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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elnino 于 2009-4-3 05:21 编辑 8 H# Y) Q5 M4 ?5 [8 P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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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类和胡杨认识很久了。 ~% A# a+ o! H% f. B B
他是卡车司机,住在邻镇,连类的丈夫活着时,跟他是最好的朋友。% J5 }3 k1 `4 R9 S% E
连类的丈夫死后,胡杨来得少了。但是,只要他开车路过绝伦帝小镇,只要是白天,他都会来看看连类,帮她干一些男人的活。有一次,连类修房子,都是胡杨一个人干的。
) F! P1 a, S( p& c) R) F/ R 连类一直很感激他。连类很寂寞。
/ U/ h) C- }/ Y 胡杨是一个很魁梧的男人,他的家不在绝伦帝,他在路上。/ x* s! V) b6 f
时间长了,就像很多故事那样,她和他的关系发生了转折。不过,连类很收敛,她不让胡杨经常来。她不想弄得满城风雨。
T; y, @, O5 ], n+ Y+ P 两个人大约半年有一次交欢。% w) y4 \" u8 @ z- K
绝伦帝小镇的居民很少猜疑,他们对连类的事情一无所知。2 V/ l5 t2 S* a* ]
迢迢掉井的那一天,慕容太太来做连衣裙的时候,胡杨正在连类家。
1 F! t0 g2 P( r M& y+ g 那是白天,两个人急急匆匆,也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冒了一次险。
( t0 _5 D4 \0 J3 S 过了一些日子,连类有呕吐的感觉,她立即怀疑是怀孕了。她一天一天地数日子,果然,红没有来。
/ Q3 V O$ ^' p, S 她跟丈夫睡了整整365天都没有怀上孩子,而胡杨一发即中。她不知所措了。
: \ I8 g+ F5 S) d 她给胡杨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怎么办。胡杨说:“打掉呗。”
7 Z7 Z4 ]$ t, d 连类的心哆嗦了一下。+ @+ s; O1 j3 e
平时,谁踩死一只蚂蚁连类都会感到残忍,更别说杀鸡杀鱼了。而现在,却要把一个生命销毁,并且是她亲生的孩子!
5 v" J7 L1 e; G' J- P 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没有勇气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尽管她非常希望有个孩子陪伴她,度过这寂寞而漫长的人生。4 z$ X c" _; k) y& l: {' p
两个月后,胡杨开车来了,他悄悄带上连类,去了县城。他们当然不敢在绝伦帝小镇医院堕胎。& I' Z( A3 e3 E& f9 \6 ?) I b
到了县城,他们进了一家挺干净的私人诊所。上手术台的时候,连类的身子不停地抖,她想抓紧胡杨,可是胡杨被隔离了。
n3 Q4 _4 [" ~1 N% }! n3 O 疼。
4 N& j: c* F) `2 r& W* V, c; x# [7 N& Q: ^ 冰冷、尖利的铁器。2 k2 U! J& |" @+ a/ s3 l$ `
温暖、柔弱的生命……( R) d& b3 P; u- s6 a* @; d
汗顺着连类的脸颊“哗哗哗”流淌。$ ^4 ]9 {" m) C9 m% S. L: l
最后,她像做梦一样看见了那个无辜的小生命,他红红的,鲜鲜的,被大夫装进盘子里端走了。
7 r! p3 L+ D: v' i 那是她的孩子。: S/ F* m6 b5 D) v/ t
他十分信任母亲的子宫,他相信在那里面没有人能够伤害他。3 e3 b* ]+ u- b( A& _
是啊,如果在子宫里都不安全了,还有安全的地方吗?9 K2 ]6 P1 X4 d7 m& _+ M7 _6 \( d
他毫无戒备地在里面安静地睡着……
+ e8 _7 y& M: \& W; n 他还没有长成人形,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能斗过谁呢!
4 j H9 m4 r* T. R3 P! L4 V 突然,穿白大褂的刽子手来了,他们轻易就把他弄碎了。连类觉得,自己正是这些刽子手的同谋和帮凶。: P' T3 F' P# g" }9 f3 B
胡杨扶她走出诊所后,她大哭起来。2 Y8 Y) c. O+ Z& ^: R, S2 {! h
胡杨劝她,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的眼前一直晃动着那冷冰冰的盘子,盘子里装着她的孩子,红红的,鲜鲜的……% ~( h4 @6 h7 k( D- E/ k
连类回家了。
$ ~. g. a- F5 k9 e; A 正像一个作家描写的那样,她觉得路边的杨树上都长满了眼睛。那些眼睛没有成双成对的,它们形态各异,分布凌乱,都木木地盯着她看。
6 x( J$ d9 ` B" P6 f 其实,这次的凶杀事件没有任何人察觉。她平时跟大家接触很少,大家把她都忽略了。8 J! Z& d7 Y* S- y; ^
当天晚夜里,连类到屋外上厕所,看见门口摆着一个纸物,在夜风中“哗啦啦”地抖动。她被吓了一跳。0 E9 l9 e3 `) u J+ s3 y
走上前去,她看清那竟然是一个小小的花圈!7 G% s. K* p7 v9 V4 I
那花圈没有黑白色,它是用各种彩色的纸扎成的,极其鲜艳,甚至更像一个喜庆的花环。可它确实是一个花圈。: F: W! i5 R4 P
她的心猛跳起来,悄悄把那古怪的花圈提进房子里,烧了。; v& ]5 x8 t" C" W7 ~* E$ T
躺在床上,连类越想越害怕。送花圈的人到底是谁呢?难道他一直在身后跟踪自己?难道他一直在暗处窥视自己?
) L$ R. {* Z1 R; f/ O 她一夜没有睡。
/ L: N+ ]* ?- X1 F m6 m0 ` 过了好多天,她的恐惧才慢慢消退。! q$ ~) }5 R2 J$ a" W$ W$ S0 H
她很少出门,她羞愧难当。她知道,在这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是知道自己的秘密的,尽管她不知道他是谁。一个人知道就等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7 \/ ]5 m! |2 t9 }4 W2 m
她的神志渐渐恍惚起来。每当天一黑下来,她就看见那个孩子在她眼前飘过来飘过去,红红的,鲜鲜的……. L6 n4 \, {) F: y- l$ c3 j4 s
这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个孩子。他没有身体,只有一双嫩嫩的眼睛,那双眼睛茫然无助地看着她:妈妈呀,你救我,救我……3 q+ b8 }/ S+ h+ M9 @% [; D( d7 J
连类救不了他。那双眼睛越来越远了,向一片无底的黑暗沉没下去,它直直地看着她,有怨恨,有委屈,有恐惧……
5 b* z6 O; k1 a* Y9 \ 连类一下就醒了。6 ]3 `' y( C* E5 D6 M7 j" }
四周漆黑。她感到很多灵魂在窗外游荡。
8 |7 V- y% a2 L9 z 她很想给胡杨打个电话,可是终于制止了自己。他是有妻室的人……& A! Q8 z1 l( Y1 {: j- T1 u
白色的电话突然响了,那声音在死寂的子夜里十分刺耳。8 e& C( D+ K& k k
她伸了几次手,都不敢接。是谁呢?平时,没有任何人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包括胡杨。是胡杨吗?
8 j7 u) j- S9 X# p 白色的电话一直响。最后,连类终于把它拿起来:“喂……”
, n6 L' X( W& Z9 ?, y 里面竟然传来一个婴孩的声音!他哭诉着:“妈妈……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呀!……” p/ D) g G% d" A0 q" v& ]
连类一下就扔了电话,全身像筛糠一样抖。6 Q ]' p4 k- N8 `1 p, n
很快,它又响了。她不敢再接,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它。+ J" `' s# H- V+ X8 w% n
它一直在响,很急切,直到窗外的公鸡叫出第一声,它才陡然停止……
" b. n1 A; O! Y: M* ^# H 黑夜漫长,白昼短暂。
i3 K) _3 ^) R: j+ o 太阳很快又要落山了。连类哆哆嗦嗦地给胡杨打了一个电话,她想让胡杨来陪她一夜,她实在挺不住了。2 q) l% u0 z7 X2 P* C v: F$ i
胡杨竟然不在。他的孩子说他到外县拉货去了,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 P4 h6 S H' v6 v: v* ]+ ]
连类没指望了。最后,她只好去找慕容太太,谎说夜里有人打骚扰电话,她很害怕,请慕容太太晚上来跟她做个伴。( c# r4 A6 |# g8 z! Z0 [5 l& z
慕容太太爽快地答应了。她还没有完全从痛失爱女的悲郁中解脱出来,老公又远在天边,她晚上正好有个伴说说话。4 j" m4 E }4 s7 Y+ z' R D4 b$ N5 ~
慕容太太跟连类睡了三天。三个夜里,那电话都没响一声。第四天,连类不好意思再让慕容太太做伴了。* A. h. [& P9 b |) B
又剩下连类一个人了。, G* k5 D2 F: |: Q+ S: h1 W+ T; t
她安慰自己说:也许那天是一个逼真的梦,是自己把阴阳给混淆了……' U/ U) J& X8 A; L1 \
在天黑之前,她拔掉了电话线。1 @9 M+ b! {+ W) w0 q0 A; H
电话没有响,电话当然不可能再响。快半夜的时候,提心吊胆的连类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c, D; w1 y9 Z1 j& ?: }% R 突然,她被什么声音惊醒了。她惊恐地竖起耳朵:那个婴孩的哭诉声又来了!; `6 p7 r7 N; G+ Z) n0 B
她吓得面无人色:电话线不是拔掉了吗? ^" G+ k% x. I3 N3 P* e8 i) E/ V
那声音飘荡在漆黑的窗外,紧紧贴着窗户:妈妈……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呀!……我好冷啊……我好冷啊!……: ^: J7 W( t1 i
连类本能地抓起电话要报警,忽然想起电话线被她拔掉了。她大喊起来:“有鬼呀!有鬼呀!”
( f3 O" n( V( \ K* v" I 邻居都被连类叫醒了,纷纷跑来。! v+ [* g3 q& ~6 ]
他们看见连类只穿着内衣,站在窗前,挥舞一条长裤,往窗外驱赶着什么。窗外漆黑。她的动作让人感到很恐怖。
! k/ z2 d" r. D3 ^5 ] 慕容太太大声问:“连类,你在干什么!”; `' j$ P2 ?' j! S% Y
连类惊恐地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B. ? k+ x3 [6 | d
大家都意识到连类可能是疯了。( i: U( c1 f' o* m d' p- A
慕容太太又问:“你哪有孩子?”
& {& Y6 Z( @# w+ ?2 z. G% m/ {: v 连类很生气地瞪了慕容太太一眼:“我有没有孩子你管得着吗!”
9 R, z' Z5 b u& U 李太太强制地把她手中的长裤夺下来,抱着她坐在床上。她像小猫一样缩在李太太的怀里,不停地颤抖。慕容太太打开冰箱给她倒了一杯梨汁。卞太太站在她的面前,柔和地说:“连类,你冷静点,大家不是都在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心里也痛快一些。”& T6 Q* H- N3 |- D8 ~$ i \9 n
连类突然大哭:“我的孩子回来了,他不想走啊,我作孽啊!”
5 O' Q2 X0 s9 A1 {5 G% f 卞太太:“你的孩子在哪儿呀?”
3 G" r- H1 l" _& @ 连类惊恐地指着窗户:“他就贴在窗户上,你们快点赶他走!”
5 J" e l3 R8 H" t D# x 这时候,张古来了。- g( w# d8 a( R- l* y
张古,可爱的张古,他是惟一明察秋毫的人,惟一懂得一切真理从怀疑开始的人,爱思考的人,锲而不舍要查清事实真相,坚决和邪恶斗争到底的人,不惧危险的人,甚至被人误解为精神病的人……他出场了!3 x ~' O) R/ N% q* ?6 E" _
当然,他的装束确实有点滑稽——还是鸭舌帽,大墨镜,叼着烟斗,拄着文明棍。他之所以来晚了,可能就是因为他出场之前要打扮一番。* U* \) c c, N( _8 `. k
他站在连类面前,问了一些问题,还做了笔录。这些问题,在别人看来可能毫无用处,甚至有点古怪,张古却相信他是在抄近路逼近谜底……$ B; L9 g, R, a( n, m0 V
连类折腾累了,她在李太太的怀里沉沉地睡去。4 q5 f$ [, d! b) \6 ?2 ?' x$ `
张古小声问大家:“连类清醒的时候,最后谁跟她接触过?”
- G3 u1 E* o+ s* W! v( o 慕容太太说:“我。她说有人打骚扰电话,让我做伴。”
3 }4 {) P m, D/ U4 F8 _. t 张古若有所思,把这一条记上,还画了重点号。然后,他开始检查电话线,发现电话线被拔掉了。
1 V" ]# f) V2 \& d2 a: x. N. [" l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离开。: j" |+ Z3 W9 P! B! y; |( ^8 u3 B
天亮后,有人给连类的婆家报了信,他们把连类从17排房接走了。
& s( M% p$ w% Q2 ?: m 接着,婆家又给连类的舅舅报了信,他们把连类从绝伦帝小镇接走了。
8 I0 F& K* }3 J) h: m+ q d 17排房有一个房子空了。1 L9 s3 k* \8 @
连类的婆婆要把这个房子卖掉,可是买主来看过房子后,说什么都不买了。/ ^; i, V6 K, |8 U; r1 E$ u" I, ]5 Y/ z
因为,那买主在院子里又看见了一只像花环的花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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