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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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苹果的姐姐回北京去了。她对肖非常满意,并且叮嘱小苹果说:"你还是要看严一点儿,有时候看上去越老实的人实际上心里面就越花。"小苹果看着姐姐郑重其事的样子,便也郑重其事起来了。等姐姐一走,她就缠着肖不放,并坚持着在肖的床上住了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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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小苹果紧紧抱着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切切私语着,幻想多于实际,但幻想得并不离谱,而且她坚持着要让肖定下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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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只是似睡非睡地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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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小苹果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把肖吓了一跳,问:"怎么啦?"小苹果的脸因为莫名的委屈而变了形,气嘟嘟的声音里充满了酸梅汤的味道。她质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没有啊?"肖懵懵懂懂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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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n9 ?" f k: a( U* l( [她说:"那我们现在就搬到一起住吧!"说完她又一下子躺了下来,激动地把头扎进他的怀里,一条腿也压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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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无甚反应,只是慢吞吞地说:"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小苹果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一个人住多可怜啊!最起码我能帮你洗洗衣服什么的。你难道不想我吗?" "可是……"肖说:"可是我的衣服从来都是自己洗的。"说完,肖翻身下了床,胡乱地套上了衣服。不去洗脸也不刷牙,只是坐在床边抽烟。 4 l6 a0 u$ j7 |9 P6 C `
5 g* @3 H. v+ G% [6 q' V% t沉浸在爱情幻想和美好憧憬中的小苹果怔怔而又怯怯地问:"怎么了?" "我们不是在年底就结婚了吗?"她问,又补充说:"是你说的。"肖的眼窝潮湿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是的,是的。" 6 l% z) N6 t/ D" e7 m' U: L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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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和小苹果的恋情是从两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肖刚到广告公司就职,小苹果在广告公司对面的报社里做实习记者。 $ d3 v: s/ f, w* w, V$ O, X
- s5 q3 ]: D2 g: g7 q- D两个人在公共餐厅里因吃盒饭而认识,因吃盒饭而开始和发展。 1 r6 c: m* N! a! d! A
J k# O5 U2 g7 H6 W小苹果的家在株州。她住在姨妈家里。后来跟同事一起租了房子。再后来她随着在北京就业的姐姐去了北京,她在北京的时候经常打电话给肖。 & a0 L6 @* v" a8 o( W6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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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她从北京回到长沙。她最落魄的求职的一段时间里是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的关键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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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月黑风高的仲夏之夜,两个人有了彼此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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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9 a; H8 }: O: k在小苹果的眼里,肖是一个故做冷漠的人。她相信男人一旦上了床就会剥去所有伪装,所以她闭着眼睛享受着爱的甜蜜。 7 Y- j$ H1 W. L
9 A. o& o( B2 L5 G: e9 k5 C她或者并不明白,男人的许多谎言是女人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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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O( c# @, {% r! @' m她也的确不明白肖为什么会不冷不热沉默寡言。在她的眼里,男人就是男人,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不同的只是肖是自己的,别的男人是别人的。 - @* f& v% r$ n5 I,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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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得意于肖的冷漠,她很开心地看着肖对所有女人的漫不经心和毫不在意。按她的话来说,肖很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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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H7 U! G- C小苹果走了之后,肖将床铺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番,连床底下的灰尘都没有放过。他仔细地将床头那幅挂歪了的画扶正,又上上下下对着空气喷了好一阵儿柠檬味儿的空气清新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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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S* k3 `& U! B8 G他又整理了自己。换上黑色紧身T恤衣,戴上两只黑色泰国银耳饰,前卫和性感就呼之欲出了。 , C! n5 x, Z* S3 `1 Q- [
% M% p; z$ N5 u+ h( g1 \他趁着周末的夜色阑珊寻欢买醉,似乎要寻找什么失落的东西,也似乎要抛洒什么多余的东西。 G' D r$ b: X% k-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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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分别去了一家名叫"玻璃梦幻"的酒吧和一个地处偏僻的名叫"浪也白头"的网吧。 4 l6 A1 c+ B2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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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玻璃梦幻"里他喝了半打百威啤酒,在"浪也白头"里他聊了四十分钟左右之后约见了一个网名叫"清秀王子"的人。 * N) { H- l# V6 C2 a$ W5 I&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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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清秀王子通了电话,电话的那端是一个幼稚的声音。他幻想着清秀王子"174/20/57"的样子,赶往约会地点湘江边上的一个石椅。 $ i) a8 y. R) E#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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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中途有了变故,牛牛打了传呼,回机,牛牛说:"你在哪里?我要你马上过来!" "我可能会晚一两个小时。"肖一边看表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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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牛牛的语气坚决:"简约要走了,我要你陪我去送他。" "这么晚了哪儿还有车?"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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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晨6点半的火车。今天晚上我爸妈去乡下了,我和简约在家里等你,快来吧!"肖想了一下,答应了。 + i9 a6 U7 { F5 t/ I$ ]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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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肖就这样披星戴月地赶过去了。对于牛牛的约会,肖是百分之一百不会爽约的。微凉的夜风吹得他有点发冷,但是他还是在夜风中找到了牛牛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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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a' r1 T* R" x穿过漆黑的楼道,轻巧地爬上二楼,按门铃,开门,肖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兴奋起来了。 ' J- V7 ?" P5 W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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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显然是画了妆。他修了眉毛,涂了唇膏,而且穿了一件闪闪发光的露肩晚礼裙。他不停地在试衣镜前摆姿势,自我欣赏着,忘了世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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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 u0 B: r3 Y# L! u! n6 a简约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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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J+ D2 T7 l6 J5 o ] K/ F* w肖说:"牛牛,你要注意你的手指,女人的手没有那么僵硬的。" "什么?"牛牛用夸张的语气说:"天啊!让我摆兰花指?我可没有那么变态!不,我很变态,我是妖怪,我是从盘丝洞里出来的,我是见男春!"然后,他发出一串似男非女的尖尖笑声。 3 S, A% u1 a1 R$ s3 B- G8 W6 h: f
8 V) z- m% z+ S, y后来,牛牛又抱着肖跳舞。伴随着萨克斯曲《铁达尼号》或者是《茉莉花》,两个人从客厅扭进厨房,又从厨房扭进客厅。可以想象牛牛的样子是多么荒诞。他涂着鲜红的唇膏,扭着灵蛇般的腰肢,连体的长裙闪着银光,脚上竟然蹬着一双他妈妈的高跟拖鞋。但是他浑然不觉,小鸟依人地靠在肖的怀里随音乐摇摆。 ( y3 ]0 ]) R! G& a: D1 W9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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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知道,此刻的牛牛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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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不忍心破坏他的快乐,尽管牛牛的装扮不象美女象妖精,他能够透过牛牛的外表体味那种扭曲了的感觉。肖不认为牛牛有错误或者是不应该。肖知道牛牛没有去伤害任何人,也不会去伤害任何人。 7 \$ ]4 Q B# j' O# ~0 x
2 e% ^9 {; c4 w- K4 ^就在肖抱着牛牛旋转起的一瞬间,他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眼神。 9 U* b% s) o9 K1 \*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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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眼神陌生而熟悉。 0 ^0 H0 B9 L. ^3 ^
6 }" b& _/ K8 o4 I; T2 X. W' [毫无疑问,这个眼神是属于简约和某一瞬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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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眼神,肖发出了一声叹息。牛牛没有发觉,他始终沉浸在莫名的幸福和满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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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A7 G) L! l% B肖问自己:"为什么叹息呢?" 6 @5 ~ n% T6 \
2 o Y, ]' s. @' f为什么叹息?为什么叹息?叹息也许是因为失去。肖叹息太多的人为了争取明辨是非而失去了质朴单纯;太多的人为了惩罚自己的无辜而失去了善良和信任;太多的人为了哗众取宠而失去了矜持安份;还有太多的人为了追求功名利禄而失去了活着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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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D/ I, u& ]' {; X肖的叹息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够快乐。实际上他不想追逐什么,却被迫着在某种潮流的带动下为了生存而在做着另外的自己。也许原本他也很妖娆的,只是他不敢,或者是不能。 G) ^/ m e3 x- s. g: S# w
+ Q Z3 u3 V' ^0 T; e于是他以极其温和的目光爱抚着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的牛牛,理解他用擦鞋油的刷子梳理自己的眉毛,用毛巾在背心里面垫高自己的胸部然后昂首挺胸再"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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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9 q' L- e" R在通常意义上的恶心、龌龊、无耻、下流……的许许多多不美好的词汇叠加之中,牛牛趁着夜色体验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 e+ v4 k+ h _9 g
) i6 Q$ W3 u2 F+ [8 s! r牛牛玩得累了,又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给自己斟了满满的一高脚杯。透过琥珀色的液体他看这个世界,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动荡,所有脸孔都变了形。他看到帅气的简约像个猪八戒,他笑的更加灿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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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 ]6 [; z+ y% M6 G$ A- O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并且把酒塞给简约。简约轻轻地说:"谢谢。"肖说:"也谢谢你。"简约问:"为什么要谢我?"肖说:"因为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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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C: p3 }; f8 R; B! b: P, N简约被触动了。同所有的GAY一样,他细致敏感。那个月郎星稀的夜晚在他的脑海里扩散成了无边无际的敏感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捕捉可以触动的信息。 & t( [ W; R' q$ o* @+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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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叶知秋扯过一条雪白的毛巾擦拭彼此身上的汗水。他流着泪问:"为什么这样做?"叶知秋说:"因为我想。" - |8 h5 p1 d# k, A2 }# l;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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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就可以做吗? 7 J+ q! X2 Z& ^4 `* k" j
2 A$ F& U0 ~: Z7 ~; o% J只因为想就可以做吗?不顾礼仪廉耻,不管伦理道德,不计后果责任吗?不、不是这样的。简约想说,你这个王八蛋你压我骑我摸我咬我,不管我的死活插我,我恨死你了你滚开操你妈的你滚开!简约的心里有太多的否定。但他还是在否定之中一下子抱紧叶知秋宽阔而光滑的脊背,吻着他的脖颈。这个时候夜的寒冷让他颤抖,让他声音颤栗地说:"叶老师,我好怕呀!" "叶老师,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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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把所有节目都做足了,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把红酒一饮而尽。他没什么酒量,哪怕只是喝一滴酒都会面红耳赤。酒精迅速把他的四肢麻醉,思绪也变得迟滞起来。他很块地睡了,醉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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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h% q. K5 [; e肖细心地为他卸妆,褪去他的红粉朱唇,脱下他那压在箱底儿珍若瑰宝的晚礼裙,帮他换上一件干净松软的睡衣,把他轻轻地抱进被窝里。 # ^7 M( E% {( G4 r8 e!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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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说:"六点半的时候他恐怕不会醒,到时候只能我送你了。"简约说:"没关系。"简约望着肖。肖深情款款地看着睡梦中的牛牛,那份专注使他焕发出某种光泽。简约突然和动容。说:"你对牛牛真好。" "是吗?"肖说:"只是他可能并不知道。"又说:"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就可以了。"于是肖说:"我们干什么?喝酒好吗?"简约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