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暗涌
我看到的场景实在是吓人。大白鲨的怀里，是我们瘦弱的林支书。他们的嘴唇在黑暗中已经连在了一起。我的这声大喊，把林支书吓得赶忙差点从大白鲨的怀里挣出来。而我和CLOUDY已经乘着月色，从朦胧的树影中逃出来了。
逃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拉着CLOUDY的手。
"不知道他们看到我们没有？""应该没有吧，那里这么暗。""你怎么喊出来了呢？""实在是太以意外，换了你，你不觉得吃惊吗？"CLOUDY气喘吁吁，脸色都有点泛红。"这有什么奇怪，你还不许别人相爱呀。"无论如何，我已经度过了一个难关。现在我们已经站在了莘莘坊的前面。
我们在靠窗口的情侣雅座坐下来，CLOUDY点了一碗蛋酒，我要了波霸奶茶。今天是周末，莘莘坊仍然是一片欣欣向荣。我们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尴尬了。我们之间的窗户纸还是不要去捅破它吧。好象我们都达成了默契。今晚也许我们进展得太快了。
"啊，总算逮住你们了，在这里偷吃，也不叫上我们。"马晓宏和周师妹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到他，我心头鹿跳。今晚他的歌声尤在耳边，而现在，他的大眼睛又那样直盯着我，让我措手不及。
周师妹满含深意地看了我们一眼。"看来，我们今晚的灰姑娘找到王子了。"她笑着说。
"你别乱说呀，张言有女朋友了，你别我们往男女关系上扯。我们只是纯洁的同学关系。"CLOUDY脸马上红了。我也面红耳赤起来。平时的油腔滑调现在半点都使不出来。
马晓宏忽然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肩膀，"无论如何，张言这个月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抢。"这句话可是石破天惊，震得我只能结结巴巴的说："你想做什么？""放心，他不是想和你搞同性爱。因为我要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我想叫你帮我看着他。"周师妹赶忙解释。
我心头暗笑，我放什么心呀，他要跟我搞同性爱我才放心呢。"放心，周师妹，你大胆的往前走。你的小马哥就交给我了。有我在，他绝对不能看别的女孩子一眼。你可不要分心，一定要拿块金牌回来。"我转过头看了马晓宏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周师妹去征战沙场的时候，你只许和我谈情说爱。""小生尊命。"马晓宏打蛇随棍上。
CLOUDY在一边已经看不过眼了，"你们两个看起来倒是很般配，每次你们两个男孩子在校园里走到一块，我们女孩子都觉得很养眼。可两个男孩子再漂亮，也只能做背景。始终是我们女孩子的绿叶。""哦？我们就不能两朵绿叶凑一块？""好好，就让你们这两坨大粪凑一块去吧，周师妹，我们走。"
就这样，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和马晓宏出双入对一个月。
他喜欢聊天，喜欢打球，喜欢在晚自习以后拉着我在校园里溜达。他喜欢在周末夜里，拿一把吉他，坐在宿舍的天台上高歌。我知道他的歌声，已经成为对面女生楼每个周末夜里的小夜曲。一般要等到他唱完最喜欢唱的那一首林志玄的"光荣纪念日"，对面的女生楼才会开始陆续关灯。
我喜欢听他说话，喜欢和他打球，喜欢和他在晚自习以后在校园里散步。我喜欢在每个周末的夜里，听他弹着吉他在寂静的夜里低声潜唱。一般我会躺在他的身边仰望星空，一直到他把最后那首歌曲唱完。
马晓宏几乎整天和我腻在一起。有时候晚上也不回自己的宿舍，和我挤在一张床上。他倒是很坦然，一着床就呼呼大睡。可苦了我在他傍边翻来覆去。他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他的身材健壮而匀称。我总是刻意背对着他侧睡，要不被他发现我的下面总是尴尬的"挺立"着，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在现在宿舍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们两个。林支书被"大白鲨"泡上以后，我成了宿舍里唯一的单身汉。而马晓红这个"暂时"的单身汉自然而然的成了我们的编外舍员。可是，每次他躺在我身边，我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尽管在梦里我已经和他"演练"了一万次。我知道我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他是个健康的男孩子，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他有爱他的女孩，他也爱她。他们是阳光下的一对青鸟，我只是黑夜里的一只蝙蝠。我是不应该让他领略黑夜的生活的。
深夜里，每当我在他身边实在熬不住，我就一个人偷偷爬上天台，静静地看着夜空，直到心里的欲望平息下来。
可是今晚，因为天气很热的缘故，马晓宏赤裸着上身在我傍边睡着了。我看着他健壮身体，月光下天使般的面容，再也忍不住亲吻他的欲望。于是我慢慢地靠近他的唇，鼓起勇气……
就在我的唇就要接触到他的唇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周师妹的笑脸，"你要帮我好好看住他呀。"我听见周师妹对我说。
我偷偷摸摸逃了出来。天台上依旧一个人都没有，陪伴我的是一片寂寥的星空。
我可真没用，连一个吻都不敢。可是，如果我吻了他，这对吗？也许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没有对错。
"我们的张帅哥，怎么今晚又失眠了？"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人声，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许雁，是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呀？"看到许雁，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躲着他。
"张言，我注意你很久了，自从他和你在一起以后，你几乎每晚都上来。"许雁只穿了件牛仔裤。感觉他最近变了很多。好象忽然少了少年的羞涩，多了些成熟的男人味。在我眼里，他今晚显得焦躁而性感。
"我……"面对他，我无话可说。
"输给他，我口服心服。他艳服不浅呀，我们系里的头号美女和头号帅哥，都被他占了。这小子男女通吃呀。哼，他的床上工夫是不是很厉害。"他左边眉毛往上一挑，故意装出无所谓的神情。
"许雁，才几周不见你，你变了。你原来不是这样的。"我强忍怒火。
"我是变了，原来你看到的纯情小男生，早死掉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我，才是真实的我。"他把整个身子靠了过来。我觉得他今晚变得特别危险，跟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许雁大相径庭。
"许雁，我也是GAY，和你一样，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听着，我和你，不可能！今天不可能，明天也不能，永远也不可能。"我必须理智地告诉他，不能再躲避了。
可是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我在说这些话之前没有考虑到我的方位。我正站在8楼天台的边上。
许雁冲了上来。以我的体格，制服许雁绰绰有余。可我忘了我是站在楼边。推搡中我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我从来没有这么绝望和恐惧过。我双手牢牢地攀着天台的边缘，两脚悬空。我抬头看着许雁的眼睛。他居然冷静地站着，直盯着我。他的眼神让我心惊胆战。
我就这么死了吗？
我们就这样定定地盯了几秒。我感觉过了几个世纪。
"我要撑不住了。"我说，我的双手开始发抖。
他蹲了下来，他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我。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他的双手这样有力。
"说你爱我，"他在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以后，并没有发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8.潘多拉之盒
"快说，说你爱我。"许雁仍没有拉我上来的意思。
"我…爱…你。"我绝望而迅速地说出来这三个字。有时候性命比诚实更重要。
当我的身体安全到达楼顶的时候，我第一想法就是向许雁扑过去。可是没有等到这个指令传达给虚脱的四肢，许雁的唇已经压了上来。
这是一个无法抗拒的突然的吻。无论我的思想还是我的身体，都来不及在这个时候，对这个吻做出任何反应。
这个吻是潮湿的，热烈的，野性的。我的思想略做抵抗，就缴枪投降了。他的舌尖侵了进来，慢慢的，我的舌尖也侵了出去……
他的吻，有淡淡的橄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长，他终于放开了我的唇。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唇开始向我的身体游移，停在了我的乳尖上。我禁不住呻吟了一声。这是我20年生命中重来没有过的体验。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的意志。
他的唇仍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往我的下身侵袭。在他拉开我的短裤，抓住我身下最坚硬的那部分的时候，我才明白他的企图。
"不，不要，我，我还没有洗过。"我面红耳赤，同时血脉膨胀。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刷牙。"迷糊中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就失去了理智……
当我欲望决堤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GAY"这个单词，为什么在英文的原意里是极度快乐的意思。
他的唇再度侵了上来，我的意识又慢了一步。他把我刚才的释放物全数还给了我，并用吻狠狠地封缄，直到我全部咽下去为止。
"还给你，另外，下次做爱的时候，拜托不要喊别人的名字。"他扔下仍然神志不清楚的我，以胜利者的姿态走了。
"强奸！"这是我意识清醒以后，闪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个词。可是，强奸的定义是在违背当事人的意愿下强行发生的性行为。而我刚才，似乎还很享受？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很可耻。同时，还有点邪恶的兴奋。
理清情绪以后，我摸回了宿舍。我的床上，马晓宏天使般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可是看到他，我的所有性欲马上降到了冰点。我觉得自己是个很龌龊的人。
我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
"你去哪？"他忽然醒了。
"我？去做爱了。"我坦白的说，因为找不到更贴切的谎言。
"哦，难怪一股怪味。"他迷糊地转过身去，又睡过去了。
我躺在他身边，睡意全无。我今晚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之盒。我体会了身体里隐藏的邪恶的欲望。可奇怪的是，这种欲望让我对马晓宏的爱恋更清晰了起来。我甚至在梦里演习着与他的每一次接吻，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密的接触。
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牢牢地抱着他。而他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嘘……"他把手指压在唇上，"别把他们吵醒了。"接着，他偷偷的，闪电般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他下了床，套上T恤，消失在周日早晨温暖的阳光里。
我不知道这个一秒钟的吻，对他意味着什么。可我知道，这个吻，代表了我那时所有的快乐。
可是，在那个吻之后的很多天。我发现他在刻意躲避我，或者说在刻意冷落我。他不再来我的宿舍，也不再在周末的夜晚，跟我在天台弹吉它。甚至，连打球也不找我了。
我在想，也许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既然没有正式的开始，当然就会有一个不了了之的结束。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一直希望能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邂逅他。甚至，我还故意在他经常出现的地方徘徊，期望可以见到他一面。可我一次也没有见到他。我知道他在这个校园里。我知道他在宿舍里，我知道他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看书，什么时候打球。只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或者，我没有勇气去知道并接受那个吻真相。甚至一度怀疑，那个吻不过是南柯一梦。我唯一知道的事实是，他在刻意地躲我。
他也许就这样，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和他，居然只有一个吻的故事。不过，于我，这个吻已经足够。
许雁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不喜欢你。"我直截了当的对着他漂亮的面孔说。
"可你的身体喜欢我。你的XX喜欢我，你的嘴唇喜欢我。你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喜欢我。"每次做完爱，我一边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一边发誓再也不和他堕落了。可是，每次的每次，我的欲望仍然让我继续沦陷。我从一开始的抗拒和悔恨，到最后主动找他。做爱的时候我们几乎不说多余的话，除了他快乐的呻吟和我粗暴的喘气。再到最后，我已漠然。
我心里明白，他只是某个人的替代品。我在做爱的时候，一直在寻找他身体上与他的相似之处，哪怕只有一点相似，都会激起我无边的欲望。
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我知道我这只蝙蝠，终于投入到暗夜的生活中去了。
一个月后，周师妹比赛回来了。我又可以见到马晓宏了。我特别怀念每周三的政治经济学课。那是我们班上的恋爱课。林支书已经名正言顺的和大白鲨坐在一起。小猪也在和他的娇小女友分享着早上买的小笼包。可是，我惊奇的发现，周师妹居然形单影只的坐在那里。
"嘿，周师妹，怎么破天荒的落单了。我们英俊的小马哥呢？是不是你拿了名次就不理我们小马哥了？"我做贼心虚地刺探她。
一边的CLOUDY马上狠狠地捅了我一下。
"怎么了，"我问。
"她昨天刚回来，马晓宏就和他摊牌了。他们分了。"CLOUDY尽量压低声音说。这个消息简直是一声惊雷。周师妹伏在课桌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CLOUDY轻抚着她的背。而我，已经坠入了云里雾里。
晚上，我在莘莘坊临窗的位置坐着，对面是楚楚可怜的周师妹和和黯然神伤的CLOUDY."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其他的女孩子。"其实我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
"你和他是最好的朋友，和我也是，求你告诉我吧，到底是谁。"周师妹比上午上课的时候冷静了很多。"我没有别的企图，我只想输个口服心服。""其实我也有半个多月都没有见过他了，他在这段时间内做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张言，也不怕你笑话。他是我退役来到这所大学读书的唯一原因。我打算退的时候，我的教练哭着留我。他说我的条件，将来也许就是个世界冠军了。可是为了他，我连我曾经最喜欢的羽毛球都放弃了，甚至放弃了从小的世界冠军梦。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我明白。我会去找他问个清楚。"我体会得到周的那份执着，因为我也和她一样深爱着同样的一个人。
"他那天已经说得很坚决了，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解他的性格。他总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做决定，而一旦做出决定，就轻易不改变了。""马晓宏是责任感很强的人，我觉得他一定有什么苦衷。话说回来，天下的好男人这么多，将来找个比他好的。你越把他当宝，他越得意。"CLOUDY有些愤愤不平，甚至还瞪了我一眼。
我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滑稽。我和周师妹都是失恋者，而且爱上的是同一个人。原来在我眼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周师妹，却和我一样为情所困。
我终于在图书馆堵住了马晓宏。半个多月不见，他憔悴了许多。
"你为什么这么对她？""你又为什么这么对我？"他挑衅着看着我。
"我怎么对你了？"我一头雾水。
他朝我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跑上去抓住他的手，他甩开。我再抓住，他再甩开。我再抓住，这次抓得很牢，他没有甩开。可是他转过头，眼睛红得象头斗牛。
"放开我，你这个流氓！同性爱！"我刹那间呆住了，如五雷轰顶。
可是，只是几秒钟的功夫，我已经坦然。也许，心里早就预料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没错，我是GAY."我缓缓地放开他的手。
他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只是，周师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为你付出了很多，希望你好好珍惜她。另外，谢谢你施舍给我的那个吻。"我转身走了。我想起了那个晚上，我在迷糊中抱着他入眠。我一定是说了什么梦话。或者我一定借着梦话想他表白了什么。我多么希望他能够在背后抓住我的手，告诉我仍然是他的朋友。可是他没有，哪怕连一声再见或者珍重都没有。
我走了，没有回头。
CLOUDY在宿舍等我。我朝她摇了摇头。小猪在一旁却难掩兴奋。"他们真的分了。呵呵，不是吧。难道我生日许愿这么灵？"他一脸的幸灾乐祸。谁都知道他一直对周师妹有非分之想，只是考虑到自己与马晓宏巨大的差距，一直按兵不动而已。
"看来要我这个支书亲自去安慰安慰她。"林支书也打了官腔，跃跃欲试。
"不会吧，你不是刚捕了一头超级哺乳动物吗？还不知足？"大熊抓住机会尖酸地讽刺。
"什么动物？还超级哺乳？"小猪故意问。
"当然是大白鲨了，你以为是大白鲸呀。"两个一唱一合，把林支书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CLOUDY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可隐约也猜到一些。她朝我使了个颜色，"张言，你出来，我有话问你。"然后，她转过身对小猪和大熊说："你们两个听着，女孩子再长得不好，也不是给你们损的。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用我们女生的话来说，你们两个凑一块，整一个动物园。一个从猴山出来，一个熊馆出来。"说完，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走了出去。后面已是一片愕然。
"你说说，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CLOUDY咄咄逼人。
我听了心头发慌，难道她也知道了？
"你说实话，不要隐瞒，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们女生楼的哪个女孩子了？"我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分手，为什么一定是因为变心呢？""这是女人的直觉。周师妹说，一定有第三者。他前一阵子每个周末都在我们楼前面唱肉麻的情歌。你老和他在一起，一定知道他是唱给谁听的。"
"我知道他是唱给谁听的。"许雁精灵一样冒了出来。他现在穿得越来越性感。一件黑背心，一条牛仔裤。身上一股BOSS香水味道。我每次在别人面前见到他，都紧张万分。
"你知道？到底是谁？"CLOUDY两眼发亮。她可真是周师妹的好姐妹呀。
许雁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大窘。
CLOUDY却满面绯红。"你胡说，我走了。"说完她满怀心事地走开了。
许雁莫名其妙。"她该不会是以为她吧？""看来是。"我心头一定。然后，我转向许雁。
"许雁，我今天郑重地告诉你。我要结束和你的关系。""你结束得了吗，张言，就算你思想上想结束。你身上的某个器官也离不开我。"他一脸嘲讽的表情。
我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我和他的关系，本来就是一种不应该发生的欲望。这是一种赤裸裸肉欲关系。我知道我年轻的身体难以抗拒，就象一旦习惯了大麻，吸毒就成了一种习惯。但我知道，这个毒我一定要戒掉。
"喂，你不是来真的吧。"许雁有点慌乱，"顶多，今晚我加倍补偿你。"我看了看他，心里一直盘算着该不该说出那句话。
"拜托，请你不要这么贱。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别人。"终于说了出来，尽管我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
许雁一脸的坏笑突然僵硬了。他的大眼睛里突然盈满了泪水。他紧咬着嘴唇。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心头一震。这句话，曾经也有一个男孩对我说过。
我心里忽然软了下来。有那么一秒钟，我想张开怀抱，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也许，相爱只是一种习惯。我习惯了他的身体，他的喘息，他的呻吟，他的暧昧。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因为肉体上的习惯而去爱一个人。
犹豫了一秒钟以后，我转身离去。许雁在后面意外地没有追上来。
"张言，你听着。我虽然爱你，可是还不到放弃尊严的程度。你要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他在我身后冷冷地说。
我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脑海里浮现出和他无数个疯狂的夜晚。我知道如果他在我身后放声哭泣或哀求，我会意无反顾地回头紧紧拥抱他。
可是他没有哭泣，也没有哀求。而我，也没有转身的拥抱。
有过一秒钟，我怀疑我是不是爱上了他？然后我决然地否决。我爱上的，只是一个暧昧的眼神，一个温暖的同性的怀抱，一个做爱后依赖在我怀里庸懒的年轻身体。
我的脚步没有停止。也不敢停止。今天，就让我彻底结束一切爱与被爱的关系。
我站在天台上，看着楼下的风景。有人在对面的宿舍楼里接吻，有人在单车棚里打情骂俏，有人在楼前的树林里私语。在这个校园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演绎他们的爱情故事，可是不是有人，也象我一样，一个人孤独着看着别人的风景？
我是一只蝙蝠，却渴望青鸟的爱情。我习惯暗夜的生活，却苛求明媚的阳光。
我看着楼下的红男绿女，看着他们演绎着青春的故事，忽然有一种纵身一跳的欲望。这也许才是我苍白青春的最后告白。
CLOUDY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旁。我没有说话，她也沉默。夜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一丝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肺。
"CLOUDY，"我转向她，"我是不是很自私？""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她依旧看着远方的点点灯火。
"我今天找到了马晓宏。他终于给了我一个答案。一个我永远想不到的答案。""什么答案？"我想我和周师妹一样焦急地知道真相。
"这个答案与你无关。"她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却说出这句无关痛痒的话。
我不好问下去了，确实，他与我无关，她也与我无关。
我们尴尬地沉默了几分钟。
她忽然拉起我的手，走吧，今天是周末，陪我去散散步。
说是散步，我们一人手里抓了一大把香辣烤鸡腿。在周末的校园里一对对手拿玫瑰的情侣当中
我们另类得让人侧目。
我们坐在足球场边。那里早已经是人影晃动，今天是周末，这里是月亮广场，当然是情侣们晾月光的好时候。我旁若无人的啃着鸡翅。CLOUDY看着我吃吃地笑。
"你笑什么？我是不是吃得很灿烂？""我想不到你这么能吃，你一个人就吃了5个鸡腿。""你一个女孩子，不也就吃了3个。""张言，你是个很难琢磨透的男孩子。"CLOUDY突然认真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琢磨我呢？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我一直很害怕CLOUDY那种认真的眼神。
"你和你的青梅竹马怎么样了？"CLOUDY话锋一转。
"还好了。"我含糊地应付，她还记着我的谎言呢。CLOUDY不再问下去。她用串鸡腿的竹签，在沙地上胡乱地画着。
"张言，我们做个约定好吗？"她抬起头看着我。
"什么约定？"我一头雾水。
"在30岁前，我们各自都可以根据自己对爱情的理解，去好好地玩一把感情。如果在30岁前，我们各自找到自己的真爱，这个约定就不成立。如果到了30岁，我们还找不到自己的真爱，这个约定就成立。"她很认真地看着我。
"什么约定？这么复杂呀？"我一脸困惑。
"这个约定就是相爱，然后结婚生子。"她一字一顿地说。
那时我才不到20岁，可我被她话语里透出的认真感动了。
"好，我同意。"我没有多余的语言，用小拇指勾住她伸过来的小指。
"好了，我终于不怕嫁不出去了。"她开心地笑了。然后，她用手指指她的脸，闭上了眼睛。我靠了上去，在她的脸颊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们心有灵犀，这个吻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9.爱的决赛
大学第一个运动会转眼就到了。在这个运动会前宿舍里流传着最轰动的两则消息。一是CLOUDY找到了一个外系的男朋友，投入到热烈的恋爱当中。我因此备受责备，林支书，小猪，大熊甚至陈大哑都轮番责备我没有坚守住阵地。另一个新闻就是许雁居然有一个大款的哥哥。他"哥哥"经常开着宝时捷来外语系接他。可我直觉，他的那个所谓"哥哥"，不过是他的又一个情人罢了。他们两个亲昵的神态，也许只有我这个过来人才看得出来。我居然对此一点也不妒忌。他找到了他喜欢的人，于我于他，都是好事。毕竟，我曾经刻意地伤害过他。
而我，仍然是一个人在校园里独来独往。有时候在图书馆或自习室里，不期然地遇见周师妹。她还是那样纤尘不染。看着她一个人孤独地在教室或图书馆里看书，心头禁不住升起一股温柔。可是，我们都没有打扰对方。我们大多时候，只是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各自看我们的书。我们都有默契，刻意的疏远对方，为淡忘某段感情。
可是，我忘不了他。每天下完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我都会刻意地选择经过马晓宏宿舍的那条路。每次走过他的窗下，我都会抬起头看看。偶尔我可以看到他在窗口弹吉他，或者和舍友谈话，每次，只要看到他的一个侧影，我已满足。
这天我们的班主任冷公主突然驾临寒舍，后面还跟着周师妹。两个各有特色的美女一上男生楼，立即引来口哨声无数。其他系的男生的眼光被狠狠封在了我们的宿舍的大门外。她们一进我们宿舍，大熊就向门外众狼生伸出了中指，然后得意地关了上门。
"呵呵，你们住这个房间呀。我大学时候的男朋友，就住这间，就睡在张言这张床上。"冷公主今天一反常态，春风拂面，完全忽视我颓废的情绪。
"是吗？今天让我们听听范老师的罗曼史。"林支书来了精神。
"我今天是来开动员会的。"冷公主话一出口，大熊小猪马上退回他们的床上，一个装着看书，一个装着背单词。
冷公主有些尴尬。毕竟这个全校运动会是院长灭绝师太近日最重视的大事情。可是男生这边，一直没有人报名。冷公主作为班主任，也不得不为此屈身来到这恶臭的男生宿舍。可是话一出口，就受到冷遇。
"你们男生，就随便报个名吧，重要的是参与。"身为体育部长的周师妹几乎是在哀求了。失恋以后的她，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几乎是事事亲为。
"我参加。"林支书挤到了她们前面。
可她们对他置若罔闻。她们的眼光不约而同地对焦到了我的身上。
"没问题，我能参加的项目，我都参加。"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不就是跑跑步跳跳高吗？至于输还是赢，谁会在乎？
林支书再次表态，"我也参加。"冷公主轻咳了两声，"林星，你就负责拉拉队的组织工作吧。这个任务也很艰巨呀。"
运动会开始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们给我报了4个项目。可我原来只报了跳高和400米的。现在我一拿报名表，妈呀，100米，200米，400米和跳高。更要命的是，这些项目都集中在最后一天，而且几乎是一项连一项的。可我看到大熊小猪林支书陈大哑等高矮胖瘦一应俱全地站在傍边，再看到其他系院里一溜壮男，也只有叹气的份了。
外语学院被称为"蛾眉派"一点不假，女孩子中高手如云。在周师妹这位退役职业选手的带领下，外语学院在前两天连续夺金摘银，把院长灭绝师太喜得连续三天亲自督战。
"张言呀，今天就看你的，我们外院这界运动会还没有拿到男子项目的奖牌呢。不拿奖牌倒还罢了，还差点出了事故。"灭绝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是指昨天大熊在铅球比赛奋力一掷，将铅球仍到了傍边的观众中，险些造成伤亡事故。
"马院长，放心吧，我参加的都是径赛，手上没有铁家伙。再说了，重要的是参与嘛。"我一边安慰灭绝，一边想谁会在乎这个输赢。我一直对这个什么运动会兴趣不大，尽管外院女生啦啦队绝对是全校最疯狂最让男生血脉膨胀的。可我，对一群漂亮女生在一边大喊加油一点也不感冒，如果是一群帅哥，也许我会跑得快点。
然而，当我懒洋洋地站在起跑线前面，一股取胜的欲望还是不可抑制。可惜别的跑道上的帅哥也比我更有取胜的理由，一帮美女在周围喊加油呢。
100米我居然跌跌撞撞冲进了决赛，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百米决赛开始，外语学院的大小女生，上至50岁左右的老灭绝，下至刚入学的大一小妹妹，都围到跑道旁边为我加油。这架势还真有点让我受宠若惊。特别是宿舍里大熊小猪居然打出标语："张言，外语学院男人的骄傲。"外语学院的拉啦队已经傍边跳起了大腿舞，不断有人在高喊："张言必胜！"我在起跑线上一个劲后悔：为什么当初我就不练练田径呢？否者今天还可以风骚一把。可现在，我看着左右的壮男，只有叹气的份。
正胡思乱想间，发令枪"碰"地响了。我靠着周师妹借来的几千元职业队员专用钉鞋，一起跑居然冲进了前两名。凭着这双跑鞋，我一路从预赛跑进了决赛。我相信我的跑鞋是当天决赛中最好的，可惜他的临时主人不是。
瞬息间我已经从第二落到了第五，而后面还有人风驰电掣地赶上来。我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可是感觉和背后的老兄越贴越近。这时候已经进了半程，本来是发力冲刺的时候，可我却一点爆发力都激发不出来，而后面的老兄已经和我起头并进。我长叹一声，"前六名拜拜了……"正在此时突然发生了惊天故。林支书的亲密女友，"大白鲨"从我方啦啦队中跳出，冲着跑道上领先的两男生大喊加油。她杀猪般的喊声明显盖过了所有的加油声，更让领先的两男生一个摔了狗啃泥，一个慌不择跑到了别人的跑道上。结果，我决然意外地得到一面铜牌。
当那个摔倒的男生愤怒地用眼光寻找大白鲨时，她已经消失在外语学院的啦啦队中。
尽管在大白鲨妹妹的帮助下，我终于捡到了一块奖牌，可我的体力已经明显透支。在两百米的预赛当中，我就感觉小腿有点抽筋。预赛早早被淘汰下来了。
四百米是我的强项，原来在高中比赛当中我每次都有收获。可惜这是大学，而且是藏龙卧虎的大学。我凭着周师妹借来的专用跑鞋带来的前两百米的优势，勉强进入决赛。外院的拉拉队又开始兴奋起来了。一帮美女已经早早在400米决赛跑道两边摆好阵势。有时候我觉得，我只是为外院美女拉拉队提供了一个极佳的舞台，她们关心的不是我的输赢，而是这个决赛，为她们提供了一个比预赛更有观众的舞台。其实，无论她们走到哪里，她们本来就是本界校运会最亮丽的风景了。
我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本来想应付一下了事，毕竟我已经得到了一面奖牌，可以交差了。可是我发现进入决赛的还有马晓宏时，我一下子改变了主意。
"四百米关键的是后半程，你预赛的时候前半程太冲了，可以控制一下。"周师妹冷静地提醒我。也许她也明白这次决赛的不同。看她的表情，恨不得变成男儿身，亲自上场跟小马哥拼命。
"大小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可以赢……他的。"
我走上了跑道。他在我傍边。我闻到了他醉人的汗味。在周围喧闹的呐喊中，他的存在显得这么真实。他穿着红色短裤，白色NIKE背心。他健壮的双腿离我不到半米。他的呼吸我能感受得到。我仍然，无可救药地爱着他。
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而他，也正看着我。他嘴唇动了动，好象说了句什么话。可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令枪响了……
多年以后，我回忆起那场400米的决赛的时候。我把它称为幸福的决赛，尽管我是最后一名，并在比赛的后半程转弯的时候，恨恨地摔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而马晓宏获得了那界运动会最佳"风尚奖".因为他放弃了领先的地位，选择了抱起摔倒昏迷的我。
"我是在哪？医院吗？"我醒来第一句话问。
"傻小子，你只是体力不支，还不到住院的地步。你在我家。"马晓宏低着头，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感觉得到他脸上的温度，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言呀，你表现不错呀。把我们外语学院的拼搏精神表现出来了。你先在我这静养几天吧，等你身体好些，在院里开个报告会。"灭绝师太不和时宜地走进来。
"妈妈，你先出去。听见你的官腔就烦。""这孩子，有这么跟你妈妈说话的吗？"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儿子推出了房门。
马晓宏把灭绝推出了门外，然后把门给锁了，转过身看着我。
"哇，你真牛。你妈妈被我们称为灭绝师太，你能把你妈妈治得服服帖贴的，小生佩服。""在家里我说了算。"他一边说，一边靠近我，低下头，牢牢地盯着我。他的唇离我的唇，不到一厘米。
"告诉我，你为什么摔得这么惨？""还不是你故意扰乱我。你说，你在起跑时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只是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赢你,你以为我说了什么？"他一脸地坏笑。
"胡说，你明明说的是我爱你"我觉得这回我逑大了。
"我没有。恨你还来不及呢，还爱你。"他的鼻子已经贴到我的鼻子上了。
"是谁在跑到一半的时候，追上我对我说，我爱你这么肉麻的话？"他继续咄咄逼人。
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既然已经误会到半道追上人家说"我爱你"，也不在乎现在了。我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头。我们疯狂地吻在了一起……
而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疯狂得多。我一度以为我停止了呼吸。他这么霸道地吻着我，我们共同体会着对方的呼吸。我不是在做梦。梦里那个期盼已久的吻终于成了现实。
关于在起跑线上他到底说了什么，对我一直是个迷。他一直不承认他说的是"我爱你".可是，我在半程奋力赶上他，在他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的那三个字，他听得很清楚，我说得很坚决。这已经足够。
我在那场四百米的决赛中，在拐弯的时候，用尽我全部的力气，跑到了他的傍边，只为了说我爱他。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要感情用事一回，哪怕最后证明这是一个错误。当时我想，如果他肯回头看我一眼，我死也愿意。可是他还是决然地向前跑。我摔倒了，一半是因为力竭，一半是因为绝望。在我昏迷前的一秒钟，我听见有人说，"我也爱你。"
10．蝙蝠与青鸟
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几万公里下我这个凡夫俗子的身上。
马晓宏赤裸着身体躺在我傍边。他健壮的大腿横跨在我的身上。我在装睡。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再经过了昨晚的缠绵后，在白日如何面对他天使般的面孔。
我知道他在端详着我。我脸上的皮肤感觉得到他灼热的目光。我在装睡。他吻了下来，舌尖突破双唇，欲望冲破理智。我仍在装睡。
忽然一切安静了下来。我感觉不到他呼出的热气。我不得不睁开双眼。
马晓宏一双大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你终于肯面对我了？”他一脸坏笑。
“我为什么不敢面对你？”我心里多少有点发虚。毕竟我还不知道，昨夜的疯狂过后，他究竟要怎样定位我和他的关系。
“疼吗？”他忽然认真地问，一只手轻柔的抚摩我的头发。
“你疼我就疼，你不疼我也不疼。”我也毫不客气地“关怀”他。
“你这坏蛋，我以后再不和你做这肮脏的事情了。”马晓宏的脸红了，一边气急败坏地向我扑来。我们一阵扭打，我毕竟昨天运动会以及昨晚都消耗了大多的体力，被他稳稳地压在身下。
“言，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好吗？”他深深的注视着我。
“你说的永远是多久？”我心头一震。
“我们的一生这么久。”他认真地说。
我一直不相信永远，但我相信坚持。为了那个早晨马晓宏给我的关于永远的承诺，我想，我愿意付出一生为这个“永远”去坚持。
灭绝师太给我奖励了一个星期的假，当然我更看中的是让她儿子照顾我的附带奖励。马师太给了我假期以后就飞去北京开会了，把她性感的儿子，可爱的小女儿，以及整栋教授级别墅都附带奖励了给我。
马晓宏的继父，也就是我们这个大学鼎鼎大名的校长，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据说常年在外开回，学术交流会，业务交流会，反正是个“开会校长”。这样，马晓宏的家就成了我和他度蜜月的绝佳地点。
每晚，我们在辅导完他妹妹做作业之后，就早早让她上床睡觉去了。剩下的时间，成了我们之间的生理辅导和性行为实践课。
这天我和马晓宏温习完每完必修的功课之后，门铃忽然响了。我们相视了一眼，马师太才去北京，“开会校长”现在已经在新加坡，这个时候是谁呢？
马晓宏打开门，门外站的是亭亭玉立的周师妹。
两个人沉默了有一分钟。然后，周师妹终于小心翼翼地表明，她是来看望我的。而我，显然比马晓宏更尴尬，就犹如小时候我偷偷把邻家妹妹的心爱玩具拿来藏在自家的床下，而小妹妹正好来家里玩的感觉一样。
我们三个人在客厅沉默着。
“张言，你还好吧。学习不用担心，我们都帮你记着笔记呢。”周师妹显然努力在打破尴尬。
“我很好。你呢？”这句话一出口我就暗叫后悔，人家明明处在失恋期，这句问候让我们三个人的气氛更加尴尬。
“我很好呀，没什么的，你放心，都过去了。”周师妹努力地笑着。那样子却让人看了心痛。
其实我一直在比较着周师妹与CLOUDY相比，哪个更漂亮些。现在我觉得，周师妹更容易让男人动心，因为她是那种令人怜爱的女孩。而CLOUDY是那种聪颖的女孩子。
“兰，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女生宿舍该关门了。”马晓宏终于说话了，而且用了个最亲切的称呼。周师妹顺从地站起身来。
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莫明地嫉妒起来。
两个小时过去了，宏还没有回来。我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自己的幸福，难道真要建立在别人痛苦的上面吗？而且，这样幸福长久吗？每次我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一个亭亭玉立，一个玉树临风，我就明白，他们是蓝天下自由飞翔的一对青鸟。而我只是暗夜里的一只蝙蝠。青鸟都向往阳光下自由的飞翔，都在寻找能与它比翼而飞的伴侣。而我的翅膀，只能在暗夜中展开，如果我选择在阳光下飞翔，等待我的只有死亡。
青鸟会选择与蝙蝠在黑暗中飞翔一辈子吗？
宏终于回来了。进门的时候居然吹着轻快的口哨。
“这么高兴呀？是不是软玉温香抱满怀呀？”我尖酸地问。
“呵呵，原来男人吃起醋来和女孩子一样可爱。”宏一样笑，一面抱住了我。
“放开我，我可不想闻你身上她的香水味。”
“言，我向她坦白了。我没有退路了。”宏忽然认真地说。他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什么？你和她说什么了？”我大吃一惊。
“我说，我爱的是你，不是她。”宏双手放在我的肩上，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这一刻我忽然体会到什么叫幸福。我永远记得，有那么一个男孩子，那么认真地看着我，愿意为了我，一同去承担世俗的压力。
有些话如水过鸭背，而有些话，却使人铭记一辈子。如果宏能够坦然面对和我相爱的压力，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我紧紧地抱住了宏的身体，热吻在一起……
宏感受到了我脸上流淌着滚烫的泪水。他睁开眼睛，轻轻地吻去了我眼里流出的泪水。
当我再次坐在课堂上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周师妹怨恨的目光。她有足够的理由恨我。我是她最信赖的异性朋友，却乘虚而入抢走了她最喜欢的男孩子。而我，也有足够的理由面对她的愤怒。这个理由就是爱情。
那是范老师的课，她明显对我特别关照，每讲了一个语法点，都关切的问我：“DOUHAVEANYQUESTION？”。其实我唯一的问题是，她为什么老问我有什么问题吗？我突然间觉得，在晓宏家静养的这几天，我和老师同学生分了很多。
课间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周师妹前面。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前，眼睛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她是无辜的，但是我们错了吗？
“对不起。”我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三个字。
她转过身，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充满着仇恨，“啪”，她回应我的是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足够响亮。整个教室在那一刹那从喧闹中安静了下来。
周师妹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默默走回她的座位。留下我成为众人的焦点……
讲台上的范老师一声:”CALSSBEGINS.”替我解除了窘境。我低着头，静静地坐了下来。冷公主在下面的课没有在点我和周师妹的名字来回答问题，我忽然有些感激这个平日略现冷漠的班主任。
“张言，你能帮我拿一下教案吗？”一下课，冷公主就叫住了我。大熊小猪等人本想一拥而上问个究竟，怎奈我在范老师的保护下走出了教室。
我手上捧着教案，跟冷公主在校园里走着。周围是喧闹的人群，天气是阳光灿烂。我忽然觉得，生活其实可以很美好。只要你肯付出相当的代价，你就可以得到幸福。而如果你不愿意付出代价，幸福就永远停留在想象中。
“我没事，老师别为我担心。”我以轻松的语气说。心情也和语气一样轻松。
“你还小，我希望你能以学业为重。其实人生一辈子，真正能学点东西的就是这几年。”冷公主语重心长的说。
“老师您有没有爱上过什么人？”我忽然勇敢地问。
冷公主脸上一红，她大概没有想到现在的学生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我当然有喜欢的人了。”她的脸色凝重起来。“可是，他在美国。”
“那老师您为什么不去美国找他？”我没有想到外表冷漠的冷公主，居然也心有所属。
“你不懂，长大你就会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呀，期末考试，你不考个第一出来，老师可不原谅你。”
冷若冰霜的老师，心中也有深深喜欢的人。而且，他还在大洋彼岸。而我现在能和宏在一起，是不是一种幸福呢？周师妹的那一记耳光，隐隐让我觉得有点坦然。如果能让她原谅我，让她祝福我和宏，让她打一百个耳光也愿意。
11．周师妹的吻
傍晚回到宿舍，我马上被林支书一众团团围住。可我就是摆出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张言，我怎么也比你大几岁，你感情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这个大哥说。”林星再次摆出支书的架势。
“是不是你强奸她了？”小猪更是语出惊人。
我听得心头火起，正要摆开架势骂人，突然发现刚才喧闹的寝室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大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外。我转过身去，周师妹穿着白色的球衣球裤，手里拿着羽毛球拍，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
“张言，我想打球发泄一下。你能陪我吗？”她用的是祈使句，口气却不容拒绝。
当我和周师妹走出寝室的时候，大兄、小猪、林支书还有陈大哑的嘴巴都已经张出了夸张的O型。而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她是不是想在打球的时候制造什么事故让我受伤，好恨恨地报复我？”我一面跟周师妹走向球场，一面惴惴不安的胡思乱想。
周师妹今天打得很放松，我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就败下阵来。其实，我手下有点松，我想让她快乐的赢我，但是又不想让她看出来。
“你想逗我开心，也不用让我球。”周师妹边走边说。
“我只想看你笑，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很美吗？”
“我最信任的朋友抢走了我的男朋友，我能笑得出来吗？”
我一时无语。我抢走了她的男朋友，这是事实。
“算了，与你无关。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问题，谁也抢不走他。更何况，我没有输给哪个女孩子。输给你这个帅哥，我心里还承受得起，起码，在他心中，我还是他最爱的女孩子。”她顿了顿，“可惜不是他最爱的男孩。”
“你真的原谅我们了？”我心头狂喜。“你不觉得我们变态？”
“同性爱不是变态。只是，所有女孩心底里都抵抗同性爱。特别是两个帅哥同性相恋的时候。这太浪费了。我希望全世界的丑男都是同性爱，可实际上，帅哥是同性爱的可能性更大些。”周师妹嘴角撇了一下。我看不清是鄙视还是无奈。
我们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花前月下，已经聚集了对对情侣。
周师妹转过身来，“张言，吻我一下好吗？象情侣一样吻我。我只要一个吻，就原谅你们。”我无法拒绝。
她的唇很软很湿润。这个湿吻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我想尽量向一个热恋她的情侣一样吻她。如果一个吻可以获得她的原谅，我宁愿再多吻她一分钟。
吻完以后，我睁开眼睛。我看到周师妹难以琢磨的眼光。忽然，这种眼光演变成仇恨。“啪！”我脸上又挨了一个耳光。
“卑鄙！”周师妹说完，转身跑开了。我摸着左脸上的红印，心想女人真是善变。
一转身，右下巴马上挨了重重一拳。我被打得两眼昏花。暗道周师妹的力道还真不小，可是定睛一看，打我的人是宏。
“我…,你?”我摸着肿起来的脸，一边试图快速整理思绪。
“你根本不喜欢我，你不过想拆开我们，你真正喜欢的是她。”宏两眼通红，愤怒的眼光直视着我。
我忽然笑了，“她这么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这么觉得？”我很难过。如果他爱我，就该信任我。
“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我认识她很久了，她不会撒谎。我宁可相信她。你好狠，真是处心积虑。”宏眼睛里的眼泪几乎就要出来了。
“那恭喜你，你猜对了，我一直喜欢就是她。我勾引你，为了得到她。”我转过身去。我无法解释，也不屑于去解释。昨天还山盟海誓，今天就满腹怀疑。
而宏，意料中也没有追上来。也许，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我。
只要一天，我就可以从天堂跌到地狱。可是我愿赌服输，如果宏足够爱我，就不会被周师妹这种简单的小把戏给骗倒。宏选择相信她，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有她。
而真正难受的不是周师妹的小把戏，而是宏对我们之间爱的怀疑。
周师妹又开始和宏出双入对。他们象快乐的一对青鸟，在校园里飞来飞去。我安静地看着他们失而复得的爱情故事，没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绝。
我是黑暗中的一只蝙蝠，不能奢望青鸟一样的爱情。
CLOUDY曾经偷偷地问我，“为什么不解释？”
我看着CLOUDY美丽的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周师妹真的很爱他。他本不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不应该让他和我生活在黑暗里。我希望他在阳光下快乐地生活。”
“你有这么高尚吗？”CLOUDY撇了一下嘴。
自从我和CLOUDY定下30岁以后的婚约以后，我们成了很铁的朋友。她说在30岁前，她会不放弃爱每一个值得爱的男人，而如果30岁以后，她还找不到真爱，就和我结婚。而我，也会在30岁以后尽情地爱每个让我心动的男人，如果30以后，我还找不到真爱，我就和她结婚。
这是我们秘密的约定。做这个约定的时候，我们离30岁还有10年。
她一直追问我，为什么不向宏解释。我说我无法解释。向周师妹这样一个纯洁的女孩子，为了爱情，都可以绞尽脑汁设计这样一个骗局。她为了爱情，放弃了做人的信念。我自问我做不到。也许，这说明我爱他，不如她爱他这么深。
可我暗地里仍然希望，宏有一天会回来，轻轻地跟我说：“我还是很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宏是自愿加入暗夜的蝙蝠的生活的，而不是因为我的诱惑。
我仍旧忍不住，偷偷地看宏，看他和她在阳光下手牵着手。只要他快乐，我就快乐。
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
可是，他一直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和周师妹形同陌路。我不恨她，只是因为她爱他。她是表面的胜利者。可我和她都知道，我就象和她打的最后一场羽毛球一样，让了她一筹。她胜得很不甘心，甚至有点索然无味。
宏毕业了。我还有一年。这四年来，我居然漠视校园里各类红男绿女，成为整天泡图书馆的异男。宿舍里的大熊、小猪等，都以为我喜欢的是周师妹，都以为我为了她，“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习惯了他们的叹息声。
唯一安慰我的是，我四年来竟然每个学期都是总成绩第一。CLOUDY总是第二。她做厌了班长以后，在大四最后一年和林支书调换了职位，终于让林星圆了班长梦。
CLOUDY的男友是高高帅帅的校足球队长。她经常说，她比我多了个男人，所以总拿第二。快毕业的时候那个学期，CLOUDY也为我着急了。
“你倒找个人谈场恋爱呀。大学三样必修课，打工恋爱做爱，你可别缺了哪一样呀。快找一个，男的不行，女的也可以呀。只要你点头，我给你找一个排的美女来。”CLOUDY边靠着我啃鸡腿，一边喋喋不休地劝我。她在男朋友面前扮累了淑女的时候，总会拉我找个地方好好地啃鸡腿。
我仔细地看着这个女孩，她活得很认真，也很随意，所以很快活。我禁不住很无耻地想，如果我厌倦了暗夜的生活，是不是可以和CLOUDY一起的阳光下双宿双飞呢？
另一个美丽的女人，我的班主任冷公主，居然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失踪了。
我和CLOUDY，林班长以及教务处的几个老师，在冷公主一星期不来学校上课以后，在校派出所的一名公安的带领下，撬开了范老师教师宿舍的门。这是我们第一次参观冷公主的闺房。
这是一间空房。空荡荡的房间使得桌面上那封信特别显眼。
“请学校领导和老师别为我担心，我已经在美国，而且，估计短期不会回来。”
我看到这封信，心里偷偷的笑了。
外语学院上下震动。灭绝师太更是连续几天对全院师生展开爱国主义教育。
一向矜持的冷公主，居然为爱出走，而且走得这样决绝，连学校都不打声招呼。我很佩服她的勇气。
12.树上的黄丝带
快毕业了，大家都在准备最后的逃亡。班上的同学陆续在走，眼泪陆续在掉。生离是一种痛。四年不长，也不短。可大学的四年，却往往是人一辈子最难忘的四年。四年前，我们是懵懂的高中生，四年以后，我们的眼光变得清晰，可走出校门的脚步却是这么茫然。
上午送走大傻后，我、小猪、大熊和林支书终于在一起抱头大哭。我们在一起打打闹闹了四年，终于还是分开了。
“张言，我最看不惯的是你。”林支书别哭别说。
“你跟我们，总是隔着一层东西。你表面上和我们打成一片，可我们都知道，你有心事从来不和我们说，你不够哥们！”大熊越说越激动。
“我们哥几个哪个失恋，哪个上了床，哪个泡上了新马子，都不隐瞒。我们知道你这两年一直很痛苦。周师妹这马子是正，可她不是你的菜，你强求也没有用，看开点。失恋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无言，泪却更多。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我以为我可以在黑暗里自己舔好伤口。可我才发现，这伤口永远不会康复。我有一帮好兄弟，却没有一个好情人。
林支书要回他老家的县中学教英文，因为这个，和他处了三年的大白鲨毅然和他分了手。小猪签下了这个城市一个外贸公司的职位。大熊去了一个科技研究所当翻译。而我，老爸三年前就给我定下了这个城市一家大银行的国际业务部。所以，我们三个留守，林支书将在送完所有的同学以后离开。
晚上8点，我和周师妹坐在莘莘坊临窗的位置上。我们两年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大家都心照不宣。我知道她一定会在毕业前找我。她有一个心结，我也有。
“你终于来了。”我笑着对她说。在这场爱情的角逐中，她赢得的，只是一个结果。
“我来是想听你恭喜我的。”周师妹冷若冰霜。
“如果你感到幸福，就不在乎别人恭喜。”
“可我在乎你的恭喜。开学第一天遇到你，我就在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可命运安排我们一直是对手。还记得为了争夺体育部长，我们之间的那场比赛吗？”
“我当然记得。那场比赛还没有完，你要打下去吗？”
“没必要，我已经输了。完全输掉了。”周师妹眉头紧锁。
“我想你是赢了，只是赢得不痛快而已。”
“你赢了，他是你的了。”周师妹语出惊人。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依稀还是四年前在学院门口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可眼神里的沧桑分明取代了原来的清纯。
“两年来我一直想方设法找回我和他初恋的感觉。我想让他知道，和我在一起他才会快乐。可是失败了。我得到他的人，失去了他的心。你赢了，你得到了他的心。”
“他是爱你的，如果不爱你，以他的性格，他会明白跟你说。”
“我知道他爱我，可是，他的心，仍有一部分在爱你。我一直再问，他对你还有没有感觉，他一直坚定地说有。”
我知足了。那怕我在他心里，只占据一点点的位置，我已知足。
“我恭喜你，真心地恭喜你。他是一个好男孩，我希望你一辈子珍惜他，爱他。”我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介怀，因为我相信，她会真的好好爱他，一辈子爱他。
“谢谢你。”周师妹哭了。“对不起上次我利用你……我会用尽我全部的力量爱他，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那就好，最后祝你毕业后生活愉快。”我说完话就起身走了。我终于完成了这次正式交接仪式。从今以后，我告诉自己，他已经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他毕业一年多了，我一直没有再见他。他不是GAY。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不能因为自私，而把他拉入暗夜的生活。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本来就是阳光下飞翔的青鸟。
他不是蝙蝠。虽然，他也曾经在暗夜里和一只蝙蝠相爱。
我一直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我相信有一天，我会找到另一只蝙蝠。我听见心里另一个声音说，也许你根本就是一只喜欢青鸟的蝙蝠呢？
我在宿舍楼梯口碰到了许雁。他正把他的行李往他“表哥”的轿车上抗。他“表哥”斜靠在车边抽着烟。
我帮许雁放好行李。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来离开。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黎哥，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言。”他对“表哥”说。
他“表哥”看了我一眼。“雁子，你跟他好好谈谈吧，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见面了。”
“不用了。”我把许雁的手放到他“表哥”手里，“许雁是个好男孩，我和他没有缘分，希望你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哼，你小子嘴还真甜，难怪我们家雁子这么迷你。我叫黎峰。”
我握了握他的手，刚劲有力。
黎峰转身把许雁推进了轿车，绝尘而去。
送走林班长的那天，我和小猪、大熊到莘莘坊喝了个酩酊大醉。
第二天上午9点，是爸爸约好来接我的时间。我偷偷起了床，最后看了我生活了四年的宿舍一眼。大熊和小猪还没有醒。我决定偷偷的走。
我在桌上给他们留了便条，请他们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受不了一窝人在我背后哭泣。
我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我手里抓着的是一块“体育风尚奖”的奖牌。那是宏送给我的。他在四百米决赛的时候停了下来，为了对跌倒在跑道上的我说一声，他爱我。
我把这块用黄丝带系着的奖牌放窗外扔去。一道黄色的弧线划过，最后挂在了窗外的那棵松树上。
这棵老松不知看过了多少人去楼空，多少悲欢离合。而我这四年里，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它。也好，我现在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给了它，大家也算扯平了。
我回过头，轻手轻脚的走了。
13．城外的月光
“张言，你妈妈给你送鸡汤来了。”坐我对面的出纳宋慧边搽口红，边透过化妆镜打量银行外的人群。
“大姐，您就快点吧，我要等着这个钱做生意呢。”银行营业窗外一个个体户打扮的人着急的说。
宋慧“啪”的一声，把一捆5万元砸在了窗口外。“请您当面清点，过后概不负责。”
虽然是礼貌用语，可经过宋大小姐的口里出来，感觉象家里刚死了人一样。
那个体户显然不顺这口气，琢磨着反正钱也取到手了。他双手哆嗦地打开意见本，掏出钢笔刷刷地写了起来。他前脚走，宋慧后脚跟就拿起了意见本。
“138号女营业员上班时候效率低下，偷吃零食，对顾客态度恶劣。望改进。”宋慧捉狭地念，然后咯咯大笑。读完以后她刷的一声把那页撕了下来，准确无误的扔到对面的纸篓里。营业窗外的顾客已经义愤填膺，只是大家都是生意人居多，等着提钱付款进货，再加上看到刚才的那一幕，知道意见本也是形同虚设，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而且南方人一般比较实际，犯不着为这点事情开口和一个小姑娘较劲。
这时，老妈子不识时务的将一个装鸡汤的罐子从窗口外排长队的顾客中递了进来。
“先喝碗汤，别累坏了。”老妈仍用一种对幼儿园儿童的口吻给我说。
“妈你先走吧，我忙着呢。”我赶忙把汤接进来。
“忙也要先喝汤呀。”老妈高声地说，有意让排队的客户听到，那架势非要等我把汤喝了才肯走。
“这什么鸟银行，什么营业员。”一名储户忍无可忍，用力把取款凭条撕得粉碎，一边向门口走去。
“欢迎下次再来！”宋慧从来不会忘记使用礼貌用语，尽管她的声调让人听了实在想自杀。
在老妈的逼迫下，我终于把汤当着营业窗外十几个顾客的面喝完了。这是我这辈子喝的最难受的汤，在十几双愤怒的眼睛注视下喝完滚烫的鸡汤，真不亚于当年江姐受刑时喝的辣椒水。
终于把老妈打发走，现在轮到打发窗外排着队的沉默而愤怒的顾客了。
再过三个月，银行新员工蹲点培训结束，我就可以回到清闲的办公室发呆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在营业大厅里直接面对客户，起码可以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不用在办公室听那个中年女科长讨论她孩子毛衣的样式问题。
我一边坐在电脑前敲着一窜又一窜陌生的数字，一边胡思乱想。
桌上的取款和存款单慢慢增多，窗外的客户慢慢地减少。来到这个离家只有两分钟路程的营业厅“锻炼”，不用说也是老爸的指示。在老爸眼里，我好象永远长不大，每天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总是他和哥哥窃窃私语，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老爸给我安排的“阳关大道”我已经厌倦，我更希望走一条不知道前景的羊肠小道。也许会迷路，也许会跌倒，也许会走不到终点，可也比老爸给指这条一路看到底的大道要有趣得多。
窗外的客户终于被清理完毕，我双手飞快地敲着电脑，心里盘算着30分钟扎好帐，正好是接班的时候，又一个无聊的早班结束了。
“张言，下班去看‘狂莽之灾’吗？听说很刺激。”宋慧一边张牙舞爪的点着钱箱里的钱，一边邀请我看电影。
她也是关系户，原来是艺术学院学跳舞的，据说最拿少的是模仿杨丽萍的“孔雀舞”，看着她一双纤纤细手在钱箱里清点着一捆捆钱，还真有一点“孔雀舞”的味道。她一来就被男职员暗地里评为“新行花”。可是在我眼里，她的美貌可以可以打满分，气质可以拿零分，平均分也就是50分。
“又去看蛇，上次和你去看‘青蛇’第二天上班你就多扔给别人5万块。我拿的工资还不够赔呢。”
“别提了，明明是你电脑打错了，明明是取款，你小子敲成存款，还怪我。”
“可你是出纳，你有责任帮我复核，你自己没看来倒还罢了，钱扔得比谁都快。要不是我从电脑上查到他的单位电话，扮公安打电话去吓唬他，他能这么快把钱存回来吗？”
“你厉害，本姑娘现在不是要报答你吗？我请你看电影还不成。”
想起上次，不得不说自己走运，那主倒是老实。大概是拿了亏心钱的缘故，一听我是公安局的，要查他“恶意透支”行为，他马上承认，并忙不迭的推卸责任。他连忙指出，是当班两个年轻营业员，上班不认真，看报纸而且还谈论电影，工作态度不端正。当时我在电话里听得火冒三丈，可又不好暴露身份，只好淡淡地说会把这个问题向银行反映。最后连哄带吓，终于让其乖乖地把钱存了回来。
宋慧从此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更糟糕的是，上班的时候从看电影杂志改成向我抛眉眼。虽然每天要穿统一银行制服限制了她艺术细胞的发挥，但是周一到周五每天口红颜色变化确实反映了她为艺术学院学生的功力。特别是那天上嘴唇白色，下嘴唇黑色的“阴阳嘴”，愣是把一位来提工资的大妈吓得嘴唇发白，险些心脏病发。
“你到底去不去呀？”宋慧今天的紫色嘴唇几乎凑到了我的前额。
“美女请客，敢不从命。”其实和美女出去逛街看电影也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美女的功能对于GAY来说，比一件漂亮衣服多了很多情趣，同时在街上碰到亲戚朋友的时候，还可以大方的介绍，不象和帅哥出去那样躲躲藏藏。
我正在加紧低头扎帐，准备和宋慧把无聊的下午消磨在电影院。窗外突然递进一张储蓄卡，“可不可以取500元？”一个清脆的女声。
“对不起，我们正在扎帐，请您稍等或请到别的分理处办理。”这是宋慧“梅超风”式的礼貌用语。
我仍然在低头扎帐。我和宋慧已经达成默契，一般这个时候有客户来都是宋慧出面阻止。她话里句句是礼貌用语，可就是可以把客户气个半死而领导又没有办法怪罪。这不得不说是她的绝活。
“这位帅哥，可不可以帮个忙呀？”这个女声特好听，是不是因为叫我“帅哥”的原因，可是我还是没有抬头。
“请不要干扰我们工作人员扎帐。”宋慧明显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声带有些歇斯底里。
“靠，我和我男朋友说话关你屁事。”那女子把卡重重往柜台上一拍。
这句话同时震住了宋慧和我。我不得不抬头看看这个自称是我女朋友的人。
“CLOUDY？是你？怎么……”
最后坐在电影院里看“狂莽之灾”的是我和CLOUDY。一年不见，她丰满了，女人味更足了。她现在是外贸公司一个春风得意的部门经理。她八面玲珑。在酒桌上风情万种，在谈判桌软硬兼施。这个女人不简单，我心里暗叹。就拿她摆平宋慧那三言两语来说，我这辈子就望尘莫及。
“美女，借你男朋友用一下。我是他大学同学，难得见一次面。而且刚失恋，借你的大帅哥肩膀靠靠。”
“你尽管用，他是我们银行的公用帅哥，免费的，我可不敢找他这样的做男朋友。”宋慧赶紧找台阶下，顺便澄清关系。
我第一次感觉到时光的威力，可以把一年前一个聪慧的女孩变成现在的“金镶玉”。
我们坐在黑暗的电影院了，看着银幕上的大蟒把人一个一个吃掉。
“我失恋了。被男人甩了。”CLOUDY幽幽的说。
“你不是吧，这么给外语系长脸。这个男人是谁？那个足球队长？”
“对，就是那个肌肉男。你就不要妄想了，他这个月结婚。”
“我对肌肉男没你这么着迷，我看中气质。”
“气质顶个屁用。在床上能让女人HIGH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CLOUDY已经完全融入社会。我比较喜欢现在的她。少了大学里的清纯，多了社会上的历练出来的那种成熟的坦率。
“你也不用这么直白吧，我知道你不是处女，可还不知道你对性这么渴望。”我口无遮拦的调侃她。她在大学就是这样爱了再爱，失恋几天又可以重新上阵的人。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越调侃她，她越舒坦。
“你帮我个忙，下月他请酒，你和我去，也只有你这个帅哥可以震得住场面。”CLOUDY开始扮小鸟依人状，小手环住了我的胳膊。
“不要吧，我可不想在酒席上被新郎的眼光杀死。”
“靠，你到底帮不帮，我要让他老婆知道，我是把这个男人让给他的。我要帅哥还不容易。”CLOUDY声调高了起来。
“是不是你太出风头了，那个足球队长是有名的大男子主义，看不得女朋友超过他。你就不要当女强人了吧。这年头，好好的淑女不当，当什么‘金镶玉’。”
“我就偏不喜欢给别人投怀送抱。看帅哥给我投怀送抱的感觉多好。”CLOUDY朝我抛了个魅眼。
“小姐，我都听不到在讲什么了。”坐在背后的一对情侣已经忍无可忍了。
“对不起，这是私人谈话，本来就没有打算给你听见。“CLOUDY楞是把新概念英语中的一句对白抛了出来。
我心头暗笑。我们已经从象牙塔了逃了出来。公主摇身变成了美丽而低俗巫婆。城外的月光很撩人。
14.喜宴
那天我精心打扮以后，作为CLOUDY的秘密武器出席了她前男友的喜宴。我剪了一头自然的碎发，晒成健康色的脸配件POLO的白色T恤，在CLOUDY再三审视下才出了门。
CLOUDY不用说自然是武装到牙齿，左眼还模仿了王菲的“曝血妆”，一副吓死人不尝命的架势。
我们这对临时组合远远就引起了新人的注意。足球队长的西裤明显有点窄，包不住发育过度的小腿。新娘果然是小鸟依人。新郎大概有180厘米，新娘最多158厘米左右。而我身边的CLOUDY在我这身休闲兼纯情打扮的衬托下，更显得魅力四射。CLOUDY身高原来就接近170CM，穿上高跟鞋，马上成了全场的焦点。
而我的注意力却被新郎身边的伴郎吸引住了。大大的眼睛，健硕的身材，被那套西服勾勒得性感逼人。我们目光一对视，双方都呆住了。
“张言，是你？”马晓宏面上是一个惊叹号。
“这是你女朋友？”他对我傍边的女人更惊讶。
“她是CLOUDY。我相信你见过的。”我尽量平静的说。
“哦，你们……”他脸上表情复杂。
喜宴开始以后我马上陷入了十面埋伏。CLOUDY仗着酒量不错，一个劲的灌新郎新娘。可足球队长不是白当的，他的一帮队友开始轮番向我进攻。为了不让CLOUDY丢脸，我把压箱底的酒量都拿出来了。
CLOUDY知道我很能喝，这也是她带我杀来的原因，可是我们都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我在喝过了新郎阵容第三桌的一轮敬酒以后，已经支持不住了。CLOUDY尽管酒量不错，现在也难以自保了。
“老同学，不喝这杯不是哥们。”一个自称是我们学校的陌生人再次上来敬酒。我知道这三杯五粮液下去，我肯定当众呕吐。可是我今晚特别想喝个一醉方休，我二话没说就把酒杯往嘴里递……
我的酒杯被一只手夺过。他也二话没说，先把酒一口给干了。
“他是我兄弟，那女孩子你们都知道是谁吧。今天是大喜日子，你们看在我这个伴郎的份上，放他们一马吧。”这是我意识丧失前听到最后一句话。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玫瑰色床罩的大床上。宏两眼发红着看着我，床头柜上的烟缸装满了烟蒂。窗外夜色深沉。
“这是我和她的新房，刚装修好。我们下个月结婚。”宏冷冷的说。
我磋了下双眼，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你把自己吐了一身，我帮你脱了。我又不是没见过。CLOUDY也不行了，我已经把她送回家了，有她妈妈照顾，你不用担心。”宏的眼睛很红很红，不知道是喝了太多酒，还是熬了夜。
宏轻轻地用手轻抚我的脸颊，他的脸靠了下来。我左右抚摩他的后脑，抬起头，把唇迎了上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光滑皮肤，熟悉的放肆呼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暧昧。欲拒还迎的身体，纠缠不休的吻，一切一切仿佛是场玫瑰色的梦。
凌晨3点，我悄悄醒来，或者我根本就不曾入睡。宏在我身边均匀的呼吸。我打量着他的新房。窗外是万家灯火。这套两室一厅是在新开发区的一处高层公寓的19层。卧室是玫瑰色，白色的床头柜上，周师妹透过像框朝我甜甜的笑。我想起她对我的承诺，一定让宏幸福一辈子。我回过头看着熟睡中的宏。他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他脸上挂着天使般的笑容。“宏，你幸福吗？”我低声问自己。
我迷恋他的肉体，更渴望他的灵魂。可他，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了。
我离开的时候，轻轻帮宏拉开上了被子。
那天下完早班，手机响起。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刚结识的新网友，一接听，原来是宏。
“今晚有空吗？”宏低沉的声音。
我心里一动。离那个晚上已经过了78小时零6分。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的？”
“那晚我用你手机打我手机留下的。”
“怎么？是不是要给我发请贴？”我对自己说，一定不会自讨没趣到参加宏和周师妹的婚礼。
“今晚可以不可以出来喝杯咖啡？”
宏的声音让我无法拒绝。
上岛咖啡是一个比较怀旧的地方。暗暗的灯光，钢琴手卖劲的弹着通俗歌曲。宏进来的时候，响起的音乐是龙宽九段的“我听这种音乐的时候最爱你”。
宏今天穿得很随意，眼光憔悴。我专门挑的是二楼靠窗的位子，我喜欢看夜色下这个城市的人来人往。
我们客气的聊了一下天气和彼此的工作情况。空气一下子沉闷了起来。我轻呷着浓浓的咖啡，一边辨认着钢琴的旋律，好象是周慧的“约定”。
“那天晚上，我们……”宏在艰难的措词。
“那晚上只是两个喝醉酒的男人之间的发泄。我没放在心上，你不用担心我告诉你未婚妻。”我的语气有点恶毒。
“你醉了，我没有醉。我喜欢和你做爱的感觉。我知道这叫‘同性爱’。我就是喜欢你，男人中我只对你有那种感觉。”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那怕只有一秒钟。”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那一刻我犹豫了几秒钟，差点就承认了我爱他。
“对不起，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追周师妹。我喜欢她，从开学见到她第一眼就喜欢她。我嫉妒了有这么好的女朋友……”我一边说，眼泪就一边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你撒谎，你那天喝醉酒，在路上喊的都是我的名字。”宏的眼睛也湿润了。
“我喊你的名字，是因为我恨你，恨你抢走了她。”我恶恨恨的说。
“你为了她和我上床？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我为了你和她说了分手，可笑的是，到头来却发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我可真傻呀。”
“你是很傻。可她喜欢的是你，不是我，希望你好好爱她。”我站起身上，想马上逃离。
“言，我已经不爱她了。这两年来，我一直想象我认识你之前那样爱她，可我爱不起来了。我的激情已经被你用完了，言，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好吗？”宏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心如刀绞。我大学时候是不是做错了，我真不该引诱他。他是阳光下自由自在的青鸟，我是暗夜里的一只蝙蝠。他不属于我的世界，他不是我的。他也不应该因为我而蒙受任何世俗的耻辱。
“我再跟你说一次，我爱的是周师妹，如果你让她伤心，我就杀了你。”我冷酷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可以退出，把她让给你。”宏低声说。
“可她爱的是你，我希望你让她幸福。”我把我的手抽出来，快步的走了。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15.周师妹的婚礼
宏和周师妹的婚礼如期而至。我本不想去，可是觉得这样太小气。我应该祝福他们，虽然他们的幸福是我的痛苦。可是，我脑海里不断闪过宏那晚上痛苦的眼光。
他会幸福吗？至少，比做个GAY幸福。
意外之外，婚礼没有请太多的大学同窗。我和CLOUDY是新娘一方的客人。可是，大学的老师几乎都来了，院长灭绝师太儿子的婚礼，哪个老师敢不来捧场。婚礼几乎成了一个教师节聚会。
我没有感到特别的悲伤。这个婚礼有点草草从事的感觉。周师妹一身白色礼服，与其说是新娘，不如说象个公主。她周旋于客人之间，依然美丽。可是，她的笑容隐藏着一丝忧郁。她是胜利的公主，今晚应该是她骄傲的胜典，可她并不快乐。
我把眼光投向新郎，新郎的眼光也正投向我。我朝他笑了笑，礼节性的。
他终于结婚了，终于拥有美丽的新娘，完整的家庭。我终于彻底从他的生活中走出。
我偷溜出来。
我在这家五星级酒店的洗手间里，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坐在马桶盖上，点起一只烟，偷偷地哭起来。我隐约听到婚礼上人们的欢声笑语。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我相信他会得到幸福。他有个温柔美丽的妻子，一套19层高的温馨公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爱巢。将来他还会有可爱的孩子。他会在自家的阳台上，抱着自己的妻子，坐看云起。
将来，他是不是会偶尔记得他在大学里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子？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周快乐时光。那晚酒吧他对我的表白，已经足够让我一生回味了。
我是暗夜里的蝙蝠，他是阳光下的青鸟。我们在黎明时分偶然相遇，一起飞翔，然后，分离。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们已经飞过。
我不知道在马桶上坐了多久。直到CLOUDY闯进男厕所敲隔间的门，我才掐灭最后一只香烟，留下一地的烟头，拉着CLOUDY的手走出去。
宴席早已经散了，新人大概已经在新房云雨了吧。
CLOUDY拉着我，一路从宾馆旁边的小街走下去。已经是深秋，街边的法国梧桐在南国的气候下还在傻绿着。CLOUDY一直没有说话。
“喂，你倒是安慰安慰我呀。”我没好气的说。
“我今晚一直很失望。”CLOUDY口气犹豫。
“为什么？”
“我以为会象电视演的那样，新郎从婚礼上逃跑，留下周师妹一个人。哎，可惜不是排电视，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16.419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狂的喜欢419。我想，应该是网络普及的缘故吧。
我和宋慧结束了分理处的实习锻炼，搬到了市中心金融大厦16层的办公室里。每人有一台电脑。我们的工作就是查帐。而银行一般都是每月的最后一周才由会计科查帐。再加上我们是国际业务科，这个城市的国际往来帐少得可怜。也许是因为银行的手续费太高了，西联，渣达银行灵活而人性化的服务已经使得我们这样的国有银行丧失大批客户。
而作为关系户的我，手上工作量更是少得可怜。我的工作日程一般是月初到月中上班上网，月尾忙几天。
我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网上有这么多同类的。我一个一个网站的上过去。开始看GAY纯情小说，然后看GAY激情小说，再后看GAY激情图片，接着是GAY激情电影，最后锁定在这个城市的一个GAY聊天室里。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网友的时候，还傻傻的穿了一声银行制服。那个人长相已经模糊，可他口交的技术让我印象深刻。当我抱着他的头疯狂抽插的时候，我知道我的GAY生活真正开始了。
我开始频繁地约见网友。帅的或者顺眼的马上开房或者都对方家里。不帅的，难看的，CC的马上掉头就走。
我开始在这个圈子游刃有余。我见过很多帅哥，我知道和他们相比我只是长相顺眼而已。可我可以让很多人痛不欲生，要死要活，而我每次都可以全身而退。
因为，我心如止水，无爱则刚。
要在这个圈子里玩而不受伤，唯一的诀窍就是让别人爱上你，而你永远不爱上别人。
我可以为了一具性感身体一个晚上流尽最后一滴精液，但是，我却只爱陌生人。
每次和网友见面前，我都老实的说：“我只419。”
对方往往在大骂我一通下流淫贱之后说，“那先见个面吧。”对，先见面，如果合适，就上床。
我希望我可以一直这样419下去，直到青春的尽头。
我在积极准备TOFEL和GRE。我想去美国，因为我这具空虚的躯体唯一的归宿。也许，一个陌生的国度可以让我开始重新爱一次。
爸爸正在为竞选市里一个重要领导岗位而忙于拉票，明里暗里。我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正面见过他了。哥哥在搞大了第三个女孩的肚子以后，已经被勒令结婚，并马上分到了4房两厅的新房，搬了出去。
妈妈每天守在电视机前，而我，依然是他们的乖孩子。我在前半夜和不同的帅哥上床，后半夜准时回家喝妈妈炖的甜品，然后，挑灯啃TOEFL和GRE直到深夜。
我想逃。
那天上班，我一边练习“庞中华字帖”，一边在聊天室挂着。
“呀，小张真是个爱学习的同志，现在还在练字呀。”刘科长凑了上来。
她大概40岁左右，生活的中心是她12岁的儿子。
“随便练练。”我正在聊天室打出“谁要419的字样。”
“给我看看，谁的字帖。”刘科长拿起了字帖，我赶紧隐藏了窗口。
“呀，沙士比亚的字写得这么好呀？”刘科长点评。
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宋慧也跑过来凑热闹。
“科长，这不是沙士比亚的字，这是他写的诗。”宋慧还算有点文化。
“啊？啊，他是个诗人呀，难得难得，想不到日本人中文诗都写得这么好。”
我下午溜出去见网友的时候，肚子还一直在疼。这个网友也是开口就说“我只419”。他说他只在中午1点和2点半之间有时间，也有地方。
我们约在附近的一个新华书城见面。中午正是繁忙的时候。我站在门口附近一个书架边。这个是个理想的位置。我可以第一眼看到进入书城的每一个人，而不被人看见。如果来的人太对不起观众，我就省得上前打招呼了。
我的手机响了，这是我特别为见网友准备的号码。
我看到门口一个高大帅哥拿着手机进来。
“我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你在哪里？”帅哥说。
我把手机掐断，拔腿向反方向走去。
我步履惊慌，撞到了书架。我拨开人群，只想尽快脱身。
身后脚步声急促。我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攀住。
“你丫跑什么跑？”马晓宏气喘吁吁地问。
我慢慢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