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1:39

和那天晚上一样温热的嘴唇。天羽厮磨着。可是那嘴唇却并没像那晚那样张开,让他进入。
天羽焦躁又不解地拉开距离。他还想再次贴上去,听见阿浩低沉、干涩地,说了一句话。
“所以在DESTINY,你要买我?”
天羽定住了。
阿浩站了起来,从他身边离开。
天羽回头看着阿浩的背影,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他忽然想起了那晚在包间里,萧南对他说,看来是你没舍得钱啊……
天羽也只是有点惊,很快镇定下来。他飞快地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要说的话,也很快知道该说什么。他慢慢站起来走到阿浩背后。
“对不起……”
真诚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而且,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我……”
天羽伸手去搭阿浩的肩膀,声音愈加真诚、渴望。
“……现在是真喜欢你……”
阿浩转过身,天羽的手也落空了。天羽有些不满,按捺着去看阿浩,两人面对面站着,阿浩比他高,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说不出是透着什么表情,却让天羽直觉地感到不舒服。
阿浩一直看着他。天羽甚至觉得,这是阿浩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在看着他。然后阿浩开口了,说了一句让天羽错愕的话。
“天羽。我龙浩记你的情。我亏欠你。”
天羽疑惑。
“什么意思?”
“要是你还看得起我,就把我当朋友。你的情,我会还……”
天羽盯着阿浩的眼睛,从愕然到不敢置信……
他问:朋友?什么朋友?上床的朋友?
阿浩没回答。天羽看着他的表情,想发作,又压制下去,尽量平静地解释。
“那天我带你回来,是有想法……但后来我们认识了,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知道。我没有想勉强你,也没有看轻了你。我没告诉你这件事,是觉得既然现在跟当时已经不是一回事,没必要说出来,影响咱俩关系……我知道你不好受,要是你心里过不去,觉得侮辱,我向你道歉。或者你要怎么解气,你说……”
天羽嘴上说着,心里却很不高兴,在克制着。他没想到自己的表白,换来的居然是阿浩这句话。他设想过阿浩知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好心帮他,而是别有用心后,会失望,会难过,但没想到阿浩会这么绝,居然立刻用“朋友”两字给他俩定了性,竟然全盘否定他后来为他做的那些事。这让天羽不能容忍,他不能让自己倒反过来被人拒绝。
他说了半天,又按捺着哄着似的喊“阿浩”,阿浩依然沉默。
天羽火了。
“你至于吗?就算当初我要买你又怎么样,我没强奸你!你别把这当理由!”
阿浩在天羽的斥责中,紧紧皱着眉,低声。
“不是你。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你什么问题?”天羽冷笑。“你不是这号人?还是你对我没这意思?”
话说到这个地步,天羽索性把话全部挑明。“是,我一开始就对你别有用心,可我后来做的也对得起你了,你装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就配合你,你要一早明说你没那意思,我也不会陪你玩暧昧。那时候你不拒绝,现在你说当朋友?是朋友在金牛湖你吻我?你都跟几个朋友这么干过?”
阿浩承受着天羽的怒气。
“是我的错。”
这句话完全触怒了天羽。天羽骂了一句操。
“龙浩,你不就是为了那天那句话吗?就为了我叫你上去,你当我不知道?可当时那种情况,跟萧南那种人来硬的根本没用!我是为了保你,救你,没打算让你真跟他们干,我都想好要偷偷放你走!当时我也没法跟你解释,就这句话你就受不了了?你是不是还特恶心我呢,所以这几天躲我跟躲瘟疫似的?”
天羽把憋了几天的心里话终于都说出来,见阿浩还是不做声,更是恼怒,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阿浩,你还真别特把自己当回事。别说那天我没真心让你做,就是真叫你上去又怎么了,你就是烈死的主,别人就都是婊子了?这圈里混的谁都别太看得起自己!”
天羽说得粗野,看到阿浩紧紧皱起了眉头。那表情更让天羽心怒难当,他不是一个不冷静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在跟伴儿的事情上不冷静的人,但是天羽觉得阿浩现在沉默、隐忍的反应,充满了对他的嘲笑、轻蔑和不屑,让天羽难以忍受。阿浩现在跟不跟他好,已经被天羽放到了后面,他觉得自己正被这个舞男轻视、嘲弄,更烦他这种就自己洁身自好、别人都特脏、特配不起他的做派,让天羽反感得不行,他想他算什么东西,一个跳舞的舞男,他李天羽竟然被一个舞男轻贱,看不起,简直是笑话!
他要折折他的傲气,告诉他该怎么认清现实。
“你不是说记我的情吗,行啊,那你还上?我还告诉你,我不缺钱,你要还就拿你自己还,还一次勾一笔,咱俩都省事。”
阿浩猛地抬起头,天羽明白那眼神的意味,但他冷冷地迎着这眼神,却倍感痛快,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一会儿,阿浩移开视线,走到一旁,穿上外套。
“你给我的那笔钱,我没还债,放在银行的帐户里,没有动过。本来想分笔汇给你。明天我把卡和密码给你。”
阿浩说着,听不出起伏。
“我爷爷那边,我知道你额外多给了钱。这钱我也会还你的。”
天羽笑,慢悠悠地:“跟我清账?”
阿浩没有说话,走向门外。天羽冷眼看着他。
打开门时,阿浩停住了。
“天羽。谢谢你。”
天羽看着那扇关起来的门。他想起来这是阿浩的宿舍,他觉得真他妈的特别好笑。
他低头看着那张杯盘狼藉的桌子,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我操!”
天羽狠狠地骂……
天羽来找阿浩的时候,本来就是带着不满的。
这几天阿浩在疏远他,天羽不是没有感觉。他来就是想要质问阿浩,责怪阿浩,但在进门时,他忍住了。他想过要跟阿浩好好沟通,解释,而且佩服自己,居然愿意在一个伴儿身上花这么多耐心。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如此的低姿态,对方不仅不领情,反而惺惺作态地说什么“朋友”,天羽一下就火了。事后他回想当时,记忆中还从来没有在处理这种事情上这么急躁、冲动,表现得活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
天羽以前也不是一次没被人拒绝过。他曾经看上一个工作中认识的人,喜欢他清清爽爽的样子和看自己时总透着点意思的眼神。天羽对这种眼神很敏感,并且很快就单刀直入。他没费什么劲,第二次约对方单独喝酒时,就把那人带上了床。对方在床上的表现让他吃惊,紧紧缠住他吸他还不让他退出他的身体,摆出各种媚态撩拨得天羽在他体内就再度硬了起来。至今天羽仍对这场□印象深刻,他干得很过瘾、很爽,看到一个大男人被他干得哭叫、高潮不断,化成了一滩水,天羽充满了爷们征服和驾驭的快感。
从床上下来对方对他说,不要有第二次不要再约他出来,他有老婆他不能对不起老婆,虽然天羽很让他动心,在床上很让他疯狂,但是请他不要别再找他更别去纠缠他……
天羽诧异地听他说着呆呆地看着他,那样子让那个人更坚决地对他说不要迷恋上他,他从来不喜欢别人黏糊……
后来天羽跟萧南说起,萧南笑得差点滚下床,天羽按着他两人都乐得不行,哈哈大笑……
再后来有一天天羽接到对方电话,对方说想见他,想念他,想被他干被他操……
这个人让天羽恶心了很久。他被拒绝得少,因为他很少打无准备的仗。即使后来遇到一两个直男,彼此也处理得平和、和谐,天羽只是觉得有点遗憾,过后仍然是哥们、把交情,没有丝毫地不愉快。
所以天羽觉得但凡拒绝他的,除了直人,就是虚伪的人。天羽只会对对自己有意思的人出手,如果一开始那人就没意思,天羽也没时间没兴趣耗下去。
天羽想,这一次自己是看走眼了。他对这个阿浩花了这么多心思,甚至还搭进一点真心,倒头来竟然被人耍得团团转。他想起了金牛湖那一晚他和阿浩的吻,阿浩把纠缠的舌堵回自己嘴里,伸进舌头夺去主导,用力地吮他,掠夺他,让天羽有强烈的感觉,强烈到愿意放弃主导权,让阿浩主导自己……
天羽低骂了一声。现在想起来,阿浩就是在耍着他玩儿,引着他,勾着他对他好,帮他,让他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可自己陪人家玩了半天,连个腥都没沾着。天羽嘲笑自己一心想玩什么雅痞,早知道将人捆了按住就上上完就扔,不仅要上还要让他爽,爽到他跟别的女人男人都再也做不了,哭着求着自己去上他、干他……
天羽在那阵愤怒的劲头没过之前,脑子里一直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很是找到一阵发泄的痛快。
可是冷静下来,天羽又很清楚,阿浩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所以李天羽就更加郁闷。
这还是李天羽第一次对伴有这种反应。所以他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阿浩动了真心。
思考的结果是否定的。李天羽又想了一下他真正郁闷的理由。他想是因为阿浩眼里揉不得沙子,而现在他就是那颗沙子。在阿浩眼里自己大概和萧南才是一路人。这原因让李天羽很是冷笑了一阵。
天羽在开会的时候接到电话,天羽看了看上面阿浩的名字就掐断了。
下午在办公室时,秘书进来说有一位叫龙浩的先生找他。
天羽头也没抬。
“说我忙着,不见。”
秘书出去了,又进来。
“李总,他说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天羽仍然对着电脑,有点不耐烦。
“不就是来送东西吗?让他把东西留下。”
那张银行卡。阿浩还真是急着跟他撇清关系。
过了一会儿,秘书又进来,犹豫着。天羽扫了她一眼。
“还有什么事?”
“李总,龙先生说有话想和您谈,他说您先忙工作,他在外面等您忙完。”
天羽听了,握鼠标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行,那让他等着。”
秘书出去不再进来了。天羽慢条斯理地对着电脑,悠然地打着魔兽世界。他很是轻松愉快地打着怪物,和同工会的MM调情,说“她”一定长得特别倾国倾城特别沉鱼落雁她就是个人妖,MM笑着说操你知道我是人妖你还跟我调情……
天羽边玩儿边把游戏声音开得很大,他还叫秘书把门打开串串风,让游戏的声音响得外面都听得见。他瞥见外面待客的沙发上阿浩一个人坐着,没有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等待的焦躁,只是坐在那里。
天羽起身走出去,阿浩听到动静抬头看着他,天羽看到阿浩好像要站起来,天羽喊:“小张!帮我倒杯咖啡来!”然后转身回办公室。
小张端进来了,又出去,眼光好奇地在阿浩身上打转。大厅间里人人都听见了天羽放得很大的游戏声,不时抬起头看看阿浩,表情奇怪。
天羽后来出出进进,和员工谈笑几句,要点儿报表材料,或者就是把咖啡倒了换杯白水。
他一眼也不看阿浩,阿浩也不再每次都站起来,只是低着头等。
天暗下来,员工陆续招呼着下班。秘书进来说李总,要下班了,您还有什么安排?
天羽说不用,你先走吧。秘书想说什么,又没做声,天羽看她:“龙浩还在外面吗?”
“是的,李总。他还在等。”
天羽嘴角微微扬起,停了一会儿。
“行,你走吧。让他进来,把门关上。”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2:27

阿浩进来了,秘书把门带上。
天羽抬头看阿浩。阿浩穿着一件短夹克,两条长腿包裹在普通的牛仔裤里,衬着宽肩,窄腰,还是帅气逼人。天羽随意、自然,一点也没有之前的冷淡,说:“走吧。一起吃饭。”
阿浩说不了。天羽不紧不慢地关了电脑,说,连我请你吃个饭都不敢了?
阿浩笑笑,表情里却透着坚决。天羽想了一下,说行,不吃饭也行。别在这里说话,跟我去一个地方。
天羽把车开到了江边。天暗下来,灯火亮起,远处的大桥光点闪烁,附近没有人声,只有江水拍着岸边。
天羽坐在岸边的草坡上,望着江心的轮船,沉默了一会儿,对身旁的阿浩开口。
“昨天是我话说重了。那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阿浩说,我知道。
天羽没有看他,仍然看着前面。
“阿浩,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看法。我不解释。每个人走到每一步,都有原因,不能说谁就是对的,谁就是错的。你不喜欢,我不勉强你。只不过,看事情也不能绝对了。太绝对了,跟自个儿,跟别人都挺过不去的。”
天羽不知道阿浩懂他的意思没有。他想他还是试图挽回。从阿浩来找他不是丢下银行卡走人,而是非留着要跟他说几句话,天羽就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他相信阿浩是喜欢他的。在这种事情上,他的直觉很少出错。阿浩从来没有用那种他常常遇到的别有深意的眼神看过他,但是他能感觉到。所以在金牛湖的树下,当天羽很近地凝视阿浩的眼睛,第一次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借着黑暗遮掩的情意,天羽立刻就失控了。
天羽把思绪拉回来。
“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阿浩没有立刻说话。天羽等了一会儿,听到阿浩慢慢地开口。
“天羽。我有些话,不会表达。昨天想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就是个有钱人。和那些有钱人一样,有权,有势。你帮我,对我好,我能大概知道原因。我跳舞的这些地方,碰到过一些人,我反感。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没看轻我,把我当朋友,尊重我。”
天羽没做声,等着阿浩的下文。
“在老家,我看着你给我爷爷喂饭的时候,我就想,不管以后怎样,我交定你。我最难的时候,是你在我面前。我想过那个时候谁能在我身边,没想到……会是你。”
天羽沉默了一下。
“这件事我有责任。”
“我爸的事,不怪任何人,和你更没有关系。要说欠,是我欠你。”
天羽淡淡地:“所以,你一直不明着拒绝我,就是为了报答我?”
阿浩看着江面,没有回答,却像在想着什么,许久才开口。
“我小时候,喜欢小汽车。每次去县城,就跑到商店趴在柜台上面看。我缠着我爸我妈给我买,他们没办法,只能拉着哭闹的我离开。后来,我爸给我用面捏了一个小汽车。我一开始不要,拿了就扔,我爸就重新再给我捏。渐渐地,我就喜欢了,而且不想着店里的了。长大以后,我明白,商店的小汽车不是我的。只有面团汽车,是属于我自己的。”
天羽去看阿浩。
阿浩一字一句地开口。
“天羽,你就是商店里的小汽车。我想要过它,但是,它不属于我。”
天羽一愣。他看着阿浩,直白地反问:“怎么不属于?”
阿浩沉默。天羽疑惑,随即又明白,慢慢地:“……如果你介意的是这个,大可不必。我看人不看这些,你也别自尊心太强,看低了自己……”
他想,阿浩原来就是在自卑,嫌两人差距大,又捧着所谓的自尊,死要面子地不肯顺从。这个想法让天羽感到有点愉快,之前那点被阿浩划清界限的不爽,消散了不少。
可是,阿浩却回答他说:“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
天羽没听到阿浩回答,侧头看他。阿浩沉默了一下,也回过头来,看着天羽。
天羽狐疑地打量阿浩的眼神。阿浩沉静、专注地凝视着他,目光没有闪烁,更没有躲避。夜色中,天羽看到那深黑的双眼里隐忍着什么,又散发着什么。那眼神里有一种让天羽又陌生又熟悉的东西,天羽说不出那是什么,又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两人沉默地对视。忽然间,天羽有点明白了。
他非常惊讶地重新看阿浩。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惊诧,在夜色中盯着阿浩的脸,似乎想确定自己的想法。
然后,他意外地、惊诧地、语气夸张地问阿浩:“你不会是因为……想跟我来真的吧?”
天羽惊讶地说完,又审视阿浩。忽然,他蓦地笑了出来。
他笑得控制不住自己,越笑越开怀。
“操!”天羽笑骂,玩味地、得意地,心里的痛快一涌而出……
阿浩无声地转头,沉默……
天羽是真的想笑。
不仅想笑,而且打心眼里舒服,畅快,好像憋闷多时的一口气呼了出来,全身舒坦。
这个答案让他有一种享受感。他得意,高兴。他就那么沉浸在这种享受感、优越感里,笑着,调侃似地对阿浩:“你小子……可以,藏得够深啊!你行……”
他满面微笑,意味深长地笑着看阿浩。阿浩不再回头,只是沉默。天羽眼瞅着阿浩清爽的发根,黑夜中带着孤寂的背影,笑着,手伸过去,搂住阿浩的肩膀,渐渐地用手指在那肩上摩挲,然后身体倾上前去,靠近阿浩的脸,在阿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亲了一口,就想亲第二口,他轻轻摸着阿浩的脸,沿着那令他着迷的下巴的线条一口口亲过去,直到阿浩避开,低声地:“天羽!”
天羽丢开了手,噙着笑,愉快,戏谑。然后,他想了一会儿。
“今天换了别人,我都可以随便说点好听的。可是对你,我挺不愿意的。你太纯,太认真。我喜欢你的真,所以也挺怕。怕让你太当了真,以后会伤你。”
阿浩没有声音,天羽继续说着。
“阿浩,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是开心。想得太多,就成负担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我也给不了保证。可是,不代表我现在的感情就不是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浩望着江中,点了点头。
“我这么说特浑吧?以前,我身边有人整天缠着我问,我没说过这些。你不一样。我不想让你以后恨我,这是真心话。阿浩,等你在这个圈子混久了,你就能体会我今天说的。”
李天羽觉得他和阿浩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后来他曾经想,如果当时他没这么肺腑,他说不定就轻易地得到他,当场把他揉进怀抱里,压倒在江岸边,在浓情蜜意、甜言蜜语以及江风和草皮混合的味道里和阿浩做爱。
当然那是很后的时候回想,而当时的李天羽坚定地认为应该让阿浩明白这一点,以后两人的关系才可以更顺遂、更长久。
然而他看到阿浩沉默的、似乎受伤的侧影,还是心疼了,他搂紧他,想补上点好听的话。
“傻瓜……我又没说我现在就不真啊?……你真会装,你说我怎么惩罚你……”
天羽一边低声地在阿浩耳边说,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胸膛。
阿浩手臂轻轻一格,天羽的手就不由自主被震开。阿浩转头看他,没有丝毫的情动。
“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
阿浩沉默了一下,开口。
“婷婷来找过我。我和她在一起。”
那天,阿浩说,天羽,把我当兄弟。
文化名城会在汉城召开,进入这个月,天羽的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天羽承办了名城会主要的外宣产品和户外广告,这是以前就和市委宣传部谈好的大项目。这个蛋糕能落在天羽的盘里,萧南固然起了作用,天羽也没少在背后下功夫。晚上接连的应酬,陪吃陪玩,把几个层面的人拉拢得服帖,也趁此机会结识了一些人。不仅是为了名城会的外包,天羽想为以后星海的扩张铺路。
忙到月中,和几个朋友喝酒,一帮企圈里的人,都笑天羽现在成官商了。天羽笑笑说,现在我是知道了,没有官,哪有商?
酒喝到后来就有人问,嘿天羽,最近没见你带人出来呀?收性了?
天羽喝了口酒,说你们想看我带男的呀,还是女的,还是不男不女的?你点,我带。
大家就笑。后来结了帐走人,天羽直接把车开到DESTINY. DESTINY里知道他底的人不多。天羽每次也不多留,有看得上的就带走,看不上就离开。DESTINY的经理TONY看到天羽,很是埋怨他很久不来,连他们换了一批新“少爷”都不知道。
TONY聊着聊着,问他:“听说你和我们原来那个阿浩好上了?”
天羽说,听谁说的?
TONY笑得暧昧。
“汉城就这么大。你们真在一起?”
天羽眯起眼睛。
“没有的事。”
“怪不得。”TONY打开酒瓶。“前几天阿浩还来过,托我给他女朋友找个餐馆的工作。我当又是你玩腻了人家,还说怪可惜的。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他那个女朋友之前跟了个台湾老板,搞大了肚子,台湾老板拍拍*走人了,这个女人打了胎,没出路了,居然回头再来找阿浩,阿浩居然还就收留她!”
天羽第一次听说这事。他吸了口烟,认真地:“他想感动全中国?”
TONY摇头。
“看不懂。不过那个女的确实漂亮,不是一般成色。换了我,说不定也昏头……”
天羽没再问。
那天他带了一个“少爷”去外面,好好舒服了一次。之后他去DESTINY,还是点了同一个人,TONY心里有数,问天羽要不要包,天羽想想说不用,之后腻了,也就没再去。
天羽每次去凰龙,看到阿浩不一样了,衣着也不同。凰龙在陆成下面有几个副经理,各有其职,也要穿统一的制服。天羽每次去,陆成还是让阿浩专门招呼。两人喝喝酒,聊聊天,有时候天羽带朋友去,叫阿浩一起凑兴,打个牌杀个人玩个桌游什么的,阿浩也一起陪着玩。人多的时候,天羽就让阿浩去忙,不用总在他跟前。
天羽带官爷团到凰龙消遣时,阿浩带人安排妥帖,之后几次市府和区里几批人自己去凰龙,点名要阿浩安排。天羽后来知道,打趣阿浩说,现在有理由招他进公司了,来外宣部专门跟政府官员公关。
阿浩说我哪是那块料。
天羽就眯起眼睛,笑。
“怕什么?我还会吃了你?”
阿浩就说,等你开了舞厅,再来挖我吧。
天羽觉得阿浩这个回答一点趣味也没有。他想起自己以前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阿浩回答他说,我怕你吃了不消化。
陆成有一次跟天羽说,阿浩管理做得不错,就是人太忙,他想让他不用跳舞,专心做管理,涨他的工资。
天羽说:“这事你跟他自己商量,问我干吗?”
陆成就有点纳闷,不过很快领会。
天羽觉得两个人做情人还是做朋友,都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那晚从江岸回来后,天羽想起了中学时的体育课代表,那个被他吻了、躲他,上了他的床,又躲他的男生。天羽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就像多年前他觉得没意思一模一样。
天羽从来不喜欢折腾。他觉得人的激情有限,折腾不起,耗不起。听到阿浩说婷婷后,天羽明了。天羽挺感谢婷婷,让他原本还有一股子劲头的,忽然也就没意思了。所以他丢手也就丢了,丢得很干脆,很爷们。
第二天张书晨来找他,帮萧南带东西给他。天羽把张书晨带回公寓。在床上的时候,天羽很爽快,边爽边想着,其实就是这么回事,今天换了阿浩,不也就是在身子底下趴着的。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干。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3:20

那天张书晨把酒换白水的事,天羽后来问过他,为什么要冒险帮阿浩。张书晨没回答,只是抬起头,拿眼睛看着天羽。天羽一愣,张书晨就又低了头,低声说,我不想您为难。
天羽看了张书晨一会儿,让他走了。
后来天羽去凰龙,点名叫张书晨。阿浩做经理不再跳舞后,张书晨接替了他,在午夜领舞。天羽去了几次叫他,张书晨满脸是掩不住的高兴,一下舞场就进天羽的包间。有时候天羽坐在包间里看他跳舞,张书晨边跳着,边远远地看他来了,在台上就露出笑容,不管跳什么动作,眼睛都看着天羽,却也不是勾引的表情,就仿佛只是视线移不开。
两人比过去熟了,张书晨也没有失了分寸,天羽有时故意逗他两句,张书晨还会脸红。
天羽饶有兴味地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他红通通的脸和脖子。他仔细看张书晨,发现他其实长得很不错。线条柔和的脸盘,清秀的眼睛,眉毛弯弯,整个人秀气,舒服。张书晨看天羽打量他,有点不自在,但绝不是不舒服的不自在。天羽把他的每个反应都看在眼里,笑笑,继续抽烟。
他知道张书晨对他有心。但他从来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上床时都没仔细去记他长得什么样。加上他是萧南给他的人,天羽知道萧南的小九九,对这个张书晨自然是不咸不淡。可现在,他第一次认真看他,竟觉得这个男孩儿看久了,也挺耐看。
后来天羽请人来凰龙上头的包厢吃饭,张书晨也来作陪。席上闹起来,对天羽轮番上阵,都是生意上有求的人,天羽不好拒绝,眼瞅着就喝高了。又有人来灌酒时,张书晨斯斯文文地站起来,说:“我们李总胃不好,我代他敬众位老总、领导。”说完一杯白酒一饮而尽。之后,他把冲着天羽的酒都接了过去,天羽意外地看着他白着一张脸,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酒替自己挡下。
那天张书晨喝到进医院洗胃,在宿舍躺了两天才缓过来。天羽去看他,张书晨很惊讶,也很受宠若惊。天羽心里很有点过意不去,说你明明不能喝,干什么这么拼,张书晨就笑笑,低了头,没说话。
天羽看到他坐在床边,阳光照着那张秀气的脸,竟然显得非常好看。
天羽忍不住走过去,抬起张书晨的下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他有些感动,又有些心动。他对张书晨说,你想要什么?我送给你。
张书晨抬头迎着天羽的视线,眼神里有些犹豫,又有点痴。他轻轻地说:“李总,您能吻我一次么?”
如果是平时,天羽听到这种话会不屑一顾。可是,当时,他低头看着张书晨带着期盼,又隐藏着受伤的眼神,慢慢弯下腰,吻了他。
那天,他把张书晨压在床上,从下午做到晚上。张书晨第一次在和他做爱的时候完全放开,发出沉醉的、不再压抑的快乐的呻吟,天羽不断地吻他的嘴唇,好像在补偿之前从来就没有吻过他。
萧南知道天羽和张书晨在一起,早料到般:“怎么样,我就知道你好他这一型。”
天羽说那我还要谢你了?
萧南很直接地在天羽裆部摸了一把,笑问怎么谢?
天羽没理会。他不去问萧南把张书晨安在他身边是防什么,就像他也不会让张书晨介入上床之外的事。
萧南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那个龙浩呢?腻了?”
天羽在沙发上叠起腿。“你凰龙的堂堂副经理,我敢惹?还得陪个笑呢。”
天羽又问萧南:“你不是查他吗,查到什么没有。”
萧南品了口酒。“没什么,目前还安分。脑子确实不错,之前大黄的人找事,陆成给打了,这小子搞定的。”
天羽吃惊。“他?不可能吧。”
大黄是个著名的刺头,来头很硬,萧南轻易也不得罪他。喜欢泡凰龙,又经常惹事砸场,性子暴躁,发作起来谁拦谁挨打。
“大黄赌球输了,来撒酒疯,还把陆成打了。那小子倒挺有胆,跑去跟大黄侃起球来了,嘴皮子不错,侃得大黄眉开眼笑,倒回头给了陆成一笔安抚费。”
天羽第一次听说这事。萧南眯眼:“这小子是个人物。再看一阵,我让他管点上面的生意。”
天羽吃惊。萧南是一脸盘算的表情。
天羽进了包间,没多久张书晨推门进来了。天羽张开手臂,张书晨就高兴地偎进他怀里,笑得有点羞涩。
“我今天跳得怎么样?”
“好。好得不得了。”
“你根本就没看,敷衍我。”
张书晨有点撒娇地说,又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张书晨是比之前放开多了,不过在天羽面前还是常常会拘谨,不敢太造次。
天羽就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你老是直勾勾地看着我跳,我想不看都不行。”
天羽边说边摸着张书晨长头发上的头绳,自己也无意识地反复摸着。天羽又就着灯光看张书晨头发的颜色,端详了一阵。
“嗳,去染个颜色吧。”
“什么颜色?”
“金色。”
天羽说,摸了摸发间的头绳。张书晨没说话,伸手把头绳解下来了,放在天羽的手心。
“你喜欢这个?”
天羽看看那头绳,还给张书晨。
“解下来干什么,绑着吧。”
张书晨低头看看头绳,就没说话,然后忽然问:“李总……我以后能不叫您李总吗?”
天羽笑。“你想叫什么?”
张书晨想了一下。“我想叫哥。天哥……行吗?”
天羽没做声。张书晨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天羽在走神,好像想着什么。天羽回过神来,笑了笑。“行啊。你想叫什么叫什么。”
张书晨说:“天哥……你叫我晨晨行吗。我在家里,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天羽有趣似的,搂他:“今天要求这么多啊……恩?晨晨。”
张书晨眼里闪出光彩,贴进天羽的怀里,情动似地,在天羽身边连喊了几声“天哥”,喊得绵软,动情,喊得天羽身上都忍不住热起来,就去摸张书晨衬衫里。
正情热着,张书晨燥热地看着天羽,忽然低声问:“天哥……龙经理是怎么喊你的,也喊天哥么?”
天羽停住,将张书晨推开距离,低头看他眼睛。
张书晨顿时露出失悔的表情。
天羽说,问他干什么?
张书晨低头,抿了抿嘴唇。
“第一次的时候……你喊他的名字……”
天羽没说话,也没表情。张书晨脸色也害怕起来,沉默地,然后道歉。
“对不起,天……李总。我不该这么问的……”
天羽看着他,却笑了,歪过他的下巴。
“看不出来,还是个醋坛子啊?”
张书晨看到天羽表情,松了口气。
天羽笑着压近他,戏谑地:“你嫉妒他啊……”
张书晨也毫不撒谎的,诚实地说,恩……
天羽喜欢他坦白、爽诚的反应,手伸进去摸他,嘴上说:“嫉妒他,就把我弄舒服点……”
张书晨不说话了,和天羽热烈地接吻。
两个人倒在沙发上,天羽脱了张书晨的裤子,连同内裤一起丢在地上,抚摸着他细嫩的大腿,自己也压了上去,用膝盖分开张书晨,张书晨呻吟着,天羽抱起他的大腿,捏揉摸弄着他浑圆的臀部,挺翘的双股……
正在这时,包间门忽然被人推开。两人刚刚进入状况,一呆,张书晨狼狈地立刻背过脸。天羽火大,对着门口怒斥:“谁让你进来的?!”
进来的人也怔在门口,反应过来,立刻低头道歉:“对不起”,匆匆就往外走,带上门。
天羽抬头,看见阿浩的脸。
门关上了。天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张书晨听见人出去了,又见天羽不动,扭头向门口看了一眼。
“是谁?”
天羽没说话。张书晨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声音,眼睛落在天羽脸上,无声地打量天羽的表情。
天羽忽然用手捏住了张书晨的下巴,笑。
“看什么?再看就把你吃掉……”
张书晨看到天羽再度充满欲望的眼神,放松下来,笑了。天羽继续压着他动作起来,张书晨紧紧搂住了他……
名城会临近,又一批外宣品要做,萧南打电话给天羽,说他接了批外贸的单子,让天羽和这批外宣品一起,往国外送。
天羽知道萧南总是无孔不入,有好处的事他从来都要利益均沾。这里萧南要挂电话前说,派了个人跟这批货,下午就到天羽那去,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学学。
天羽挂了电话,也没放在心上。到了下午,秘书说金贸集团的人来了,还加了句“您见不见”,天羽没在意这句话加得蹊跷,说让他进来。人进来了,天羽写完手上的文件,随意地抬头。
他定住。
“你?”
天羽知道刚才秘书为什么表情怪怪地加上一句“您见不见”了。他惊诧地看着阿浩,疑惑。
“萧南叫你来?——你什么时候进了金贸了?”
阿浩说:“是陆经理叫我来的。”
天羽疑惑地看着他。
天羽知道这肯定是萧南的意思。萧南上次说想让阿浩管管上面的生意,没想到这么快,还是到自己这里。天羽后来给萧南打了个电话,萧南说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一单生意简单,让阿浩熟悉熟悉流程,练练手,如果是做生意的料,以后就当多个会做事的人。
天羽犯疑:“你不是怀疑他吗?”
萧南不置可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说是跟货,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和天羽那批外宣品一起,让阿浩走个进出口的流程,了解各个环节。金贸集团是萧南手下的贸易公司,基本东西阿浩已经熟悉过,上过手。天羽指派了公司里的一个人带着阿浩,前前后后,办手续,走程序,阿浩认真而充满兴趣,用心地学,时不时问些问题,也挺像模像样的,不像有人接触了几个月,说出来的话还像外行。
天羽见阿浩对做生意的确有兴趣,想起他上学习班的时候学的就是经济,也有心教他。跟日本人谈一笔生意时带阿浩一起去听听,长长见识。谈判会上,天羽用流利的日语和那帮日本人一直说笑,聊东京的料理,札幌的螃蟹,银座的酒吧餐厅,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始讨论合作细节,逐一敲定。日本人高兴起来,中午吃饭时开始大聊汉城的妞,天羽也聊起新宿的红灯区,时而一起哈哈大笑,合作气氛热烈无比。
和日本人告别后,天羽转头就吩咐同去的人:日本人讲的广告费用支付肯定有诈,明天就带人飞日本,确定另外那家日本代理,然后告诉这边已经选中别人,给他们三天时间考虑……
阿浩在旁边看了,意外,被震到的样子。天羽看他流露出的钦佩的神色,也不由得意,他告诉阿浩这都是生意场上的技巧和经验,多学着点。
一个多星期下来,阿浩天天到天羽这边来,那边签单走货,这边清点交易,都和天羽的人一起操作。阿浩虽然是个新手,也会弄出错,但学得快,记性好,而且心细,一些细节问题都能想到,提出来,脑子确实好。天羽看得出阿浩自己也很在意这个机会,吩咐负责进出口的人多带带他。
两人除了生意上的合作的事,并不太说别的。在一起聊的也是走货和进出口的事,天羽教阿浩一些东西,阿浩就听着。天羽问他怎么会进金贸,阿浩说他并没有进金贸,只是陆成交代他跟着金贸的人来跟这批货,学一学,来了才知道具体到天羽这办事的只有他一个。
天羽想了想,问阿浩:“你知道为什么会让你,而不是别人来吗?”
阿浩没做声。
天羽说:“不是因为我。萧南在观察你,想用你。”
天羽沉吟了一下,还是对阿浩开口:“阿浩,在凰龙做副经理,和参与金贸做贸易,是两回事。你想清楚,做决定。要是你真喜欢做生意,这也算是个好机会。不过,就算以后有机会经手大的,也不要介入太多。听我的。”
阿浩点了点头。
两人谁也没提凰龙包间的事。
一个星期后,货点付完毕,等着出海关。天羽正在办公室里,阿浩打电话约他,说请他吃饭。
两人在餐厅里碰面,随便聊着吃着。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阿浩看了看天羽。
天羽把他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他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口菜,问阿浩:“有话对我说?”
阿浩沉默了一下,开口。
“天羽。有一件事,我有点疑问,想请教你。”
“问。”
“我不懂生意,可能是我弄错了……”
“什么?”
“我点货的时候看了一下数目,估算了一下,和账目上的额度好像不一样。账上拨过去的货和那边过来的款项有相差,是不是我们这边货量弄错了……”
天羽没做声,端详了阿浩一阵,忽然:“他们让你看账目?”
阿浩说:“没有,是金贸的人带我去银行教我开信用证的时候看到的。”
天羽抽出一支烟,慢慢点上,不说话。
随后,他看阿浩,问:“你怎么想?”
阿浩沉默了一会。
“希望是我多心了。我在金融课上学过这种案例,按账上的情况看,很像是有人在拿这批货洗钱。”
天羽沉默着抽烟,听。
“这只是我的猜测,可能我知道的情况不多。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好。”
天羽抽了会烟,眯起眼睛看阿浩,审视他。
“可以啊,阿浩……怪不得萧南看上你。连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阿浩抬头看天羽。
“你都知道?”
天羽笑了笑,抽了一口烟,不说话。
阿浩也沉默了一下。他慢慢开口。
“天羽,萧南干什么,我不管。你别被他利用。”
天羽微笑,眼神掠过去。
“你这么关心我?”
阿浩没笑,也没接天羽的玩笑。天羽微微眯起眼睛,抽烟。
“阿浩,你这个刚碰生意几天的人都能看出问题,轻易看到上面的账目,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把烟灰轻轻掸进烟缸。
“这话对我说过就行了。不要再跟任何人提。尤其是金贸那边。记住了吗。”
阿浩没说话。天羽一副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样子,阿浩低声开口:“天羽,别再帮他做这些事。会出事的。”
天羽看看他,微微一笑。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4:04

阿浩沉默。
天羽开车送阿浩回宿舍,到了楼下,天羽说还想聊聊,叫阿浩先别下车。
两人坐在车上,天羽关了车灯,只在黑暗的车里坐着。
“那天在包间,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阿浩知道他问的什么,说:“我不是故意的。”
天羽笑笑。
“我要知道是你,肯定不赶你出去。”
阿浩也笑了笑。天羽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转头问阿浩:“吃醋没有?”
阿浩包容他的戏弄似地,没说话。
天羽故意追问:“有没有?”
阿浩平静地答:“没有。”
天羽打量了他一会儿,真的没有在阿浩的表情里找到异常,转头叹服地点了点头。
“行,说放就放。张书晨还吃你的醋,冤。”
阿浩笑了起来,天羽也笑。笑完了,阿浩转过头来,看着天羽。
“好好对他。”
阿浩说。
天羽看了阿浩一会儿,没说话,回头看前面。然后笑了笑。
“你真的一点不吃醋?”
阿浩觉得他的话孩子气似的,不回答。天羽叹气。
“我可白吃婷婷的醋喽。唉——”
那声叹气很夸张,阿浩笑了。天羽也跟着笑。笑完了,天羽透过车窗,看外面。
“我有个朋友开了个面包房,卖卖西点蛋糕什么的,生意不错。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婷婷去他那上班。”
阿浩吃惊,看他。
“你不是在帮她找工作吗?餐馆乱。面包房干净,活轻松。底薪1500,卖出去还有提成。不会亏待她。”
阿浩沉默,也看前面。
“谢谢你天羽。我心领了。”
天羽笑笑。“不想再欠我的?”
阿浩没说话。天羽慢慢地:“我给你的钱,你还回来了。过生日时候送给你的衣服,你也不要。要说欠,你还真没什么欠我的。你也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朋友一个忙。你要是真把我当兄弟,就别说废话了。婷婷什么时候想去,什么时候上班。”
阿浩看着天羽。天羽回头看他。
两人视线碰在一起,阿浩看了他很久,对他伸出一只手。
天羽一愣,随即会意,也伸过手去。
两人手掌相拍,拉在一起,攥了攥。
彼此看看对方,都微微笑了。
天羽目送着阿浩的背影进了楼道,直到消失不见。他回过头,慢慢发动车子,开走。
天羽边开车,边回想着刚才的击掌。
他知道,这像一个兄弟盟,也代表着他和阿浩的那一点念想尽了。
早在阿浩告诉他重又和婷婷在一起的时候,天羽就知道,依阿浩的性格,是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了。
天羽觉得阿浩放得下的,自己只会更放得下。但他想,比起别人,阿浩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这个舞男太聪明,又藏得太深。他看不清,自己和他以后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天羽回了公寓,刚洗了澡出来,听见门铃响。他打开门,张书晨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张书晨抿着嘴进门,半天才开口。
“……你刚才是不是送龙经理回宿舍的。我在宿舍楼上看见了。你们……这么晚,到哪去了。”
天羽看他,笑:“你又吃醋?不会吧你。我到哪去还得跟你汇报了?”
“别人我不敢管……他不一样。”
天羽好笑地在沙发上坐下。
“他怎么不一样?”
张书晨抬头,眼里闪过受伤的神情。
“你……昨天出来的时候,又喊的他……”
天羽愣了愣。
“是吗。喝多了吧。”
张书晨没说话,低着头,垂手站在那里。天羽看他的样子,觉得有点可怜,想伸手拉他过来坐下,张书晨低声说了一句:“天哥,我哪儿比不上他,你说,我改。”
天羽有点厌烦。
“没有的事,他是他,你是你。”
张书晨却不抬头,低声地:“他在床上……是比我骚,还是比我贱……”
天羽不耐烦了:“别来劲了啊?”
张书晨抬起头来,天羽一愣,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反抗的神色。
“天哥,你要是不记得我的名字不知道喊什么,随便喊阿猫阿狗,就是别再喊他了,我听了难受。”
天羽要发作,看到张书晨眼里隐隐的泪光,又不耐烦,挥了挥手。
“行了!没事就回去吧。”
张书晨转过身,往门口走,又回过头来。
“天哥,龙经理是不会对你有真心的,他……”
张书晨似乎想说什么,又停住。天羽听了那个真心,却冷笑。
“真心?”
天羽抬头看天花板。
“张书晨,知道我为什么喊他的名字?”
张书晨看着他。
“因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天羽说……
阿浩又跟了几笔生意,虽然仍是主要在凰龙的夜场上班,但陆成告诉天羽,萧南已经交代,过一阵子就让阿浩去“上面”,做点实质性的生意。
陆成对天羽感慨:“这小子有头脑,也有野心。爬得很快。”
名城会开了两天,结束了。萧南不在国内,天羽照常要去凰龙照应。这天在包间,看到不少新面孔,问陆成:“进了新服务生?”陆成说:“换了一批,都是刚招的。”
凰龙的服务生、艺员都经常换,除了正式职工,其他的都不让他们久留,过一阵就换一批人。做久了难免知道的多,但这些人也只在堂内打杂、表演,凰龙核心的东西,一点都不接触。
天羽打量这些新面孔,习惯性地、审视地。他看到一个男孩,大眼睛,嘴角微翘,正在和人说话,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甜。长得算是比较出众,天羽多打量了他两眼。
这里陆成看到,会意,问天羽要不要叫来看看。天羽摇手,没进包间,就坐在大堂里。他看了会表演,目光四处逡巡起来,在舞台后面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看到阿浩。阿浩靠在柱子上,神情放松,正和另一个人说话。两人站得很近,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阿浩笑了起来,很开心地,眼神注视对方,带着笑意。一会儿那人探头过来,贴着阿浩的脖子说话,阿浩也侧过脸和他窃窃私语,然后一起笑着。
天羽看着另外那个人,灯光过去时才看清他的脸,竟然是刚才那个有酒窝的男孩。
天羽问身旁的张书晨。“那是谁?”
张书晨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
“他叫周小舟。”
“刚来的?”
“恩。”
“不像啊。”
张书晨停了一下。
“他是龙经理介绍来的。本来人都招满了,是龙经理向陆经理求情,才让他进来的。”
天羽看他们俩的亲密,也不像是刚认识的。他点点头,看过去时,周小舟不知道说了什么,阿浩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周小舟又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这天天羽到凰龙,听到有包厢里乱哄哄的。天羽一过去,就听到有人在大发雷霆,有个服务生在惶恐地不停道歉,是那个周小舟。
“对不起对不起,这件衣服我照价赔偿……”
“照价?5万8千8!你赔得起吗?!”
酒水单被狠狠甩在周小舟脸上,周小舟脸色难看,只知道低头不断道歉。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却没人敢出头帮腔。
天羽看了一眼,是个常到凰龙来的暴发户,刘六。刘六是彻头彻尾的农民暴发户,什么都不认,只认钱,派头,排场。刘六往沙发上一坐,大腿一跷,指着裤子上被沾到的酒迹。
“给老子舔!舔干净!”
周小舟低着头一动不动。刘六猛地揪住周小舟的头发,狠狠摇晃着,逼着他跪在地上,周小舟满脸屈辱,挣扎着要站起来,又被刘六拽倒。
“不舔老子整死你!”
有人从外面进来,架开刘六揪着周小舟的手,把周小舟拉了起来。周小舟像看到救星一样,往那人身后躲。
“我是他的经理。您有什么要求,跟我说。”
“他不舔是吧,那你舔!”
周小舟拉着阿浩,阿浩轻推开他。
“这件衣服,我们按双倍赔偿,今天刘老板玩的都算在我的账上。您玩开心点,别让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扫了兴。”
阿浩回头,两个女郎坐在了刘六身边,一边一个,都是艳色。
刘六看了两个女人一眼,说:“龙经理,不是我不给你们陆经理面子,今天这么多人看到了,我刘六觉得不舒服。这样,他泼到我身上的酒,我还给你,你,或者他,谁站这儿让我泼一次,我出出气,今天的事就算了。”
说着,刘六往酒杯倒了一半的酒,站了起来,开始旁若无人地解裤子,对准酒杯。
周小舟看出他要往里面撒尿,扭曲着脸,挺身往前走,阿浩把他扯住,推到旁边。
“站那别动。”
然后阿浩面向刘六,站着,面无表情……
刘六正往外掏家伙,天羽走过去,搭住他的肩膀。刘六回头,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哟?李总!……”
天羽嘲讽地看他露着下面的德性。刘六赶紧系上裤子陪笑:“李总,让您见笑啊……”忙不迭地整理衣服。
天羽慢条斯理地笑。
“刘老板,发那么大火,是不是我的人得罪你了?我帮你教训他们。”
刘六一愣。
“你的人?”
天羽朝向阿浩。
“阿浩,我怎么交代你的。刘老板是老朋友了,你不把他服务好,就是不把我服务好。”
刘六听了这话,愣了愣,换上一张脸堆笑。
“原来是李总的人,误会,误会……”
天羽让阿浩和周小舟各给刘六敬了杯酒,刘六喝了,还说了一番客套话。等带着人出来,到了走廊,周小舟连忙过来恭恭敬敬地道谢,天羽让他回去做事,周小舟看阿浩,阿浩对他点了点头,周小舟才离开。
这里阿浩看着天羽,尴尬地笑笑。天羽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阿浩。阿浩接了,摸出火机来给天羽点上,也点上了自己的。两人走进旁边没人的楼梯间,吸烟。
天羽吸了一会儿,透过烟雾看阿浩。
“下次别犯傻。犯不上。”
阿浩也抽着,皱着眉。
“够变态的。”
“以后再有这样的,别硬碰。把陆成喊来。他是萧南的人,能有点面子。”
“没什么。也不能不扛事。”
天羽抽了口烟,想起来似的。
“刚才那个,叫周小舟是吧?你挺维护他啊。”
阿浩怔了一下,笑笑,没说话。
“朋友?”
阿浩点点头。
“你带进来的?”
“原来的单位解雇他了,没地方去。我请陆经理帮的忙。”
天羽吐出口烟,眯起眼睛,看烟雾上升。
“你为朋友,倒挺豁得出去的……”
天羽后来回包间,张书晨布置了很多小点心来,笑着说天羽刚才摆平变态的样子特别帅。天羽听了好笑,在张书晨眼里看到的却都是崇拜和情意,又不由地情动,搂着张书晨吻了一会儿。
张书晨学聪明了,不再提阿浩。有一次在床上,天羽笑着问他现在怎么不提阿浩了,张书晨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他知道了阿浩和天羽还没上过床,他很平衡。天羽听了,觉得张书晨十分可爱,压住他疼爱了一阵。
张书晨听了天羽的话,把头发染成了金色。天羽喜欢在床上紧紧揪住那金色的长发,把自己的利器插进张书晨的身体,打桩似地一下一下夯着。每次看到那散乱着的金发,天羽都能轻易激动起来。他觉得自己有毛病。
天羽喂张书晨吃了几口点心,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天羽起身去厕所。
走廊这层的厕所有人在吐,天羽推门进去就被满地狼藉熏出来,转身去楼上的专用厕所。那里只有内部人去,一般都空着。
天羽懒得等电梯,往上爬了两层,要出去时,听见旁边电路房的门开着,有人在里面说话。
天羽停了脚。里面说话声忽然停了。天羽靠过去,看了一眼。
周小舟满脸委屈,阿浩正捧着他的脸,小心地对着灯光。
“打到哪儿了?”
周小舟歪过头,指了指脸颊侧面的一道印子。阿浩手指伸过去,为他揉着。
“老混蛋王八蛋,我咒死他全家……哎哟……”
周小舟叫疼,又委屈地:“哥……你轻点……”
阿浩用手掌为他揉着。
“你啊……下次做事小心点……”
周小舟笑,深深的两个酒窝。
“不是有哥你嘛……”
“我能一直罩你啊……”
“你不愿意啊?”
“别动……”
灯光映着阿浩温柔、疼惜的脸。
天羽静静地在门口看着。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4:58

8天羽回到包间时,张书晨期期艾艾地说,他的生日要到了,想请天羽吃一顿饭。
天羽说,想要什么礼物?明天带你到商场,尽管挑。
张书晨高兴地望着他。
第二天,天羽带张书晨去了最高档的商城,张书晨一开始有些拒绝,说这里太贵,到一般的商场就可以了。天羽把他带进金碧辉煌的商场大厅,说,今天这儿就是你的。别给我丢脸。
张书晨的脸上绽开了开心的笑容。他试穿了很多衣服,要了一件风衣,又试穿了一套西装,系上领带,自己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非常满意,兴奋地问天羽怎么样。天羽叫服务员把衣服包起来,张书晨翻了翻价格,低声对天羽说还是算了,天羽不理会,直接叫服务员包上。张书晨兴奋地望着他,眼里闪着光彩。
之后他又要了一个耳钉,说自己早就想有一款这个品牌的首饰,自己戴的耳钉都不好意思出门。天羽这才留意到他一直是戴首饰的,天羽自己对首饰没兴趣,也不懂,见张书晨喜欢,又给他买了一副同款的手链。张书晨没再拒绝,享受似的,接受天羽的大方。
天羽又给他买了一个包,一对对戒,两人才从商场出来。吃过饭上了车,天羽刚开了一段,张书晨的手就摸上了天羽的腿,直摸到重点部位。
天羽笑着打开。
“干什么呢?”
张书晨仍然摸着,说话声音也有点不一样。
“我忍不住了……”
他火热地说。
天羽回头看了看他滚烫的眼神,直接把车开到宾馆,开了房间。
两人单独在电梯里,张书晨就忍不住,迎面紧贴着天羽的腰,隔着牛仔裤拿鼓胀的**去蹭他。天羽打开门进屋,就把张书晨一把按在门后,三两下拽了他的裤子,搓着他光裸的*,用力揉他举得直挺挺的东西,狠狠地:“叫你发浪……”
张书晨呻吟着化成了一滩水,勾引着天羽,眼神姿态骚得不行,天羽也不脱衣服,直接把裤子拉链拉开,把张书晨背过去,站着就干了起来……
张书晨比以往都来得火热,天羽站着打了一炮,又到床上,边骂张书晨骚边狠狠地干他,张书晨激动得大声尖叫,天羽边操他边胡言乱语地骂着婊子骚货,张书晨听了却更加兴奋,两人直干到满身大汗,**射得满床都是。
等结束了,张书晨满足地对天羽说,太爽了,天羽的东西太棒了。天羽说浪货,越来越浪,张书晨直笑。
等两人洗了澡,天羽让张书晨先下去把车开出来,他打个电话处理一下公事。
这里天羽打完了电话,出去关上房门,正往电梯那走,走廊那头一个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男孩。天羽觉得眼熟,仔细一看,竟是周小舟。
周小舟回头等着,接着,另一个人从房里走出来,关上了门。
两人肩并着肩,一起向电梯走去。
天羽定着不动,看着前面两个人。
阿浩和周小舟正走着,背后有人拍他肩膀。阿浩回头,定住。
“这么巧?”
天羽说。两个人都完全没预料到的,答不上话。天羽淡淡地:“在这干吗呢?”
周小舟显得有点慌乱,还有点紧张。
“我们……来找个朋友……”
周小舟不停地看阿浩。阿浩的表情也有点僵硬,看在天羽眼里非常心虚。
“哦,找到了吗?这儿老板我认识,帮你们找找。”
“谢谢李总,不用了……”
天羽看了一眼周小舟拿在手里的房卡,笑了笑。
“这里开房可不便宜啊。”
周小舟当场被拆穿谎话,尴尬地站着不动。电梯到了,天羽走进梯里,问站在外面的两人:“不走?”
天羽看着阿浩,阿浩也看着他。天羽面无表情地按了电梯,关上了门……
天羽一走出宾馆就骂了一声:我X你妈!
当晚天羽到凰龙,要了个最里面的包间。陆成要去叫张书晨,天羽摆手,然后说,你把周小舟叫来。
陆成去了,一会儿领着周小舟进来。周小舟见到天羽,脸色有点难看,进来低着头不做声。天羽坐在沙发上,对陆成:“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
陆成了然地笑笑,关紧门走了。
这里天羽也不说话,点起一支烟。周小舟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李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天羽抽烟,抽了一会儿。
“没什么,随便聊聊。你是龙浩带进来的?”
“是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周小舟抬头看了天羽一眼。
“三个月……”
天羽眯起眼睛。
“怎么认识的?”
“他朋友认识我朋友,一起玩的时候就认识了。”
天羽继续抽烟。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周小舟一惊,飞快地看了天羽一眼,不说话。
“不方便说?”
“……没什么关系……”
天羽笑了笑,弹了一下烟灰。
“今天你们开房间,不会是两个人打牌吧。”
周小舟不说话。
“凰龙不用可疑的人。你说你跟他没关系,那你们两在房里干什么,说出来,我觉得合理,就放你走。”
周小舟咬着嘴唇,低着头。
“你也可以胡乱说。你自己看。”
周小舟脸色更难看。天羽不做声,等着。
许久,他听到周小舟极低的声音:“是……是开房……”
“开房干什么?”
周小舟声音更低。
“……就是……那事……”
天羽慢条斯理地抽烟。周小舟也不再说话。包间里安静了片刻。
“你们这关系,维持多久了”
“……两个月……”
天羽吸了一口烟。
“龙浩不是有个女朋友吗?”
“已经分了……”
天羽猛地抬起眼睛。
“什么时候?”
“一个多星期前……”
天羽看着周小舟,不再开口。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将烟头狠狠摁熄在烟缸…
李天羽从来没这么愤怒过。
不仅愤怒,还很想笑。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玩过,还玩得很彻底,耍得很彻底。人家说有女朋友了不跟他玩了,人家还说记他的情一辈子要还……
天羽一桩桩地回想过去阿浩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阿浩压着他的肩膀似乎情难自已地吻他;阿浩痛苦地说所以那个时候,你要买我?阿浩用深浓的眼神向他要真心,阿浩微笑着伸出手,来和他击掌……
天羽边回想边笑自己真他妈的阴沟里翻船,他李天羽玩了不知道多少人,居然被这么一个货色耍得四六不分南北不明,还上赶着说喜欢他,掏心掏肺地说不想以后伤了他,还大度地、姿态地告诉他他愿意放手,他要和他做朋友……
他在赶走周小舟的包间里吸烟,眼神在烟雾中瞪得可怕。
脑海中闪过了所有能想到的恶毒的词汇,也不能平息他的愤怒。
他要让这个舞男知道,什么叫后悔。他要让他像一条狗一样,跪在他的脚底,舔他的脚心……
天羽带着张书晨,坐在包间里。
服务生恭敬地说,陆经理出去了,交代如果李总来有什么吩咐,直接交代我们。
天羽点了点头,说拿一瓶酒。
红酒拿来了,服务生周到地布置着下酒菜,打开红酒,给天羽和张书晨倒上。天羽端起来尝了一口,放下,阻止了张书晨的酒杯。他问服务生:“你经理是谁?”
服务生茫然,不知哪里出错了:“是龙经理……”
“把他叫来。”
服务生有点不知所措地出去,一会儿,阿浩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李总。”
阿浩说。天羽慢慢晃着酒杯,看着里面红色的酒液,像血一样的红色。
“知道你们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天羽慢吞吞地问。阿浩倒了一点酒,喝了一口,疑惑地看天羽。
“喝不出来?”天羽笑笑,忽然手一翻,一整杯酒全泼在阿浩的脸上。
张书晨惊愕地看天羽。服务生惊到了,大气不敢出。
“现在呢?”
天羽慢悠悠地问。
阿浩一动不动。酒液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他的脸往下滑,聚到下巴滴下,雪白的衬衫领口被大片红色晕染开,一片狼藉。
阿浩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擦。似乎已经预料到天羽的发难,默默承受。
天羽起身,走到阿浩的面前,抹过阿浩脸上一滴酒液,往阿浩嘴巴里送进去。
“尝尝……尝出来了吗?”
天羽抬头,盯着阿浩的眼睛。
“一股骚味。”
阿浩猛地抬起眼睛。天羽直直逼视,看到阿浩眼里的怒火和隐忍。天羽拍他的脸。
“我说错了?你不服气?”
阿浩皱紧眉头,依然沉默。
“你不服气,我给你机会,让你解释。”
天羽坐回沙发。
“说吧。”
包间一片死寂。天羽忽然起脚一蹬,茶几上的酒瓶碗盏掉地,摔得粉碎。
“你他妈说话!!”
包间外围来一些人,没人敢进来,鸦雀无声。
阿浩低沉地:“您喝多了。小刘,给李总重拿酒来。”
他抬步往门外走,天羽冷冷地:“你今天敢走出这儿一步,我让你光着身子进来,横着被人抬出去。”
天羽示意已经吓呆的服务生把包间门关上,对阿浩。
“就我们四个人,我给你留点脸。过来。”
阿浩强忍着,转身走了两步。
“再过来点儿,站那儿。”
天羽指了指灯光中间。
阿浩站在灯光下,狼狈的头脸,却挺直如标枪。天羽叠起双腿,仰起脸看着他。
“脱吧。”
阿浩猛抬头。张书晨沉默地看着天羽。
“又要装你的清高吊样?脱呗!全部脱光。”
阿浩终于忍耐不住。
“别太过分了!”
天羽冷笑。
“你别误会啊?就算你现在扒光了躺在地上,我也没兴趣,我就是好奇,你不是从来不跟人玩儿吗?我就想看看你扒光了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是少个球还是少个把。”
阿浩攥着拳,不动。天羽对张书晨。
“去,替他脱。”
张书晨看了看阿浩的拳头,没动。天羽笑。
“他敢怎么你,我就怎么他的人。”
张书晨有些犹豫,但还是站了起来。
阿浩不等张书晨靠近,忽然刷地一声,脱下了制服外套,丢在地上。扯开领结,扔开。用手揪住已经被酒沾潮粘在胸前的衣领,往下一拽,扣子崩出的声音,衬衫前襟就已经敞开,阿浩一翻把衬衫脱下,露出赤裸的上身,丢在地上。
天羽面无表情,看着他所有的动作。
阿浩光着精壮的上身,面对面地俯视天羽。天羽和他对视,等了一会儿。
“继续。”
旁边那个服务生忽然颤声:“李总,不关龙经理的事……您……”
阿浩将手移到了皮带上,抽出,解开牛仔裤的裤扣,拉下拉链。
他做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天羽。背着光,看不清的视线,却牢牢地锁着天羽的眼睛。
天羽不动,也没表情,看着他。
阿浩仍然盯着天羽,将手放到牛仔裤的两边,往下褪。
天羽忽然起身冲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甩了阿浩一个耳光!
阿浩被他打得歪倒一边,天羽的眼睛瞪得很大,涨得赤红:“你他妈的叫你脱你就脱?!你犯贱?!”
阿浩被这一耳光打懵了,甩过头来,怒瞪着天羽,骂:“你王八蛋!”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6:29

“我王八蛋?”天羽吼。“我是王八蛋,才被你当白痴耍得团团转!”
天羽回头,对着服务生和张书晨:“出去!”
张书晨看着天羽和阿浩,对天羽:“我留下来……”
“滚!”
天羽吼。张书晨沉默,带着服务生打开门。门外仍然站着很多人,有人透过开门的缝隙往里看,看见阿浩赤裸的上身和凌乱的裤子,都噤若寒蝉。张书晨关上了门。
天羽回头,攥过阿浩的下巴,捏紧。
“你为了周小舟,裤子也愿意脱是吧?要是我想把他上了,你是不是还愿意替他被我上?”
阿浩猛地推开天羽的手,把裤子扣上。天羽转过他的身体,把他推到墙上。
“龙浩,”天羽贴着他,瞪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你今天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耍我?”
阿浩看着他。
“你接近我,逗我玩,就是为了利用我往上爬?”
阿浩的沉默让天羽全身窜起疯狂的怒火,这怒火烧得他快要炸开,沉默就等于默认,但是他要他亲口承认,亲口承认他从头到尾就是把他当凯子,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耍他,现在他达到了目的,他不再需要利用他了,所以就把他一脚踢开,还拿什么真心什么朋友的鬼话玩儿他!
阿浩猛地将开他要走,被天羽狠狠地按回墙上。
“心虚了你?!说话!!”
天羽吼。
阿浩忽然猛地大吼。
“不是!!”
“不是?”天羽冷笑。“那是什么?是你真心?”
“我说是真心你信吗?!”
阿浩爆发似地吼,眼睛紧瞪着天羽,也涨红起来。天羽一愣,怒骂:“真心?你他妈的还当我是凯子?你真心两个月前在金牛湖钓我,调过头就跟周小舟搞在一起?你真心拿女人来糊弄我,怎么不说你还要跟男人开房?你真心就别对我说什么兄弟朋友的鬼话!!老子恶心不起这一套!!”
阿浩起伏着胸膛,紧紧皱着眉头。天羽指着阿浩,一字一句地说:“龙浩,我告诉你,你可以对我虚情假意,可以不上我的床,到今天我还是这句话,我李天羽从来不勉强谁。可是你不应该骗我,我这辈子最痛恨别人骗我,我是不是什么好人,我玩人可我从来不骗人!你说一句不行再找别人,我二话没有,可你边跟别人搞边逗着我玩儿,我就不能这么饶你!”
天羽说着,拉开距离,看着阿浩,忽然扬起嘴角笑。
“你厉害,真的,能这么耍我的,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想过怎么着你吗?你说我跟那些变态不一样,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了。我确实跟他们不一样,说不定比他们更变态。”
阿浩抬起头,难忍、压抑地:“天羽!”
“不要叫我!”
天羽怒吼。
“你怎么不辩解?你不是很能装B吗?你刚才不还在说真心吗?怎么不反驳没话说了?说你他妈的是真心!!”
天羽说完,忽然猛地凑上前去,一把掳起阿浩的下巴,狠狠盖住了他的嘴唇。阿浩将开他甩过脸,天羽用手牢牢扳住他脸颊去堵他的嘴,他满脑子的怒火上冲,直冲到头顶,他咬着阿浩的嘴唇,舌头用力去顶阿浩抗拒的牙关,边嘶咬边胡乱地吼“你有什么不一样……你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天羽近乎撕裂阿浩般地,顶开他的牙关重重地压住他的舌头,凶狠粗暴,嘴里有血腥和刺裂的疼痛,不知是谁咬破了谁,两人像困住的野兽般纠缠撕咬,直到天羽手腕吃痛,被阿浩推开。天羽一口啐地:“不过这个味儿!”
阿浩眼中闪过一种神情,天羽根本不去看。阿浩嗓音压抑:“我跟他没什么!”
“没什么?你们开房看电视?”
“我现在说不明白!”
“你是说不明白,你他妈的不敢认!”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陆成的声音:“李总,是我,陆成!”
天羽:“走!没你事!”
陆成犹豫又急促的:“李总,周小舟失踪了,不知谁报的警,警察来了……”
天羽一愣。阿浩原本低着的头猛然抬起,对上天羽的眼睛,眼里满是惊怒和惶急。天羽看他一眼,冷笑:“怎么,着急了?”
阿浩惊急:“……你做的?”
天羽怔住,随即大怒,反而笑:“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阿浩紧看着天羽,仿佛要看出他说的是真是假,眼神从不相信变成惊怒:“你把他怎么了?”
天羽心里像被刺猛划了一下。
“心疼了?你说我把他怎么了?”
阿浩忽然一把抓住天羽:“你把他藏哪了,快放了他,听我的,天羽!”
天羽看着阿浩脸上完全不加掩饰的担忧和焦急,一股陌生剧烈的愤怒直窜心头,猛地甩开他的手:“我他妈的凭什么听你的?!”
“他不能有事!!”
阿浩吼!
天羽愣住,定定看着阿浩。他回过神来,一把紧扼住阿浩的下巴,扼得阿浩的脸痛苦地扬起,咬牙切齿:“你这么担心他是吧?你妈B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天羽说着将阿浩猛力一推背转身,将他狠狠抵在墙上,撕扯开阿浩没扣好的拉链,手指扣进他的牛仔裤里。
阿浩回头怒喝:“干什么!”
天羽冷笑。“干什么?”他贴在阿浩耳边,凶狠地一字一句:“干你!!”
手上用力,将阿浩的牛仔裤就往下扒!
牛仔裤连同白色内裤被硬扒扯下一半,露出半裸的臀部和深深的股缝,压抑的低吼从阿浩喉咙深处发出:“放开,别逼我!”
天羽置若罔闻,紧覆住阿浩赤裸的背,一手压制着他一手抽开皮带,**毫不犹豫向阿浩的臀部紧贴上去,随着他的反抗用力摩擦,喘着粗气把他的裤子狠狠再往下撕扯,手在露出的皮肤上用力抚摸、揉捏。天羽觉得有一把烈火在烧着自己,他像被架在火的中心,浑身就像要爆炸了般,他听见自己边跟阿浩缠斗边激动混乱的声音:“我他妈的把你当宝……舍不得碰……你跟别人乱搞……我今天就干死你,干死你!……”
天羽手沿着阿浩的大腿根就往前抓,忽然手被一股大力扭转,身体也被猛然反撞开,天羽被撞得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他抬头,阿浩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眉眼已经不再是天羽熟悉的那一个,天羽看见他不停起伏的胸膛,听见他满含愤怒的声音,像从内心深处滚出:“……我以为你不一样,你跟他们都一样!!”
阿浩捡起衣服打开门,冲了出去。
天羽面无表情,在地上坐了一会。他慢慢爬起来,整好衣服,坐在沙发上。
片刻后,陆成走了进来。
“陆成,”
天羽说,没有表情。
“告诉萧南。我要让龙浩在汉城待不下去。”
凰龙把阿浩开除了。
没给任何原因,直接开除。城里各个夜总会、酒吧、舞厅,只要是娱乐场所,都被打了招呼。阿浩搬出了凰龙的宿舍,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陆成在天羽面前没多提,天羽知道他办事妥帖,也不问。
萧南知道以后,在电话里:“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天羽说:“动了你的人才了?”
萧南笑:“保他也是你,赶他也是你。可惜了这小子,我还真有心栽培他。”
天羽挂电话,知道萧南没一句真话。
那天警察在凰龙什么也没查到,意思意思地问了几个人就走了。之后失踪的周小舟也突然回来了,连声道歉说是个误会,他就是在朋友家住了一阵子,租房的房东看屋子里东西带走了,怕他不付房钱,就报了警。
陆成听了就说,你跟阿浩解释一下,他对李总有误会。
周小舟连忙陪笑,我已经跟浩哥解释过了,都是我的错。
后来陆成问天羽,要不要开除周小舟,天羽头也不抬:“他爱怎么着怎么着。”
陆成会意,什么也没做。天羽后来去凰龙,看到周小舟,就想周小舟既然还在汉城,龙浩八成也还在。天羽平时应酬,到各个场里看过,确实看不到阿浩。
不能跳舞,一个没学历、没其他任何工作经验的舞男,想在汉城这地方找到个挣钱的工作,就是痴人说梦。除非打打短工和零工,能养活自己就不错,别说养他爷爷和供他妹妹上学,更别说还那一笔外债。
要是不想离开汉城,除非回来求他李天羽,求他再让他回凰龙。
月头的时候,龙浩爷爷的保姆打电话给天羽,说她被辞了。
“他们家的孙子说找了村上的人来照顾,以后请不起我了。”
“你没说工钱已经付过了?”
“说了,他说这个钱也是要还李老板的。到这个月底就不能请我了。”
挂了电话,天羽骂了一声。
龙浩,你再清高,看你能不管你爷爷和妹妹?
天羽去DESTINY,TONY陪他,两人看着台上的几个舞男跳舞,TONY摇头:“这水平,没法看。要是阿浩在,哪轮得到他们上台。”
天羽看他一眼。“他没找过你?”
“没有。”
TONY边喝酒边瞥了天羽一眼。
“我可是听说了。你做得够绝的啊,现在哪个娱乐城都不敢要他。你这是玩哪一出,因爱生恨?”
“我像吗?”
“哈!”
TONY笑。“得了吧!你们这些公子哥,玩谁还不是玩。我是同情阿浩,现在像他这样的人不多了。亏人家提到你的时候,是一口一个好,你就这么对他,够狠。”
天羽停住。“他怎么提我?”
“说你人好,心好,跟那些乌七八糟的混蛋不一样。靠,我说两句你的坏话,他还不高兴呢。”
天羽不做声,喝酒。TONY看他。
“点到为止吧。他那个人,不容易。你何必呢。”
“那他求我啊!”
天羽不耐地接口。
“他回来求我,我就放了他。”
TONY愣了一下,笑。
“你们这些大少爷……”
豹头从云南回来了。
豹头这一趟去得长,听说在西南有点麻烦,这次去是困住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脱身事外的,总之回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看来是摆平了一件大麻烦。
萧南还没回国,接风洗尘的事,都是天羽张罗。天羽对豹头这一次的事略有耳闻,但知道的也不多。见面一番礼数后,也只是说几句场面的慰问话,他知道豹头这样的人物,不想别人提的事情,就最好一个字也别提,可是也不能透着一点不了解、不关心,那只会让对方心生不满。因此天羽话说得聪明、宛转、周到,豹头听了也很中意,自然而然地告诉他,这次去云南的确是陷进了一场边境的麻烦,差点还有牢狱之灾,幸好手下的人可靠,卖命,现在已经过去了,事情处理得也很漂亮。
至于是什么麻烦,豹头不细说,天羽也猜得出来。豹头在汉城很有根基,可是汉城的黑道生意,还不足以让他有这么大的身家。私底下做的交易,不是走私就是贩毒,都是不能放在这种场合提的。
豹头回来以后,来凰龙也勤了,豹头原本留在凰龙的人手也增加了,看来是想把凰龙当成一个据点。天羽不过问,这是萧南和豹头之间的协议,他知道怎么拿捏其中的分寸。
天羽有一次路过一个加油站,停下来加油,觉得地方有点熟。他开了一段,看到一个便利店,踩了一脚刹车。
24小时便利店,大玻璃里面,两三个店员无所事事地在聊天。
天羽看了两眼,走了。
他的银行账上隔一段时间,会汇进一笔钱。数目不大,却固定地不间断地在汇。天羽每次看到那个账目上多出来的钱,就扫过两眼,甩到一边。
他知道,龙浩不可能回来求他。龙浩就是要饭,也不会来求他。
他想起在DESTINY,那个说着“我不干了”的年轻的背影,像雄狮一样骄傲、清高的背影。那时候,在DESTINY的包间里第一次看见那个背影,他觉得那背影很美,那正直得让人觉得好笑的拒绝,对他都充满了吸引。可是现在,他厌恶他身上这股子劲,厌恶这股子骄傲,想把它狠狠踩在脚底。
天羽不知道阿浩去了哪,靠什么过活。这个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但天羽感觉他没离开汉城。
账上又有钱汇进来。天羽看着账目上的数字,忽然非常恼火。
他能想得出这些钱是现在龙浩收入的几分之几,他有一种摆不平的挫败感。
“妈的!”
天羽骂,把账户的网页狠狠关了……
过了一个多月,天羽在公司里忙接一批韩国的演出项目。星海的经纪公司计划已经提上日程,第一步是和演出公司合作,承办演出项目,天羽也考虑以收购的方式,把汉城的几个小演出公司兼并过来重组。
这天办公室的饮水机没水了,迟迟没人来换,天羽正忙得烦躁,发了一通火。秘书连忙去问,说每天换水的人病了,马上就派别的工人来。
过了20分钟,天羽低头写文件,有人敲门,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人扛着一筒水进来,走向屋角的饮水机。
天羽头也不抬地:“你们这是什么服务效率,病了就该立刻换人来,下次再这么慢,就换别家送。”
送水工不回答,把空了的筒卸下来,提起新的一筒,放上架子。
天羽抬起眼睛。
“嘿,说你呢?”
仍然没有回答。天羽看着那人的背影,忽然停下了笔。
他的眼睛跟随着送水工换水的动作,越来越疑惑。
宽阔结实的背,窄腰,长长的双腿。蓝色的帽子戴在头上,露出后脖颈上的棕赫色的短发。
天羽的眼神从疑惑到惊愕,沉默地望着他。
送水工利落、快速地换完了水,提起换下的空筒,转身走向门口。
天羽开口。
“站住。”
送水工停住了。帽檐下汗水涔涔的脸没有刻意拉低遮挡,也没有什么表情。
天羽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他,不做声。送水工没听到天羽有下面的话,继续向门口走去。
门外有人进来,是进出口部的小刘。
“李总,这个签单……”
小刘和送水工打了个照面,愣住了,惊讶地:“阿浩?”
他惊愕地打量阿浩:“你是阿浩吧?我是刘恒啊!进出口的那个!你怎么……干这个了?”
阿浩对小刘笑了笑,没说什么,提起筒出去了。
小刘愕然地回头,目送阿浩出了大门,回头看天羽:“李总,怎么回事啊?那不是龙浩吗?他不是金贸那边的红人吗……”
天羽机械地给小刘的单签了字。他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
楼下,穿蓝色工作服的身影走出公司大门,将空筒扣上自行车的后架,推着满满的有五六个筒的沉重的自行车,跨坐上去,用力地骑走。
天羽看着他骑远,消失在街口,转过身就叫秘书,问是哪家送水公司。
天羽坐了一会儿,拨了电话。
“喂,你们这有个叫龙浩的送水工吗”
“我查查……是有一个。”
“我是他的朋友,很久没联络了。麻烦给我他的住址。”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7:32

天羽去了那地方。他想亲眼看看,龙浩现在是个什么惨样。
那是个很偏僻的小区,靠近城郊结合部,小区破旧,灰暗,老旧的窗户里散发出阵阵霉味。天羽把车停在狭窄的楼下,在车里等着。灯光渐渐亮起,夜幕降临,直等到夜色浓黑,才有个人影出现,骑着自行车,疲惫地停下,把车锁住。
天羽盯着那个身影。那个人边摘下帽子,边往楼道里慢慢地走。亮起的灯光昏黄,照着他一脸的倦容。
他掏出钥匙,打开一楼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进了屋,门关上了。
天羽从车里下来。他站在一楼的窗台下。窗户是开着的,没有窗帘,透过窗户就能看进屋里。阿浩打开灯,连外套也不脱,就直接走向空荡荡的单间尽头的床,趴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天羽看了一会儿,转身上车,把车开走。
他觉得自己有病。
天羽打电话给那家送水公司,说付双倍的钱,指定以后公司的水都由龙浩来送。
周一的时候,送水工来了,却不是阿浩。
“怎么回事?”
天羽恼火。
“那小子是怪胎,不愿意去您那涨工钱,已经辞工了。”
送水公司答复他。
天羽撂了电话。
陆成有一天碰到天羽,告诉他周小舟辞职了。天羽问有没说去哪里,陆成说不知道。
萧南回国了,身边带着一个外国男孩。萧南打电话给天羽,叫他晚上来“尝尝鲜”。
天羽说不去,萧南也没勉强。萧南回来,天羽也用不着再去凰龙照应,去得是越来越少。张书晨打过几次电话给他,天羽跟他说最近忙,走不开。
张书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那我能去你那找你吗?”
天羽说:“不用,我再联系你。”把电话挂了。
天羽躺在床上,萧南压在他的身上。
萧南慵懒地、闲散地,一点点地亲吻着天羽赤裸的胸膛。天羽眼望着天花板,任他埋首在自己胸口,脑子里想事。
他以为有了那外国男孩,这一阵子不用应付萧南,可是萧南还是把他约在酒店。两人很激烈地做了一次,结束后萧南依然很有情绪,天羽却不想再碰他,等着萧南这股子劲过去。
萧南边亲吻着,边伸出舌头舔。那湿漉漉的感觉让天羽不舒服。他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别弄了。”
萧南意犹未尽,感叹着。
“还是黄种人好。那些老外远看人模人样的,上了床简直不能开灯,就是个没进化干净的猴。”
萧南又吃吃笑着,趴在天羽耳边:“不过那玩意儿是真大,操,你真不想试试?”
“那你继续试去呀,来找我干吗。”
天羽随口说。萧南听了这话,怔了一下。他捏住了天羽的下巴,逼天羽眼神移下来看着他。萧南打量着天羽的脸,慢慢地用手指抚摩着他的脸颊,下巴。
“知道我最喜欢你哪儿吗,皮肤。”
萧南的手指一点点地,顺着天羽的脖子滑下来,眼神也跟着手指移动。
“跟白瓷似的,掐一下就是个红印……”
天羽脖子上感到疼痛,他躲开萧南用力的手指。
“发什么疯。”
萧南再次把他的脸扳过来,固定着他的下巴,也不说话,就这么摸着他,身体也完全压上了天羽的身体。他低头凝视着天羽的脸。
“小羽。你真漂亮。”
天羽最烦别人说他漂亮。他忍耐着反感。
萧南仍然捏着他的下巴,天羽感到下巴上的痛感。他被萧南逼着向上抬起脸,对着他的眼睛。
萧南看了他一会儿。
“我想干你。”
萧南说。
天羽僵硬了一下,吃惊地看着萧南。
萧南从来没有要求过进入他。天羽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萧南这样是因为他不愿意,而是他知道萧南有固定的癖好。他喜欢干某一种类型,又喜欢被某一种类型干。尽管在床上他玩各种花样,但他这方面的口味很少改变,只有这样他才兴奋得起来。
天羽也曾经在和伴玩儿的时候,动过感受一次的念头,事到临头又放弃了。他觉得比起被进入的陌生的体验,趴在别人身下的不快会折损床上的乐趣。他喜爱的是驾驭,征服,而不是臣服。
但他拒绝不了萧南。
天羽笑笑。
“干什么,还没玩够?”
他想用话带过萧南的念头,可是看到萧南的眼神,他没再开口。萧南按着他的肩膀,嘴唇落了下来。
天羽忍着他的吻。萧南边吻他,边背转过他的身体。遮住**的被子被拉下,露出天羽赤裸的臀部。萧南压上了天羽的背,**肿胀的热量在天羽的股间蹭着。
天羽压抑着屈辱感,把头搁进枕头里。
萧南趴在他的后背,忽然开口。
“天成的刘强看上你了,跟我来讨你过一夜呢。你就跟他乐一次去。”
天羽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
“什么?”
“他可是个纯1,你们俩就互搞吧,看谁搞得过谁。”
萧南声音带笑,继续吻天羽。
“我跟他说,我还没给你开苞呢。他要想开,就得玩我剩下的。”
天羽猛一翻身,将萧南从身上掀了下来。
萧南也不翻脸,赤身露体坐在床上,大剌剌地看他。
“你不愿意?人家不白玩儿,明年给星海的项目,这个数。”
萧南举起八的手势晃了晃。
“我可是为了你才答应。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天羽不说话,下床穿衣服,裤子。他套上了衣服,站在床头。
“我X你妈。”
他给了萧南四个字,走向门口。
他听见萧南忽然在他身后大笑。萧南笑得非常愉快,大声,然后萧南追上来一把抱住了他,把他压在墙上没命地狂吻,边吻边说我喜欢死你了小羽,接着就情绪高昂地躺在床上,仿佛完全忘了之前,只是让天羽去干他……
天羽觉得萧南就是一个疯子。永远不可理解的疯子。
韩国娱乐公司来人了,天羽招待他们,席间娱乐公司说这次来中国还有挑人的计划,天羽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作为今后合作培养的艺人。
天羽有准备,给韩国方面看了一些少男少女的照片,都是星探前期市场探测回来的。韩国那里没看到满意的,领头的倒是反复打量天羽,说可惜了李总是老板,不然倒是很合适。
天羽想了想,说:“我有一个人选,长得不错,也会跳舞。”对方很感兴趣,天羽就吩咐副手,带他们去凰龙见见张书晨。
之后副手打电话给他,说韩国人没看上张书晨,倒是在凰龙里看到门口挂的龙浩跳舞的大照片,一眼就看中了,正在找人。
天羽一愣。
“龙浩早不在凰龙干了,怎么还有他的照片?”
“听说是以前爱看他跳舞的客人要求的,龙浩以前很叫座。”
韩国人埋怨天羽没把最好的人选给他们,问那个“DANCING美男”现在在哪,他们想见见。天羽只好推脱说,这个人早就辞职了,他们也找不到人。
韩国人听了也很直接,说李总,我们也听说了这个人跟你很熟悉,你应该可以找到他,还是李总把人留着,是另有打算。
“你们就非要这个人?”
“我们看了他跳舞的录像,目前是条件最出色的。”
天羽没再出声。他还不想得罪韩国方面。他答应会去找找。
转头他问副手这帮韩国人从哪儿看到龙浩跳舞的,副手说陆经理给调的录像,还向韩国人介绍说龙浩当初就是李总引荐的。
天羽听了,有点意外,冷冷一笑。
这个陆成,倒有点人情味了。
天羽扔给副手那个地址,交代他见到龙浩以后,不要提自己这边,只说是陆成叫他去的,把韩国人的意思跟龙浩说清楚。
副手很快又回来了,疑惑地说李总,没有人,邻居说已经搬走了。
天羽一抬头。
“搬走了?搬哪去了?”
“不知道,一个星期前就搬走了。”
天羽坐了一会儿,说,给我找。
副手为难地:“这有点难,汉城这么大,找个人就跟大海捞针似的。再说还是个外地人,户籍都查不到。”
天羽火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把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到就到他老家去问!”
副手没料到天羽会发火,连忙答应着走了。
天羽看副手关上了门,手一扬把手里的文件狠狠掼在桌上。
过了几天,确实找不到阿浩。
韩国人等不及,先回国了,临走时再三坚持要找他。天羽叫人继续找。副手告诉天羽,婷婷在面包房干了几天就走了,现在不知去向。天羽让他去找周小舟,副手很快就打听到周小舟住的地方,可是回来答复天羽说,这个周小舟好像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
“听说他是个混黑社会的。”
天羽疑惑,也没多问。
他不相信他找不到龙浩。就算龙浩真的混不下去,真的离开汉城,他依然能把他随时随刻捏在手心,只要他想、他愿意。他不信他拿这个舞男,就真的没有办法。
晚上天羽回到公寓,台阶上坐了一个人。那人抬头看见天羽的车,立刻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天羽进屋,把车钥匙扔在桌上,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张书晨也没说话。
“有事吗?”
“天哥。你好久没来凰龙了。”
天羽头靠在沙发上。
“最近很忙。”
张书晨低声地:“你要是腻我了,要直接跟我说。我不会纠缠你的。”
天羽疲倦得很。白天处理一件公司遗留的官司,已经弄得他精疲力尽,实在不想看着张书晨这张埋怨的脸。他耐着性子。
“过两天有空我再找你。我累了,你也回去睡觉,别瞎琢磨。”
天羽说着站起来,拿衣服要去浴室。张书晨不动。
“我能留下来吗?”
“今天没心情。”
“我不是想做。我想和你一起睡。我不会吵你的。”
天羽拿起衣服,又放下,看他。
“回去。”
天羽说完就进了浴室,关上门。他出来的时候,张书晨依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不动。天羽坐在他对面,看了他一会儿,穿上外套,拿车钥匙。
张书晨忽然站了起来,抢过天羽的车钥匙,狠狠扔了出去。
钥匙掉地的脆响,天羽一愣,火了:“来劲了你?!”
“李天羽!你是不是玩儿够我了?我是人!不是你的一条哈巴狗!”
张书晨带着哭音,天羽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惊奇地看着他。
“张书晨,你别跟那些人一样啊?没劲。”
“没劲?对你来说什么是有劲的?问你要点感情就没劲了?”
天羽不耐烦。
“别提感情,我一开始就说过。”
“不提感情,我能提什么?”
天羽冷笑。
“你也别说这个。萧南叫你来问我要的,就是感情?”
张书晨沉默了,眼圈泛红,然后,一字一句地:“是,当初是萧总叫我来跟着你,告诉他你的情况。可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对你用的都是真心!”
“行了。我对谁都一样。你要还想跟着我,就别再叽歪这些。”
张书晨沉默了一下,忽然向天羽卧室冲过去。天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张书晨已经飞快地拉开床头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串东西。
“那这是什么?”
一串彩色、廉价的链子,被张书晨紧紧地攥在手里。
“这个破玩意儿,你当成宝贝一样收到现在,为什么?”
天羽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说:“放下。”
张书晨抓着那个链子不放。
“就因为这是他的东西?”
“我说放下!”
天羽大声!
张书晨一震,忽然抓起链子,就要往窗外扔。
天羽抢上前去,用力拽住张书晨,将链子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张书晨失去平衡,连退几步,背撞上墙角。
天羽低头看了看链子,确认没有什么损坏,将链子塞进口袋,抬头看张书晨。
张书晨已是满脸眼泪。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8:21

张书晨走了,走之前什么也没说。
天羽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那串链子。
廉价的、已经开始褪色的彩珠,串在两根绳子上,不再鲜亮,更没有光泽。天羽觉得好笑,自己竟然无聊到为了这么一串破玩意发火。
他瞄准房间角落的废纸篓,对了对准心,起手一丢,链子落进了纸篓中。
没有什么是他舍不得扔的。天羽冷酷地想。
副手来告诉天羽,龙浩找到了。
天羽抬头:“什么地方?”
副手给了天羽一个地址。天羽扫了一眼,蓦地看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工地?”
天羽把车停在这个破烂的工地旁。满脚都是泥沙,灰尘漫天。碎石和砖块堆在附近,搅拌机轰轰作响。一些民工穿着污迹斑斑的衣服穿梭在工地里,推着建筑钢材和石块。
天羽皱着眉看脚下,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向一个民工打听龙浩,民工茫然地摇头。又问了几个,没一个听说过这个人。民工们都好奇地对着他打量,天羽被漫天的灰尘和风沙吹得直皱眉头。
他想副手肯定是看错人了。龙浩再混不下去,也不可能来干这个。
天羽转身准备返回车上,眼光扫过前面半空中一个背影,他站住了。
一个工人踩在脚手架上,正在高空作业。他背对着这里弄着什么,然后对上面扬了扬手。一捆钢材被机器慢慢吊起,升到空中。工人侧过身,踩在一块只有三四十公分的板上,在距离地面八九米的地方移动。底下有人大声向他喊着,好像是叫他小心。工人身体半转,要移动到另半边。脚踩到另外一块板上时,脚下的板忽然一晃,他的身体也紧跟着失去了平衡,猛地晃动了一下。
他反应很快,两手飞快地抓住了凸出来的一段架子,稳住了身体。底下的工人又冲他大叫着什么,那工人对下面摇了摇手,表示没事,脚踩了踩板,确定稳固后,背转过身又继续作业。
底下那人转过身,看到天羽,立刻阻拦:“离远点,远点!不能靠近这里,到外面去!”
天羽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紧靠大楼的地方。他退后了几步。
十分钟后,那工人从楼里出来,扛着一个麻袋,背上精湿。他走了一长段路,把麻袋往楼后面的车上卸下,又返回去。一连扛了七八袋,才挺直腰,抹了一把汗,去拆麻袋的线口。
天羽走到他的背后。对方察觉身后有人,警惕地回头。
“很能撑啊?”
阿浩顿了一下,看了天羽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继续拆着手里的活。
“你还有多少能耐,都拿出来我看看。民工都干上了,下一个是什么?捡垃圾的?”
天羽冷笑。
“回你那个小县城跳舞也比这个来钱。死撑也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你这是在跟谁叫板呢,等我来求你回去?”
阿浩不理会,只是解开麻袋,倒出里面的石子。
“我见你一次,你就换个地方。给我打钱的时候怎么不躲了?有能耐你就躲,咱俩看谁耗得过谁。”
天羽一直盯着阿浩,可是阿浩一次也不看他,满是汗水的脸在安全帽下面,沉默地做手上的事。
天羽厌恶他的沉默,那就是一种对他的无视,蔑视。他焦躁地:
“你就是存心让我难看是吧?什么脏贱你干什么,别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辙!你就是摔死在这儿我也照样看着!”
见他不回答,天羽一把拽过他的胳膊。
“我跟你说话听见没?你……”
他话没说完,阿浩忽然转身,把一个安全帽扣到了天羽的脑袋上。
天羽一愣,阿浩已经又背过身去,解下一个麻袋。
几个民工走来跟阿浩打招呼:“换班了!还不下工啊浩子?”阿浩答应着:“快了。”
民工们好奇地打量着衣着体面光鲜,却歪歪斜斜戴着一顶旧安全帽的天羽。
“朋友啊?”
“恩。”
几个民工眼尖地扫过天羽手腕上的名牌表,脚底下的皮鞋,羡慕又奇怪的表情,看了看两人,走了。
这里两人都没出声,天羽觉得自己的表情有点怪。
“……到我车上去。”
阿浩搅着石子,拌入黄沙。
“我还有活。”
“行。我不怕你躲。”
天羽去了工棚,问那些工人,知道阿浩不跟他们一起住工棚,单独在工地外面一排棚户区里住着一间小平房。天羽给了一个民工钱让他带路,到了一户低矮的平房。民工拿了钱走了,天羽发现门竟然没锁,只用一条链子虚扣着。他打开链子推门进去,看着这大约10平方米的黑暗小屋,知道的确是没有锁门的必要。
四周的墙上糊着报纸,墙边一张板床。不知被什么熏得漆黑的屋顶,挂着一盏老式的日光灯。天羽摸到了开关,打开,灯却不亮,最后还是在床头找到一个台灯,打开了。
天羽把手里的安全帽搁在一边,就坐在床上等着。
天黑了,一个人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看到天羽,一顿,转过身,把手里的安全帽挂在门后。
阿浩撸了撸满是灰尘的乱糟糟的头发,背对着天羽,沉默地脱掉外面那件脏污的工服,露出里面黑色的背心。他把工服浸在盆里,打了水开始洗头,洗脸。
他沉默地做着这一切,仿佛天羽不存在。天羽冷眼看着他把头洗完了,转过身,拎着盆进了后面的院子,脱了背心,举起冷水从头上淋头浇下。然后拿毛巾擦了擦身体,湿着裤子走回屋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背心和运动裤,换上。
天羽在灯光下打量阿浩的脸。
他的心忽然抽了一下。自己也说不清那瞬间的痛感。
阿浩瘦了。原本刀削斧凿般的下颚显得非常消瘦。脸颊在阴影里凹陷着。
天羽想起了几个月前,他不停地请阿浩吃饭,一顿顿地喂他,喂饱他,一点一点地把那凹进去的脸颊补平了。他还笑话过他,说他是小猪,小笨猪。当时阿浩好笑又无奈地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没有防备的亲近,温柔……
他听见阿浩的声音。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我就来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阿浩坐在了床上,台灯昏黄的光照着他赤裸的胳膊。
“你现在看到了。回去吧。”
天羽不做声,片刻,忽然地:
“你说实话,为什么干这个。”
阿浩不回答。
“你别跟我说是因为我。我没逼你那么狠!你要不是有原因,你就是存心向我示威。——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阿浩停了一会儿。
“钱多。每天结。”
“别拿钱说事,日结的工地拿钱少一半!周小舟呢,看你落魄了,走人了?”
阿浩没做声,天羽也没再问。周小舟那样的男孩,天羽见得太多了,娇气,现实,没钱想供着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事。
天羽的眼光转过去,停住。他看见了阿浩胳膊上布着大大小小的裂口。有一块疤,不知被什么划拉过,一道黑色蜿蜒的伤口,布在阿浩原本光洁的皮肤上,丑陋而醒目。
天羽不说话,瞪着,然后走过去,坐在了阿浩旁边。他抓住阿浩的胳膊凑向灯光,碰触到阿浩时,阿浩往后避,天羽抓着,手上带着劲,硬是将那些伤口拉到灯光底下。
阿浩不等天羽看清,把胳膊抽开来。天羽扭过他的脸。
他仔细看着这张消瘦疲倦的脸上有没有伤疤,细细扫过每一处,眉毛,眼睛,直挺的鼻梁,上薄下丰的嘴唇,消瘦的下巴。还好,没有什么伤痕破环了这张脸。天羽一松,忽然瞥见阿浩额头上湿漉漉的额发下面,有一道印子,斜斜地划过,被头发遮住了。
天羽用力抹开阿浩额前的头发,去看那道伤口,阿浩避开了脸,把天羽的手挡开了。
天羽松开手,从身上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他抽了一会儿烟,很久不说话。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09:28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你说一声错了。我让你回来。”天羽承认他在服软,承认说这话时他气恼、不甘心,可他认了。在亲眼看到阿浩沦落到这个境地,他心里就像被什么抽了似的一跳一跳地疼,天羽不想去管这是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输了,从头到尾输得彻底,他想叫他屈服,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可能,如果来求他,那就不是龙浩,不是那个他几次忍不住去他的窗下等待、就为了看他一眼,自己都觉得自己犯贱的龙浩!
他已经做了天大的让步,今天换了第二个人,都不可能让他说同样一句话。但他听不到回答。天羽转过头,盯着阿浩。
“你从头到尾就不觉得是你错了,是吧。”
天羽压抑着。“你恨我,就非得要我先向你低头,是不是?”
阿浩虽然脸色憔悴,却表情沉静,沉静到让天羽觉得他从头到尾都没当自己在这个“做这个因为我需要现钱,没别的。我不恨你。”
“少口是心非!我做了就不怕你恨。”阿浩沉默了一下。
“最近有人找过你吗?”“什么意思?”“那天周小舟的事,是我误会你。对不起。我不恨你,你怎么想的,我明白。”他停了停“做完这个月,我就不在这里了。萧南那些人,以后能离开,就早点离开。天羽,听我一次忠告。” 天羽抬头,盯着他。“你要去哪?阿浩没有做声,也不打算回答。天羽心里有什么慢慢腾上来。他用力地抽了口烟。
他在弥漫的烟雾里看着对面的阿浩。阿浩现在的样子,已经没有当初的影子。天羽的脑海里是另一个身影,金色的长发,金色的皮背心,头绳像有生命般,在充满活力和生机的年轻身体上跃动。灯光照着一张神采飞扬的脸,那脸在鼓点落定中抬起,一个王者的微笑,雄狮般地,骄傲、张扬……
天羽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上。“让你说一句错了,他妈的就这么难?!”天羽看着阿浩沉默,却坚决的表情。他也知道,他不会回答。天羽想,那是因为他的心里没有自己。如果他心里有自己,自己可以为了他服软,他为什么不可以为了自己屈服?李天羽从来不会在意别人心里有没有自己。他觉得那是无意义也没必要的事,可是现在他觉得在意,而且在意得难受。他站了起来,对着阿浩。“龙浩,算你狠。我李天羽心里对你怎样,你自己明白,你要我求你回来,不可能,你要继续耍我,你就耍,再耍狠点儿!”看到阿浩紧紧皱起的眉,天羽满心的委屈、憋闷、恼火一股脑冲上头顶,他想他李天羽什么时候这么犯贱过,这样死乞白赖过,求着萧南时都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像一只追着得不到的东西却不肯放的下贱的狗!他想找地方发泄,他踢到脚边一个破木凳,提起来就朝对面墙上砸去!木凳发出沉闷的响声掉在地上,天羽手上一阵剧痛,抬起手,手上全是血,掌心被钉子扎破,木刺密密地刺进里面。
阿浩立刻过来,拉过天羽的手。天羽满心的火加上吃痛,根本就不想让阿浩碰他,狠狠甩开。“滚!”阿浩不理会,强行把天羽的手拉过来,拉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用水冲洗伤口。水流过伤口,冲下血水,又碰到那些木刺,天羽一阵刺痛,忍着。
阿浩用毛巾擦去血水,把天羽按坐到床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酒瓶,倒出一点白酒,倒在干净毛巾上。他拉过天羽的手掌,避开那些木刺,小心地用蘸着酒的毛巾擦伤口。按住止了血,又拿来一个镊子。他在天羽面前蹲下。天羽看了他一眼,阿浩也看着他。然后把台灯移近,拉过天羽的手,低头去找木刺。天羽挥开他的手。 阿浩盯了他一眼,严肃、不容拒绝地,再次把手按上。天羽冷笑:“我不就跟那些混蛋一样吗?你关心个混蛋?”阿浩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用镊子小心地一根根拔去那些木刺。天羽又一把把他的手掀开。阿浩忽然猛地抬头。“你懂事点!”阿浩吼!天羽怔住。阿浩瞪着他,脸上隐忍着火气。然后用力把天羽的手拉过来,垫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凑得很近地,在掌心找细小的木刺。天羽不再动。细细的镊尖,一根根拔去扎在肉里的刺。每拔出一根,就带走一分刺痛。
温暖的手,在他手心移动。谁也没有说话。屋里是一片寂静。
天羽感到从那只手上传来的热量,隔着皮肤,渗透进身体。疼痛在一点点地消失,那只手有力,却很轻柔,有节奏地、控制地,一下一下轻轻镊去那些细小的刺,那些扎在肉里、心里的刺。天羽抬起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埋着头,专注、凝神的阿浩。他看着他的脸。他一遍遍地看着他英挺的眉,沉静的眼睛,他直挺的鼻梁,削瘦的、黝黑、疲倦的脸颊……他看着他近在咫尺,在他可以拥有的地方,看着他的心跳、呼吸……天羽忽然地俯身。他紧紧堵上了眼前的嘴唇。
他吻着阿浩的唇,渴望地、难以自控地,撬开他的唇瓣,越吻越加深。他伸手抱过阿浩的后脑,固定住他的头,紧闭双眼,无法自拔地深吻。只有吻,才能排遣他心里陌生的焦躁与难过,他动着唇舌,深深地卷住阿浩的舌头。
阿浩没有躲他,天羽感觉到他的犹豫,但是渐渐他的气息也紊乱了,天羽听见他压抑的深沉的喘息,然后阿浩抱住了他。
两人开始无声地、渐渐激烈地吻,交换着炽热的唇舌。阿浩用身体承接着天羽的整个上半身,在接吻的间隙天羽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他沙哑地喊“阿浩”,被阿浩堵进嘴唇里。直到吻快要失控,阿浩抬起肩膀抱着天羽的上身在床边坐正,天羽抓住他,把他拉进怀里,头用力搁在他的肩膀上,将阿浩搂进胸膛。
他紧紧扣着他的背,贴着阿浩的耳边,沙哑地:“回来……回来我好好待你……”
阿浩靠在他的怀里。天羽用力抱着他,手绕过他的背后抚摩他的头发,贴住他的脸。
“我一定待你特别好……真的……我认了……”
天羽不断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零碎的情话,将吻印在阿浩的发间、耳垂,低头一下一下,亲他的肩膀。他觉得有一种陌生又急切的情绪,让他无法掌控。他想得到他,他想要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强烈。或许因为这是第一个他想认真去征服的人,或许这是第一个他想认真征服却征服不了的人。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天羽在冲动的驱使下有真切的错觉,觉得他真的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像傻瓜一样束手无策。他以往的经验、方法、手段在这个人面前都完全没有作用,让他只能放下自己去索求,去做自己从来不屑做的事。他温情又焦躁地,贴在阿浩的耳边,催促他的回答:
“恩?阿浩……恩?……”
他把阿浩的沉默当作默认,热烈和急切地吻阿浩的脖子。阿浩喊他“天羽”,天羽不理会,紧紧抱住阿浩在他的颈项间不停地吻,直到阿浩架开天羽的胳膊,用力扶住他的身体。
“天羽!”
阿浩望着天羽,克制、痛楚。
“天羽,你还不明白吗。”
阿浩凝视着天羽的眼睛,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无奈、忧伤。
“我要的是能和我一起吃苦,过日子的人,不是一时的感情。天羽,我心里有你。从前有,现在也有。可是我知道,你不是能和我在一起的人。我也曾经想过,不管将来的事,只要现在,但是我怕,我怕我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天羽,你明白吗。明白我的话吗?”
天羽看着阿浩的脸。这是阿浩第一次坦白对他的想法,第一次告诉他,他心里有他。天羽对阿浩的话不以为然,这些不是问题。天羽摸着阿浩的脸,带着激情未退的微熏,他说:“你要什么……承诺?我给你……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保证……”
天羽顺溜地说着,又要去吻阿浩。
阿浩沉默了。
他将靠近的天羽扶开,抓着他的胳膊,用了力量,让天羽不得不坐正身体。阿浩看着天羽的眼睛,直到天羽从情欲的氛围中清醒、冷静。
然后,阿浩一直望着他,不再开口。
很久以后,天羽仍然记得阿浩当时的那个表情,以及阿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浩说,天羽。我们是走不到一起的。
凰龙。灯红酒绿,香环鬓影。人群在喧嚣的音乐中热舞,舞台上是扭腰动臀的舞男。天羽走进来的时候,正是午夜人最拥挤的时刻。天羽带了一大票的朋友,包了一个大包厢,酒就要了二三十瓶。他叫了凰龙最亮眼的公主少爷来作陪,几十个人在豪包里,K歌,跳舞,闹得很HIGH.天羽情绪很高,连K了好多歌,唱到高潮的地方吼得一屋子的人都在尖叫,又和人划酒、玩色子,连陆成都很有些吃惊,说很久没看到李总玩得这么疯了。有个朋友笑问,嘿天羽,你可是好久没带咱们这么乐呵了,今天这是为了哪一出啊?天羽斜叼着烟眯着眼睛笑,说为我失恋,你信么?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有人吼了一嗓子说你失恋?你会失恋?失贞吧你?
所有的人都大笑,起哄!天羽也大笑,大声地说:“操!”
张书晨还在凰龙,天羽以为那晚之后,张书晨不会再跟他了,但是张书晨仍然和天羽在一起,从来不提那一晚,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天羽也不去问,两人现在在一起,不会提到别的话,就是见面,做爱。天羽叫他来,张书晨就来,想不到这个人,几天不见他,张书晨也不再来问他,为什么不找他。
天羽出差去上海,晚晚都待在衡山路的酒吧里。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驻唱的歌手,第一眼就被他吸引。那歌手俊秀、忧郁,用空灵的声音,唱着一首忧伤的歌,天羽听着那首歌,然后把钱扎在酒瓶上,让服务生递到舞台,请那个歌手一直反复唱那首歌,给几次钱,就唱几遍。
然后他请那歌手喝酒,那歌手谢绝,走了。天羽第二天就再去,仍然和前一晚一样,等到歌手唱完,请他喝酒。到第三天,那歌手终于坐在了天羽的桌前。天羽看他低头抿着酒杯里殷红的酒,俊秀的眼睛,忧郁、干净的眼神。
走出酒吧后歌手和他告别,天羽把他拖过来,吻他。那歌手立刻把他推开。天羽再次拖过他,他再次推开。天羽第三次把他固定在怀里,压在墙上吻他的时候,那歌手抱住了天羽。
后来在床上,天羽叫他再把那首歌唱一遍。那歌手说,这是梦飞船的《不值得》,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然后他唱起,一句一句。
你在敷衍我
一次一次忽略我的感受
我真的感到力不从心
无力继续
这感情不值得我犹豫
不值得我考虑
不值得我爱过你
这种回忆不值得我提起
不值得想起
不值得哭泣
这段感情早就应该放弃
早就不该让我浪费时间找奇迹
这样的你不值得我恨你
不值得我为你而坏了心情
不为你而放弃爱情
不为你而毁了心
天羽在上海留了一个星期。回汉城以后,他觉得思念那个歌手。他打电话给他,在网上和他视频。然后那歌手从上海来了汉城。在天羽怀里,那歌手问他,你想我么?天羽说,想。那歌手又问,你爱我么?天羽说,爱。

雨不在下 发表于 2013-7-26 15:10:05

副手说龙浩拒绝了韩国人,韩国方面想让您做做工作。天羽说,告诉他们,中国人口有13亿。
天羽有一天一个人喝酒。他打电话叫那歌手过来,歌手打车赶来,天羽看到他,却又叫他回去。那歌手不高兴地问他,什么意思,天羽说,刚才想你来陪我,现在忽然不想了。
歌手走了以后,天羽想起张书晨。他觉得他现在更愿意张书晨来陪他。于是他拿出手机拨张书晨的号码,可是拨到最后一个数字,他发现想法又改变了。
天羽想,从过去起,他就常常这样。这一刻的感觉,下一刻就改变。他想起大学时的那个学长,他想不起来自己从哪一刻开始享受他的体贴,又从哪一刻开始觉得他烦。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分钟就会改变,但改变就改变了,顺理成章。
几天后天羽和那歌手分手,那歌手走的时候,问他,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走到头吗?
天羽问,为什么?
歌手说,如果我一直拒绝你,你就会一直放不下我。但你得到了,就很快厌倦。你再喜欢的人,也会跟我一样的下场,你只不过是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
那歌手走了以后,天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想,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他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长久、稳定地爱上谁,只爱谁。他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
天羽的演出经纪公司要成立了,这是一个不依托萧南的关系,由他自己打拼的公司,天羽非常重视,虽然韩国人放弃了龙浩,但是最终选定了一个16岁的女孩带到韩国训练,并计划作为双方联合培养的艺人。
萧南对娱乐经纪不感兴趣,完全没有插手这一块。天羽自在,这让他的手脚更宽。萧南最近和他见面很少,天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不关心。他觉得萧南对他的热度在减退,这让他感到轻松。
这天,萧南忽然出现在他办公室,要他晚上到汉阳。
天羽说:“今天不行。”
“不行?”
“明后天随你。”
萧南挑眉毛:“今天什么日子?”
天羽没回答。萧南看了看日历,笑了一下,坐在了沙发上。
“我还当是每个月大姨妈。不就是你老爹死的日子吗?你下午去一趟墓地,晚上我等你。”
“就今天不行。”
萧南拿旁边的水果来吃。
“我就想今天。明天我就不想了。”
“明天你想不想,随你。”
天羽皱着眉头。他现在不想看见萧南。萧南也没动怒,他说:“不说你老爹,我还想不起来,你老爹是怎么死的?我想想……”
萧南装模作样地想了想。
“哦,我想起来了,你老爹不就是贩毒暴露了自己寻死的吗。这么轰动的事儿,怎么也没上个报纸?”
天羽把手里的笔扔出去。
“你闭嘴!”
萧南笑,笑得不屑,阴沉。
“上次刚说过,这么快就忘了。要是没有我,你老爹能那么风光大葬,死得那么光彩、体面?你李天羽,早就被当成毒贩的儿子监视起来了,没被条子审废了,也被唾沫星子淹废了。哎,你还别跟我说你老爹是被陷害的,十个毒贩九个是被陷害的,剩下一个也是冤枉的,被抓的都这么说。”
萧南看看天羽,不疾不徐:
“别怪我跟你翻旧账啊,我就特讨厌听不行这个词儿。晚上十点。老地方。”
萧南走了。
那天晚上,天羽没去汉阳。他一个人喝酒,在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天羽从刚学会喝酒的时候就爱喝白酒,不爱喝红酒。他觉得男人应该喝白的,表现男人的气概。虽然他不是一个东北大汉,但是他可以练出那样的酒量。所以天羽很少喝醉。
他边喝酒,边想起他爸。
21岁那年,天羽继承了他爸的公司。那年,他认识的萧南,也是那年,他父亲被发现误服过量药物,死在办公室里。
天羽对他爸其实没有太多记忆。父母离婚后,他跟着母亲生活,大部分记忆都是他妈的,对他爸,他在很长一段少年时期,很少能清楚回忆出他的样子。直到高中毕业,他妈嫁到国外,天羽才到了他爸的家庭,到他爸出事,总共生活了不过两三年。
他爸是市里有名的企业家,他妈也不差。所以天羽从来没降低过生活质量。现在回想起来,天羽对他爸的回忆是模糊的。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他的声音。他能记得的都是一些零星的琐事,小时候有一次去公园,他爸给他做了一只草蚂蚱,天羽丢开一堆高级玩具只玩它,因为没见过。高中的时候,天羽在学校打球跌伤了腿,他妈叫人每天背他进教室,有一天是他爸来接他,没让司机背,自己把他从座位上背进了汽车。后来大学了,住在一起,他爸发现了天羽藏在床下的罗体男人的杂志,和天羽谈话,谈到最后一言不发……
他爸死的时候,天羽并没有感觉到很悲伤。几年以后的现在,天羽反而奇怪,现在想起的都是他爸的好处,可是当时,过去,他想起的和父亲有关的记忆都是不好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爸很少回家。在他和他妈生活的时候,他爸和别人组建了家庭。在离婚时他妈来问自己是不是愿意跟她一起过,他爸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父亲死后,文件中发现一个文档,记录着他被迫和被骗贩毒的过程。天羽那时候刚刚和萧南一起,他让萧南摆平了这件事。他爸最终以过劳死在工作岗位上,得到员工和商界的尊敬。
天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简单。他刚刚接手这个公司,他要这个公司,他不能让父亲的事影响自己的未来。
天羽有时候想,萧南常常提到这件事,大概是因为这是一个把柄,因为可以刺伤他。但是天羽常常想不起来,他是否真的是因此悲伤,还是只是纯粹地想要掩盖。
他想,从这个角度说,他天生是一个冷酷的人。或许他也悲伤过,或许他想到的只是自己。就像他有过很多的人,很多的伴,但是在这样的夜晚,他一个人独自喝酒,却想不到找谁可以让他说说这些以前的事。
他始终觉得,他真正拥有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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