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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 l" \' x1 W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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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终于结束了。这个寒假我觉着过得比暑假还要漫长。 5 j+ Y3 c B+ n" _, y( V
" o8 z( c5 V+ }) G& n 坐车去学校的路上，我的心情用成语形容就是“归心似箭”。哪怕能早一点见
4 V4 [( i( P- c4 g2 v/ B4 [到他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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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寝室时已经中午了。他正坐在铺边跟几个室友闲扯。一见我，他立马站起来，
1 W' y: S3 v) S4 t却不留神把头撞在上铺铺板上。室友们也站起身，一边亲热地跟我打招呼，一边跟
0 c1 u4 V! m0 @6 I( K他开玩笑：“黑皮来了，未必要你这么激动吧？”他面红耳赤摸着头，抿着嘴朝我
4 z5 F9 h, }6 Z% o* J0 C6 v4 Y笑，我也瞅他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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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我跟他到学校后园游荡，从过年吃了啥扯到很快就要到来的高考。 7 L: `2 H0 N1 l v
“我们报同一个大学好啵？”他问我。“当然报同一个大学，”我毫不犹豫地说：
. a% \5 ]9 N6 t9 b- k' }“我们到大学还要做同学哩。”我跟他讲起我寒假想到的一个计划：“等大考考完， ( X2 c* S" ~ @( r) ]( n: Y
我们一起出去耍几日好啵？”他问：“去哪里耍？”我说：“广东、江浙呀。到时 * G$ E4 U4 o5 x; L
我们跟着我老爸他们运货的车走，他们走到哪里我们就耍到哪里。”他很神往：
* r& s9 e% u+ [( f“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我连地区都没出过哩。” 我笑他：“你个土包子。” & V v0 K0 p5 r! o6 ^
他回击：“去！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公子少爷呀？” 0 C0 {4 j6 h' O
8 [0 q Q0 ^, _5 D6 p- n2 W 我们慢慢荡着。他在我身后，两手撑住我的肩膀推我走，我两手抓着他两手。
+ H0 H( L; @" I他说：“我告诉你一个事，你可不敢笑话我。”我说：“啥事呀？我不笑话你。” + T, Q* P3 m# W# B$ \( F9 S- ^& m$ F
他把头顶在我的背上，吞吞吐吐地说：“放寒假那日，看到你写的条子要我先走， H$ ~: D2 o# W# e" s9 q
我走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心里顿时一股暖流流过，问：“真的呀？”他说 + E: B4 v! F6 y8 \
：“当然是真的。”我嘻嘻笑：“你还真不怕臊，这么大的人还哭。”我可不会告
1 K( o* {. i2 G诉他其实那天看到他的条子我也哭了。他捶了一下我的肩膀：“死小菠菜，你说了 / c" Z" k2 Y# L6 X* v0 Q$ Y2 C
不笑话我。”我紧接他的话：“——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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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天气有些冷，可我心里好热乎。我觉着幸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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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7 Q f' Z& q& `$ A2 d 十三 {4 f6 N0 S; x! ~3 M+ W, y8 u5 i f
; Y1 @$ a% H! J8 [ 我没有想到，这种幸福并没能持续好久，随后而来的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使我的 + [' e, ?, E- f/ Q% b
心灵好似走到了绝望的边缘。 : w* X2 }/ @& u8 W* }' A% E
6 B7 ~% O* t `4 x3 w' R) | 二000 年三月三日，礼拜五。那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日子。在我的生命记录 ) l' U& f: O$ S% i5 G
上，它是个最黑暗的日子。那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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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寝室，以往每天早晨都是他第一个起床，但那天不是。头天睡觉前，我
& }& m' b8 |# ~& K就把我的闹钟响铃时间调到了五点五十。闹钟一响，我就醒了。我穿好衣服，取出 . ?1 h: @! d1 T7 W
藏在枕头边上的一套崭新的精装书《路遥文集》跳下床。好几天前我就在想送他什 $ |/ _$ u, R* ~$ Z& N6 l- i$ |) ~
么生日礼物好，后来想到上年年底我过生日时他送了本我好喜欢的书《人类的故事
9 O' _, g/ _: c. `》给我，所以我决定也送他书。头天下午下课后，我找了个借口摆脱他，骑车到地 - M, i- j% E% | Q
区新华书店，想到有一次我跟他闲扯时他说他好喜欢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我就 , o g, a/ q: N1 T& s
买了这套《路遥文集》，还工工整整地在扉页上题了字：先是他的名字，下面写着 + J- W( _+ B- T8 Q+ o8 N
“在你十八岁的时候，祝你生日快乐！并祝你在平凡中创造辉煌，在辉煌中保持平
" {% C) k& c) Z/ H. m1 T3 s( v凡”，下一行是我的名字。 ( c" j M+ O$ K6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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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他的床前，掀开帐子。他已经在穿衣服了。我把《路遥文集》塞到他手 5 @0 H+ D/ l2 C& D4 X- q" {1 F
里，然后摸着他的头，粗声粗气地讲普通话说：“孩子，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我 7 a/ q* o5 z s1 m8 f( ]
祝你正式成为成年人，你一定要好好努力，考上重点。”这时，灯亮了。他看着这 * ?" p" z; b2 L+ J* y
厚厚的五大本《路遥文集》，“哎呀”了一声，神情显得好高兴。我好满意。我要 " _; S6 k2 {* P5 q
的就是这效果。我要做第一个祝他十八岁生日快乐的人。 * z2 o0 O2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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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在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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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 P( Z; g& b, u 午饭后，他去水房洗鞋。寝室里还有四个室友围着桌子在抓紧时间拱猪。我坐
; |* q. n9 y; b( J到他铺边看他们打牌，随手在他铺上乱翻。忽然看到在他枕边，我送的《路遥文集 , q: [9 A3 _4 a) V d/ G
》上面还有一本崭新的《余秋雨散文》，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我们室友送他的生日
# G' s- J E4 s1 a. N5 r礼物，扉页上写的祝福语下面签了他们八个人的名字。一定是早上他们当我去洗涮 ( ~2 r `! x i: Q# Y" E
的时候送给他的。我大叫：“好哇！你们送他生日礼物也不跟我打个招呼！”一个 6 b# g5 V! P* A! ^' a/ z; Z
室友边出牌边说：“还要跟你打啥招呼？”我说：“凭啥不要跟我打招呼？我要跟 ) M8 s) Q( g1 ~) v2 r. `$ i
你们一起凑份子呀。”坐在我边上的室友说：“你凑什么份子？你送你的，我们送 - w; _' p' U) }* u0 Z' W" i
我们的。”我说：“我呸！你们凑份子送礼物给他，哪个都没跟我讲一声，凭啥晓
|; [" Z! I6 ^5 m) D6 q: P s, o$ f6 v得我会单给他送？”这室友嬉皮笑脸地随口胡扯说：“你跟他搞同性爱，我们就晓
- `4 ~) W$ H6 e, ~( K得你肯定会单给他送咯。”我呆了一下，然后在这室友背上捶了一拳：“* ！鬼才 ; H9 H A& z. }4 W+ e
搞同性爱！”这室友扭身朝我肩上回击一拳，说：“* ！你见天跟他勾肩搭背，不
8 X( ~' R& {0 J# _$ u C/ A是同性爱是啥？”我勾住这室友的脖子，说：“我还跟你勾肩搭背哩。”另一个室
; g4 T f# z7 q6 l8 C友打出一张牌，不耐烦地说：“黑皮莫捣蛋。快出牌快出牌！”我拧住讲我搞同性
! ?3 V% \ a4 f4 c" W" z' l恋的室友拿牌的手，装作生气说：“你个小王八，败坏你黑皮大爷的名声还想打牌？”
" T9 V* ?, G7 L0 L/ @坐在桌子对面的室友说：“同性爱都是女哩女气的，你黑皮又不是，还怕他讲，他 8 u! w6 s# n; b" q: \0 T9 X( W4 H
晓得个鸟。——快让他出牌。”被我拧住手的室友挣脱开我的束缚，不服气地对对 5 i/ b+ {- E: {2 E
面的室友说：“才不是哩。不管是不是女哩女气，只要是想跟男人一起悃觉的男人
4 R2 g3 y0 _* B; ^, W6 [. A" u都是同性爱！你才晓得个鸟！”听到这话，我的心不知为啥开始发乱。然而没等这
, r/ }! B( z) a3 y室友说完，其他三个已经在乒乒乓乓敲桌子了：“出牌出牌！” 我乘机站起身，
9 ~$ q& b( N6 y/ ~2 D/ u/ t! b骂了一句：“一伙无聊鬼！”离开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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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寝室门，我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同性爱？说我跟他搞同性爱？在我以
+ G4 t1 g2 ]9 F, m7 o往的观念里，同性爱就是人妖，是不正常的人。这个词象征着羞耻、恶心、下流、
9 S! J: w* d* y) t$ z肮脏、堕落。我这样的人凭啥会搞同性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说我跟他搞同性爱 3 f) o8 M1 @7 \8 z* W4 p
是对我跟他之间兄弟般真挚友情的最大侮辱！！可是、可是、可是——可是我又不 8 Q" ~2 q8 \7 q' z! `
得不承认，我心里确实、确实好想跟他睡在一起呀！我做过的那些梦和想过的那些
0 t2 E1 c) a- y* C: N事，哪个不是跟他在一起睡觉的场面？！一下子，我心里实在乱极了，也实在怕极 8 c1 l7 b; W# D! `/ w
了，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我真的是同性爱？？我到底是不是同性爱？？？ / p9 c0 _: p2 v9 @2 b7 P
不行！我非要闹个清楚不可！！我记起昨天下午课后在地区新华书店里好象看到过
! R2 j$ @0 }) h4 S, n有这种书。现在就去新华书店！没去水房跟他打招呼，我骑车飞也似出了校门。 ' @8 ]2 L' K0 |
& ]6 v6 U$ F: ^: T1 c4 @ 书店里冷冷清清，没几多顾客。我在书架上查找。一个书名撞进我的眼睛，我
" \/ \5 z, x" \, M/ p% B& X心里砰地一跳。看看边上没人，我迅速抽出那本书，象做贼一样站到一个不显眼的 $ R/ V: f1 ?7 T: e
角落里开始翻阅。 % l+ v1 B: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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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个角落里站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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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书的名字是《同性爱亚文化》。 # T s) g, z5 Q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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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我是怎样把那本书放回书架的。我也不记得我是怎样走出新华书店的。
8 H( r0 c3 Z+ @% K" v我只记得一身冰冷的我脚步蹒跚地走上大街，脑子里一片迷乱。我听见有两个声音 9 [% A$ S# {3 [6 A' m
在吼叫：“我是！”“我不是！”“我是！”“我不是！”“我是！”“我不是！” ) l" b* F" M7 W8 K* X# E6 L
……那个叫“我不是”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我脑子里
* l- {8 f0 O9 ]) h. l只有一个雷鸣声音：“我是！！！！！！！！！！！” ' \2 y5 w, o4 i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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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同性爱。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跟我搞，至少我是在跟他搞。我对他的所谓兄
/ f& G7 ]8 K! a弟般的真挚友情其实说穿了只不过是我在跟他搞。搞同性爱。这就是结论。可是苍
1 y7 e, G( L" x! y- u# t天呀苍天，这是我多么不愿意面对多么不愿意承认多么不愿意接受的结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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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漫无目的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街上，浑身发抖，身上冰冷，心里也
`/ v, w/ t& h4 u3 M; _冰冷。对人流自行车流，我视而不见。对汽车喇叭声，我听而不闻。天渐渐在变黑，
! K6 I9 ?/ A' Z$ o- @2 K5 F8 W路灯亮起来，我眼前一片灰暗。我的身体是麻木的。我的脑子也是麻木的。我只会
2 M7 `$ s0 ]: O3 J* h) s- l3 s* y. p这样无意识地走啊，走啊，走啊…… * Y- A( Q! L5 ~6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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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才晓得，这种身心的麻木，是因为人体机能无法承受那种骤然降临的绝 + r5 j' Z; Z9 b- Y
望的悲伤和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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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8-12-17 16:3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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