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楼主 |
发表于 2024-12-12 09:05:23
|
显示全部楼层
|
4* f& @+ g6 l+ _+ h* _7 E
" o/ a; L+ ^# O0 U$ D- p0 C
柱子和周秉昆说话越来越少，但彼此都觉得距离反而越来越近了，消解了原有的那层顾虑之后，朋友之间的交流有时可以无须话语，有一种牵系会自己生长。
2 D6 _4 I" N6 r+ u) W( W3 @ V% @3 F
过去柱子面对周秉昆的胡闹和胡话时，总是笑着或包容或劝说，而现在他生气和冷淡的时间越来越多，感到厌烦了，就一语不发地走开，独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周秉昆的变化更大，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深沉的人，很少再去趴在柱子的床头胡言乱语，他坐在下铺的床沿吃零食想心事，低着头闷声不响；要么就是睁着眼仰躺在床上，时间不长就会发出鼾声。
. W* R+ ?& n9 l
6 |) c, w. ?7 F0 F% y 晚上熄灯之前两人会去跑步，若是白天有空闲的时间，周秉昆就陪着柱子在南京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有一天两人爬上了公园的假山，向远处望时，似乎望见了玄武湖边上的古城墙，周秉昆想起两个月之前他和柱子在城墙上玩耍的那个下午，顿时觉得伤感，长长地大声叹了一口气：“唉——”
8 Z# }, a, s* ?; G; `2 L N
5 ?, B) P2 A7 \$ R2 m ` 柱子的情绪受到了这声叹息的干扰，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万千。
2 t7 |2 ? e8 g4 | W& W0 n# g6 m, b# b! n$ q( T
周秉昆问柱子：“王玉柱，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 @- Y- v4 f& @; |0 U5 L; I$ W, M" [
7 k m) b, V1 W) I8 K& J0 r 柱子不回答，表情冷冷地坐在石头上，望着这个城市里行将逝去的灰色的夏天。他觉得周秉昆的问话很虚伪，而回答这种虚伪的问题是一种愚蠢。周秉昆从来就说不出一句让你觉得真诚无疑的话语，他的意思似乎总漂浮在距离思想很远的地方，像是没话找话，而且找得极为笨拙和不认真。
. T, e" ?4 |* @! P
% y& C6 \# [3 K 所以柱子觉得烦，他认为这样的问题不应该被周秉昆问出来，他不愿与周秉昆对这些话题做无意义的讨论，对于有些人来说，有些问题是不能拿出来问别人的，而应该问自己。4 s3 E$ m) Y- j9 ^/ s' i1 Y
% _6 {. O2 q \0 ^& t
他清晰地认识到他和周秉昆这种貌似默契的友谊，并非是因为两人想在一起，而是因为不敢分开，就像是冬天荒野上的两个生命，会在寒冷中不由自主地靠拢。两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弱者，远离人群，自感孤独与卑微地掩藏着同样的秘密。而他并不愿自己的生活变得如此，他心有不甘。5 _& w8 M! Q, |- B
7 X' [9 o; O; K
周秉昆等待了一会儿，催促道：“王玉柱你说话呀，这个问题你想过没？”0 \; S1 O; ^* ^
/ X, {& Q' q' h: J( D5 k ?' \ 柱子回答道：“想过了。以后我们不能老是像这样出来逛街消磨时间，我们应该各自找些事情做，一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 q5 ]* q* h& G
1 v2 }8 g2 Z& f, p “我不是问这个以后，我问的是……”: w) [3 M3 I& R V' p' d
+ @, `7 h+ u$ q. Q' j0 Q
周秉昆想争辩，又不知该怎么说，看到柱子表情冷淡，便止住了话语。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秉昆又问：“你想找什么事情做？”8 ^6 |# ^# u, H3 I% q) q. \) c
5 N% _1 \3 `8 i) C) L& Q “我还没想好。”柱子说，“如果是夏天，我可以上完课后去卖冰棍儿，但是现在夏天就要结束了。”" F9 G& p9 V `8 o
9 J, U9 J9 K& W2 r4 ^' s. L
周秉昆大声道：“你别去卖冰棍儿了，我不想看到你卖冰棍儿。”" l2 Y" D- B1 `+ `
' r M& n& f5 O. G# l! z' B8 _" P* B “卖冰棍儿怎么了？”) V! S5 V5 t" H: v& A' o8 t9 ^8 o
8 K* e& p1 Y% c ~
柱子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下假山。回去的路上，柱子在前边走，周秉昆远远地跟在后边，后来周秉昆跑步追上来，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对柱子说：“王玉柱，你以后别再想着去卖冰棍儿了，我可以让我妈妈帮你找个临时工。我妈妈在市体育中心，管人事的。”
6 y1 H% R$ R) @/ L; b6 N$ z/ I; V) z
柱子看不惯周秉昆一遇到事情就找人帮忙，立刻回应道：/ ?7 S2 R- }0 \/ j0 k5 A- S5 f: v5 {: `
! m8 W) R0 E: o1 y# H, [* e) x) s “我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让别人帮忙。我自己想办法，你不用管了。”
" X. ^( r# w; D4 \' a% v; X4 E' r0 R( i$ [9 B" o' c; j0 \
在柱子想出办法之前，另一件事将他和周秉昆的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那就是国庆节之前的学校运动会。上中专之后周秉昆第一次住校，觉得机电学校实在太无聊了，就怂恿着柱子抓住这个机会把风头出尽。周秉昆建议柱子还是把跑步的项目全报上名，柱子不干，商量到最后只报了100米和10000米。报名之后周秉昆感叹说看来还是肖春莹有领导才能，怎么她就能让你报那么多项目呢。柱子想起当时的情景，笑着说不是啊，当时是出错了。两人突然间都有些想念肖春莹，中午吃饭的时候柱子望着食堂的窗外发愣，周秉昆循着他的目光望出去，两人的思维在那一瞬间重叠了，周秉昆喃喃地说：“肖春莹，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7 m2 _5 i6 J5 ]; s
5 v6 a' i. Y6 t$ n
周秉昆从家里拿了一个秒表，每天下午放学后都在操场上监督柱子训练，有时候还拿出一个发令枪比划着要开枪，吓得周围的目光都往这里瞅。柱子问周秉昆你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周秉昆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妈妈在体育中心管人事，我给你说过。
: N7 M1 r7 j- W& S8 O
; ?. Z7 S6 F* x, B' ` 中间休息的时候，柱子有个问题想不通，等周秉昆走到跟前时就问他：“你妈妈在体育中心工作，那你为什么不好好锻炼身体呢？”
8 T6 f+ k$ x3 E3 c- F
, E& g" `1 C5 i6 S. Y 周秉昆笑道：“因为我妈妈喜欢男人胖一些，我爸爸就是个胖子。”
) ]1 a# x. `) U
~: b- w! v/ W: x2 Q& _) w' ? 柱子惊讶地问：“真的么？”! [9 m" }$ P% Z6 _: c. Q7 _
7 k# p% M! \- }, g “当然是假的。”周秉昆看着柱子信以为真的模样哈哈笑。
6 o0 N0 `" h/ K$ j) `, ?; ^4 A/ S+ B1 B$ T4 N( H( \
两人坐在台阶上休息，过了一会儿，周秉昆凑近了，对柱子说：“王玉柱，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 d8 k u# T# v. Y- ?# O
& Q4 h* T8 W* M4 W, ? 柱子皱眉道：“又来了。你直接说就行了，搞这么严肃紧张干吗？我都被你吓怕了。”
/ Y9 a4 D3 e& y) s! a T$ ^( l; }( Z7 G2 q# H. V
“本来就是严肃的事嘛。”周秉昆说，心事重重地望着远处渐渐来临的暮色。3 _, M w. v5 k! w* V0 C4 Y' P
/ W6 R- b; p) }! d! I( } “我爸爸妈妈之所以娇惯我，不要求我做什么，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身体有病。”3 q+ ^: k2 d/ P. c- V4 w
) a! x8 f7 I3 X: Z. s
“哦。”柱子问，“你有什么病？”
/ R0 S2 R0 g( ?. v8 S# o0 m8 m5 \1 u, S, ^
“癫痫。”! T, ^* ~( T$ p8 z) c) ?4 {
t6 n# }& y9 J- x- |( k: W) `* h
“什么？”" ?4 F$ w- Z, Q+ n) \
3 r2 n9 N8 {) p2 w5 q' J “羊癫疯。”
4 |" X2 Q f" ]% Q9 {: R$ i/ S. _3 b
柱子还是不明白。周秉昆说：! M; ]- |4 [' ^1 ]) N
+ X" I* e, ~/ ^ P+ w
“其实我也不明白，因为发病时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有一天我在你面前发病了，你就会什么都知道了。”+ j5 [% Q' v2 s, A0 v
% y% k. d# s5 W; E; o
柱子怔怔地扭头望着周秉昆，拿不准他说这话是不是真的。
+ P7 s1 W( v! q1 q7 [1 l* |; i4 `) W; r4 Q7 \! o% ?; X- I
周秉昆继续说：“要是我发病了，你得救我。我妈妈说，如果当时没有人照顾，我有可能会把舌头咬断。”
7 y O$ ?. X+ b( I, W6 N8 M) s: J1 }( s5 U! \; h& F8 h
柱子愣了半天，紧张地点了头，喃喃地说：“好的。”. z( o! h+ f4 I8 o5 `' o) D
A; `# V5 ?% d( n4 m$ o, D 可是看到周秉昆又笑了，柱子怒道：“又在骗我是不是？你这家伙，再骗人也不能说自己有病呀。”
5 ]0 i& H( F5 U, v8 G! j8 o, @* ^( z
“我没有骗你，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周秉昆又伤感起来，身子一转斜靠在柱子身上，问：“你说，我够不够倒霉？”
1 \1 w8 M% m0 P- t0 R2 d, ^
& [+ i7 S0 s8 q8 i0 T$ e! g 运动会那两天，柱子报的项目不多，没有像初中运动会那样在操场上引起轰动，但是身体上的胜利依然让他收获了许多自信。他依然穿着王芃泽给他的红色的背心短裤，报了两个项目，毫无悬念地跑出了两个第一。这一次王芃泽因为离得远，不能赶过来看，但是主席台上有着另一双让柱子无比珍视的目光，那就是沙老师。' u2 D6 W$ K7 i i9 i
0 q Y9 g9 s9 W& R! B' \, E 运动会期间的主席台等于是个工作台，沙老师每天坐在那里，左手拿着毛笔，用整齐的小楷把每个获奖学生的名字写在奖状上，摊开在桌子上晾干，再被团委的老师和学生在每一场比赛结束时在主席台上发出去。周秉昆告诉柱子，说沙老师每次运动会都被安排做这些事，因为他又能写，又会画，又没有家庭，而其他老师运动会期间基本上都请假回家了。+ }: K6 g* q$ ^7 u
; X$ c- ?% q, ^+ K' ^, M# E% b 10000米仍是运动会的高潮，柱子仍是高潮中的焦点，他一遍又一遍地跑过主席台，对操场周围的加油喝彩声充耳不闻，他的注意力全集中于主席台上的沙老师。看到头发花白的沙老师沉默地坐在团委的学生干部中间，柱子心里一阵难受，他觉得这是令人哀伤的一幕，他认为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应该跨过去的距离，每个年龄都该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坚持留下来的人，总有一天不得不承受孤独的滋味。
( K- b2 }& ]6 ?1 e8 v1 E' e* l( n, K( l" j6 a7 c
柱子轻轻松松地在跑道上把其他人抛下好几圈，他看到周秉昆在场外大呼小叫，对他喊这时最后一圈。最后一次跑过主席台时，柱子笑着向沙老师挥手，沙老师早就看到他了，急忙站起来，郑重地扬起左手向他挥动。
% Y8 n2 X6 |2 X$ R7 H1 f$ c% d3 G/ k; C% B
这天晚上周秉昆兴奋过度，举着柱子得来的奖状在宿舍楼里四处炫耀，回来后要把100米跑的奖状贴在自己下铺的墙上，对柱子说你只把10000米跑的奖状贴在你的床头就行了，因为你的两个第一我也有功劳。柱子笑着说待会儿楼管就要上来骂你了，他不让往墙上贴东西，早就规定了。2 {9 y5 {6 m: G9 ~7 n5 x* P& U$ m+ v
* `2 f& C# V+ G& C2 o9 l# h" m 周秉昆似乎又变得像以前一样爱说爱闹，趴在柱子床头一直絮絮叨叨说到熄灯。熄灯后柱子劝他睡觉，周秉昆在下铺躺了一会儿，听到寝室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又小声地喊：“王玉柱。”* y& ]% R3 |" m) J
5 w) P6 p. q& a
柱子翻过身，探头下去问：“什么事？” ?* L9 {6 r( a+ k% z' ]
4 P- L6 Q$ T+ T( G
周秉昆问：“睡不着怎么办？”
+ y" O1 R! ], B7 H. P7 y' u
; {( k) q$ e+ q0 g “不知道。”柱子说，“我也睡不着。”
2 C. O* p. Q, C6 N9 T) {9 o+ |5 a, H' b3 H$ @( Y' ]3 I( i" Y
周秉昆坐起来，又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趴在柱子的床头轻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办。”9 V6 _. W: D% x* |# U. J
( f; q9 T7 N' D' p( T" }- C: ~
柱子道：“你说。”
+ Z6 u# O. U( Q7 j9 z9 t7 l$ L% K: t) G/ S/ H5 [! ^6 J% \" m
周秉昆笑着凑近柱子的耳边，把热热的气息吹到柱子的耳朵里。
# W2 [$ H# K3 o% {0 Y* l& U9 h( |8 C5 C6 f i' u
“用手。”. M W! N) e# |! D# ^& |- L
/ a, S" c2 ~% b+ n/ @& G
柱子没有明白过来，迷惑地低声问：“什么？”! q' t6 q( |1 Z8 R2 w9 k
+ T [4 B4 Y! D, c- @/ C! |/ J 周秉昆低声惊讶地说：“啊，你连这都不会？”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悄声道：“要不要我教你。”说完就开玩笑地把手伸向了柱子的大腿根部。# }( Q) V! L( L. {7 i0 E. C
( Q7 Y8 V, A M) G
柱子一下子明白了，他从没有这样的习惯，顿时面红耳赤，挡开周秉昆的手，随手拿起床上的一本书，结结实实地打在周秉昆的头上。周秉昆低低地“哎哟”一声，然后嘿嘿笑着消失到床下。' H1 k) L5 P0 L8 D: R9 V: y& G' q/ V
9 C: p$ T+ {4 c( I5 o& j1 R
刚刚周秉昆那只胖手出其不意地伸过来，柱子没有防备，被摸到了，在那一瞬间感到酥痒难耐。等周秉昆消失后，柱子带着笑意翻过身去，突然想起了去年在老鹰峡的那个夏天的夜里，王芃泽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给他讲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生理知识。他的第一次，是种令人难以忘怀、又不愿忘怀的滑稽，因为用的不是自己的手，而居然是王芃泽温暖厚实的大手。这一回忆让他再也睡不着了，开始无休无止地想念王芃泽，手不自觉地向下摸去。 |
|
狗仔卡
发表于 2024-12-11 05:14:29
显身卡
好久远，我还没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