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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森一直说我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说我是个不知死活的人。生活的比大多数人都要混乱辛苦,却又比大多数人都要洒脱幸福。 . M% J# n& o% I6 h& H, I/ @) z5 E
大多数人,即便不是由于长辈的教训,在求学的时期最放在心头的第一件事是学业。在毕业进入社会后最急迫的事是就业。所有的这些,因为我们生存的第一要务,是要生活,物质的最低供给。而我,我是个任性妄为的人,我不去看脚下的土地,只想着遥不可及的白月,好像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可以玩些奢侈的游戏了。 ; [, H' O0 e- b+ y. r
正如被牵连进案件的这段时间,我没有去为脱罪而心力交瘁,我为了一个我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伤心伤神。 8 \7 b) B' `: B2 M
再次走进阿莲莫莲的时候,是十一月的天。秋凉如莫愁静谧的湖水,深浓的绿色,微微泛冷,银杏浅黄色的扇状落叶帖伏在水面。我支着脑袋靠在吧台上看窗外行人,维森是说什么也不再给我酒了。我说,其实我也并不是嗜酒,只是想做些什么。 - _" {$ }# \" d
晚一点的时候,钟律师来找过我。警局里对我审查的案子已经撤了,本来侦查期间就到了,再加上钟律师的参与,也就不了了之。他来店里找我,移交了一些资料文件,还有一份凯文签署的20万元的赠与合同。 6 v% S* ^# v. k$ y: J9 q
“他们对这件案子的立案根据是建筑在性别歧视上的,因为对你早年在模特届的绯闻的先入印象判定为素行不良,所以也提不出更有力的实质证据。不过年初同性爱酒吧组织卖淫案的风头未过,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5 C/ l- N* Z6 ?) a5 C9 S5 l& I, z
钟律师走了,他是受凯文的委托才帮我的,案子结束也就任务完成了吧。我拖他向凯文代为问号,他点点头离开。我继续半靠在吧台上,接着昏黄的光,看那份签了字的赠与合同。 / G& b4 W$ ?2 }0 G
其实想想看,我为什么要接受凯文的金钱呢?他当初确实是打算好像养个情妇似的和我过个几年的,所以,他是个大方的情人,我也没有理由没有必要拒绝。这样的金钱来往其实很平常,如果硬要冠上个卖淫嫖娼的帽子,而如今因为有了一纸赠与合同却可以脱罪。这合同岂不是成了卖淫的买卖合同?我觉得这实在荒诞得可笑。
4 }2 e* D" w( g1 P. a% n) w “你打算拿这个怎么办?”维森瞟一眼笑得全身颤抖的我,又看一眼那纸合同。 ; s' U8 t+ m7 R' R
“维森,我以前投资的钱快用光了吧。”我坐好,喝着果汁。 7 x( T2 p) w4 P! F9 N" C% W" f. k5 n
维森瞄我一眼:“一般人不会把钱投给一家只进不出,又快要关门的酒吧。” 2 G ]" @# h2 d+ ^2 Y5 z( T0 A
“你觉得我是一般人吗?我是疯子,是傻子。”
+ [, o; R! S/ X% l% U6 v0 u 他停下手里的活,看我半晌,“你确实是个傻子。” 1 z4 S$ K4 F. R& s% J
我长叹口气:“维森,他和我说开了。” % n( ^) ?$ L! W" U5 v0 J
维森没有吱声,眼睛却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 w: n% J' C1 e4 {
“他说,做不了爱人,做朋友其实更好。”我呵呵的笑着,笑得胸前的肋骨都震颤得发痛。
) _, J7 K% r; m' Q9 @ “他说,他也许真的摸不清自己的感情。但他却没说,他的感情也有可能是爱。维森,他连假设一下都不原意。”
, O9 A/ V+ }& a, ?# r! q Z# S 在我心里,他那样说,根本只是个安慰而已。我能够期待吗?期待他突然发现他是爱我的?期待他跟钱敏分手,和我在一起?连我自己都害怕的不愿去正视一个事实——他也许真的没有在爱我,他对我的特殊关怀,只是把我当特别的死党。
: d4 ^! _7 ^% `- _5 a9 w0 Q “那么,你就在这最后的期限里好好等着吧。如果他对你的感情是爱,就把他夺过来。如果那感情不是爱,就让他爱上你。”
" d3 R8 M! x S9 W 维森重新开始擦被子的动作,低着头这么告诉我。可是他没说,如果他最后也没有爱上我,该怎么办?
" K- D4 A1 U% h 该放弃了。
7 m1 c; k' Q. x6 Q) w( c' V 在他承诺的彼此都好好想一想的期限里,在明年年初他真正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之前,我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等到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要学着放弃,学着忘记。 " W9 n* ]+ d2 d4 S$ W! }% k
“维森,知道吗……我,已经有些累了。”十七章 % W1 w& m% b! L9 e; c4 o
一周去季冬雨那里两次,每天两通电话,现在已经成为魏孝丞的日常生活的一部份。其实这样的相处倒也和谐平静,魏孝丞每次回想起这段安宁的时光,他所期盼的与旧时好友的再见,也就是这样吧。虽然彼此都知道,这只是有期限的虚假的和谐,但都很珍惜。
\' Q4 Q; p2 a3 Q7 `6 ^ 周末的时候,魏孝丞下班后会直接去季冬雨家里,两人一起出去吃晚饭,然后当作散步,从冬雨家楼下的小市场一路走去阿莲莫莲。这条路很长,步行的人少,两个人都手兜在裤袋里,踩着梧桐树宽大的落叶,螃蟹似的晃悠悠的瞎走。
8 A: X% V' V- g; R! h C ~; b6 H! v, ~ 魏孝丞稍稍落后,看着前方的冬雨的后脑。风轻轻吹动他微翘的发梢向一个方向摆动,发根处未染过的地方长出短短一截黑色。从春天的相遇开始,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呢。
0 W' I! M& r* Y6 ` “冬雨,黑头发长出来咯。”
7 ~, Q8 Q7 U/ x9 B: {* j5 J 季冬雨“啊?”一声,连忙用手揪起耳边的一搓头发想要看看。魏孝丞看他那样瞎拽自己头发的模样,觉得很有趣。现在这样的冬雨一点也没有疏离的隔阂感,剖开他故作冷静的表面,他还是像一个十六、七岁少年似的单纯可爱。
6 Z6 H0 p# B; P “用不着补染了吧。”魏孝丞走过去,把被他揪得乱翘的头发弄平,“就这样,挺好看的。” 0 r; \4 W9 ~9 M+ a( N
季冬雨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难得的害羞。 0 C; \, {! w9 K6 P* a$ r
“季雨!”有人在喊。走到阿莲莫莲附近,就难免会碰见些季冬雨的熟人。冬雨转身去与那人聊天,方才单纯的笑脸也转瞬消失。魏孝丞在为冬雨偶尔表露出的亲切而惆怅,而他在面对同性的其他朋友时表现出的淡淡的态度,魏孝丞不得不承认,那也许并非一个虚假的面具,多年的模特工作已经把那套交际模式融进他的人生里。 ) h2 ?% }7 ?+ Z3 ?) E5 {- Q
就好像人必须学着长大,童年的梦境只在某些特别的夜晚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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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C+ D3 ]0 C! k' H% s 季冬雨走进阿莲莫莲的时候,维森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十一月底的天气,冬雨居然已经穿上厚厚的棉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往常的这时候,他还衣衫单薄,好像生活的四季常春。季冬雨也颇为无奈,这陈年旧衣是魏孝丞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他已经好久不曾穿的这么累赘。
4 E* n2 P0 E+ y$ Y7 R6 F 阿莲莫莲的生意一如变换的气候一般,渐渐冷下来。不管是正常的循环也好,店主之一涉案的不利影响也好,今晚的酒吧里可以清楚的聆听维森在放的那首《常夜灯》。 ( f# m- O3 e9 t+ z8 A: ~
两人在吧台前坐下来,魏孝丞惯例的喝他的啤酒,季冬雨的饮料已被强制改为热牛奶,天暖和一点的时候可以喝冷的果汁。魏孝丞拿着一份香菇瘦肉粥递给冬雨,还很热乎的,是魏孝丞刚才趁冬雨和旁人说话时卖的。阿莲莫莲背后是一个规模较小的美食城,经常他们散完步,就去吃些东西。 " i% `. r* f, Y1 j# J2 a" ]+ j J
维森看冬雨乖乖的喝粥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 r( l9 x. M! x: k2 [; r4 F
“最近不忙吗?”
8 n( t9 b2 ^9 w1 s) ?8 d" k! G “嗯……还是那样。” : q# c+ h9 C+ } m
“快过新年了啊,还有一个月了。”维森看看日历,两人闲聊着。 , ^$ k% ^$ R: @' W; ^: C
“明年,准备的怎样了?听说是打算年初结婚吧?”这是冬雨想问又不敢问出口的话,维森不急不躁的淡淡脱口,冬雨却已经停下了喝粥的动作,静静的等着。 : e5 N4 S! ~# L+ H
“年初……可能要延后了吧。四月份以后再说。” 0 ^% ]% E) C5 [( x- g
魏孝丞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另两人的神情,独自沉浸在思绪中。三个人,各有各的惊喜和烦恼。 g9 B, @$ z0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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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1 q' q% {2 Y “冬雨,这两天我要和钱敏去她老家一趟。”
/ O1 S, N/ f1 E9 [( N* j “冬雨,要记得三餐按时吃,药也别忘了要吃。还有,寒流又来了吧。” - ? \' v* u9 e
“不是跟你说了寒流来了吗,你居然没给我呆在家里,还到处跑啊?”
, p4 U, s, q: |/ ]- P5 t: K3 ~ “晚饭吃了吗?真的吃了?”
8 j1 m# d* I/ m' @& m0 K0 Y( H “别在维森那儿泡太久,八点钟就回去,九点上床睡觉。我会打电话去查岗的。”
7 \) g4 D+ g8 [! a2 Q “嗯……嗯……嗯……”我无力的托着电话,魏孝丞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至少对我而言,是。 3 S$ w. v# D! {% {$ \" z
收起手机,维森若有似无的调侃,“离开几天还要管的这么紧啊,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吗?” + c* w% @6 ^% a5 F. `) X
我白他一眼,维森明明知道我和魏孝丞是怎么回事,却还用那种戏弄甜蜜情人的语调。我并没有忘记,魏孝丞说给彼此一些时间,并非就是说这段时间他会完全属于我。我也从不敢奢求。 0 k8 r9 M. z! v# S% f) l/ C5 |
维森看出我的落寞,放下杯子,拍拍我说,“现在不是挺好吗?你还有机会,也很有希望啊,他会逐渐体会你们之间的默契,会认清你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而且,他连婚期都推迟了,这不是好现象吗?”
) v% R6 \7 R% F7 L/ H6 Z 我拍开维森的手,正视他,“你真的觉得这是好现象吗?” & {5 d9 ~ ~ d
现在这样是好的发展吗?他像是个保姆似的照顾我,处处小心,时刻碎碎念叨。他越是关心越让我沮丧,他的这种体贴和关怀的确是发自真心,但这真心,这自然而然的流露,是爱吗?我们似乎,正稳步向“好兄弟”的方向发展,如果说以前若有似无的回避、隐瞒还让我愤懑,那么现在……现在的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 v) ^% i* j1 v 他说我们是哥们儿,一直都是。他是个很矛盾的人,明知道我会因为他而痛苦,他不希望我痛苦,却不愿放掉我。他无法接受维森的建议,即使无法和我在一起,他也不能就此与我分道扬镳、不再相见。 ! C1 C# K3 o5 A4 L" q
他说朋友,是一辈子的事。即使不是爱,他仍对我有一份割舍不掉的眷恋。我和维森觉得那眷恋是爱,他觉得是兄弟之情,因为他在眷恋的同时还在经营着一个尚未成形的家庭。 , K$ J1 W Q0 t
我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我只希望能给自己的这段感情画上个圆满的句点。我要我的八年的期待至少不是一场空,我要多年前的那个元旦之夜不仅仅是兽性的欲望而以。 & h6 ?( C# H4 O1 ]; @0 i
' J0 D& W, E, ~7 \4 [ 我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如此惧怕一个女性,光是看她一眼就能让我冒出冷汗来的那种。楼道里吹不进风来,我的皮肤却冻得发麻。也许,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就是真正终结我少年美好幻想的最终杀手。我一个人回到那幢古老的建筑物时,我看见魏孝丞的母亲站在我家门前昏黄的灯下。
3 g& a. V+ B" F3 p) d 相隔八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她已经五十来岁,还保养得很好,头发锔得黑亮,盘成个高雅的发髻,穿着深紫色长大衣,带着藕色手套的手拎着皮包,笔直的站在我上方的楼梯上。我不知道她在这里站多久了,只觉得她的脸冷的白森森的。 ' W- `+ h4 ^& |
数年前偷看到的那一幕,她和那个堕胎休学女生母亲争吵的字字句句都在脑中、耳边回荡。
7 j) t+ t: M3 J/ o, _! H, W0 U “前几个月,我家孝丞已经因为你的事跟检察院的人闹了不少的矛盾,也被处分了。这次他跟小敏的婚期又推迟了,我希望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 n4 o9 f: ?: ~, R; g 我听说你跟孝丞高中时候是同学?我以前怎么从没听他提过你?反正,不管怎样,你们也只不过是高中同学而已,你也不能一有个什么事就拽上孝丞阿。你爱找男人找女人,那都是你的事,我家孝丞还要结婚还要工作呢。” , j3 ?& F- G' h( N
她冷冷的口气让我气愤得冷笑,我早已不是只能垂手认错的孩子,“您怎么也不搞搞清楚就跑来乱嚷嚷呢?不是我拽着你儿子不放,是你儿子缠着我才对啊。” 7 V6 m- J0 j7 U6 ]! V) p% [
她略一惊讶,皱着眉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呢?”
1 y0 k, ]1 B8 |, I 两个住顶楼的人路过,怪异的看看站在门口的我和她,又匆匆的爬上楼去了。但这并不能压抑她的气势,反倒更刺激了她怒火,嗓门更大的叫嚣道:“你个变态的同性爱还说我家孝丞缠着你?你以为自己长成个狐媚的人妖样子,男人都被你迷倒了啊?就你这德性,送我家孝丞都不要!” - P7 `6 H3 B2 d4 i1 J
“哦,你怎么知道他不要?他还拐着骗着想要呢!” 9 B! u) |5 S Z R8 |: c
“你……”她狐疑的眼光一闪。我想她是最了解她儿子高中时那段无法无天的荒唐生活的,大概也想到什么了吧。 5 H/ v4 ?$ {: d$ H0 V! B# ~; b
“就算有又怎么样?你这种下贱的人就是任人上的吗,孝丞也不过是玩玩而已,难道他还离不开你不成?你给我搞清楚一点,再缠着他,他不好意思叫你滚,我来出面就不好看了。”
; k( e# e% K3 ^3 K% c2 X# | “呵,你又能怎样?像当年用钱逼一个女孩子堕胎休学那样吗?” - l7 _4 n h# T( w/ i
“我们魏家钱再多,也不会给你这个恶心的同性爱。” # v. E; V3 c, q1 h. C: }( C3 {
“你们魏家的脏钱,我也不想要。”
) r1 _4 Y# w9 E g. c0 a 我不想跟她说下去了,直接开门,进屋,关门,把一切都锁在外面。
8 W' m3 _" T% Q) L 折腾了一会儿,再也没有什么动静,我呆呆的坐在黑暗中的客厅里,突然想起“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魏孝丞哪里就十全十美的像个宝了?那个女人凭什么来对着我乱喊乱叫,把我当颗野草,肆意蹂躏侮辱? ' S' [" r7 r8 S0 b/ y' y
魏孝丞,魏孝丞……是否我亏欠了你什么?
9 X% J6 c7 v& | W, X 不知坐了多久,我摸出手机,白色的屏幕在黑暗中照亮一小片地方,我轻轻的沉稳的按下一个一个键,搜索魏孝丞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好像只是想要看他接了电话的反应,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只是想知道那不仅是玩玩而已。
% |5 M8 d; c+ O ?9 e( W3 K “嘟——嘟——”
+ P8 T1 \( V+ H( k3 q7 X9 W* M 通了。
0 j+ P( w* {1 F “喂?”
2 g: j8 ?% \4 g2 O5 f “你妈,刚才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