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龙高手/Toothcup】你是最坏的龙！（短篇完结）

issac23 · 发表于昨天 20:23

《你是最坏的龙！》

这里是隐秘之境。它坐落于“世界尽头”的大瀑布边缘，一年里九个月温暖如春，三个月雨雪交加，当其他地区的居民忙着应付蝗虫、跳蚤或者老鼠苍蝇，我们却要在即将来临的严寒时期面对……

“龙！龙又飞来了！”吐吐（Barf）大喊道，顺手给了她兄弟的肩膀一拳，“哇！太酷了！赶紧吹号角通知全岛！嗷呜！”

“呃，亲爱的姐妹，但我记得这座瞭望塔的号角刚刚被我们用胶水封住了，凝固得很快……”喷喷（Belch）凑近打量千疮百孔的巨大号角。

“它有力证明了我们天才般的发明创造是成功的！洛基树的叶片真的能做成快干胶水！”

“耶！啊——”

一只巨大无比的颅碎龙从双胞胎头顶掠过，红得发亮的硬角在阴云下如同死神镰刀的反光。它伟岸的身躯之后跟着庞大的龙群，数以百计的飞龙从海面袭来，这意味着隐秘之境的粮仓与牧场又要被洗劫一空。

“哇哦，是‘史图依克’，这群爬虫的首领！”吐吐蹲在瞭望塔的掩体后，扶正自己被风刮歪的头盔，目光迎接飞龙群的到来。

喷喷大笑起来：“这家伙上次一口气叼走了风剪（Windshear）家的四头羊，角上还挂着一只，太帅了！风切变很生气，连续一周都在磨她的刀……”

“混蛋，吐吐！喷喷！你们俩赶紧下来拿斧头！”一声大吼从瞭望塔下传来，吐吐喷喷趴在边缘往下看，是隐秘之境的护卫队长钩牙（Hookfang）正对他们指指点点。钩牙有一头靓丽红色长发，身高两米三，肌肉虬结，非常威武英俊。吐吐曾经觉得他有那么点迷人，这情绪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因为钩牙马上就板着脸把她和喷喷撵去给铁匠铺做义工，以偿还双胞胎把羊羔从山坡上推下去玩耍的恶行。

“他说的‘混蛋’是谁？”喷喷问姐妹，“我们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蠢货，那是他在骂我们！”吐吐给了喷喷右脸一拳。

“混蛋，蠢货，吐吐，喷喷……哦，一个人一个外号，现在数量对得上了。”喷喷开心地掰着手指。

钩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把视线从瞭望塔顶收回来，扛着斧头快步追上前面的小队。他越过几名隐秘之境卫兵，凑到了领头的高个子少年身边，说：“无牙，这些龙的袭击越来越频繁了，上次他们造访就在一个月前。”

黑发绿眼的无牙正在看地图，他跟钩牙相比显得有点矮——尤其是装着假肢的左腿让他走起路来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跛行。但是没人会小瞧他，“夜煞”无牙！

许多年前，无牙的父亲在对抗恶龙葛林魔的战场上殒命，那时黎明尚未展露，夜幕上的星辰似乎拼凑着隐秘之境人们的挽歌。尚未成年的无牙浴血而出，他接过了父亲的旗帜和盾牌，率领隐秘之境的勇士们击退了葛林魔的龙群，尽管不幸失去一条腿，却让险些成为龙族领地的隐秘之境在烈火熊熊后重获生机。

现在，无牙是隐秘之境名正言顺的首领。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而且很狡猾。这半年每次来都能避开我们伪装好的塔楼和陷阱，直冲粮仓。”无牙用碳笔在羊皮纸地图上的几个部位画了叉，“有些不对劲，它们变得更聪明，即便算好的那方面。”

“好的？”钩牙不解。

无牙说：“不同于最初这支龙群造访时的残暴，现在它们倾向于抢了粮食和牲畜就走，避免和我们开战。这半年里我们的伤亡人数只有个位数，有个蠢蛋还是踩到了自己布的陷阱……”

“这不能说明什么，我们的粮食和安全依旧受到威胁，这是葛林魔败退后我们又一次的害虫危机。”钩牙严肃地说，“我们得想办法快速、彻底解决。无牙，隐秘之境也要过冬了，我们今年的粮食锐减。”

“我明白，这就是我想说的事。”无牙点点头，卷起地图揣进腰带里，随后他取下背上的十字弩，“我们把防备力量都撤到粮仓和牧场周边，把投石机推到山坡边缘隐藏起来。铁网埋在地下，用泥巴盖住。巡逻的人手数量减少，其余人在高脚楼下埋伏，我们今晚的狩猎目标是伏击龙群。”

钩牙眼睛一亮，立马带着护卫队们去办。

再次陷入沉思的无牙向前走了片刻，忽而抬头看向夜空。不知名的对手，你好啊——他想，你这让龙群变得难缠的可恶家伙，会躲在哪？

当然了，命运是鲑鱼洄游的轨迹。无牙很快就会见到他的大敌、他的对手、隐秘之境的噩梦、狡猾的恶龙……后来无牙会说，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博克岛的智者、他的——小嗝嗝。

他在安排好伏击计划后独自朝村庄后的山坡上走，这里是下风口，夜风轻柔湿润地缠绕树林，带来阵阵松叶和菌类的杂糅气味。在上个月的交锋中，无牙注意到飞龙们抢夺完粮食后整齐划一地从这离开，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学会了华丽退场阵列。他让战士们把投石机往这边的山坡布置也是出于此项考虑，而模糊的猜想也许就要实现。

已经有抓到绵羊的几只强壮飞龙往这来了，无牙屏息以待，冷静，冷静，最后几步……然后……“发射！发射！”他大声下达命令，让低矮山坡上的战士们拉下投石机的拉杆。

几乎是同时，无牙身侧不远处响起一声龙吼，如果这称得上“吼”的话？根本就像一只被抓住脖子的鸡在惨叫嘛，聒噪难听极了。无牙没有思考，立刻朝声源冲去，他如灵活猎豹翻滚过灌木和荆棘，十字弩上箭发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箭矢在黑夜中如流星闪烁，然后一击即中。“咚”的闷响，随后是重物层层跌落砸断枯枝的动静，最后是一团深棕绿色的活物摔在无牙脚边。

借着稀疏月光，无牙看清了这只动物。这是一只身长与无牙手臂差不多的小龙。它真的非常普通，与成群结队掠夺隐秘之境的飞龙们相比，尤其比起那只首领龙“史图依克”，这条小龙简直就是给龙剔牙的鱼刺。

“嗨，亲爱的聪明小龙。”无牙得意又邪恶地笑起来，他拎着龙的脖子把它举到自己面前，“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啦。”

小小的龙瞪大双眼看着他，显得很惊恐。

“无牙捕获了龙群指挥官”的消息很快传遍隐秘之境，也许跟他抱着一只蔫巴巴的小绿龙招摇过市有关。天亮之后隐秘之境反而安静，经过了一夜的奋战大伙儿都累了，好在牲畜和干粮都保下来不少，这夜的伏击作战卓有成效，他们迫不及待要给隐秘之境以及无牙开办庆功会了。当然要先睡一觉。

“无牙！无牙！让我看看你的龙！”身形圆润的肉球扛着急救皮箱冲进无牙的家，她是隐秘之境最有学问的人，是所有男孩女孩的老师。而且她特别喜欢研究龙，隐秘之境许多驱龙陷阱的设计得益于肉球对龙近乎痴迷的感情……大家都怕哪天她迈过了这道坎，叛变到龙族那边去了。

“安静，肉球，它是个胆小鬼。”无牙坐在壁炉旁，眼疾手快地抓紧了手里的狗绳。他把一枚狗项圈套在小龙的脖子上，这只小小的龙没有乱吐火，却总是想找机会溜走。“找机会”，多灵动的词。无牙饶有兴趣地看着被自己掌控的小龙，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龙用爪子挠了挠地，安分地趴下。由于昨晚被无牙射中，它的左翅膀耷拉下来，皮肤上还有些血渍。

“噢，好可爱哦……”肉球坐在地毯上，把小龙抱起来，温柔地检查着，“毫无疑问这是只花园龙，它们跟调皮的恐怖龙长得很像。它的年纪不大，跟你差不多，无牙！翅膀骨折了，翼膜也有穿透伤，得上夹板固定，不然会坏死。不过就算这样，它以后也可能飞得歪歪扭扭。”

无牙瘫在沙发上懒懒地说：“谁让它指使族群来袭击我们呢？”

小龙从鼻孔里哼气，显然有些不满，但又很不争气地往肉球怀里躲。显然它明白这个姑娘更好打交道，这个示好动作进一步赢得了肉球的喜爱。

“它……该说他，这位少年，个体大小在花园龙里也是偏瘦的。按龙族的命名习惯，他们会这样叫他。”肉球清清嗓子，从喉间嗷嗷两声。

“Hi-Hic……什么？”无牙学了一下。

“是‘小嗝嗝’（Hiccup）！就像我们维京人称呼群体里最小的那个一样。”

“小嗝嗝。”无牙挑眉，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爪子。小嗝嗝缩成一团，毫无说服力地怒视着他。无牙接着说：“所以就是这样的小嗝嗝跟我想到一块儿，规划了一条掠夺战最佳撤退路线，还在路口等着他的族群。这可能吗？”

肉球为小嗝嗝的伤口消毒、上药并且打夹板，忙得头也不抬。她说：“龙都是很聪明的，你跟葛林魔打过交道，也许体会更深。”

无牙皱眉回忆了下那只纤长灵动的怪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但是，让小嗝嗝指挥一整个栖息地的龙？”无牙凑近观察小嗝嗝，“这很不可思议。”

小嗝嗝张开嘴，牙齿尖利。但他没有喷火，只是朝无牙哈了口气，有点鱼腥味。无牙也故作狰狞地龇牙咧嘴，把小嗝嗝吓得往回缩。无牙得意地笑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我总觉得我对龙的习性还是了解得太少……”肉球为难地说，她把小嗝嗝捧到无牙的膝盖上，“可如果真像你说的，小嗝嗝在这支龙群的地位里如此重要，龙们一定会来救他。”

“也就是说下一次的袭击会很快到来。没关系，说不定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先一步找到他们的巢穴……让我们的小嗝嗝带路。”无牙居高临下地对小嗝嗝微笑，伸手把他戳得东倒西歪。

小嗝嗝的模样沮丧极了。他用爪子勾住无牙的裤子，免得被这可恶的人类戳倒在地。

两天后就是庆功宴，隐秘之境的维京人总是抓住一切可以合理庆祝的机会，何况是漂亮地击退了龙群？作为首领的无牙不得不早起——倒不是他要忙些什么，宴会晚上才开始呢——因为他被拴在床头的小嗝嗝用头拱醒了。

“早啊，小嗝嗝大师。”无牙睡眼惺忪，把扑腾的小龙拎到眼前，“你的逃跑动静也太大了。”

小小的花园龙被无牙攥在手里晃晃悠悠，难为情地歪了歪头，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无牙咧嘴一笑，“我都忘了你还得吃东西！”

由于小嗝嗝显然对自己被逮捕的现况很不满，他这两天都缩在壁炉旁边不理会无牙，自然也没有受无牙扔给他的嗟来之食。现在，他终于饥肠辘辘。无牙去厨房的木桶里捞了条巴掌大的鳕鱼，他抱着小嗝嗝，把他和鱼一起放在案板上。

小嗝嗝收拢翅膀，蹦了几步，让自己离锋利的切肉刀远点。要是掉落下来，准把他切成大块嗝嗝和小块嗝嗝。他嗅了嗅鳕鱼，昂首挺胸，张嘴朝它猛喷了一道手指粗细的火焰，烤熟之后才快乐地享用这道美食。

“你可真是条奇怪的龙，居然要吃熟食。这会让你变得更聪明吗？”无牙弯腰观察他，忽然感受到了龙类研究专家肉球的乐趣。

小嗝嗝迅速把整条鱼塞进嘴里，被噎得倒在桌上。无牙帮他把鱼刺扯出来，戳戳小嗝嗝的鼻头：“我才不会沦落到跟你抢一条鱼！”

晚上的庆功宴张灯结彩，隐秘之境居民们的欢呼声在无牙到场时达到了巅峰。他们年轻有为的首领抱着一条龙！尽管这是条胆小的、其貌不扬的、瘦瘦的小花园龙，翅膀上还悲哀地绑着夹板，但据说就是这家伙引领着龙族大搞破坏，这可真是光辉的……

“战利品！”吐吐大声尖叫，挥舞着手里的啤酒杯，“是‘夜煞’的战利品！哦我好嫉妒……”

喷喷挤在她旁边说：“下次我们也去猎龙，哼，夜煞，等着吧……”

隐秘之境最出色的女战士风里飞（Stormfly）夸张地叹了口气，她说：“谁把这两个家伙放进来的？那晚他们只是在帮倒忙！”

“我更喜欢叫他俘虏，是吧，小嗝嗝。”无牙自信地托着他。绿色小龙踩在无牙的臂膀上，畏畏缩缩的，在居民们的围绕中眼神躲闪。

钩牙拿着一大块烤牛腱，他咬了一口，边嚼边说：“那你要拿这家伙怎么办？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可爱宠物，身板这么小，也没什么大用。”

无牙把乱窜的小嗝嗝一把抓住，免得他小小的爪子老钩进自己棉麻衣服之下的皮肤。他像夹着母鸡一样把小嗝嗝圈在咯吱窝和臂弯里，跟周围的维京人们碰了碰杯，说：“关于这个，我有一些初步的想法。到时候再跟你细谈，钩牙。”

这晚的庆功宴十分尽兴，引起了最热烈轰动的却是小嗝嗝。这只小花园龙在吞食了许多牛排和熏鱼后似乎终于自暴自弃，从无牙的肩膀上高高起跳，一股脑扎进了啤酒桶里。无牙当时在吃烤土豆，被这家伙溅了满脸啤酒沫。小嗝嗝泡在桶里，翻滚着喝进海量啤酒，醉醺醺地飘在液体表面上打酒嗝。无牙把他捞出来，充满酒香的小嗝嗝迷茫地摇头晃脑，忽然打出个大大的喷嚏，连带着酒液一起喷成了个火团，把无牙的头发烧着了一撮。大家哄堂大笑，连向来严肃的风里飞都在笑。

“啊，恶龙。”无牙眼角抽搐。

凌晨时分，无牙才有机会跨过醉倒满地的维京人们，把这小个的绿色醉鬼拎回家。小嗝嗝窝在无牙脖子上，已经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呼吸弄得无牙后颈发痒。

“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对吧，维京人和龙，一场啤酒战争……”无牙挠了挠脖子，自言自语，随后又不自觉地微笑。小嗝嗝真的是条很古怪的龙，他那么胆小，又干出这么多出人意料的事。他那么快就忘记了该狠狠讨厌无牙，现在竟然贴着他的脖颈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第二天醒来，无牙迷茫地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惊觉自己昨天倒头就睡，忘了把小嗝嗝的项圈拴上。他翻身坐起，发现果然项圈和狗绳都被扔在床下，而小嗝嗝不见踪影。

无牙呆滞了会儿，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恼怒情绪。那样小的龙，又飞不起来，会跑哪去呢？自己把隐秘之境翻个底朝天，一定能找到小嗝嗝。没什么能阻挡。

他可能太累了。无牙打着呵欠，想先给自己倒杯水，眯着眼在书桌上乱摸，却抓到一团有韧性却柔软的活物。

“老鼠！”无牙冷不丁把它松开了。

“嗷！”小嗝嗝在桌面打了个滚，背靠垒起来的书籍倒立着看向无牙。

“……早啊，小嗝嗝大师。”无牙怔怔地看着这条小龙，“你在这干嘛呢？”

小嗝嗝哼哧哼哧把自己翻过来，然后把两只前爪分别伸进了墨水瓶。无牙记得这瓶“北极大乌贼墨水”，是前年亲衣节时肉球分发给大家的礼物。他猜想隐秘之境应该没几个人在用吧，在这里，书籍纸张页数比厕纸都要少。

于是无牙看着小嗝嗝用沾了墨汁的爪子在桌面铺开的羊皮纸上蹦蹦跳跳，完完全全大号的呆头呆脑绿蜥蜴。令人惊叹，小嗝嗝居然在写卢恩文字。无牙辨认着用爪印拼成的内容：坏人，你是个非常坏的人。

无牙不禁“扑哧”笑了，他双臂环抱，跟满身墨渍的小嗝嗝对视着。他说：“既然你能听懂我说的话，那就好办了。是你们先来抢夺我们的物资，让我们饿肚子的，这情况已经持续整整一年了！坏龙，非常坏的龙。”

小嗝嗝发出“咕噜”的叫声，显然不赞同。他干脆四爪并用，在羊皮纸上疯狂踩踏，最后写道：“我劝过爸爸，但是作为首领没有办法。我们失去了博克岛，大家都往这边逃跑，我们要照顾很多龙，我们都很饿。”

无牙拉开凳子坐下来，困惑地问：“等会儿，我没明白。你的爸爸是……史图依克？博克岛是你们的领地吧，为什么会失去？”

他开始觉得自己像个过分信任巫师的首领，居然在用这么滑稽的方式跟一条龙对话。他喝多了？没睡醒吗？这个场景实在太疯狂了。

在靠近北极的海洋之上，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他们占据了大片环境适宜的岛屿繁衍生息，在附近海域巡逻捕食，不出几年就会把那整块地方塞得满满当当，然后又向外迁徙。隐秘之境的维京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此，在无牙记忆里族人很少被龙所困扰，可是就连此地也开始被龙觊觎。

小嗝嗝又是一阵踩踏羊皮纸，中途趴下来歇了会儿，才补充了最后几行文字。这家伙实在相当弱小，可是脑袋却远超人类的聪明。

他在纸上写的是：“我的爸爸是史图依克，我的妈妈是瓦尔卡，他们是博克岛的守护者。博克岛离这里很远很远，它已经被葛林魔占据了。葛林魔抢走许多龙的岛屿，他奴役龙，反抗葛林魔的龙会被吃掉。龙是自由的，我们不想被葛林魔奴役。我们没有岛屿，没有足够的食物，所以才来这里。”

无牙皱起眉头，他像看见一坨牦牛粪般看着“葛林魔”的几个字母。

片刻后，无牙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隐秘之境的食物也不够分给你们。这一年来，你们抢走的够多了，还杀害了不少我的族人。你们就不能去别的地方吗？”

小嗝嗝写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所以我跟爸爸说了，用什么方式可以快速找到食物，但不伤害你们。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会往北走，南边已经没有能躲藏的岛屿了。”

再往北走，就是终年覆盖积雪的北极圈。那里是所有生灵不可轻易踏足之地，不适合成为新家园，就算是龙也同样。原来……“就算是龙”，其命运也会被邪恶践踏。

小嗝嗝用非常无辜又滑稽的圆眼睛看着无牙，仿佛在说：拜托拜托，请你相信。

无牙盯着他，绿色眼睛危险地眯起。小嗝嗝翻滚着往后挪了挪。

“我一直想杀了葛林魔。”无牙严肃地说，“既然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那么我们就该先解决掉他，再来算清博克岛的龙和隐秘之境的帐。”

小嗝嗝眨眨眼，向前爬来。他看了会儿无牙，然后闭起眼睛，将脑袋往前伸。

无牙有些不知所措，但下意识地，他伸出手掌。这只手属于“夜煞”家族，属于一个战士。它拿过重伤葛林魔的长剑，也在这几天轻柔地抚摸过小嗝嗝。传说“夜煞”是闪电与死神的不洁后裔，他的家族世世代代居住于隐秘之境，这世界尽头孤独又无聊，常常会被族人抱怨“一定是被诅咒了才把这当家”。但家乡依然是家乡，幼年时无牙将手伸进海水，感受过洋流的温度。他的手抚摸过这世界的一切，却从没抚摸过龙。如果有这个机会，无牙总想用它握一握朋友的手。

于是无牙把手掌放在小嗝嗝头上，后者用湿润的鼻尖拱了拱他。

这一定是在说：成交，我的盟友。

隐秘之境变得更为热闹非凡，年轻的黑发首领站上礼堂演讲台，宣布了葛林魔卷土重来的重磅消息。还没完。接着，这名英勇无比的首领，“夜煞”无牙以他的断腿和宝剑起誓，隐秘之境将再一次击退恶龙葛林魔，这回将用他的头颅来装饰礼堂大殿，而所有自由民也将夺回他们失去的家园！

维京人们集体欢呼，雷动掌声快把屋顶戳破。吐吐和喷喷困惑地对视着。

吐吐问：“谁是自由民？我们在这里住得好好的。”

喷喷问：“谁是葛林魔？是那个葛林魔，还是鬼故事里的葛林魔？前者只有一个头，后者有三颗头八对翅膀……”

钩牙把他俩的脑袋摁在了一起，头盔发出“嗙”的猛烈撞击重响。

当然，众人也注意到了在无牙演讲时，踩着他的肩膀蹦得欢呼雀跃的棕绿色小花园龙。这只名叫小嗝嗝的龙意外地在隐秘之境很受瞩目，或许是他太小，又或许是他太奇怪，又或许是猜测中的龙族成群结队拯救小嗝嗝的场面没有上演，大家都还能心平气和。肉球有点伤感，她都有点可怜小嗝嗝了，认为这么瘦弱的小龙一定不像无牙怀疑的那样，是所谓“龙族指挥官”。也许他只是个被同族人排挤的不起眼小家伙罢了！

许多天来，在不为人知的夜间，小嗝嗝在海面的某个地方与隐秘之境来回穿梭。他是个极有信用的盟友，自告奋勇担当起了“飞龙传书”的职责，努力地为无牙去游说自己的父亲史图依克，希望让他带领龙群在隐秘之境与葛林魔开战时作为支援。

可惜结果不如龙意，史图依克并没有答应这忽如其来的盟约，他表示人类也同样杀了族群里的很多龙，而且怎么能信任狡猾的人类呢？他们寿命如此短暂，目光又很短浅，老是傲慢地认为龙是奇奇怪怪的野生动物。小嗝嗝为此还被史图依克用龙吼震得迷迷糊糊，因为他居然回来一趟就又往外跑，还是跑向人类所在的地方！人类奴役了你的心灵，你却在为他肝脑涂地。

不，爸爸。小嗝嗝试图解释。我觉得我们也许能成为……朋友？

这是不可能的，小嗝嗝。人类是聪明却心灵脆弱的生物，他们总是猜疑着世界。也许当你给那个“无牙”办完事后，他的一切承诺都成了空话。又或许他根本就要一拖再拖，不会去讨伐葛林魔。他会欺骗你，最后霉运落在我们自己头上。

小嗝嗝的失魂落魄也在无牙的预料之中。他在得知被史图依克拒绝后，只是挠了挠小嗝嗝带着鳞片的肚皮，这条怕痒的小龙用翅膀捂住自己翻滚起来。

“隐秘之地都是不会退缩的战士，几年前我们怎么击败葛林魔，几年后我们仍然会一往无前。”跟小嗝嗝打闹了会儿，无牙又接着用砂轮机磨他的剑。

小嗝嗝在工具台上乱爬，用翅膀和爪子做出各种古怪动作，意思是说葛林魔比曾经还要强大，真的非常危险！嘿！愚蠢的人类，不要去就任恶龙们的剔牙骨头！

“我不怕危险，我们绝不。”无牙举起长剑，剑刃反射出他的脸。微微偏转，小嗝嗝的身影也映在剑上。他露出微笑，说，“我可不能比你还胆小，你甚至敢在人类居住地为龙夺得一席之地。”

小嗝嗝朝他噗噜噗噜吐口水。

凭良心讲，小嗝嗝是条很受欢迎的龙，他可是隐秘之境第一位龙族客人！借着无牙的肩膀，小嗝嗝头回用如此平静的方式走遍了隐秘之境。这是座攀满奇花异草的美丽岛屿，诸多生灵平静地栖息于此。他看过那些被飞龙摧毁的屋顶，也嗅闻过被龙息烧焦的树干。这里有许多死亡、伤感、愤怒和爱。人类的世界，从未有龙像这样闯入。无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了他，小嗝嗝弄了很多天才明白。

当目送龙族展翅高飞时，人类会思索什么呢？在“人生”之中，或许不曾有触摸天空的机会。船行海上，龙跃高空，渺小的人类不过是优美龙族的影子，两道难以交融的线条，注定无法相互理解的大地生灵。

也许从这时开始，小嗝嗝就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大闹铁匠铺，往锅炉里乱扔石头，最后却炼出一种新的钢铁。更轻、更牢固！他在肉球的笔记本上乱踩，告知了这位姑娘如何用鳗鱼吓退大部分的龙；他与钩牙配合练习箭术和体术，连高傲的风里飞都忍不住加入。小嗝嗝如同异域远道而来的智者，向隐秘之境揭开了龙的神秘一角，他用龙的语言，人的文字，尽情倾诉着龙的可爱与可恶。无牙有时看着他飞得歪歪扭扭的滑稽样子，总忍不住驻足注视。

进攻葛林魔的那天很快到来了。隐秘之境集结了诸多船只，小嗝嗝站在无牙肩膀上，而无牙站在船首。这次他们是入侵者，精良武器、高涨士气，葛林魔想必会万分惊喜。

“等会儿你记得在船舱里躲好。”无牙小声叮嘱，“然后就飞回你的族群那里。”

小嗝嗝用头撞了一下无牙的脸，意思是：谢了兄弟，麻烦不要在开战前说丧气话！

他知晓葛林魔占领博克岛后的目的地，龙族领地之间总有微妙的关联。小嗝嗝惴惴不安地带着隐秘之境的战士们靠近这座陌生而庞大的岛屿，肉眼可见的土地上遍布焦黑，这是葛林魔的族群与原住民争斗的证明。歪斜树干倒伏遍地，山岭深处响起龙类的咆哮。无牙带领维京战士们悄声登岛，众人一语不发，等待着首领的指令。

“出发。”无牙拔出长剑。

隐秘之境进攻葛林魔的战争打响了！维京战士们迅速分成几股队伍冲进了龙族栖息地，那些凶恶的爬虫们刚饱餐一顿，簇拥着葛林魔沉沉睡去。烟雾缭绕中，人们高举武器扑向了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飞龙，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有家人陨落在多年前那场袭击之中。对葛林魔的恨意，与对龙族的恨意交杂，使人难以分辨血管中的咆哮究竟是复仇还是畏惧。无牙深入龙群，在葛林魔起飞之前抵达了他面前。

“好久不见啊，葛林魔。”无牙穿着漆黑的铠甲，手中长剑却十分闪亮。剑柄上还包裹着小嗝嗝掉落的鳞片，折射着艳丽的辉光。

在他面前的是一只白色恶魔。葛林魔通体雪白，优雅地站立在巨石上，傲慢地看着无牙。他是被称为“光煞”的龙种，没有太多人见过他的真身，在龙息喷吐时光煞甚至能做到完全隐匿身形。有许多龙与人都死在这样的鬼魅邪异之中，除了无牙外的所有“夜煞”家族成员便是如此辞别世间。“夜煞”和“光煞”，不可思议的巧合让人与龙的两个族群兵戈相向，在生存的命题中，谁都没有退路。

葛林魔这只个体也许已经很老了，但龙族躯体依然矫健。无牙与他缠斗，剑锋常常被甩尾和猛扑打得偏转，但他知道只要不让葛林魔回到天空，自己就总有一线机会。葛林魔似乎明白眼前这名不自量力的人类在想什么，多年前他就是被这名弱小人类在腹部划开了道口子。如今，他更加身经百战，带领族群们毁灭过不计其数的龙族与人族领地，区区旧敌又算得了什么？

他趁机朝无牙喷出一发龙息，光煞在短时间内的龙息仅有数发，葛林魔原本不想浪费。然而无牙的剑术高超，缠得他有些步履匆忙，只好想个办法打乱这个人类的剑斗节奏来重返空域。

他成功了，但是……无牙就地一滚，却趁机用绞索勾住了葛林魔的后肢。那是由一种名为“葛伦科钢”的材料制成的工具，无牙掏出它时眼前闪过小嗝嗝在铁匠铺朝熔炉吹气的样子。

于是无牙拽着葛林魔飞上了天空，这是他第一次双脚离地这么远，还能更远。灰蓝色大海笼罩着薄雾，岛屿上连绵山脉也变得模糊。无牙却混乱地在想，小嗝嗝身处的世界就是这么辽阔无比吗？比隐秘之境还要宽广，比夜光海藻还要明亮。高空的风声如利刃飞旋，无牙艰难地翻身骑上葛林魔的背，后者左右摆动，抑或猛力旋转，极力渴望摆脱这一害虫。

无牙必须双手拽紧绳索才能保证自己不坠落，他想去摸剑柄，却总是凶险地歪斜下滑。葛林魔看准时机，用尾巴扫过无牙，剧烈的冲击将这名人类与绳索分开。

急速的坠落持续了几秒，无牙大脑一片空白。然而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是小嗝嗝！这个伤了半边翅膀的小花园龙，扑闪着那对小小的翅膀，爪子用力拽着无牙的衣领。他努力极了，小嗝嗝发出难听的吼叫，在他身后，是以史图依克为首的龙群席卷而来。

他们与隐秘之境的维京战士同样骁勇善战，史图依克用硕大的身躯撞击葛林魔，在他想用龙息进行隐身从云层间逃走时拖慢了脚步。随后另一只美丽的蓝金色纳德龙向葛林魔发射了尾刺，将他往龙群的方向逼退。葛林魔再狡猾，也没料到人类会与龙族联手，硬生生将他围到了这一包围圈中。

无牙趁机拔出剑，他大喊着：“小嗝嗝！”

拽着他勉力飞行的花园龙用力扇着翅膀，无需言语就明白了无牙的意思。小嗝嗝将无牙运到史图依克上方，随后松爪。无牙尽量让自己不看脚下的万米高空，他在许多并排飞行的龙背上穿梭，奔跑着冲向葛林魔，然后——

坠落……

坠落……

剧烈冲撞迫使无牙松开了手，他看着长剑在冲击下扎进了葛林魔的胸腹。纯白的光煞发出哀鸣，扑腾着向大地下坠，无牙在坠落的风中尽力睁眼，看到葛林魔麾下的恶龙们依然在与维京人打斗。

他还看到一道小小的绿色身影向自己飞来，可是他那么小，而自己又跌落得这么快，什么时候才能相遇呢？什么时候才能一起……飞翔在云端，看遍世界的奥秘呢？

也许小嗝嗝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出色的首领。无牙想着。是维京人的，还是龙族的？可这两个物种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交谈，讨论夜空中的风往哪吹，假使要带走青草的芳香；他们共饮啤酒，醉倒在甜蜜的泡沫，意识盘旋至瓦尔哈拉；他们用文字书写历史，用双脚丈量土地，在误会和仇恨中走到一起，却从未想过杀死彼此。

但是我做到了，无牙想。过去的阴影消散了，而我有了一名新的朋友。他叫小嗝嗝。他是龙。

很久之后，无牙晕乎乎地醒来。他看到的不是独居小屋的天花板，而是泛着霞光的云层。背部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他垂下的手摸到了龙鳞。而且无牙感觉自己被舔了！

他睁大双眼，发现是小嗝嗝正在舔自己的脸，带着鱼腥味。

“见到你好开心。”无牙深吸一口气，放心地躺着。他拎起小嗝嗝，用另只手挠他的肚皮。

无牙感到双肩很疼，有如脱臼的感受。他猜想也许是正驮着他的巨龙在急速下坠时抓住了自己，才导致有这样的后遗症。无牙抱着小嗝嗝，这只花园龙肆意妄为地躺在维京人胸膛上，发出怪异的鸡叫。小嗝嗝也很开心。

“我不知道人类和龙族有什么区别，我只知道我们是一体的，小嗝嗝。也许我在那次战斗中幸存下来，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到来。”无牙缓缓地自说自话，“你的父亲和家人最终还是来帮助我们了……这算是我们的梦想成真吗？”

小嗝嗝拱了下无牙的手，然后发出了声响亮高亢的吼叫。四周的龙群都应和着他，旷野茫茫尽是悠远的欢歌。

这是个美好的结局——肉球后来在隐秘之境的历史记述里这么写。先是那些勇猛的维京人突袭了恶龙葛林魔的巢穴，与他的几百只恶龙殊死搏斗。然后是更勇猛的第三十七任隐秘之境首领、“夜煞”家的无牙，他竟然与葛林魔一起飞上高空，成为隐秘之境历史上第一个骑龙的人！然后，当然啦，与维京人们同样勇猛的“博克岛之龙”们及时来援，据某位朋友转述，这些龙原本还很不信任人类会拼上整个族群去跟可怕的葛林魔开战呢……这唤起了龙族朋友们被残害、被逼迫导致暂时消退且久违的勇气。“勇猛”这个词出现了太多次，因为肉球实在觉得激动万分。

在那之前还有未被人或龙传唱的小小意外——

龙群带着无牙和维京战士们飞回了隐秘之境，他们曾经彼此伤害，有许多生命就此无辜逝去。无牙被搭乘他的史图依克放下来，他一瘸一拐地走回族人中，手里捧着小嗝嗝。

“你的翅膀……”无牙说，“和我的腿，都被牵扯进了人与龙的仇恨。可是让我失去左腿的葛林魔已经死去，让你的翅膀变糟糕的我却还活着。我再次向你感到抱歉，小嗝嗝。”

棕绿色的花园龙张开双翼，卷住无牙的手腕。小嗝嗝的四爪在无牙的皮肤上轻轻挠着，意思是：别在意，兄弟。

无牙把小嗝嗝捧到脸侧，悄声说：“但我不后悔把你射下来。不然我不会拥有这一切。”

小嗝嗝很认同地挠他。

不远处的史图依克低吼一声，他周遭的龙族纷纷展翼起飞，悬停于半空。现在的无牙也许是隐秘之境最能理解龙类语言的人了；或许肉球除外？

“噢，他们要回去了。”肉球伤感地抹眼泪，“除了博克岛的龙之外，他们有许多个体来自不同的岛屿。史图依克现在是他们的首领，他有义务将这些龙送回家，也许不久之后他们会共聚于博克岛，但总要去告别自己的归处。钩牙你哭了吗？”

“没有。”红发铁血硬汉钩牙鼻头红红的，用力撑着表情。

“我们之间一笔勾销了！”喷喷伤感地说，“但我觉得小嗝嗝喷的火还挺暖和的，好想让他再继续烧我的腿毛。”

风里飞用手肘撞他，说：“被无牙听见你这么对小嗝嗝，你完蛋了。”

无牙把小嗝嗝放到地上。小嗝嗝在海岸沙地上乱蹦，他写着：爸爸需要帮手，帮手总是不够。

无牙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小嗝嗝又乱爬着写字：我真的会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你的。

无牙点点头：“我也是。”

小嗝嗝摇摇晃晃地飞起来，依依不舍地用双翼把自己带到史图依克身边。威武的颅碎龙起飞时扬了漫天沙尘，他所率领的龙群遮蔽海平面上低垂的夕阳。金黄色光芒下，龙群造访隐秘之境后便就飞走。千百年来，龙一直是这片海洋的统领，而人类从未如此理解他们的感情与存在。无论在哪个世界，分离的天空与大地总将两个族群隔得太远，除非有谁先义无反顾地伸出手。在隐秘之境，这个位于世界尽头的人类所能抵达最遥远的地方，如此惊奇的是——人与龙同时朝对方敞开了心扉。也许在相爱的心灵面前，这抹小火花等待已久。

无牙仰头看着龙群离去的方向，才想起自己从不知道“博克岛”究竟在哪。会很远吗？会在云层之上、火山之下吗？小嗝嗝什么时候回来呢？自己的船要划多久才能到达？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无牙不知道为什么人类总要接受告别，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忍受这种折磨了。在家族被葛林魔屠戮殆尽那天之后，直到此刻，他终于第二次哭了起来。

维京战士们渐渐地、静悄悄地离开，尽力不去打扰首领。对许多人来说，这仅仅是一次奇妙的经历。龙帮助了他们，可人类在龙面前依旧渺小。面对超出自己太多的伟大生物，很难轻易地交付感情。

但无牙绝对不是。

于是这个年轻的维京人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又等啊等。等到世界尽头的瀑布仿佛都干涸了，烈日浸泡在海水深处，一轮弯月悬于夜幕之上。神话就要终结。他迟迟不愿离去，即便晚间昆虫的鸣叫聒噪难听，海岸的风声又如狼嚎。他在历史之中。

然后无牙就被袭击了！

他被什么冰冷又柔韧的东西扑倒在地，这玩意儿在无牙脸上乱舔。

“小嗝嗝！”无牙叫道，“你这狡猾的家伙，你早就想骗我了是吗？你才不用跟史图依克回去，他有那么多龙，大的小的，各种颜色的，不缺你一个……而我只有你一个……坏龙，非常坏的龙！”

他把小嗝嗝从脸上拔下来，居然在月光下看到这只花园龙露出促狭怪笑的表情。小嗝嗝从他手中轻松挣脱，爬到了无牙的肩颈，在这块温暖的领地舒坦地趴了下来。他的吐息很灼热，鼻尖湿润柔软，蹭着无牙的颈侧。

“可是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的一去不回，还是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

无牙躺在沙滩上，伸手抱着小嗝嗝。“可恶的龙！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离开你，我不允许你离我而去（I won’t leave you. I won’t let you go.）。”

小嗝嗝咬了他一口。原来维京人和龙的战争还在持续呢！就在此时此刻，小范围地爆发。小嗝嗝永远不会饶恕他的“仇敌”，无牙也是同样。

这是个美好的结局——肉球终于写完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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