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高速路有点儿堵，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汽车电视里成龙与李冰冰在对打，车厢里乘客昏昏欲睡。头顶碰触着车窗玻璃，远望去只能看见前面排成龙的汽车尾灯，像一条红色的河。多少年就这样奔波在路上，过客一概是过客，自我仍然是自我。有时人或许并非找不到容身之所，而是不肯放弃长在灵魂里的那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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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 w: a; ]( F! i据说星巴克的创始人舒尔茨在创业初期为筹资金向242人开口借钱，遭到217人的拒绝，那段时间他活得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我钦佩商人优秀的心里素质，“在那些让你沮丧到极点的人面前，还得表现出正常的新鲜感和满怀信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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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s- T& W7 R* F( Q* f4 r有一个大概七八年前的网友，活跃于天涯长沙版时曾与他有所交往，他那令人瞠目结舌的缠磨功夫想必不是一日得来，无论你怎样尖酸刻薄，他总能一笑而过。在他的价值观与判断标准里，无敌亦无友，不喜也不悲，尽一切之可能，从乞丐碗里也能捞出肉来分享。而我不行，或许这就是商人与文人的区别，本质上的一道沟形成了隔行如隔山的壁垒，想实现创业梦想，便容不得你做性情中人。3 }) Q+ v1 X*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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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丝丝连连有他的消息，开口闭口必是项目、策划、公司与资金。先后从我这里也拿去不少有用的或者没用的东西，如什么天马行空的方案或若干朋友的渠道。终于被缠磨得不再忍受，也正视了自己想捞偏门的心理，他进了黑名单，从此世界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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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静之后很久都没再想起他，甚至怯怯地庆幸少了一个投机客的纷扰。6 H( M- t* q3 s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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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此刻，在路上，望着前面举步维艰的拥堵与暮色渐沉的天空，竟然想起了他。2 ^+ m; {-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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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在某处落魄或发达着，而不论落魄与发达，总是要口若悬河与信心百倍着。这个人刨去道德上的瑕疵与人品上的虚伪，也非一无是处，至少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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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G4 w, Q6 i. f坚韧是一种品质，当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面子碎成灰，尊严碾成粉，口袋瘪成贴胸的皮，肚子空做擂响的鼓，再无一份拼死的坚韧，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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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T- c* ?9 P终于回到了成都，茶店子车站烟摊上灯光很暖，摩的司机活跃得像是打了鸡血，落地的旅客纷纷四散。每个人每次最不迷茫的方向就是回家，直接，单纯，无须理由，而对于在路上的人呢？6 ]9 T, a7 v! P f
& Z5 w9 X [/ w3 C2 z! V; N% o1 m, ^每个人都有暂时的家，也有暂时投奔的方向。虽然所谓安身立命最终免不了“赤条条来与赤条条去”的亘古真理，过程中我们仍旧为彼此的理想活着，这份理想有的是如花美眷的温柔之乡，有的是堆金砌玉的高殿明堂，有的是小桥流水的梨花小筑，有的是声色犬马的自留乐土。我们高尚地活，卑微地活，潇洒地活，猥琐地活，谨慎地活，轻率地活，桎梏地活，自由地活，随波逐流地活，固执自我地活，自己活着，看着别人活着，于是人生百态，花落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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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2 v M" a; }& O- D终究不能置身世外，却也不敢引火烧身。人与人之间，“熙熙为利来 攘攘为利往”未免太薄情，“子之心而与吾心同”却又太浪漫，倒不如像那位朋友一样，除了坚韧什么都不要。1 h3 i/ M5 n" C+ z! u% Y-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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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是乘着夜色而归，的士司机肥胖而善谈，听我说肚子饿了，递过一只他自备零食的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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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u# v# s9 ]2 V道谢，婉拒。5 r/ M- {& t% [8 U6 O
" ~* w3 j7 f$ P! h4 x他有些误会，却怕我误会，忙解释说，给你填填肚子，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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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误会，但怕他误会，便解释说，空肚子泛酸，橘子也酸，吃了胃反而不舒服。1 z) S4 j0 d0 M" @3 C/ J1 _4 c
" [; P: I. K, r, j6 W. _于是误会消除，龙门也摆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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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e" d/ }$ ~8 y) }“我也不是成都人，到成都快十年了，人哪，现实得很。最初过来的时候就是想混得好点儿，人没钱谁都瞧不起，连亲兄弟姐妹都不行，跟你说话眼神都不对，躲着你，生怕你借钱。等你买了房买了车之后，那有多亲近的，每次到成都，人还没到就先打电话，叫你去接站，带着去动物园游乐园欢乐谷……吃饭的时候了，娃娃们直喊二爸去肯德基嘛那里好巴适地……呵呵，过去的时候到他屋里头吃顿饭都没得，这就叫啥子……”6 n3 Z: f0 z.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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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6 H9 W# v5 H7 T6 g% f3 |. }! D
! c }: ~$ X* k+ {# [$ X“恩，对，就是这个意思。”# O. Z2 z$ J4 o+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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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到成都的时候与别个合伙开馆子……赔了，铺子打出去了还了债，穷得身上就剩五块钱，就又要借钱，四处借也借不到，那滋味我是晓得的。我出来的时候就想硬是要混得好了才回去的。后来有个经常到我们馆子吃饭的人，借给我一百块。”; k" u! ?3 _,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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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司机的一百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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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F9 i4 n' Y5 h; E- Y b一百块钱，一顿饭钱？一条烟钱？一次麻将？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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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胖司机怎么用这一百块买了车买了房而今成为胖司机的。8 k3 I' X8 M* C L
" l% { B" H7 m% ]. Q# {9 R他很快揭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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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 T5 E! R, a一百块钱交了五十块房租，剩下五十块买了一辆三轮车，骑三轮拉客，一天能赚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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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Z. }3 Q; v4 `7 G& L一年后与人合伙开面包车。! r2 A1 ?$ c9 L, a! K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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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自己买了辆二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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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要与交警打好关系，这个很重要，幸好有个朋友小舅子是交警，每次被逮了提他名字，就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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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1 H- k5 D" V再三年后，他买了辆十万左右的奇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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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t2 h" K. H) A然后他眯着眼睛笑着说，就是这样的，你有五百万的命，五百万一千块都赚不到。谁个能晓得我根本就没开馆子的命呢？你到地方了？呵呵，听你说你在创业所以乱摆了一哈，祝你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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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直接进了超市，心里突然好像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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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6 _5 G7 m6 y- B+ l9 _/ C/ D买了两个面包出来，门口，胖司机竟然没走。8 K5 V7 c: l2 F& U* p* L" q5 G
( o. Q" l* [4 l1 B3 i. _4 O他喊，你掉了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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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窗里递过来宣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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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o6 x$ p- \3 r8 T青城山巴适得很呢，他望着宣传单说。& c2 h% ~" @; D% T0 R
5 X' s+ \: w4 o8 \; T. s$ b$ s v是啊，我回应着。 j2 V% Q- S7 L Y' e9 [
2 v! ~5 k/ T. b! e3 ?3 ?' v* R- T我想，安逸之处随身在，只要我是那个从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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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1-10-24 21: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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