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初夏的黎明,空气中漂荡着甜甜的味道,有一点腻,像妈妈过年时勾芡的莲子甜羹。蒙笼的晨霭柔柔地升腾起来,散浮在清晨似未蒙昧的院子里,渐渐淡去,宛若还带着昨日太阳的余温。大地还没有苏醒过来,杨康乐就已经起床,他光子膀子走到水龙头边洗脸。院子里吹着轻轻的夏日晨风,风从他瘦弱的背脊缓缓爬过。这个漫长的暑假,杨康乐每天清晨都起来跑步,他沿着家门口一段并不长的柏油马路一直穿过年久失修的肖云桥,直到河对岸那片沙沙作响的竹林。竹林前有一块空地,他站在空旷的平地上,看着太阳静静地从地平线爬上来,满头大汗。
5 |9 Z; n3 w" @5 U, z2 \& Q
8 ^: u4 ?4 b, L6 m" d; ], T' g t站在水龙头前,杨康乐撩起冰凉的自来水,哗哗地往脸上拍打。而后,脸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滴,他擦都不擦一把就套上背心开铁门跑了出去。家里那只年轻力壮的黄狗,撒欢似的钻出铁门,靠在墙角边翘着后腿拉尿。它憋了整夜的那一泡尿很长,滋滋的白沫顺着墙角流下来,有一股陈年的臊味,像不是昨夜囤积下来的。 ~) c9 B% C+ d. U3 O& i6 U
6 f( F: L: H8 `/ d杨康乐刚跑上柏油路,黄狗就欢快地摇着尾巴跑了上来,跟在身后。杨康乐转过身:“回去,回去。”黄狗立马停下来,吐着长舌坐在了路边。一辆摩托车轰隆隆从杨康乐的身后驶过,摩托车排气管发出噗噗噗的响声,留下一溜烟浓黑的废气,低低地浮在柏油路上,慢慢散去。每天清晨,总有早起的桃农开着破旧的摩托车,车后挂两大筐桃子,在杨康乐跑上柏油路的时候正巧经过,去赶早市的好买卖。杨康乐又转过身,看见他家的黄狗还静静地坐在原地,后腿打坐,前腿挂在胸前,像一个忠诚的卫士,望着他跑远。
( B+ w$ Q: A! h: D" w R
/ f& S/ c9 z) D- ~杨康乐站在竹林前的空地上,看着剡溪的水缓缓地从眼前流过,一片宁静。剡溪源于蓬莱,一直往下,蜿蜒流过肖镇时,已是最下游,马上就要汇入有海水涌潮的奉化江。坐落在肖镇的活动堰就是剡溪与奉化江的交汇点。这个小镇就叫肖镇,站在肖云桥上望去,远远地就能看见活动堰的堰门和高沙塘高高地堤坝,剡溪与奉化江就在那里汇合。放开活动堰的堰门,剡溪里平静的河水就汹涌地滚入了奉化江,与黄泥翻浆的海水混合在一起,波涛汹涌如泻洪的瀑布一般,煞为壮观。
- Z, o# t( z* K
1 y# L8 Y, {- B0 f4 V' n太阳慢慢地从东方爬上来,露出小半个燃烧火焰的金球,照亮了这个还未苏醒的小镇。肖镇开始热闹起来,夏日早晨的小镇,晨烟袅袅散尽,小镇上空闪烁着太阳清亮的光,无比耀眼。: j, W; A; p D7 b! J/ o9 o
5 s! {7 p, |5 X杨康乐汗涔涔地回到家,被他半路赶回来的黄狗正静静地守在门阶上,两眼清澈地望着它的小主人摇起了尾巴,又磨又蹭,舔起杨康乐裸露的小脚肚来。杨康乐一打开铁门,它剑一般地就冲了进去,院子的水门汀上留下狗爪子与水门汀清脆的摩擦声,听起来十分欢快,嗄咯嗄咯地响。黄狗也正值青春期,可它看起来比杨康乐阳光,精力充沛。身后的少年,杨康乐,刚跑完步,却低着头进来,一脸青春忧愁。
4 J0 Y1 a6 ]) R3 b+ z0 o
' {- J, F; g6 D2 O杨康乐不爱说话,整个暑假,他仿佛都没有讲几句话。他妈妈正在水龙头前的水泥板上刷衣服,看见杨康乐进来了,举着满是肥皂泡沫的手喊:“康乐,快把身上的背心脱下来,姆妈洗了要去上班。”杨康乐走过去,扒下背心,一把扔给正在洗衣服的妈妈,一声不吭地转身走进屋去。“这孩子,记得过会吃早饭,”她妈妈一阵嘀咕,“话都不讲,像谁啊。”& P( |( m* R4 n0 p7 f! ^4 v
6 I+ D5 ~7 V3 B7 C9 ]
十七岁的杨康乐,连自己的妈妈都觉得他是一个谜,像不是自己生的,倒是别人家的孩子。杨康乐等他妈妈骑上自行车上班去了,他爸爸也出门了,才蹬蹬地从楼上跑下来,站在水龙头前冲澡。他用橡皮管接上水龙头,一手捏住皮管的头,皮管里灌满了自来水,像蛇一样蠕动起来,涨开了肚子,水就急急地从皮管一头洒出来。杨康乐高举着皮管,水花从高空散开落下来,空气中飘起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在清晨的光芒下闪闪发亮,如童年时的记忆,轻轻的,湿湿的,打在皮肤上,凉凉的。他拖着皮管把整个院子都浇了个透,地面上升腾起淡淡的水气,杨康乐感觉要飞起来了,他旋转着,他在晶莹的小水珠的包围下抬起头望着蓝蓝的天,露出了惊奇的微笑。初夏早晨的阳光,落在他湿淋淋的背上,反射出点点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