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捉放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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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P# i6 }, i u" m; @5 [+ G 妈妈嘱咐我们天冷了要注意添衣,叫我们常回来吃饭。下了楼,天已经黑了。“冷么?”“不冷。”“咱妈真好。”“妈妈真开明。”“咱们以后可得好好孝顺妈。”“那是自然。”……“我姐都跟你说什么了?还神神秘秘的。”“咱姐是大夫嘛……她让咱们,定期检查身体。”“你不出去乱搞,能有什么问题。”……“就是爸……还生我气。”“慢慢会好的。”“但愿吧……”
. k, N7 {5 X+ d/ J 几个星期后,我让他陪我去拜访一个人,还钱。他有些迟疑:“咱们俩一起……这合适吗?”“没关系的。她是咱们的恩人,咱们得一起去谢谢她。”
' W6 h0 L$ ?0 V5 R6 x# _1 z5 s' C ——这个人,就是舒欣。她不但是第一个理解并尊重我感情的人,还在赵方治病的过程中帮过我们很多忙:我先后找她借过两次钱,她都二话不说、慷慨解囊;又好几次热心地为我们咨询、联系专科医院。一个人能为非亲非故的普通朋友做到这一步,无疑是相当难得、相当可敬的;更何况,还是为我俩这样的“异类”……一点儿不歧视,一点儿不轻鄙,那么豪爽,那么仗义!我对他说,舒欣是个少有的好人,咱们受了人家的恩德,不能没良心。
! b N7 L+ U, y3 x$ f6 [ 她现在已经是位小有名气的专栏作家、自由撰稿人;在回龙观买了套房子,独身而居。我跟她在电话里约好了时间,就和赵方一起去了她家。她家住得离城区不算近,我们倒了三趟公共汽车才到。她在小区的门口迎我们。她的家布置得很简净,以至于,显得有些空荡。我从包里掏出四万块钱还给她,又拉着赵方深深地给她鞠了个躬。她笑着连道“生受”,又说朋友之间救急救难、互相帮忙是应该的,用不着这么客气。闲谈了几句,她说她这儿老也没个人气儿,怪闷得慌的;今儿正好儿你们来,干脆咱们仨一起去城里逛逛街吧。于是我们挤车、走路、轻松愉快地聊天。我和舒欣并排走在前面,赵方乖乖地跟在后面——毕竟不是我俩自己出来,不好太“放肆”,免得……教她难堪。舒欣说,她挺羡慕我们的,同甘共苦、恩恩爱爱,这世上的伴侣,有几家能做到这样啊。我说你人这么好,你肯定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她笑着叹口气;忽然问:“‘爱情专家’,给我讲讲、什么是‘爱情’吧。”“哟,我可没这个能耐。”“敷衍我是吧。”“不敢不敢。嗯……”我不由得、吟诵起萨福的诗句: " X* d8 t9 w+ a; L
“在落日时分,蔷薇指的月亮
7 ]4 g( a: W, Z9 N, } 压倒了所有星辰,照耀盐海,也照耀 & \' g$ d' A6 {
花深似海的平原——”
" l$ s3 f: m K# Y5 m' w 她接着吟道:
( ^! K+ y1 C r2 Y “露水优美地倾泻, $ L0 `% E: ?5 p; Y
蔷薇怒放,柔弱的
6 C, E4 V& B1 j8 |# k 细叶芹和开花的苜蓿。” # d: F4 m: S- r. g. L7 p0 H9 F
我和她相视一笑。“莱斯沃斯岛的萨福,第十个缪斯。”“还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歌咏爱情的人。”“可是她最终,并没有得到爱。”“……其实,爱给予她的东西,是最多的。”她说你还是“翻译”成中国话吧,欧美文学我是雾里看花。我说那“翻译”过来就是屈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爱情”加“受难”,登峰造极了。她若有所思:“一个投海,一个沉江。”“再加上大诗人李太白、小诗人林颦卿,唉,全是‘水鬼’。‘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呵呵,扯远了。”“让你这么一说,我更找不着北了。”“这事儿本来也不是能‘说’明白的。”“于是乎‘难得糊涂’。”“本该如此。”
, }2 U6 L4 a* |7 T1 W( T+ S4 W q! ? 舒欣住的地方买东西不方便,所以这回吃穿用度、大包小包地置了不少。我和赵方甘当“民夫”,帮她提着,送她回家。我们愉快地道别。“她追过你吧?”“神了呀你……你怎么知道的?”“呵呵,直觉。觉着你们俩挺配的。”“嘿,好像地球人都这么说哈。所以说你得给我老实着点儿,啊,这哪天、要是惹得我不高兴了——哼哼,当心我休了你我娶她去!”“那我多可怜啊!说实话,就今天你晒了我这么一会儿,让我眼巴巴地看着你们俩有说有笑,我、我这都快掉醋缸里了我。”“谁也没不让你说话。”“问题是你们说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我也得能插得上嘴呀。”“因此这充分地证明了没文化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哟,姥姥!”
( g I) ~+ X* S3 O: L “这是小鹤吧?”“是我。姥姥,您身体挺好的?”“挺好的。你们家也都好?”“好,都好。”……寒暄几句,各自别过。赵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我太丈母娘啊?”“什么呀……我们家老邻居,她老伴和我姥爷一个单位。我从小就管他们老两口儿叫‘姥姥’、‘姥爷’。”“老太太瞧着挺精神。得有七十多了吧?”“快八十了……唉,要说她挺不容易的……”我说,听我家大人讲,他们一家人真是挺“背”的。前边儿的不说了,单说文革的时候。他们家小儿子,叫小海,这小祖宗,跟我们楼晒台上写了条儿“反动标语”——“打倒毛主席”。那会儿他才六岁,你说这六岁的孩子,他懂得啥呀。结果他爸妈可就惨了。公安局的天天来,让承认是他们“教唆”的孩子。这哪儿能认啊!认了就枪毙了。小海妈都快哭死了;小海爸让单位斗得……好不容易文革完了,不整他们了,小海爸又查出来得了尿毒症……好在换肾换得还挺成功。我对老爷子还有点儿印象呢,特温和的一个人;毛活儿织得特棒!一家老小的毛衣毛裤全是他织。天儿好的时候,他就端张凳子,往楼底下一坐,一边儿看小朋友玩儿,手里一边儿打毛衣。那时候看他织件儿大红的,说是给小海妈织的。他对小海妈特别好……有一回在家给小海妈剥栗子,不小心把手弄破了——这要搁的别人也没多大事儿,可是他换过肾呐,一直吃着抗排异的药,自身一点儿免疫都没有。败血症,特别快,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唉,这都快三十年了,老太太一个人……“后来他们家搬到南区,见的就少了。再后来南区拆迁,都散到远地儿去了;不想她住的这儿……挺巧的。”“……咱,别老说这些惨事儿了,听着心里头……怪硌硬的。”“嗯,不说了。”
$ g G" u- m T3 i, o! G 回到家之后,他说他今天吃醋吃狠了,要我好好地“补偿”他。我说要怪也都怪你自己没文化,赖得着我么。他说那我就让你“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 % g' \& \) u3 K! P
——和他在陋室里共拥鸳衾,是件再温暖不过的事情:恩恩爱爱地缠绵在一起,只觉得幸福,是那么地实在。就喜欢让他抱着,很踏实,很踏实……“你得多吃点儿,长胖点儿。屁股都尖了,还有什么摸头儿……抱的怀里跟抱着一捆儿柴禾似的。”“那不正好儿么?我是干柴,你是烈火。”“我还是喜欢胖点儿的。”“胃弄坏了,吃什么都吃不下。”“我做的呢?”“你做的倒还挺合口。”“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早点儿回来给你做饭;哎,要不中午我也给你做好了送去……”“打住打住,咱们家还没富裕到能使得起一个专职厨子的地步。有这心思有这工夫,你给我多挣点儿钱回来。”“财迷脑袋瓜子……以前你可不这样儿啊。”“唉,现在穷怕了……”“咱还有多少钱没还上?”“我想想啊……嗯,就差一点儿了……不是,还上了咱也不消停啊!‘开门七件事’,还有房子,看病,以后养老……你不当家你不知道这过日子难……想想都头大。”“哎呀好了好了,听着都头大了。跟床上就别说这些烦心事儿了……”他轻轻咬着我的耳垂儿,麻酥酥的。“下次,咱们换个花样儿?”“不会。”“我教你呀……”他叽里咕噜地讲说一番……“什么呀这是,跟演杂技似的,还不够累的呢。”“那……那咱们这样……”“不听了不听了……现在这样儿不挺好的吗?毛片儿看多了吧你!”“老一样多没意思呀。”“都‘老夫老妻’了,还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怎么就‘老’了,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嘛……”“成了成了,明儿还上班儿呢……闹腾了一天都累死了。睡觉。”
+ r7 R3 h% J" R+ s, ]: X, r 我们开始平平淡淡地过起了我们的“好日子”。像所有夫妻一样,白天上班、挣钱糊口,晚上回家、洗洗涮涮;点灯说话儿,熄灯做伴儿,周而复始,波澜不惊。他慢慢从“游商”变成了“坐商”,租了固定的铺面,刮风下雨的都不怕了;买卖大了些,收入也涨了,日子终于不再艰难。我的身体还是不太好,他于是一定让我辞了兼职、多在家休息休息。休息的时候,我让他教我拉琴。我很笨,老是找不准音,按字儿按得稀里哗啦。他就从后面环着我,手把手地教……听着我吱吱嘎嘎地练习,他就站在一边儿哈哈大笑,嘲笑我弄出来的动静儿像“装修”;还说他小的时候儿跟邻居大伯学胡琴,一上来只听了几遍就能拉“小开门”了,你瞧你,这个费劲劲儿的。休息的时候,一般还会往爸妈家打个电话,问一问我们方不方便回来吃饭。得到了批准,他就精心做上两个菜带去;有时候还给爸妈、姐姐一家买点儿东西,说是陪老婆回娘家,两手空空的不像话。爸妈家是老房子,下水道经常堵,他去通;煤气灶、洗衣机坏了,他去修。他笑着说,妈,这些活儿都是我“本工”,以后就别再找外人来弄了,又花钱、又麻烦,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啦……爸爸还是不肯露面,每次我们回去,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在家”,使我们多少感到有些尴尬与失落。惟有一次,我们待的时间长了些,而爸爸又回来得早了些,终于在家里碰上。爸爸看了看我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像妈妈、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向他的“孩子们”嘱咐了几句衣食饱暖,然后就回屋去了——从那以后,爸爸也不再“避”着我们了。 / Z) t* ]' t% i& M$ K* Z$ X4 t9 z
就这样,一晃,两年过去。我们好像真的成了“老夫老妻”,因为“柴米油盐”早已经胜过柔情蜜意,成了生活中绝对的“主旋律”。于是心里就老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有时候就想和他腻歪,可却怎么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问他还爱不爱我,他就笑着摸摸我的额头,说你烧糊涂了吧?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你的恩情啊。我说那就不对了,我只要当你的“爱人”,不要当你的“恩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那不叫两口子。他说你看你又绕,我可整不明白这些。我说那你抱抱我。他就搂住我。我也紧紧地搂住他,紧紧地,就像要把我们俩的身子嵌到一起似的。然后就开始哭,莫名其妙地哭。他问,你又怎么了?我说,我不知道,就是心里……忽然觉得难受。他就把我放开,轻轻地拍拍我,乖,别老胡思乱想的,啊。 4 q2 D, a1 M/ }9 l; b
从半年前开始,床笫之间也总不对劲。我总觉得我做不好,却也说不出是什么问题。好不容易有一天他特别有兴致,匆匆忙忙地做起来,什么保护、什么准备也没来得及。我心里觉得不妥,却还是没忍心扫他的兴……那次我都快疼死了;完事之后肚子疼了一晚上。第二天一看,那里出了好多血,而且哩哩啦啦的一直到晚上都没止住。跟他一说,他吓坏了,忙陪我去医院看……真的好难堪,被医生问“细节”……伤了粘膜,养了个把月才好,弄得他后来几乎不敢碰我了……最近一段时间,他把被子抱到厅里的沙发上,和我分居了。我说你这是干什么?他说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又弄伤我。我说那只是个意外,以后咱们注意点儿就是了。他就说不光是为了这个,现在有时候为了打发一些生意上的事儿,回来得晚;你睡得轻,我怕到时候吵着你。
* Q8 b. y5 o* P/ w——唉,是啊,他有时的确回来得很晚,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才回来的……
8 ]5 u5 g2 Z% y {, f+ y6 h; ] 周六,下了晚班课回家。灯黑着,他还没回来。收拾收拾,打他的手机:“老公,你在哪儿呢?”电话里的声音很嘈杂。他含含糊糊地答道:“啊……跟人吃饭呢。你吃过了么?”“嗯。你喝酒了吧?”“喝了两杯。”“少喝点儿。早点儿回家。”“知道了。你也早点儿休息。”“知道……那个洗脚用的热水在厨房里。”“嗯,好。你早点儿睡吧。”“亲一个。”“亲一个。”电话挂断的瞬间,听见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你老婆啊……” % \( k6 u' E" m% I
快十一点了。再打他电话……他关机了。心里好闷,哪里睡得着。抱了个椅垫儿,靠在沙发上等他。最近是怎么了?他怎么这么忙?本来两个人都是早出晚归的、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他还不着急回来……是不是他有意不要回家、不要见我?不会的不会的,他说他好爱好爱我的。那为什么和我分开睡?其实一起睡也不一定非要……抱一抱总可以的嘛。你说怕吵我,你以为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就能睡踏实吗?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能快到年底了,你确实事情多吧……天都这么冷了,你还老这么大晚上的四处游荡,冻着了怎么办……你不想我么?我可想你哦。分分秒秒,都在牵肠挂肚的,就算我不说,你也该感觉得到啊……老公,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的心,像和我、隔了一层…… ( L2 _3 |2 r9 g4 V
很累了,却不想睡,只想等他。一直等到半夜三点多,他才终于回来。身上烟气、酒气,乱作一团。“你怎么还没睡?”“等你。”“啊……多喝了点儿酒……”“我去给你倒热水。”“我自己来……”我从后面抱住他。“以后别再这么晚回家了,好么?”他支吾不语。我想吻他。他很奇怪地躲我。我努力地捉住他—— . B% w) d; a( R1 s! U% l
烟气、酒气之后,我忽然嗅到一股“特殊”的气味儿。很细微、很隐秘的……腥味儿……
# w* F2 H0 W2 I8 S6 ]& \3 [8 v 霎时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