王玉柱的手揉捏和爱抚,似乎有了一种依赖,要在王玉柱的爱抚中睡去,同样在爱抚中醒来。每天晚上睡觉前,王玉柱帮王芃泽按摩完了脊椎和腿,躺到王芃泽的身边时,王芃泽总要扭过头来望着王玉柱笑,如果王玉柱没反应,他就意味深长地低声喊:"柱子。"如果王玉柱还是不动,王芃泽就把他的手拉过来,塞进自己的短裤里。王玉柱觉得王芃泽这种调皮的模样实在可爱,在心里偷偷笑,嘴上故意说:"叔,没想到你的兴趣一培养起来,需求量这么大。你就没有想过我累不累么?"王芃泽嘿嘿笑,说:"你要怨就怨你自己,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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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W  b3 o) r0 s' _  不过在床上的大多数时间,除了睡觉之外,王芃泽主要花在看书看报纸上。没有了王小川,家里冷清多了,两个大人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王芃泽的腿又不方便出去散步,往往吃了晚饭就是洗澡,洗完澡就上床睡觉。王芃泽就在床上看书看报,王玉柱把头倚靠在王芃泽的肩膀上,陪着他一起看书,可是王芃泽的书多数都是理论性的,不好看。不一会儿王玉柱就斜靠在王芃泽身上睡着了,王芃泽被他压得不舒服,又不忍心唤醒他,就试探着扶着他慢慢地躺得低一点儿。过了一会儿闹铃声骤然响起,王玉柱醒过来了,第一天响的时候王芃泽吓了一跳,不满地问:"大晚上的你定个闹铃干什么?"王玉柱说:"提醒你吃药。"监督着王芃泽吃了药,王玉柱又睡着,可是很快闹铃声又响了,王玉柱坐起来,说:"按摩时间到了。"说着拿走了王芃泽手里的书,扶着他躺低了,又把他翻过来趴在床上,开始按摩。, y+ e8 [, Z7 S! P' R- F6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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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一段时间里闹铃天天晚上响,王芃泽说:"柱子你白天在公司里累了一天了,晚上就安安稳稳地睡嘛。不能睡了又醒睡了又醒,当年反动派就是这样折磨革命志士的。"又过了几天王芃泽实在受不了刺耳的闹铃声了,就说:"那不如把电视搬到卧室,我陪你看电视好了。" 0 d$ N% q/ i4 O; Y# a0 M2 t

3 L- L4 j$ @  _- r5 j  于是王玉柱在卧室里放了个很大屏幕的电视,到了晚上就和王芃泽坐在床上看电视,可是两个人很难看到一起去,王玉柱要看电视剧,王芃泽觉得实在没意思,想看戏,到了最后两人各让一步,一起看新闻和访谈类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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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X: a' W* N3 _3 o  王玉柱对王芃泽说:"叔,你坐到我怀里,我抱着你看吧?"王芃泽说:"我块头比你大呀,把你挡得看不见。"王玉柱说:"你躺低点儿不就行了。"看王芃泽似乎不乐意,又说,"那你就一个人看嘛,我才不在乎能不能看见电视呢,我就想抱着你。" ) b4 H3 `; H5 g# Y

9 R9 Z( c1 h! B& U  王芃泽便不再坚持,被王玉柱抱在了怀里。王玉柱坐着抱稳了王芃泽宽大的身体,不老实地把手伸进王芃泽的短裤里去掏他的小弟弟,捏了几下王芃泽就硬了。王芃泽被摸得全身酥软,阻止了几次无用,无奈地说:"你让我看了新闻等于没看,什么信息都没记住。你不能随时随地都这样。"王玉柱呵呵笑着放轻了手,放缓了速度,让王芃泽可以舒舒服服地硬着,却又不至于冲动地想射。后来王芃泽警惕地把手伸到身后,接触到了王玉柱来势汹汹的部位,担心地说:"柱子。"王玉柱说:"你放心吧叔,我要是控制不住欺负你,你可以拿刀子把我给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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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需要做几次手术,从第一次手术开始,王玉柱发觉他们的生活又开始变得有些不一0 _& d4 W, w( X
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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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的那天,他帮王芃泽换好衣服,护士们过来要推着王芃泽进手术室,他一直跟到手术室外面,护士拦住他说你不能进去。他停下来,看着白被单下的王芃泽被推着离开他的身边,手术室的门关上的时候他看到王芃泽费力地扭过头来望他,似乎要用眼神和他说什么,可是他来不及辨识,门就被关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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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蓦然感到身边空落落的,头脑一片空白,雕像似的紧挨着手术室的门站了好久。如此把王芃泽交给别人,让他惊慌不安。后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渐渐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其实是很微小的,他并不能完全地保护王芃泽,如果有一天王芃泽不在他的身边,他的手接触不到王芃泽的身体和脸,那时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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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手术室外焦躁不安地等,觉得这时间漫长得似乎自己已经等了一辈子。公司里不停地有电话打来,他心烦极了,狠狠地决定聘用一个经理人,以后他自己一定是没有足够时间去公司里了,他要守在王芃泽身边,一个小时也不愿离开。5 i) f, {) _: H#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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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手术室之前王芃泽还是个大活人,能和他说话,能向他笑,可是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白被单下的王芃泽脸色苍白,昏迷着还没有醒过来。他吓坏了,医生安慰他说这是麻醉的原因,病人过一会儿就醒过来了,手术还是比较成功的。可是他仍是惊慌,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他心惊肉跳的,在病房里微微撩起白被单看王芃泽的刀口,被包扎了什么也看不明白。只能看到这具昏迷中的、再熟悉不过的躯体。他顿时觉得医院是个可怕的地方,一个人被脱得赤裸裸的着躺在被单下,昏迷着,没有隐私,没有防备,生命中的全部财富只剩下一个被创伤的身体,他不敢想,如果没有他在身边,王芃泽将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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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病床的边沿,把脸贴在王芃泽无知觉的大手上,痛苦而耐心地等待。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这只手动了一下,急忙坐起身子,王芃泽正睁开了眼睛望着他,浅浅地笑了一下。他一下子眼中涌出了泪,激动万分地说:"叔,你终于醒过来了。" 3 v2 R: a) c9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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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抬起胳膊,似乎要帮他擦眼泪,慢慢举到他的脸前时,却调皮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声音微弱地笑道:"怎么动不动就哭啊,还是老板呢。" 0 _9 c9 j7 y$ Z8 a- b8 c0 c1 Q/ C6 n&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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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双手抓住王芃泽的大手,流着眼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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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之后王芃泽有些消瘦,在医院里王玉柱就发现了这一点,观察了一天后他对王芃泽说:"我本来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可是现在你身上的肉摸起来比以前松,你真的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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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笑道:"瘦了好,我以前有点儿胖,现在正好减肥嘛。" 8 K! O/ O/ r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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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不胖呀。"王玉柱忧虑地说,"你以前刚刚好。" 3 {! c% L8 k0 k4 F% ^( v2 v

( d  Z  t5 j" ?" M- j3 A  生命易逝的感觉就这样扑面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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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两人讨论起王芃泽的病的时候,似乎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看不到预兆的陌生的某一天,并没有可察可觉的具体而微的证据在眼前,那时候,王玉柱心中的悲痛需要准备好了才能到来,如果他反复地思考,如果他在夜里回忆和想象,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那时候,他需要把王芃泽的身体抱在怀里才能平静下来,似乎身边的人依然是健康的王芃泽,身体上没有什么变化,身体宽宽的,肌肉厚厚的,皮肤白皙无疤痕,总是洗得干干净净,闻起来有一种温暖而洁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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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s0 P2 l( k. T% Y  而现在,这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叩开王玉柱心中伤感的门,伤感的证据无处不在,当他看着王芃泽熟睡的脸,或者握着王芃泽安静的手;当他拿来热毛巾帮病床上的王芃泽擦身体,一边用被子遮掩着避免被别人看到:当他坐在病床的边沿,王芃泽看着报纸给他讲当天的重要新闻;当他坚持要喂王芃泽吃饭,一匙米一匙菜,等着王芃泽嚼了一会儿,似乎怎么也嚼不完,王芃泽皱着眉头支支吾吾地说这菜里有个菜根,太硬了我咽不下去,他伸出手,让王芃泽把菜根吐在他的手里;当他陪着王芃泽说话解闷,旁边的病人和家属殷勤地对王芃泽说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孝顺的,王芃泽呵呵笑着回答说是啊......他恍然地望着王芃泽笑,心里满是苦涩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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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每天每夜都在医院里守护着,王芃泽劝他:"你是公司的老板,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工作呢。可是你现在却什么都不顾,只把时间耗到医院里,别人知道了,该在心里骂我了。"又说:"养病是需要个悠然坦然的心态的,可是看到你这么忙,工作也不顾了,我坦然不了呀,你整天在这里会影响我恢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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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O$ H( r: j7 z# t  可是怎么说也没用,到了晚上王玉柱就把头趴在王芃泽的床沿上睡。王芃泽让他回家睡,他不去,说:"叔,你也不想想,我在家里一个人怎么睡呀?"王芃泽无奈,又说:"那你躺床上来,我们挤一挤。"王玉柱说:"病床是给你养病用的,这么小,我们俩又都是大个子,把你的刀口挤坏了怎么办?"王芃泽看他这么倔强,也生气了,怒道:"那你说怎么办?你还说我瘦,你这样过几天比我瘦得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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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那一天王玉柱又说王芃泽瘦,凝视着王芃泽的脸好半天,叹了口气,说:"你脸上的肉真的少了。"王芃泽觉得王玉柱的反应太夸张,说:"生病是会让人瘦一点儿,可是这才几天呀,哪有你说的这么明显,我自己都没有感觉,是你的心理问题。" ' ^6 r; l) T# v

" T) X; M1 Z( E1 ?  这一天王芃泽似乎是随口说出了生死的问题,有些心烦地对王玉柱说:"你说我瘦,别人都会觉得简直好笑。你去看看隔壁的那些老头儿们,你去看看什么叫做瘦。如果我真的有一天瘦成那样儿,的确可怜,还好我不可能活到瘦成那样的一天,我这个岁数可以死得好看点儿,不傻不呆,也没有老年斑,不至于模样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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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王芃泽突然看到王玉柱眼眶里噙着泪水。王玉柱不想被别人其他人看出来,呼地站起来,带着一种凶狠的气势咄咄逼人地快步走出了病房。王芃泽又担心又后悔,有些惊讶自己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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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1 x7 X  r7 J8 r( @+ L' m  这之后王玉柱似乎多了一种爱好,他喜欢在暗中偷偷地观察王芃泽。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店铺里买东西的时候,会站在橱窗后远远地观察留在车里的王芃泽,看他坐在副座上静静地等,或是把头探出车窗外东张西望。有时候他把王芃泽送到公园里,让王芃泽和包括老赵在内的几个熟人喝茶聊天,他会借口往公司打电话或者买东西走开,拐个弯却又转过身来,在隐蔽处怔怔地望着王芃泽的身影。甚至洗澡时,当王芃泽闭着眼不让水流进眼睛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出神地望着王芃泽坐在浴盆里的样子,王芃泽等了一会儿,只得伸过来一只手,说:"怎么了柱子?肥皂水要流到我的眼睛了,把毛巾给我。"有一天晚上王芃泽摇着轮椅去阳台上看月亮,喃喃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小川现在怎样了?每次打电话都是那么寥寥几句。"那时他刚好走到大窗帘后,小心地探出半边脸,观察夜空下的王芃泽,月光清辉中的身影,衬衣的领子被夜风吹拂得微微抖动。他觉得这一幕情景有种令人感动的东西,静静地看了很久。王芃泽摇着轮椅转过身来,在月光下笑着问他:"你藏在窗帘后面干什么?想捉迷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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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睡觉前他把王芃泽抱在怀里看电视,有种恋恋不舍的激动,温柔而悲情地去吻王芃泽的耳朵和脖子,把脸贴在王芃泽的肩膀上,双手绕到前面反复地抚摸王芃泽的胸膛和发福的肚子,把这个温暖而有着真实生命的身体紧紧地抱了又抱,难过地低声问:"叔,你会不会越来越瘦小,到最后消失得什么都没有?"王芃泽一边看电视一边回答他:"你说的那是冰棍儿。"   U, N% h/ z. k% l* n  C

3 v' R9 w' L" i3 x  王芃泽看着电视,又觉得王玉柱最近有些异常,明明身体炽热地贴在他的身后,激动得低声喘着气,可是两只手又不再去他的私密处骚扰,从肩膀一点点地往下,到达腹部就返回。他被王玉柱用这种方式纠缠一年多了,早就习惯得不必要做任何反抗了。他只是觉得奇怪,于是一边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国际新闻,一边心不在焉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柱子?你最近越来越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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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 }! v0 V  王玉柱似乎疲惫了,停止了抚摸,头枕在王芃泽的后背上,轻声问:"我就不相信你对你身上的病一点儿也不害怕?" # a0 }+ W# E$ \* O, T: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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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愣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双手撑在床上要转身,王玉柱扶着他的身体,帮他转过来,最后两人面对面坐着。电视的声音还在播报国际新闻,王芃泽一脸凝重地望着王玉柱,犹豫了一会儿,握住王玉柱的两只手,慨叹着低声说:"有谁到这时候会不怕呢?我也害怕,只不过我害怕的不是病本身有多痛苦。" # ~4 K7 T6 ?& W- u& k" e8 R3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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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难过起来,眼睛里有了亮晶晶的东西,那个晚上王芃泽把王玉柱的手握得紧紧的,认真而动情地说下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感受,你会知道我在说什么。柱子,我心里也怕,我这一生有很多遗憾,我都不敢仔细去想,可是有你在我身边,真的,我就不怎么怕了,一切都变得不必在意了。" 5 M# d- M8 O/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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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子要出嫁了。柱子娘打来电话,向王玉柱抱怨英子不听话,找的对象家里太穷,住在山沟沟里,家里兄弟还多。王玉柱反复地劝柱子娘:"湾子村也在山沟沟里,以前也是很穷的,只不过后来临近矿场,才变得好起来。我们不能因为对方穷就看不起人,穷和富是会变化的,现在穷不代表以后就穷,现在富也不代表永远都会富。只要人品好就行,如果你怕英子嫁过去后会吃苦,就把小伙子招赘到家里,在湾子村要好一些,你不是说他家里兄弟多么?" " L' C) o  y6 ]1 w% j; x  m8 i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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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把这件事说给王芃泽听,王芃泽说:"我记得你们那里有种观念,被女方招赘过去的男人是很让人看不起的。招赘不是个好主意,你自己觉得无所谓,是因为你在城市,你不能强求家乡的人也觉得无所谓,生活环境不一样,入乡随俗嘛。" 9 p' n$ \" m$ s  x- R

! U+ J0 Y, h, k% [/ w( L# h  王玉柱说:"我是想让英子生活在湾子村,可以照顾我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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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n0 D* x' E! z- j% i8 G0 M' y6 E  王芃泽说:"你应该照顾你爹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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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说:"我得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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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王芃泽遇到了一个敏感得不可触碰的词,停了一下,小心地换了另一种说法,"可是再过几年,你可能就要回去了。" 9 M" o; \! \8 g$ [) R4 S6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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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心里都清楚王芃泽刚刚避开的是什么话语,心里难受,话题就打住了。过了几天又商量了一番,然后王玉柱打电话给柱子娘,说就看着英子的意思办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只要小伙子人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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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5: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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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4 a8 F% y& K! d: X, l  英子的婚礼定在了冬天,找算命的看了日子,是在年前。柱子娘打电话把具体日期给王玉柱说了,让他开着车回去,看起来有面子。王玉柱放下电话,转过身去隔壁的办公室门口望着王芃泽,感到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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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王芃泽做了晚饭,王小川上学之后,两人吃饭比较随便,做好了就在厨房吃。吃饭时王芃泽往王玉柱的碗里夹了许多菜,王玉柱还在想着英子的婚期,想到最后对王芃泽说:  "我就回去几天,速去速回,你在家里,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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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X4 a/ w+ z, X* A  王芃泽问:"你速去速回不行吧?一来你得开着车回去,不是飞回去;二来你们那里的婚事很麻烦,你得提早回去帮忙;第三呢,这是英子的婚事,你就这么一个妹妹,你想吃完了婚宴就走?那算什么呀?" 5 ~1 O' F' i; i* l) z7 y

, e2 V$ h  A/ ^0 ~, W) j7 |  王玉柱皱了眉头,说道:"可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家。你一个人,不会闷么?" ; ^5 o1 c9 G6 l% H7 ^

+ y4 Y) u! ]; @  "会呀。我也怕孤独呀。"王芃泽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一起回去,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家的半个亲戚,英子出嫁,我应该去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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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伸出手握住王芃泽的手,担心地说:"叔,这可是冬天呀,很冷。你不知道我们那里冬天有多冷,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0 v, E" `( a7 i$ Y1 G" K

& D! ]6 M( E& K0 i. [% N  王芃泽说:"我又不是没去过,我当然知道有多冷。" & @, m9 P$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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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王玉柱仍是愁眉不展的,王芃泽又笑着说:"不是还有你这个火炉在我身边嘛,再冷也不用怕。再说我们天天在一起都习惯了,我也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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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冬天的某一天,王玉柱又开了公司里的那辆商务车,还是让员工把后两排的座位改装成了一张折叠床。两人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来抵御瑟瑟的寒冬。王芃泽还是坐在副座上,绑好了安全带,王玉柱还是把一只手伸过去,握住王芃泽的温暖的手,开车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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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湾子村的那一天下着雪,王玉柱停稳了车,还没有推开车门,就透过窗玻璃看到英子在风雪中跑出了院门,一脸兴奋地越来越近,大声亲昵地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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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j/ {3 Y; @6 c9 y  Z  英子穿了一身的红,在濛濛的白雪的世界里像一簇充满活力的红红的火苗。为了结婚英子在集市上拉直了头发,做了美容,不再是以前那个黑黑瘦瘦土里土气的假小子,似乎连身材都蓦然间放大得饱满而亲切,眼神里多了许多晶亮温润的感觉,站在车窗外的雪地里兴奋地张开嘴笑着,乌黑的头发被大风吹乱了,有种淳朴而健康的美。0 B' H% V$ o" Q, Q+ R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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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惊讶地从车里出来,望着英子笑了一会儿,感慨万千地说:"我都不敢相信,英子你也有出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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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子满心欢喜地凑到王玉柱面前,似乎无法充分表达心中的激动,就在雪地上兴冲冲地蹦跳了几下。王玉柱笑道:"现在都要嫁出去做人家媳妇了,稳重一点嘛。"说着伸手过去,疼爱地拍掉了落在英子头上的雪花,帮她把头发理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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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W7 Q& r$ {, g# R4 j" z  英子笑着大声说:"我是让你看我的衣服和皮鞋,都是二虎给我买的。"然后又敛住了笑容,撒娇似的拉住王玉柱的衣服说,"哥,后天我就要出嫁了,可是咱妈还是嫌二虎穷,老是怀疑二虎一家人是看中了咱家的钱,你得帮我好好说说她。"王玉柱笑道:"放心吧,我把最会劝她的人给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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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子立刻把脸凑到车窗玻璃上,兴奋地拍着玻璃向王芃泽打招呼,大声喊着:"叔,只要你一来,就没有问题了。"王芃泽正推开另一边的车门,拿着双拐要把腿跨出去,听到声音,急忙扭过头来笑着向英子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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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让英子把车里的东西先提回去,英子立刻好奇地打开后边的车门往里看。王玉柱绕到另一边把王芃泽从车里扶出来,在雪地上站定的时候,看到英子正提了两大纸箱的食品风风火火地跑进院门,一边大声喊:"爹,妈,我哥回来了,你们赶紧出来搬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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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望着王芃泽笑,问:"叔你看到没有?以前我以为只有肖春莹才会女大十八变呢,原来我们家的英子也会。"王芃泽笑道:"你也会十八变呀。你和英子都这么好,都是你爹你娘的骄傲。看你以前对你爹娘怨这怨那的,现在应该不会了吧?"王玉柱又望向英子的背影,有些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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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爹和柱子娘闻声跑出来搬东西,小跑着出了院门,隔着风雪向这边笑着打招呼,喊了一句什么,没有听清。王芃泽向他们挥手,王玉柱看到王芃泽的手是裸露着的,立刻抓住他的手,有些生气地训斥道:"你又没有戴手套,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里不比南京,生病了可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你怎么就不听话呢?"王玉柱强制地让王芃泽的身体背靠在车门上,给他带上棉手套,又把他的羽绒服的领口重新系紧了。5 \, r. c6 r* q% P) r4 N9 @

7 k- X! I0 A  k  柱子娘新盖了三间大瓦房,但是只生了一个炉子,吃了晚饭后五个人都坐在堂屋里围着炉子烤火说话。王玉柱帮英子劝说柱子娘,把以前讲过的穷与富的关系拿出来反复地说,最终发觉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不管柱子娘再怎么有意见,英子的出嫁也已经是个不可能更改的决定。家庭里的许多事情不是讲道理能够讲清楚的,最终的结果决定于谁的态度更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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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d# q' x& u. B* G5 W  出现沉默的时候,王芃泽就找话题来补充空白,讲逸闻趣事,呵呵笑着让家里的气氛活跃一些,柱子爹和英子一向都很喜欢听王芃泽讲故事,可是柱子娘这一天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偷偷地望着王玉柱的脸,当王玉柱警觉到这些,抬起头来迎上柱子娘的目光时,柱子娘又慌忙看着别处。王玉柱心里纳闷,又颇觉有趣,很少看到柱子娘有如此胆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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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柱子娘突然难过地哭了起来,一边啜泣一边擤鼻涕。大家都觉得惊讶,王芃泽不讲了,和英子不解地望着柱子娘,柱子爹唉声叹气,王玉柱不想看到柱子娘如此模样,心烦地低下头去。. |$ q# S7 S; U) J: y& B9 o. P. L

6 S+ u  k& H4 W, J! b7 r( m  英子拉了一下柱子娘的棉衣,担心地问:"妈,你咋啦?"柱子娘伤心地哭了一会儿,仰起头来,大脸盘带着决绝的怒气,狠狠地问王玉柱:"柱子,你今天给我说实话,你为啥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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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9 E+ a  z* \3 [5 x  这句话在王玉柱上一次回家的时候柱子娘已经问过了,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人人都知道在柱子娘的头脑里她不是要和你讨论问题,只不过是变了一种方式来催促你。换了以前王玉柱早就发火了,从小他就根深蒂固地认为柱子娘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只有用强势才能压倒她的蛮横。但是这一次他比以前平静了,一来王芃泽在旁边,一旦吵起来会让王芃泽担心;二来这次回家后他心里有愧,等英子一出嫁,这个家就剩下柱子娘和柱子爹两个人了,像是两个老人,守着一个大院子可怜巴巴地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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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4 I6 f- n3 o8 S/ B2 J8 R  他不想编出理由来解释,更不想在王芃泽面前拿出各种各样无所谓的理由来搪塞,就沉默下去。柱子娘压低了声音,像在问一个天大的秘密:"反正你叔也不是外人,不怕他听到,我问你,你是不是没有性感这一项?" # O% |0 L% {5 A

* ?' g" m" |0 }/ ]  王玉柱震惊得愣住了,他无法想象从柱子娘的嘴里会问出这样的话,用词不准得让人尴尬,敏锐直接得令人冒火,让他心里涌出一种复杂得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他一下子又要发怒了,眼神狠狠地盯着火炉。英子不满地对着柱子娘大声喊:"妈,你看你问的算啥?"王芃泽急忙向柱子娘解释:"大妹子,柱子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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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k( r. d- [. F7 u' O  柱子娘仍然是泪眼婆娑地说下去:"柱子你都三十多岁了,你不敢再耽误了,你要是不生个儿子,你们王家就绝后了。村里人都猜想说你是有病,一看到我和你爹就问这事儿,问得我的脸都没处搁。" , I! j0 V( p5 P7 m, w! J

& m' x- @6 m+ m& v/ n  王玉柱怒冲冲地说:"你让他们随便说,那些人又不是咱家的恩人,一辈子就会幸灾乐祸,根本不用考虑他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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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O! l6 W0 h" P) G: V  屋子里又静了一会儿,只有柱子娘在低声啜泣,大家都心事重重的。英子鼓足了勇气,对王玉柱说:"哥,我从来没有劝阻过你,可是现在要出嫁了,以后在家的时间不多,今天我也说说我的看法吧。你说不用考虑村里人的意见,那是因为你不在家,你一走那么远,走那么多年,你不知道我们在村里是怎么过的。经常听人说咱家的闲话,不考虑是不可能的。我没有问过你不结婚的原因,但是我也能猜到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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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英子心里难过,也流下泪来,一边拿纸巾擦泪一边继续说下去:"哥,你这些年虽然不在家,可你一直都是咱家的主心骨,你写信回来说应该做什么,咱爹咱妈就赶紧做什么,你说不应该做,我们就都不去做。你从来不做错事,你的决定一直都正确,你说你不结婚,我就知道我们都不可能劝得动你结婚,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你可以不说,但是你不能这么简单地考虑咱爹咱娘,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呀。" : I/ A# T7 ?. {! |! X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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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来柱子娘哭得更悲痛了,哭得身子一颠一颠的。柱子爹也在袜眼泪。王玉柱眼神里没有了怒火,黯然神伤地低头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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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c9 W# _; R7 Y0 g; i6 E  柱子娘伸手推王芃泽,哭着哀求道:"王老师,你劝劝柱子吧,柱子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你说他两句吧。"王芃泽木然地摇头,任柱子娘推来推去,始终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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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7 V* t/ v& ^7 n0 o- e+ A* m  王玉柱对王芃泽说:"叔,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去休息吧。"他把双拐塞到王芃泽的手里,又扶起王芃泽的身体,走到门口时,回头对屋子里正在抹眼泪的三个亲人说:"待会儿,我再过来。" / o5 V* ?" |/ W+ o6 g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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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的屋子里都很冷,他帮王芃泽脱了棉鞋,说:"先不脱衣服,先暖暖被窝吧。"他扶着王芃泽躺下来,帮他盖了两层棉被,把脸也盖上了。王芃泽又把脸探出来,笑道:"盖这么严实干吗?总要透气吧。"王玉柱坐在床沿上等,王芃泽问他:"你还等什么?快过去吧,和颜悦色一点儿,好好和你爹娘说说话,该哄就得哄嘛。你看看英子,这一点就比你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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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王玉柱叹了口气,"待会儿你脱了衣服睡下了,我就过去。"他注视着王芃泽的脸,静静地等。后来王芃泽问:"柱子,你为什么不试着把真正的原因讲出来呢?"王玉柱皱了眉头,低声回答道:"在我娘面前我没有耐心讲,讲也讲不明白。再说我怎么讲呢?我讲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说我们究竟算什么?我应该怎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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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也说不清,睁着眼睛忧郁地望着王玉柱。王玉柱又感伤地说:"英子要结婚了,人生里这种重要的时刻,我也想拥有一次,但是不可能。" 9 W& I% `: B3 s" J) ~5 C& O& Z+ ^

4 ], S8 O" n6 M9 O+ g- J+ a  王芃泽无奈地把手伸到被子外面,握住王玉柱的手,低声说:"柱子,是我不好,其实许多事情我都感到愧疚。和我在一起,你牺牲太大了。""什么牺牲呀?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王玉柱丢开王芃泽的手,笑道,"你真正应该愧疚的是你的这句话。以后再听你说一次,我就打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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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 y! y% l0 f0 W  他隔着两层被子摸到王芃泽的屁股在哪里,开玩笑地打了两下,又把手伸到被窝里,觉得暖了,就帮王芃泽脱衣服,脱得剩下秋衣秋裤,帮他盖好被子。又叹了口气,说:"那我走了,你盖好别着凉了,不要把脸伸出来。灯我不关了,你也不要关,要不太黑了老鼠会出来。"站起来,像去赴刑场似的,心事重重地出去了。' n. D. a9 u* p$ |'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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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王芃泽侧着耳朵听隔譬的动静,开始的时候很安静,后来听到柱子娘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高亢地刺破了墙传过来,听得王芃泽提心吊胆。一家人的声音叽叽喳喳,后来王玉柱的声音大了起来,激动不已地在训斥谁,"啪"地摔了一只碗,又"啪"地摔了一只,听声音像是要打起来了,柱子爹的声音和英子的声音都在劝。王芃泽睡不安稳了,坐起来穿衣服,打算过去劝,可是隔壁的声音又小了,柱子娘低低地哭,英子也在哭。王芃泽又睡下,过了一会儿全都安静了,隔壁的房门吱扭地响,王玉柱回来了,推门进来时,王芃泽闭上眼睛装睡4 `0 [( w+ ]9 r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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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轻手轻脚地脱了衣服,熄了灯,躺进被窝里轻轻地抱住王芃泽的身体,低声说:"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王芃泽呵呵地笑了两声,又责备道:"我让你跟你爹娘和颜悦色地说话,你做到没有?"王玉柱不回答,抱紧了王芃泽的身体,在他耳边难过地说:"英子出嫁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事,现在弄得哭哭啼啼的。" , W* k% r% Y9 W# H" H7 f* ]

9 y9 K' S1 a3 _5 V) R8 n" @5 a  王芃泽问:"你刚刚和你爹娘说什么了?"王玉柱又是不回答,只说:"我早说了和我娘是解释不清的,她理解不了,不明白这是什么,你还非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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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F% I1 ?, ^. j" n* O! N  "你真的说了?"王芃泽要侧过身来,在被窝里做这个动作很艰难,身体一折腾,被窝就凉了。王芃泽对柱子说:"虽然你娘理解不了,但是你的心理压力总算可以放下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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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对王芃泽斥责道:"跟你说几次了不要把脸伸出去,这夜里冷得跟冰窖似的。"王芃泽辩解道:"得透气呀。"这时突然听到屋子的顶棚上悉悉索索一阵响,像是有什么动物在跑,王芃泽警惕地问:"什么声音?"王玉柱笑道:"老鼠。"王芃泽不说话了,乖乖地把脸缩进被子里。王玉柱嘿嘿笑道:"你缩在被子里也没用,被窝里也有老鼠。"说着伸手快速地伸进王芃泽的秋裤里掏。王芃泽抓住他的手,笑道:"这是你老家,别没大没小的。" 1 W, i: P* z* ^( j

4 O3 H3 Z/ Q, o4 f  王玉柱叹了口气,让王芃泽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暖,悠悠地说道:"叔,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好,别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不管我在别人面前做再多的错事,在你面前,我只做正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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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5: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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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除了柱子娘还板着一张不高兴的大脸瞅着王玉柱和王芃泽之外,柱子爹和英子都努力地让生活恢复正常。这一天英子把王玉柱回来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张二虎,张二虎家里把王玉柱看成是亲家人里面最重要的一个,结婚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准备停当了,就抽出上午的时间一定要来看看王玉柱。* i+ l0 w0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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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二虎兄弟四个,按照年龄的顺序分别叫张大虎、张二虎、张三虎、张小虎,这天下午留下老娘和张大虎的媳妇在家里继续做些清扫工作,张老头儿和四个儿子一起步行,翻过几道山梁,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柱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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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人在堂屋里的矮凳上坐成一排,这边王芃泽和柱子家人也是五个人坐成一排,两排人中间隔着一个火炉。王玉柱看得心里想笑,后来有一天他嘿嘿笑着对王芃泽说:"老张干脆把张小虎改名叫张四虎,按这个顺序继续往下生好了,都成奇观了,居然四个儿子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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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C! `* _$ J  这天下午王玉柱本来打算把车开到县里去装扮成花车,明天用来送英子出嫁,但是中午得陪着张家四兄弟喝酒。当地的风俗是喝酒一定陪着对方喝趴下才能结束,于是张二虎喝倒了张大虎上,张大虎喝吐了张三虎上。张家四兄弟虽然喝酒没有多少经验,但都是身强力壮的人,一个个都实实在在,强拉硬扯地和令他们十分仰慕的王玉柱你敬过来我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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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k- _' N! ~: ?1 U5 D  眼看着酒瓶空了一只又一只,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英子劝了几句,没有人听,柱子娘、柱子爹和王芃泽陪着张老头儿围着火炉坐着拉家常,柱子娘、柱子爹都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估计是又说起了柱子的婚事。英子心里着急,就偷偷地问王芃泽:"叔,我的花车怎么办呢?集市上不能装花车,得去县里才行。"王芃泽看了看天色,对英子说:"这样吧,我们去集市上等车,到县里把花买回来自己装。问清楚了我也会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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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和王玉柱说了一下,就步行出发去集市。王玉柱追到门口,叮嘱英子说:"英子,你好好扶着咱叔,别让他摔到了。还有,咱叔怕冷,别让他把手套、帽子和口罩脱下来。"他看着王芃泽拄着双拐,和英子在雪地上越走越远,心里焦急,回到堂屋后再看张家四兄弟喝酒的劲头,越看越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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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英子一个人回来了,王玉柱急忙问:"怎么这么快?咱叔呢?"英子说:"在集市上碰到曹老头儿和他的大女婿,刚好骑着摩托车要去县里,就把咱叔捎去了。"王玉柱心情顿时阴沉了,纳闷地问英子:"你怎么不跟着去呢?"英子回答:"我本来也要去,但是听曹老头儿说从来没见过新娘子自己去装花车,我就回来了。"王玉柱不满,皱着眉头说:"可是你明天才是新娘子呢。" + p( \! T6 M* C7 R: ]  o+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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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王玉柱发怒,英子又补充道:"曹老头儿说了,让我尽管放心,他一定把咱叔安全送回来。"王玉柱果然有些怒了,说:"那可是曹老头儿呀,他说话你也信?咱叔腿不方便,坐摩托车是不安全的。" * ]9 l8 R* S0 ^+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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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娘突然插话进来,也不管屋子里有这么多不了解情况的亲家人,只管狠狠地大声说:"不安全才好,把姓王的扔在雪地里,叫他爬都爬不回来,冻死在雪窝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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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4 c4 a7 B0 W9 A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英子心中一凛,不客气地对柱子娘呵斥道:"你不要乱说话了。"然后担心地望着王玉柱。王玉柱去厨房拿了几个碗,回来往桌子上一摆,对张家四兄弟说:"要喝就喝个痛快,不要酒杯了,我们用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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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r" j) _' q6 d  下午天气阴沉,又飘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四点左右的时候曹老头儿办完了事,和大女婿骑着两辆摩托车离开县城往村里赶,王芃泽坐在曹老头儿的摩托车后座上,双手紧紧地扶着曹老头儿的肩膀,双拐和买来的东西被曹老头儿的大女婿捆在另一辆摩托车上。曹老头儿对王芃泽说:"王老师你放心,我骑得慢点儿,就不会再跌倒了,来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会坐不稳,考虑不周,真是对不住了。要是被你家柱子知道了,肯定要揍我。"王芃泽笑着说曹老头儿你多心了,呼呼的风声中王芃泽的声音有点小,眯着眼抵挡寒风,在口罩后面向曹老头儿大声说:"柱子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关键时候你帮了大忙,他只会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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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辆摩托车离开县城没多远,就看到王玉柱的车迎面开过来,曹老头儿急忙停下摩托车。王玉柱面无表情地推开车门出来,看到曹老头儿和他的大女婿虽然都带着头盔,仍然冻得呲牙咧嘴,王芃泽没有头盔,只是把羽绒服的帽子紧紧地系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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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g/ a3 O  A" [  王芃泽脱下一只手套,把口罩拉低到下巴,露出嘴,兴奋地向王玉柱喊:"柱子,快来谢谢老曹,幸亏有他帮忙,换了我和英子,还不知道去哪里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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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表情冷冷的,带着浓浓的酒气走过来,握住王芃泽那只裸露的手,感觉冰凉冰凉的,就立刻把手套给他带上,又把口罩给他拉上,扶着他下了摩托车,仔细看了看他的衣服,问:"你是不是摔倒了?"王芃泽说:"没有啊。"曹老头儿有些懊恼,在一旁说:"摔到了就是摔倒了,王老师你不用替我说话。王玉柱,来的时候我和你叔都摔倒了,你是不是要和我打架呀?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了,你随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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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不理他,蹲下身来背起王芃泽,背到车里,又回来拿双拐和那一包东西。曹老头儿的大女婿怕王玉柱,又看到他醉醺醺的,更是怕酒后闹事,急忙下了摩托车解下来递给他。王玉柱拿了双拐,看到曹老头儿气呼呼地望着他,就走过去,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以前经常故意气你,现在向你道歉。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仇了,如果我以后回到湾子村,你生日的时候我去给你拜寿。"又掏出钱包拿出许多钱,卷起来递给曹老头儿,"上次说要还你的猎枪,一直也没还,这些钱算我还的吧。" 2 Y, ~* I, ]' S0 j, g# m$ [

( G$ m0 H+ F5 v$ H. z8 {& y  曹老头儿不要,王玉柱硬是把钱塞到他的衣服里。曹老头儿的气消了,嘿嘿笑着看王玉柱走回去上了车,调了头要往回开,曹老头儿突然把钱举起来,对着车尾大声喊:"那我把这钱拿去给英子,权当彩礼了。" 4 d( }5 A3 @7 p9 I4 p& l; a

* t' W" D" x4 P  x' L  快回到集市上时王玉柱离开公路,拐上了一条小路。王芃泽不知王玉柱这是要去哪里,看到他脸色阴沉,酒气冲天的,也不敢问,任他磕磕绊绊地开。王玉柱尽拣偏僻的路走,最后在两个山坡之间停下了,怔怔地望着其中一个山坡。王芃泽怔怔地望着王玉柱。5 o8 @( W3 q1 v4 L. `8 A* ^4 @

0 e) U6 V; B' [  王玉柱低声问:"叔,你还记得这是哪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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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仔细看了看,远远近近都是低缓的山坡,覆盖着白皑皑的雪,毫无特色。5 L7 n' ?: k: `/ _; M

+ H/ ]- A% L; g' M" L& b  王玉柱若有所思地笑了,说:"叔,这是我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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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  E( c& f' m4 P4 p  C- P  "真的么?"王芃泽隔着车窗玻璃又张望了一遍,有些印象了,感慨道,"想不到现在这么偏僻,当年可是一条大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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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j6 b# t$ D! {. k: [& A: [: i  "就是这里,那时候是春天,现在是冬天,现在路荒了,所以你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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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笑着把王芃泽还是有些凉的手拿过来,握在手里暖着,幸福滴回忆着:"你不记得了么?那时候你们的吉普车也是停在这个位置,也是这个方向。那时候这里有条小路,你沿着小路走上去,走到半坡时看见我跪在地上。那一天风太大了,吹得好像整个山坡都在摇晃。你走过去问我湾子村在哪里,你喊我'小兄弟',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你。" " I$ h1 {& o4 E: Z, c7 f! U

- G' f& [: [1 |- Q8 {  两人怔怔地望着那面山坡,当年的情景像是已经遥远成了泛黄的记忆,那时候是春天的风,而这时候是冬天的风,那一天云层变幻,阳光闪亮,而此刻是冬天的阴霾,天色阴沉,寒冷的风中飞舞着零星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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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怔怔地望了很久想了很久,最后王玉柱回过神来,歪过头去,枕在王芃泽的肩膀上,唉声叹气地说:"叔,我心里好难受呀。"王芃泽问:"怎么了?"王玉柱难过地回答:"我一点儿都忍受不了我娘了。"王芃泽低声劝道:"你这是情绪化,那终究是你娘,你们之间还是有不可破的母子亲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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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Z; @  k% e8 d  "我也知道啊。"王玉柱懊恼地说,"可是我快恨死她了,今天喝完了酒她又和我吵,亲家人都看着呢,她比泼妇还让人无法忍受,她就像是个没有大脑的人。" 6 c( s2 a* C* o8 b+ s

, k  K' i& H- d6 B! |/ @  S+ @  "四肢发达也是优点呀。"王芃泽忍不住要笑,"我倒是宁愿自己四肢发达一点。" 3 s  Z2 {5 B- y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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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也跟着笑,过了一会儿又黯然了,垂头丧气地说:"到了明天,我怀疑我娘还会在亲家那边和我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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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0 t& x+ _. z( u7 \9 h* `第二天天还未亮王芃泽和王玉柱就起来装饰花车,又剪又贴地忙个不停。英子在屋子里梳妆打扮,柱子娘想帮忙,可是来来去去什么也不会。英子自己打扮好了,走出门来时天已大亮,天放晴得很及时,冬天的阳光下,王芃泽和王玉柱把那辆车装饰得很有喜庆的味道。英子站在门前呵呵笑,说:"原来车的前面可以放那么大朵的花呀,这边的婚车还没有这么气派过。" ; m1 m* p6 F- `9 w

. X% l( m& ^7 p5 x! g* P  柱子爹做了早饭,大家匆匆吃了,却得坐下来等柱子娘和柱子爹这边的亲戚,等到十点左右陆陆续续地来了。王玉柱催着赶紧出发,于是让王芃泽坐了副座,其他人簇拥着英子在后面挤了满满一车,在积雪的路上急急忙忙地往前开。/ A4 ?& A  @+ c% s1 ?

/ E- ]8 Z5 n' Y3 {8 q9 h' a  老张家把张二虎的婚礼闹得极为隆重,还未到村口,就有人放鞭炮,车前车后地放了一路,村里人都站在路边看。王芃泽很喜欢这些民风民俗,兴致勃勃地打开车窗看,柱子娘在后边的座位上喊:"老王你把窗户关上,这村里的人心眼儿坏,会把鞭炮丢进来。"王芃泽赶紧把窗户关上了,王玉柱一边开车一边反驳:"谁那么无聊会把鞭炮丢进来呀?人都是被你想坏了。"柱子娘说:"你没有来过,你不知道。"柱子说:"我是没有来过,但是你来的时候看到有人丢鞭炮了么?" , p' Y& L# e8 d

( I9 {9 W9 H0 \+ f7 z% W  王芃泽低声劝王玉柱不要顶嘴了。英子在后边也劝柱子娘,说:"妈,你能不能高高兴兴把我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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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6:2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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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4 Z1 w5 h6 m! C  张二虎家的亲戚很多,吃饭的桌子从屋子里排到院子里,又排到了大门口,为了防止下雪,还用塑料纸搭了棚子。迎接新娘子的程序很繁琐,英子是被人背进屋里去的。张二虎出来招呼亲家人,热情而周到,看到王芃泽拿着照相机,立刻把张小虎喊过来,让他专门扶着王芃泽四处照相。王芃泽赶忙推辞,说这也太麻烦了。  D7 w1 Y( Y3 R. `$ `. ~. ~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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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渐渐明白为何英子会看上张二虎,张二虎的确是张家四兄弟中最有灵性的人,待人接物大方而礼貌,有一种憨厚和真诚的劲儿,个头儿不高,身材壮壮的。张二虎是家里唯一一个有过在外打工经历的人,会扯拉面,曾经在县里的一家饭馆打工。上初中时张二虎和英子是同桌,多年后偶尔同乘一辆车,就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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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娘发觉王玉柱一直在看张二虎,就说:"张二虎最精了,找上英子肯定是没安好心。你别看他样子长得老实,谁知道心里是啥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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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h; @3 W* y" Y1 ^% l  王玉柱听了生气,又忍不住反驳道:"你既然也不知道人家啥心眼儿,就不要乱说坏话你为英子想想吧,英子都要结婚了你看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 2 O  X/ z& V2 b5 ]/ v+ a

# X8 s" @+ h/ j: s& R2 t& r) L! w  婚宴上,亲家人都坐在屋子里,男客一桌,女客一桌。男客这一桌要喝酒,所以不喝酒的也移到女客那一桌了。王芃泽不能喝酒,看到柱子爹也坐在女客那一桌上,就对王玉柱说:"要不我过去那边坐吧?反正坐不满。我在这里有点儿让人扫兴。"王玉柱看看女客那边柱子娘傻愣愣却又气汹汹的样子,就拉住王芃泽的胳膊,不让他过去,说:"这边离火炉近,比那边暖和。你就坐在我旁边,有人劝酒我帮你喝。" % y7 N$ K0 s( _2 h+ H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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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望向女客那一桌,看到柱子娘正在和其他人说着什么,又开始抹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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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R4 p' T4 A* w  除了张二虎和英子之外,王玉柱是这场婚宴上的另一个焦点人物,张二虎家的亲戚都想看看他,这个村里的人也都听说过他,都知道他力大无穷,脾气怪异,都知道他捐钱修路,都知道他三十多岁了,有钱却又不结婚。坐在屋外吃饭的男女老少不懂如何和人打招呼,只会拥挤到屋门口像看耍猴一样地张望,过去只是听听这个名字和名字背后的传闻,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果然是笑容不多,脸色沉郁,目光威严地盯着他的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老板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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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只好旁敲侧击地提醒王玉柱,当着众人的面拍他的胳膊,喊他:"柱子。"王玉柱回过神来,王芃泽指着对面的一个老头儿对王玉柱说:"这个大叔的闺女嫁到了你们湾子村。"王玉柱明白王芃泽的意思,于是笑着问:"是么?嫁在哪一家?那你肯定去了许多次湾子村了吧?"老头儿回答说:"嫁过去三十多年了,以前你叔他们的科考队不是住在你家隔壁么?当时我闺女还去帮忙做饭呢。"王芃泽颇为惊讶,问:"是么?那几个做饭的老乡我还有点儿印象,你闺女是哪一个?"老头儿说了个名字,王芃泽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不过这一来饭桌上有了话题,气氛立刻活跃了不少。柱子笑着对王芃泽说:"你哪里能记得名字嘛,当时找人做饭的事是老赵管的。" ) v: Y, F% [/ }) W7 [) O

7 Z  d# Q+ y# V- f6 Q& _' Q  但是这一天王玉柱不能不把多数的注意力放在柱子娘身上,聊了几句当年科考队的事情后,他又忍不住远远地盯着柱子娘。柱子娘显然又在向人痛诉柱子不结婚的事,从来不顾听众是谁,认识或是不认识,只管自己狠狠地说,油光光的大脸盘为表情提供了绝好的展示舞台,表情虽然单调,可是一旦出现,就会充分得让人不能不瞩目。柱子娘说起这些事就像是在讲述自己可怜的身世,总是自己先感动了,声音一出就掉眼泪,话语凌乱,唯有"柱子""姓王的"这两个词咬字咬得最清楚,在话语中频频出现,听得王玉柱有种如临大敌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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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心里暗暗叫苦,心想"柱子"至少还是个名字,可是"姓王的"这个词完全是把王芃泽当仇人了,虽然被仇视的人也知道柱子娘的嘴里尽是没头没脑不负责任的话,但是在这种场合被人如此反复地强调,怎么可能会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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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u8 c. i7 I% L- L( y  他心里愧疚,不敢看王芃泽。他知道王芃泽也在紧张,王芃泽就坐在他身边,他不用观察,只要靠近这个身体,就能感觉到那些与平日里的坦然自然有区别的言行举止。王芃泽在尽力地做到镇定,仍是笑呵呵地和大家聊天,把新娘子英子小时候的乖巧懂事拿出来讲,吸引了满桌的注意力。屋子里有点儿像是在同时进行两场演讲,王芃泽和柱子娘都在用故事来吸引自己的信徒,只是柱子娘比王芃泽多了些攻击性,一句一个"姓王的",一句一个"姓王的",虽不是公开叫骂,但是多数人都听到了,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姓王的"指的就是王芃泽。王芃泽渐渐觉得那些望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对了,不是在听英子的故事,而是在等着看笑话。, d3 p' ~0 {# O2 t0 ^

" P, Y/ N% u. H1 A0 l2 a  英子本来在里屋坐着,听得不耐烦,掀开帘子跑出来,扶着柱子娘的肩膀摇了几下,忍住火气劝道:"妈你少说两句吧,你看你再也说不完了,还让不让人吃饭呀?"柱子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很长时间了,于是擦了眼泪,立刻就变得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拿起筷子端起碗。英子拿筷子把两大块儿猪肉一块儿夹给柱子娘,一块儿夹给柱子爹,又对柱子娘说:"你就多吃饭,不要再说话了。"说完又急忙回里屋去了。+ y- f5 N* {! t# K3 u;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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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松了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没法儿安慰王芃泽,就把青菜豆腐之类的菜挑出来,夹到王芃泽的碗里,低声说:"叔,其他的菜都油腻,你只能多吃青菜了。"王芃泽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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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o/ E# z  或许看到了英子不顾新娘子形象地跑出来斥责柱子娘,这一幕似乎能够证明此时此刻是谴责柱子娘的好时机,对面的老头儿受到影响,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反击的勇气,不怀好意地讪笑着对王玉柱说:"你娘说的话你不用在意,她就是那种人,我闺女也是烈性格,可是当年碰到你娘这种脾气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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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听了一愣,预测不到这老头儿要在这种公开场合说什么,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话,他不想理睬,就低下头忙着吃饭。王芃泽疑惑地等待着,望着对面的糊涂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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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儿看王玉柱不做声,就面对着王芃泽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本来我闺女在你们科考队里做饭,其实也挣不了几个钱,可是你干儿子的娘偏偏也看中了这个活儿,愣是找个理由把我闺女赶走,她自己顶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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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v4 k& U6 Q3 x0 t  老头儿的声音不小,估计柱子娘也听到了。这一来王芃泽想起来当时是怎么回事了,他赶紧去看柱子娘,柱子娘正呼地站起来。王芃泽急忙大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小打小闹而已,都不要在意,那才几个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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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柱子娘离开了座位,虎虎生风地走到了老头儿的身旁,金刚似的壮硕身材吓得老头儿只敢低头望着桌子。柱子娘刚刚说起王芃泽的时候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气,但老头儿的这句话却让她真的生气了,指着老头儿大声说:"那件事你得怨你闺女,是她自己犯了错,跟我无关,是你闺女看上了姓王的,偷着把瘦肉给他吃。"老头儿懊恼地反驳道:"根本没有这回事。"柱子娘还是大声地说:"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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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G+ R7 J; t4 Q* L  男客女客都赶紧过来劝,拉着柱子娘让她坐回去,好几个人也拉不动。王芃泽着急地推王玉柱的胳膊,低声指使:"柱子,你去劝劝你娘,拉她坐回去,快去。"王玉柱低着头不动也不看,眼神冒火,低声恨恨地对王芃泽说:"我碰都不想碰她。"这句话似乎无意中激起了他的另一种情绪,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从小到大,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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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英子,风风火火地从里屋跑出来,和柱子爹一起拉着柱子娘坐了回去。英子对柱子爹说:"爹,你看着我娘,别让她再乱说乱动了。"柱子爹畏畏缩缩地回答:"好。"英子又对柱子娘说:"我得去敬酒了,你要是想说,就等我敬酒回来跟我说。"柱子娘气呼吁地"嗯"了一声。/ X) o! O( d3 s4 P) N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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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到王芃泽这里时,英子给王芃泽倒的是饮料,看他喝了,低声说:"叔,你不要理睬我妈说什么,你也知道她脑子里其实不想事儿。"王芃泽笑着安慰英子,说:"我知道啊,英子,我不会有事的。你今天只想着做好你的新娘子,不要操心其他的事,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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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子出去后,柱子娘的怒气还未消,似乎看谁都不顺眼,坐在哪里嘟囔道:"你当然觉得不重要,柱子连亲爹都不管了,专门伺候你这个干爹。"同桌上的一个女客小心地劝道:"你别再乱说了,亲爹毕竟是亲爹,柱子在外边忙大事,没空儿回来伺候,但毕竟还是向着你们的。"柱子娘狠狠地说:"向着我们?他是向着那姓王的,他和姓王的睡在一张床上。" 0 |- _1 o+ ?5 y! ]& J" N

4 y- u" z7 N7 K" c2 C  这一来王玉柱和王芃泽的脸上都挂不住了,这也太让人尴尬了。王芃泽不知道前天晚上王玉柱究竟是怎么跟柱子娘解释的,他带着惊慌的眼神望着王玉柱,但是理智告诉他王玉柱是不可能这么直接地说给柱子娘听的。王玉柱不回应不行了,强压怒火,低声却又威严地对柱子娘说:"你越说越离谱了,你闭嘴,不要在英子的婚礼上闹。"可是柱子娘像是丧失了理智,决心一闹到底,立刻大声回应:"是你说的。"王玉柱也大声起来:"我从来不说这样的话。"柱子娘说:"你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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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I' ]8 A6 @' `: B& F$ m  柱子爹抱住柱子娘的粗胳膊让她安静下来,连声说:"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可是毫无效果,他又瘦又小,抱紧柱子娘胳膊的时候像是一只猴子抱在一棵树上,毫无撼动的可能。这边王芃泽在桌子下紧紧地握住王玉柱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感觉到王玉柱的怒火像是炽热的火山,就要喷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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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母子俩就要闹起来了,女客们赶紧围在柱子娘身旁,又按又拉地劝她消消气。男客这边除了王芃泽之外没有人敢来接触王玉柱,就纷纷指责柱子娘,数落她的种种不对。众口铄金,但是柱子娘满腹怨言无处发泄,在压力下反而越烧越旺,她的声音蓦地冲破那些纷乱劝说的声音,气冲冲地对王玉柱说:"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这次回来就别再跟着姓王的回南京了,你和姓王的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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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2 a+ J# g) a- Z& Y  王玉柱低头不说话,身体绷得紧紧的,硬得像是一块铁。王芃泽看他实在无法平静下来回答,就大声说:"大妹子,你别再怨柱子了,柱子这次不会跟我一起走了,他是回家来过年的。虽然过年之后他还要去南京忙生意,但是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回到湾子村再也不离开了。"听到王芃泽这样说,王玉柱就抬起头来望着他。王芃泽在桌子下摇晃着王玉柱的手向他暗示,用眼神向他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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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d( o- ~7 c  王玉柱似乎突然放松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坐直了,转过身来望着柱子娘,平静地说:"不,明天我就走,再也不回来了。我就是要像你说的那样和我叔睡在一张床上。" 1 c  f, j: E1 v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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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讶异地沉默下来,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柱子娘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终于汇成了一股强劲的哭声。众人又开始乱纷纷地用话语劝,但对柱子娘来说都是隔靴搔痒,没有效果。柱子娘越哭越悲痛,突然站起来,呼地一下掀翻了桌子,汤汤水水溅到空中,洒了众人一身都是。. B& m( ^+ ~% Q.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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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娘哭着说:"你们都不知道。"一边哭一边抓起一把椅子,高举在头顶,要过来砸到王芃泽的头上。众人顾不了身上的菜汁,一拥而上把柱子娘围住了,手忙脚乱地往回推。但是柱子娘力大无穷,犹如逆水行舟,仍是高举着椅子步步逼近。王玉柱气得浑身颤抖,王芃泽死死地拉住王玉柱的两只手,不让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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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1 s2 C% F, a8 H. X  王玉柱突然间就从王芃泽的手里挣脱了,如鱼一般滑溜,王芃泽惊惧地大声喊:"柱子,不要做傻事。"话音未落,己看到王玉柱分开众人接近了柱子娘,带着一种致命的凶狠把她壮硕的身子推得往后退了几步。柱子娘差点儿倒在地上,王玉柱愤怒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揪住柱子娘的衣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柱子娘拖到了里间。王芃泽忙不迭地扶着桌子站起来,惊恐地喊:"柱子,那是你娘。"与此同时英子从外面冲进来,惊慌地问:"怎么了?"这时里间的门被王玉柱"嗵"地一声关上了,震得墙上的尘屑纷纷往下落。& R! }' Y, }3 @$ R- A9 j- A.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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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娘过去从没见识过王玉柱的力气和狠劲儿能够可怕到这种程度,也不敢哭了,站起来退缩着坐在床沿上。门外有英子在砰砰砰地敲门,王玉柱的脸抽搐着,指着柱子娘大声说: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向着你?因为我恨你。"话一出口他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用一种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地向柱子娘吼出了在从小就压抑在心底的话,"我从小就恨你,我一直都恨你,只要一想起你我就恨,你生了我的身体,可是我真想拿把刀自杀了把这个身体还给你,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有多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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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G7 o0 M+ e; R) P  柱子娘害怕了,沉默了一会儿,悲从中来,可怜巴巴地啜泣着,然后双手掩着脸嘤嘤地哭出声来,冬日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照亮了屋子里的尘埃,照亮了柱子娘脑后那两条枯黄细小的麻花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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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4 U2 q4 f; r2 c+ j3 H  王玉柱之后便说不出话了,本来他以为自己有许多话需要狠狠地说出,可是蓦然发觉已经把自己30多年的生命里想对柱子娘说的话全都说了,说得太过分,太痛快,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立刻变得很疲惫,很后悔。他突然想到其实有些想了很久的话是不必说的,有些积淀了很久的问题也是不必解决的,他心很痛,关于生活的真正的秘密,他似乎刚刚才了解。. Z8 W9 _6 f. [5 @4 ~) L/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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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如何是好,手脚冰凉地站在柱子娘面前,看她像个软弱的孩子似的嘤嘤哭泣。似乎过了很久,他心想他至少还有一个依靠,正在外面耐心地守候着,所有心灵上的问题他都可以在王芃泽的生命里加以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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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i0 ]: M% E& B  门外静悄悄的,他开了门,看到许多人都屏气凝神地在门外听,英子泪流满面,看到他后哭着喊:"哥。"张二虎要扶住他,他木然地拒绝了。他看到王芃泽沉默地坐在众人身后的一把椅子上,就走过去,在王芃泽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把脸埋在王芃泽的腿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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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v7 t" @6 y: L8 P  王芃泽难过地伸出手抚摸王玉柱的头发,像是抚摸着当年那个绝望而又迷惘的柱子。王芃泽对英子说:"英子,你们都放心吧。柱子的未来,我会安排。"   f1 I0 F# z$ g3 H$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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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风波最激烈的部分似乎就这样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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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7: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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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后亲家人还得留下来喝酒,又是喝得昏天黑地。王芃泽不喝酒,坐在门口的冷风中望着外面雪地上放鞭炮留下的殷红的纸屑,被一双双脚踏成一派凄惨的衰败。王玉柱大碗大碗地喝酒,一个人拼倒了许多人,每次他回头去看王芃泽,都看到王芃泽沉默地坐在僻静处,手里拿着一杯凉了的水,在慢慢由白天到黄昏、由黄昏到天黑的光阴中留给他一个孤独的轮廓。1 g8 v/ C$ r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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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喝醉了依然能开车,回家的时候他要把王芃泽抱上车,醉醺醺的依然走路很稳,王芃泽不言不语,任他折腾。但是柱子娘赌气不坐车,要步行,英子劝了很久才把她劝上去。在车里人人都不说话,到了家门口下车时,柱子娘问王玉柱:"柱子我再问你一遍,你还回不回来伺候我们?"王玉柱说:"会,但不是现在。"柱子娘又哭了,说:"你要走,现在就走。"她语气狠狠的,以为这句话在这种黑漆漆的天寒地冻的夜里很有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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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6 _6 N8 M+ i$ z; r% k  王玉柱笑了笑,说:"我也真的很急着赶回去呢。公司里净是麻烦事。"真的扶着王芃泽去屋子里收拾东西。王芃泽说:"柱子,你总是不听我的话,你留在家里过个年吧?""那你呢?小川呢?还有我的公司呢?"王玉柱笑道,"叔,我长大了,现在你得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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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V5 c- `7 ]' t# |( _  S  柱子娘在屋里哭,不出来,柱子爹站在大门口送王芃泽和王玉柱。临走时王玉柱隔着车窗望着冬夜里瘦小的柱子爹,回过头来时满脸泪水。王芃泽劝他:"去和你爹告别一下吧,说句你心里的话。"王玉柱推开车门出去,站在柱子爹面前说:"我终有一天会回来的,你们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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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夜里开着车上路,伸过手去牵着王芃泽的手,看着外面世界茫茫的黑夜,前方只有车灯映出的一片光亮。他突然想起了记忆里的某个片段,就问王芃泽:"叔,这是我们俩第二次走夜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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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8 x7 L: k& k. E: M  "不是吧?"王芃泽疑惑地回忆着,"不是好多次在夜里走路么?" 6 m5 z; t4 J9 W, J; ], W2 w% Z) V

& W# a1 \* Y2 g: H1 O/ @% j  王玉柱想了一会儿,笑着说:"没错,是第二次。" 8 ^. L9 G4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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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的两地相隔,让王小川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王芃泽和王玉柱在火车站的出口等王小川,春节前的火车站广场,人来人往拥挤不堪,王玉柱扶着王芃泽,王芃泽的目光在众人的头顶上四处张望,突然兴奋地说:"小川出来了。"不顾人来人往,立刻拄着双拐往前挤。王玉柱没看到王小川在哪里,一边跟着走一边问:"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话音刚落,人影掩映中,王小川小小的身影就在前方出现了。王芃泽大声招呼道:"小川。"王小川看到了,带着哭腔喊:"爸爸。"声音高得要刺破云霄,立刻提着两个大包奔跑过来。王芃泽赶紧把拐杖夹在腋下,又兴奋又心疼地用力把王小川抱起来。王玉柱扶稳了王芃泽,被这一幕感动得眼眶差点儿就要湿了。+ R" I, P# j0 A9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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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笑呵呵地责怪王小川:"让你乘飞机回来,你非要坐火车,多麻烦呀,从你坐上火车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担心。"王小川说:"坐火车有同学呢。" ( c$ J; v# u4 W/ F# m. i; o" S  T

' E" O0 t: M' F' v4 F. }- J6 n3 `  王小川把同学指给王芃泽看,不远处有两个男生一个女生微笑着向这里挥挥手。王芃泽对王小川说:"天色晚了,你让同学到家里去住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王小川望着那几个同学,犹豫了一会儿,说:"他们也急着要赶回家呢。"说完后担心地望了一眼王玉柱。王玉柱在心里苦笑,抚摸了一下王小川的头发,说:"那以后吧。" 5 a+ d. M2 x9 ^8 w

4 s' X. Q, L3 S# Y7 ?  在车里的时候,王芃泽和王小川坐在后排亲亲密密地聊个不停,王芃泽一直小川长小川短地说,细细地问王小川身上的衣服,问他在哪里买的,从头问到脚,末了嘱咐他一个人在外地不要太节省,说:"明天让你柱子哥开车带我们买衣服去,一家人都买新衣服。"王芃泽又问:"小川,在大学谈女朋友了没?"王小川说:"没有啊。"王芃泽疑惑地又问:"真的?"王小川说:"是啊。"王芃泽笑了笑,说:"那好啊,学生嘛,学习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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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问王芃泽:"爸爸,你怎么瘦这么多呀?"王芃泽说:"没有啊。"又笑着解释,"你这是错觉,因为这么久不见面,你想念爸爸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我看你的时候也是一样呀,你看你瘦得可怜巴巴的。"王小川皱着眉头说:"可是你真的瘦得很明显。爸爸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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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听得满心苦涩,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王芃泽还在若无其事地笑着辩解:"去年检查身体还没有事呢,哪里能生病生得这么快呀?"又让王小川捏他的脸,说,"喏,你捏捏看,这么多肉,也叫瘦么?真要是瘦了,我倒高兴了。有钱难买老来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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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j* K- Q6 k0 i$ J; a  王玉柱的公司这几天还没有放假,活儿要排到年根了。上午王玉柱单独去了公司,留王芃泽和王小川在家里。中午他回家吃饭,一开门就发觉家里比以往热闹,多了个王小川,像是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王小川学医之后变得比王芃泽还要讲卫生,把家里的瓶瓶罐罐搜刮一空,堆在门口要扔掉。王芃泽摇着轮椅在王小川身后跟过来跟过去,时不时地阻止一下,说:"小川,那个盒子别扔,那个大口的瓶子也别扔,我专门洗干净了保存着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得着。"王小川看都不看他地回答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是多数时间用不着。放在家里净碍事儿,还长细菌,不利于健康。"王芃泽并不觉得烦,仍是乐呵呵地在王小川身后跟着。& d. m# |2 X" o3 ?8 h* F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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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王玉柱回来了,王小川就问他:"柱子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嘛?"王玉柱笑道:"对,我早就想把这些空瓶子扔了。我扔的时候你爸爸不让扔,你扔他就没办法。"又对王芃泽说:"叔,都要千禧年了,我们家也真的该除旧迎新,去去以前的晦气,图个吉利祥和嘛。"王芃泽心情好,爽快地回答:"那好啊。" * n& X, e/ _& R' ]8 y6 X# S! ]*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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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川敏感而又疑惑地问王玉柱:"你说的晦气是指什么?"王玉柱站起来,开玩笑地拧了一下王小川的耳朵,笑道:"你觉得我们在20世纪过得还不够晦气么?"   B: K  z; V0 L0 _% `( [)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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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全家出动去买衣服和年货,王芃泽再也不嫌王小川的裤子上口袋多了,只管陪着宝贝儿子在大商场里逛来逛去,也不嫌腿不方便,王小川换衣服时他就在坐在试衣间外面耐心地等,一直都是笑呵呵的。王玉柱发觉自己成了无人理睬的人,心里不高兴,趁王小川去换衣服了,就凑到王芃泽的耳边嘀咕道:"是不是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呀?你最好照照镜子,你已经得意忘形了。"王芃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真的歪了一下身子去看镜子。王玉柱怒道:"你自己在这里等吧,我出去了。"王芃泽并不阻拦,笑着喊了一句:"不要走远啊柱子?" + _. S) z  N; a( n% W

; O! \( t+ y) H* m2 V8 Z  王玉柱无奈地坐在商场里的休息处,打电话到公司去问下午的营业情况,问了员工的年终奖和其他福利,说要不明天就发了吧,发了钱就放假,再晚有些人可能连火车都挤不上了。他打电话的时间长了点儿,放下电话后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这个商场里面有个人偷偷摸摸的,一直躲在暗处在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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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3 @2 w9 U6 h6 l6 X  他往后看了一眼,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于是心想是不是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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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拄着双拐陪着王小川走过来,王小川已经穿得焕然一新。王玉柱酸溜溜地笑着对王小川说:"呀,小川,你爸爸居然舍得给你买这么贵的衣服,果然是亲儿子呀,不一样。"王芃泽说:"柱子,接下来我去给你买衣服。"王玉柱说:"不用了。"王芃泽笑道:"我要是不给你买,估计这年都不能顺利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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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给王玉柱买了一套衣服,王玉柱也给王芃泽买了一套衣服,王小川叹气道:"现在只有我不会挣钱了,事事都得依靠我爸爸。"王玉柱揶揄王小川道:"分工不一样嘛,你的任务不是挣钱,你只要可爱点儿就什么都有了。" : W  m1 B0 z! D. @( U4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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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都穿了新衣服走出商场,在外边的广场上停了一下,王玉柱拿出相机,拜托一个路人帮三人拍了一张全家福。回到家里后,王小川在电脑上看这张照片,突然喊起来,让王玉柱快点儿过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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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和王芃泽都进去王小川的卧室,王小川指着电脑屏幕说:"这张照片里怎么还有另一个人呀,这么面熟。"王小川把照片局部放大了看,那人肥肥胖胖的,本来背对镜头,却在拍照的那一瞬间转过了上半身来看,结果就被拍在了照片里。像是故意摆出的一个姿势,笑眯眯的,胖脸上留了胡子,黑油油的倒是衬托出了几分神采。王芃泽疑惑地问:"嗯,这怎么有点儿像周秉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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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7 c( r% n- w' n# H( O. b  其实王玉柱一眼就看出来了,心想难怪下午在商场里的时候觉得背后有人,看来这周秉昆一直在阴魂不散地跟着他。王玉柱心里厌恶,没好气地对王小川说:"你小时候要是像现在这么有力气就好了,一脚把这家伙给踢残废。"王小川纳闷地问:"我干吗要把他踢残废?"王玉柱不回答,扭头出去了,王小川在后边大喊:"我什么时候踢人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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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笑着把一只手按在王小川的肩膀上安慰他。王小川问王芃泽:"爸爸,我不记得我踢过谁呀?"王芃泽笑道:"你小时候踢过的人可不少了,又稳又准,不过看到你踢人我们都很开心,说明你身体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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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b' {* C' T& o, _/ A  三个人都兴致勃勃地准备迎接千僖年,可是真到了除夕之夜又发觉期望过高了,结果落得无比平淡。先是三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包饺子,包完了饺子,王小川抱怨说春节晚会真没意思,就去卧室里上网去了。王小川不在客厅,王芃泽也没有兴趣看电视了,就想去卧室里看书,王玉柱只好也跟着去卧室躺着,抱着王芃泽的腿,闭着眼百无聊赖地抚摸王芃泽的身体,过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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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11点50的时候,王小川在大卧室外面砰砰砰地敲门,大声喊:"爸爸,柱子哥,你们快出来。"王芃泽立刻丢下书,兴奋地大声回应:"好的,我来煮饺子。"一边摇醒王玉柱,说:"别睡了,柱子,该吃饺子了。" : b: Z$ k- Q% S2 w+ e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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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王小川并不是要他们起来煮饺子,而是建议三人在新年的钟声里许愿,这是世纪之交的愿望嘛。王芃泽和王玉柱也都很有兴趣,三个人都去阳台上,耳听得鞭炮声越来越密,在电视里春节晚会主持人倒数报时到1时,闭上眼对着新年新世纪默默地各自许了愿,睁开眼时,远处的夜空中,这个城市的烟花正一片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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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客厅后,王芃泽立刻问王小川许的什么愿,王小川不说。王芃泽也不勉强,去厨房煮了饺子,吃完饺子王小川困了,嚷着要去睡觉。8 R" i# k2 D1 g# q( A+ D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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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刚刚睡过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把困倦的王芃泽抱在怀里,不让他睡,在他耳边问:"叔,你刚刚许的什么愿呀?"王芃泽迷迷糊糊地说:"我希望你和小川这辈子能像亲兄弟一样亲,等我死后你照顾小川,等你年纪大了小川照顾你。" 8 A: H, Z/ D' j" w+ m

, G, S/ V3 u8 D, s% G7 w) @% \  王玉柱默默无语地想了一会儿,低声问:"那小川年纪大了怎么办?"王芃泽说:"小川会有儿子呀。"又想了一会儿,王玉柱有些难过,抱怨道:"叔,你怎么又提到死后,你以后不要说这个字行不行?"王芃泽没有心思讨论,回答说:"行。"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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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5 l2 P1 k8 w: s8 {" E  睡了几分钟,王芃泽又醒了,看到王玉柱仍然抱着他,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就问:"柱子,你刚才又是许的什么愿呢?"王玉柱说:"我希望你不要死。"王芃泽愣了一下,笑道:"你还不让我说这个字,你自己又说了。" ! ~% @( h$ R3 _6 A* L1 ]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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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心里难受,默默不语地把王芃泽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王芃泽笑着轻声唤:"柱子。"王玉柱说:"嗯。"王芃泽说:"这可是千禧年的第一天。"王玉柱问:"第一天又怎么了?"王芃泽笑道:"不能浪费呀。" ' l, A! Q& |$ q3 {& d.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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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明白了,笑道:"是呀,这样过才最有意义,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温柔地去吻王芃泽的温暖的唇,想起了什么,望着王芃泽的可爱的脸,笑着说:"看你这几天精神不错,我们换一种方式吧,来点儿粗暴的。"说着揪住王芃泽的背心,哧啦一声撕开了。王芃泽觉得惋惜,说:"好好的衣服呀。"话没说完,王玉柱已经用炽热的舌堵住了他的嘴,抱紧他赤裸宽厚的背,一边狠狠地吻,一边用手把他的内裤褪到粗粗的大腿上,觉得麻烦,用力"嘭"地一声扯断了。王芃泽奋力反抗,王玉柱笑道:"可惜什么,明天我给你买更好的。"然后翻身压上去,又是狂热的吻,他伸手去抓王芃泽的大腿根部,那里蓬蓬勃勃地翘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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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王芃泽身体不舒服,在卧室里一直睡到快中午,仍然是一坐起来就头晕眼花。王玉柱后悔不迭,万分愧疚地给王小川做了早饭,剩下的时间就一直在卧室里照顾王芃泽,端茶送水,喂饭喂药,给他做轻柔的头部按摩。王小川进来对王芃泽说:"爸爸,昨晚一熬夜你今天就不舒服,体质都这么差了,你居然还说你没有病。我们去医院看看吧。"王芃泽和王玉柱面面相觑,王芃泽安慰王小川,说:"我可能是受凉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王玉柱也说:"大年初一去医院,不吉利呀。"王小川责怪王玉柱道:"看着我爸爸生病,你就觉得吉利么?"转身要往外走,又嘀咕道,"真不知道你们公司的体检都是怎么做的,怎么可能什么病也没有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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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U8 J! x6 n) t: s2 j) M  目送着王小川出去了,王玉柱松了一口气,担心地说:"还好小川的卧室离得比较远,要不然也太尴尬了。"回过头来,看见王芃泽生气地瞪着他,急忙笑着作保证,"叔,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我都后悔死了。以后就算你想这样,我也不会同意。" / @) c& T.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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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强撑着身体陪王玉柱和王小川吃了午饭,饭后他摇着轮椅去阳台上看冬天的世界,从高层上望下去,原本纷纷扰扰的俗世显得无比安静。王小川跟到阳台上,站在王芃泽身边,王芃泽扶着王小川的身体,要王小川坐在他的腿上。王小川担心压疼了王芃泽,坐得小心翼翼,王芃泽笑道:"小川你放心坐吧,我就算再虚弱,也撑得动自己的儿子呀。" & g, z% z2 n4 Z" G  G' q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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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芃泽抱着王小川,父子俩就这样在冷空气中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王小川慢慢地说:"冬天一点儿都不好看,灰不溜秋,破破烂烂,看不到活力。"王芃泽笑了笑,说:"这就像人生呀,总有四季的变幻,冬天的时候,你也得学会欣赏。" 6 @( U3 @3 V; H7 c) U: b

4 v- F  _  N1 |; ?7 n7 t8 V  王玉柱洗了碗,出来看到王芃泽坐在冷风中,就去卧室拿来一件棉大衣,过来披在他的肩上。王芃泽说:"小川,春夏秋冬都不是主要的,人最重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相亲相爱,现在这一刻才是最值得欣赏的。" # u+ D, ?1 d% L" j. l

8 s. B) J$ Q3 j. d' k) e4 _  他让王小川和王玉柱站在一起,将二人上下打量了,笑着说:"柱子,小川,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以后永远都是一家人,你们两个一定要互相照顾,互相牵挂,就像亲兄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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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H7 i0 V$ h4 N) h; {# s9 ^" j0 T  王小川愣愣地低声问:"爸爸,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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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9 M" D& V9 X2 k  王芃泽望着王小川笑,疼爱地说:"我现在说的是亲兄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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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4 13:59: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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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初二开始,王玉柱每天都要出去忙活。王小川问王玉柱:"柱子哥,你出去忙的什么呀?我想做社会实践,跟你一起去吧?"王玉柱无奈地笑,就说:"好啊,跟我一起去送礼,死皮赖脸地求别人办事。"王小川一听是这种事,立刻改口说:"那我不去了。"王玉柱嘱咐王小川,说:"小川你急着做什么实践呀?等你工作了有你忙不完的实践。过年呢,你哪儿也别去了,在家里好好陪着你爸爸。"王芃泽在旁边说:"小川,我今天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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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n. Z3 S: [( U$ F  p5 a  Z0 g  仿佛"外公外婆"是个非常可怕的词,王小川呲牙咧嘴地表示厌恶,对王玉柱说:"那我还是跟着你去送礼吧。"王玉柱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王小川哭丧着脸对王芃泽说:"爸爸,我可以跟着你去,但是我不说话,我不想理睬他们。"王芃泽说:"可以,只要你人去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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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开车送王芃泽和王小川去郊区,在王小川的外公外婆家门前停下,隔着车窗玻璃目送着两人慢慢走近那个破旧的院门,王芃泽拄着双拐默默地往前走,王小川一只手扶着王芃泽的腰,一只手提着一兜糕点。王玉柱看得又生气又难受,心想王芃泽过去曾在这个门前门后受尽了窝囊气,如今居然还执着地带着儿子走进去,这种做法仿佛带有明显的生命尽头的考虑,似乎想要从每个人那里寻求谅解与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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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9 ~, s! t4 ]  I( G. h& y  他开车回城,十点半左右在一个小区里停下来,下了车,绕到车后,要打开后备箱拿礼品,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王玉柱。"他回头看去,看到周秉昆正从一辆本田车里走出来,向他打招呼。; G  @) i$ r2 }0 C

6 i) n) J* H9 I8 @+ D6 u1 V, O  两人有十年不见了。如今的王玉柱身材似乎比十年前更壮实,有了成熟厚重的气质,在冬日的阳光下眯着眼扭过头来望,西装革履的,俨然是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公司决策者。周秉昆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胖了,但肚子还是鼓鼓地挺着,撑满了一身浅色的休闲服。周秉昆算不上有气质,还是锅盖头,脑袋又大又圆,但是神情里有种十年前无法相比的老练,下巴上的胡子精心修剪过了,的确是增添了几分雄性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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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C0 F! r/ O6 r, m0 ~  王玉柱不想理睬周秉昆,看了一眼也不说话,继续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来两盒洋酒。& i. z- C% G) |& n+ d. U% M: p

4 t; ?: r. ?2 i  周秉昆没话找话,哈哈地笑着招呼道:"你还是开马自达呀?我去年就想跟你说你的这辆车有点儿掉身份。"王玉柱冷冷地问:"你开什么?"周秉昆拍了拍身边的那辆银色的本田,可是王玉柱根本就不转过身来看,周秉昆说:"普普通通的本田。"王玉柱说:"那你还说我。" $ ^; N" \: {, M6 L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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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拿我来和你比呀。"周秉昆笑着走过来,对王玉柱说,"我是说你现在是个大老板,你至少得开个奥迪,才显得你的公司有实力,这是包装,不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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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啪"地一声不高兴地关上了后备箱,提着礼盒要往楼上走,周秉昆在后面跟着。王玉柱回过身来问:"你跟着我干什么?"周秉昆哈哈地笑,咧开嘴,黑黑的胡子衬托着白白的牙齿,这张脸显然很注重修饰,脸和嘴唇都护理得光滑润泽。周秉昆说:"我也要去刘局长家里送礼呀。"王玉柱问:"你的礼呢?"周秉昆说:"我送情谊,不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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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8 P6 r1 M3 a7 S+ f+ A  "你还有情谊可送呀?"王玉柱无奈地往车身上一靠,说,"那你先去。"周秉昆说:"我一去就不出来了,晚上才走。"王玉柱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王玉柱往前走,周秉昆又在后边跟着。王玉柱怒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呀?"周秉昆笑道:"刘局长是我舅舅+ ^7 U  n0 L- z" w! r2 d- q$ i' e
,我去我舅舅家,有什么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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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2 \: G2 O1 R9 H; t  "哦。"王玉柱疑惑地望着周秉昆,"是不是南京市的官员都是你家的亲戚呀?"周秉昆又是哈哈大笑,说:"南京市的官员多如牛毛,怎么可能都是我家亲戚。今天是碰巧罢了,说明我们两个人有缘分嘛。"王玉柱愣了一下,说:"你不要跟我提什么缘分。"周秉昆说:"有缘分就是有缘分,这个世界那么大,时间那么多,我们俩偏偏在此时此刻再次相遇,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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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4 y3 T' I6 R1 }* O5 ~  看到王玉柱不说话了,周秉昆就走近几步,低声问:"王玉柱,你还在生我的气呀?"王玉柱看着别处不理他,周秉昆就笑着劝道:"别生气了嘛。那时候我们都太幼稚,关键时候我太软弱了,但是其他时候,我们毕竞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你有多开心。现在都是大人了,又都在南京,我可以帮上你很多忙。你要是还生气,以后就慢慢地拿我出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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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0 a8 B3 j' y: o  王玉柱无可奈何,只得和周秉昆一起上楼去刘局长家。周秉昆对王玉柱说:"一看你提着洋酒,我就知道你送礼的经验不足。"王玉柱问:"怎么了?"周秉昆说:"这种芝华士,你送给刘局长的女儿还差不多,刘局长他不懂得享受洋酒呀。"又殷勤地笑着凑近王玉柱,说:"不过没关系,有我呢,以后我多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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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 v& N+ e: ~3 D6 F  周秉昆一定要留王玉柱在刘局长家里吃饭,搂着王玉柱的肩膀向刘局长介绍:"舅舅,这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了。"吃了饭王玉柱赶紧离开,开了车去接王芃泽和王小川。他进了王小川的外公外婆家的院门,看到王芃泽正坐在屋里和两位老人拉家常,王小川坐在门口,果然是一句话也不说。看到王玉柱来了,立刻兴奋地站起来对王芃泽说:"爸爸,柱子哥来接我们了,我们走吧。" 0 H) C/ C$ c4 n7 m3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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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得干瘪的老头儿老太太颤巍巍地出来迎接王玉柱,王芃泽急忙拄着双拐站起来扶着曾经的岳父,又对王小川命令:"小川,你扶着你外婆。"王小川犹犹豫豫地正要伸手,王小川的大舅已经快步走过去扶住了老太太,王小川的二舅也过来扶着老头儿,对王芃泽说:"姐夫,你不方便,让我来吧。"老太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王玉柱:"呀,这就是柱子呀?变化这么大。" ; ^/ T& b9 I  v4 Q2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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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王芃泽唏嘘不已地说:"人这一辈子真是快呀,不知不觉就要结束了,以前的事都该原谅了,要是一直记恨,终会成为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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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L$ C/ K0 O# @- O  王玉柱想着王芃泽的这句话,又想到周秉昆,心里伤感极了,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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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y1 r" R3 {, R: [8 G  王小川突然狠狠地说:"怪不得我长得这么矮,都怨我妈妈这边。"王芃泽纳闷地问:"跟你妈妈有什么关系呀?"王小川说:"你没听说过'外甥像舅舅'这句话么?你看我的两个舅舅,一个个都长得跟武大郎似的。"王芃泽嘿地一下笑出声来,又板着脸对王小川说:"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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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6 _7 K3 N. S2 Q. \  王小川返校的那一天,王芃泽和王玉柱去火车站送他。王芃泽拉着王小川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王玉柱忙着电话联系王小川的同学,让他们聚在一起上车。王芃泽在超市里给王小川买了大堆的零食,叮嘱道:"不是还有女同学一起走么?多带点儿零食,你和同学们一起吃。"说完后意味深长地嘿嘿笑。7 B. N% v3 }+ a#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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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让王芃泽留在外面,说春运期间太拥挤了,我去送小川,你放心吧。他把王小川送上火车,下了车到站台上时,发觉王小川又跟出来了。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你不要乱跑,好好和同学们待在一起。"王小川说:"柱子哥,你好好照顾我爸爸。"王玉柱说:"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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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e2 l4 A5 a' ]* v. Z  人声噪杂中,王小川又说:"柱子哥,除夕那天晚上,我许的愿望,是希望你和我爸爸永远在一起。自从你回来后,他变得开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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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柱愣了半天,眼眶里亮闪闪的,突然一把抱起王小川,抱高了,大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呢?也早点儿让我高兴高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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