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wstc 发表于 2008-8-3 09:59:34

39
  令他受宠若惊的是,任宁远对他似乎越来越好。度假回来之後,不仅让他继续住在家里,在日常起居上帮行动不便的他一把,还拿了点衣服送他。甚至把买重了款式的一支手表也给他。
  曲同秋真是高兴坏了,把任宁远给他的旧衣服都穿在身上,大件套小件,跟任宁远同款的手表也成天戴著,美得冒泡。
  前段时间消失不见的楚漠又从美国回来,约了任宁远吃饭,任宁远也顺便带上他。
  三人在包间里碰面,楚漠一看见他,就满脸的不爽,上下打量之後皱起眉:"装阔嘛你。这身东西从哪弄来的,就你也能戴积家?这外套是宁远的吧,不可能有第二件,怎麽到你手里了?"
  曲同秋提到这个就高兴,忙拉了拉下摆:"是啊,任宁远把它送我了。手表也是。"
  任宁远私人的东西,和商店里那些意义不一样,花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楚漠给他一个白眼:"捡点宁远不要的东西也能乐成这样。又不合适,高兴什麽啊你。"
  任宁远在桌前坐好,笑道:"何必这麽刻薄他。"
  "谁叫他一脸贱样。"
  任宁远皱皱眉:"别这麽说话。他没得罪你。"又看了尴尬的曲同秋一眼:"别介意。你先吃菜吧。"
  楚漠嗤笑一声:"怎麽没得罪。他都跟庄维上过床了,要我对他怎麽客气?"
  曲同秋惊得一筷子没夹紧。他一直害怕被楚漠知道,进门的时候还惴惴不安,哪想楚漠早就一清二楚了。
  但仔细想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他跟任宁远密切得多,他才是局外人。只有他们知道而他不知道的,没有他知道他们却不知道的道理。
  "你们俩不是早就分手了麽,再说你的风流韵事也不算少,还管这麽多。"
  楚漠坦率道:"这是两码事。不管我和庄维之间变成什麽样,他和别人有肉体关系,我都高兴不起来。这是男人的本性吧。我可不像你那麽大方。"
  任宁远只笑一笑:"扯远了。你要是放不下,就趁早去追庄维回来。同秋是老实人,庄维要对他下手一点也不难。你别弄得自己後悔。"
  "都过去了,我追什麽,"楚漠看了曲同秋一眼,又怒从心头起,骂道,"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啊?有手有脚你不会反抗的吗?真不想被他上,你打不过他也不会让他得逞啊。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跟他做吧!"
  "楚漠,算了。"
  "看他那窝囊样我就气。什麽人啊,到这个年纪了还跟废的一样,岁数活到狗身上了。"
  "楚漠。"
  "好好,算了,我们是来吃饭谈事的,不提他了。"
  那两人聊起正事来,曲同秋就彻底是局外人了,听得雾蒙蒙,只能吃菜。
  楚漠骂得不是全无道理,因此他也只能听著,没话可反驳。
  过去的他的确做得不好,那晚被庄维性侵,他也觉得又痛又悔,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也会动手打那个喝醉的不设防的自己,让那个傻瓜清醒过来。
  他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有的仅是事後的聪明,危机之中只有平庸的应对力。
  但这没什麽,他觉得可以一点一点来,就像和任宁远的交情一样,只要努力,一切终究都会慢慢好转。
  任宁远让他对日後充满了希望。
  除了吃菜无事可做,见任宁远筷子动得少,曲同秋便动手给他剥虾壳,涮涮菜,蘸蘸酱料什麽的。室内暖气打得太足,虽然进门时大家就各自脱了大衣,坐著渐渐还是热出汗来,吃得又热,任宁远额上出了汗,他又不是会一脱再脱的人,曲同秋就尽职尽责地给他扇风,弄出点凉快来。
  楚漠终於受不了地翻了白眼:"奴才样。"
  曲同秋说:"我不是。"
  "还敢说你不是?只差一刀你就是个太监了。你是宁远家养的狗啊?"
  任宁远放下筷子:"楚漠,你别总找他的碴。"
  "他都做成那样了,我还用得著去‘找'吗?"楚漠说著又朝曲同秋瞪了一眼,"你小心点,要落在我手里,非虐死你不可。"
  曲同秋被说得哆嗦了一下。
  "好了。楚漠,你何必针对他,你手下那些人,又象话到哪里去。别说剥虾壳,喂你吃他们也做得出来。"
  楚漠倒是被说得笑了:"靠,你别恶心我。那一群没两个长得像样的。"
  "庄维回去也一段时间了吧。什麽时候再来?"
  "下礼拜。等国内接管的这本杂志上了轨道,他就不用两头跑了。"
  话题又回了正轨,两人继续谈他们的正事。而曲同秋到现在才把用来辩驳楚漠的话想出来,不过争论的时机已经过了,不善辩的人就是吃亏。
  他想说的是,其实他为任宁远做的,比起任宁远帮过他的,根本微不足道。
  任宁远关照他,他伺候任宁远,彼此的善意是对等的,有来有往。
  只是任宁远在高处,他在低处,看起来就显得卑微。别人看著可能会说得不好听,但他自己觉得挺好,挺平等的。可能小人物的标准,和大人物的不一样。
  他真觉得挺好的。
  请的病假休完之後,曲同秋又回去公司上班。歇了这麽长段时间,成天就是吃吃睡睡,人都胖了些,身体也养好了。
  但不知是不是懒散久了的缘故,明明晚上睡眠质量挺好,第二天却总是爬不起来,总觉得困倦。之前大多是睡到自然醒,不觉得有什麽,现在需要早起上班,那种挥之不去的困乏还真让他有些烦恼。
  这天就是因为晕晕沈沈,差点迟到,一路拼命跑著赶去打卡,结果在电梯口跟人撞了,咖啡泼了一身。
  这天穿的是自己的便宜衣服,脏了倒也算了,但任宁远给的手表和公事包他是当成护身符一般从不离身,包还能擦干净,表带则被弄脏了,把他心疼得一个早上没法好好做事,整个心慌意乱,觉得非常对不起任宁远。
  下了班就揣著表,去找专卖店看看能不能帮忙清洁,他自己没独自来过这种名品店,进门略微有些穷人的忐忑,想先看看别人是怎麽做的。
  站了一站,看见一个皮肤白皙卷发浓密的美貌女人在柜台前和店员说话,长得相当年轻甜美,声音也是软软甜甜,曲同秋隐约觉得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正费力思索,又见一个店员捧了盒子出来给她,礼貌道:"楚小姐,抱歉让您久等了。"
  曲同秋"啊"了一声,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不由开口道:"楚纤。"
  女人闻声转过头,看他一眼,有些困惑:"你是......?"
  曲同秋叫完便後悔了,说实话与她一点也不熟,谈不上什麽故人重逢,他若不说,她根本认不出他来。何况那段记忆实在令人难堪。
  "你好,我是曲同秋,"既然都打过招呼了,那就该正正经经说上两句。
  "呃......"
  "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个,我跟你哥念同一所大学,我带你去过酒吧......"
  "啊!"年过三十却还是娇豔如少女的女人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个惊讶的动作,"是你!你变了好多,我真是认不出来了。"
  "是啊,挺多年了。能记得就不容易了。"
  楚纤笑嘻嘻的:"当然记得了。那次回去我哥把我狠骂了一顿,赶我回去,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准我去酒吧玩呢。"
  "恩,那种地方是不好。"现在提起来已经可以很镇定,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遇到那种事,留下一辈子的阴影,而楚纤提起往事,却半点阴蠡也没有,觉得很有趣似的,反倒让他有些难以应对。
  "多谢你那时护著我啦,一直没机会当面谢你。"
  "没关系。"说起来那只也是男性的本能。只是他运气太坏了。
  "你後来没事吧。"
  曲同秋愣了一愣:"什麽?"
  "我是说,那一杯酒好像就把你给醉翻了,後来应该没什麽事吧?"
  曲同秋只觉得她问得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惶然起来。
  "那个,你问我?......那时候你不也在那里吗?"
  "是啊,就是我打电话让我哥来把你抬回去的啊。你那时整个失控,我又拖不动你......"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0:06

 40
  大概是时间太晚了,任宁远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曲同秋把手机揣在兜里,手心里都出了汗,也没敢接。
  他突然觉得不敢回去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任宁远零碎给他的那些衣服。任宁远给他,他就护身符一样全身上下满满当当穿戴著,简直舍不得脱。那个公事包他成天拎著,没再换过。
  任宁远对他的这些好,他觉得非常珍贵。高兴地认为也许是跟著任宁远的时间长了,人都会生出感情的。
  现在心里却觉得隐隐的害怕。
  他从来没有去怀疑过任宁远说的任何一句话。令他刻骨地痛苦的事,任宁远安慰他不要担心,他就真的不再追究,甚至没问任宁远究竟为他报过仇没有。
  他不觉得任宁远当时只是敷衍他,更不肯设想任宁远其实是在帮别人打发他。
  那样连他那份全心全意的,简单不过的相信都落空了。
  年轻的时候被人奸了,那耻辱可怖的经历,让他很长的时间里都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已经算不上男人,睡梦中都会惊醒。
  这麽多年以後才发现是熟识的人干的,简直就像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一样。
  他觉得以後都再也睡不著了。
  他一生谨小慎微,谁也不敢得罪,只求能过得平淡安稳。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突然给他两记耳光。就算是他这样挨惯了打的人,也觉得受不了。
  "老板......再给我三瓶啤酒。"
  摊主把瓶子递给这神情惶惶然的上班族,收了钱,说:"不能喝就少喝点,凡事想开些嘛。"
  曲同秋仰头使劲咕咚咕咚咽了两大口,灌得自己有点发晕。他不是要借酒消愁,是想借酒壮胆,自己去向楚漠讨个公道。
  可他不知道喝多少才能有足够勇气,读书的时候就被楚漠打得怕了,加上那次凄惨不堪的受侵,喝再多酒,心头都是发颤,在路边摊上坐到半夜。
  任宁远深夜接到电话,从店里赶过去,进门就看见楚漠被压在沙发上,曲同秋姿势笨拙地骑在他腰上,一手扯著他领子,一手抵住他脖子,纠缠不清地追问他:"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这男人清醒时怯懦畏缩,喝醉了却分外难缠,什麽也不怕了似的,手脚并用,死巴著楚漠不肯放人,八爪鱼一般,扯也扯不下。
  楚漠平日里一巴掌就能打飞他,这时候却招架不住,被缠得气血翻涌,恼怒不堪,冲著任宁远道:"你总算来了!快把这家夥给我领回去!"
  两人一起动手,才总算把男人从楚漠身上硬扒了下来。
  楚漠衣冠不整,气喘吁吁,骂道:"三更半夜的,他找我这是要干什麽啊?你动作也太慢了,再晚点来,我可真要不客气了。"
  任宁远说了"抱歉",手上也不留情,硬将曲同秋那抠紧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扔了他攥著当武器的一个开瓶器,而後把情绪失控的男人带出大门。
  男人还兀自激动,挣扎个不停,一刻不休地喃喃自语,但也终於被塞进车里。车门关上了他还一个劲要往外爬,想去追楚漠,任宁远只得截著他,拦腰把他抱住,不让他闹得太厉害。
  曲同秋挣来挣去也没法从车里出去,被任宁远搂著不能折腾,渐渐觉得绝望了似的,就开始缠著任宁远,把对楚漠的激烈攻势都用在他身上。
  任宁远倒也没发火,任凭曲同秋抓著他不放,口齿不清地纠缠,扯得他衣服一团乱。
  司机在前面目不斜视地开著车,对後面的闹剧置若罔闻。
  一路上闹得精疲力竭,徒劳无功的男人泄气之余带了哭腔:"怎麽能那麽对我......我没得罪他......我很小心了......"
  "我知道。"
  "凭什麽那麽对我......我不认啊......"
  "没事的。"
  "我,我要杀了他......"
  "我知道。"
  完全对不上的控诉和安慰,但也算一来一往,有问有答,曲同秋也就得到安慰,安静了许多。
  任宁远应付著他,终於完好无缺地把这麽个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攻击性十足的男人弄回家,楚漠要是看到这全过程,一定会佩服不已。
  进了门,要把他抱上床,男人却又受了惊吓,激烈挣扎。任宁远怎麽也没法让他安分下来。怎麽说那也是个成年男人激动状态下的爆发力量,清醒的闹不过耍酒疯的,任宁远终於也被他纠缠不清著扑倒在床上。
  男人死死压著他,像是给吓得全身颤抖,手上用劲,胡乱攥紧了拳头打他。虽然及时避开了,那力道也让任宁远皱起眉,低声呵斥他:"曲同秋。是我。"
  曲同秋突然认清了身下额上出汗的人是谁,一时就茫然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激愤什麽,不再乱动,只低头呆呆地和他对视。
  任宁远抓住他,口吻严厉道:"你快下来。"
  曲同秋却是变成小狗般的凝望眼神,害怕冒犯他似的,哆嗦著,望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任宁远呼了口气,扶了他的腰:"也好,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
  借著他的温顺,任宁远腾出手来,让他把拳头张开,将他手指都用力捏在手心里:"以後不准你这麽冲动惹事,明白吗?"
  "......"
  "要是不先找我商量,你也不用再跟著我了。"
  男人一下子畏缩起来,不自觉缩起肩膀。
  任宁远把他难得爆发出来的血性都去得干净,而後道:"这件事,你听我说。"
  "......"
  "楚纤把碰见你的事告诉我了。"
  "......"
  "我想你是有误会。"
  "......"
  "楚漠没有对你做什麽。不关他的事。"
  男人还在发著呆,绷紧的身体却渐渐松软下来,泄了气一样。
  "所以你找错人了。"
  "......"
  "明天去向楚漠道歉。"
  曲同秋呆坐著,迷糊地觉得有什麽是该问的,却迟钝著想不起来。只能眼红红地望著任宁远:"你,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
  积聚的力气和勇气都被耗光的男人变得分外怯懦,又呆了一会儿,抽噎起来:"我,我一定要报仇的......"
  "你别担心。我答应过你。"
  "你,你别骗我......"
  "你放心。"
  "你,你不能骗我......"
  "好好睡一觉吧。"
  男人还在抽泣,酒精令人情绪大起大落,也依旧不清醒,连鼻尖都变得红通通的。任宁远出了口气,双手抓住他的腰:"好了,你下来吧。该睡觉了。"
  曲同秋却不肯,压著任宁远让他能得到仅有的一些安全感似的,怎麽也不肯放手。
  "也好,先把衣服脱了吧。"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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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时间太晚了,任宁远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曲同秋把手机揣在兜里,手心里都出了汗,也没敢接。
  他突然觉得不敢回去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任宁远零碎给他的那些衣服。任宁远给他,他就护身符一样全身上下满满当当穿戴著,简直舍不得脱。那个公事包他成天拎著,没再换过。
  任宁远对他的这些好,他觉得非常珍贵。高兴地认为也许是跟著任宁远的时间长了,人都会生出感情的。
  现在心里却觉得隐隐的害怕。
  他从来没有去怀疑过任宁远说的任何一句话。令他刻骨地痛苦的事,任宁远安慰他不要担心,他就真的不再追究,甚至没问任宁远究竟为他报过仇没有。
  他不觉得任宁远当时只是敷衍他,更不肯设想任宁远其实是在帮别人打发他。
  那样连他那份全心全意的,简单不过的相信都落空了。
  年轻的时候被人奸了,那耻辱可怖的经历,让他很长的时间里都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已经算不上男人,睡梦中都会惊醒。
  这麽多年以後才发现是熟识的人干的,简直就像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一样。
  他觉得以後都再也睡不著了。
  他一生谨小慎微,谁也不敢得罪,只求能过得平淡安稳。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突然给他两记耳光。就算是他这样挨惯了打的人,也觉得受不了。
  "老板......再给我三瓶啤酒。"
  摊主把瓶子递给这神情惶惶然的上班族,收了钱,说:"不能喝就少喝点,凡事想开些嘛。"
  曲同秋仰头使劲咕咚咕咚咽了两大口,灌得自己有点发晕。他不是要借酒消愁,是想借酒壮胆,自己去向楚漠讨个公道。
  可他不知道喝多少才能有足够勇气,读书的时候就被楚漠打得怕了,加上那次凄惨不堪的受侵,喝再多酒,心头都是发颤,在路边摊上坐到半夜。
  任宁远深夜接到电话,从店里赶过去,进门就看见楚漠被压在沙发上,曲同秋姿势笨拙地骑在他腰上,一手扯著他领子,一手抵住他脖子,纠缠不清地追问他:"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这男人清醒时怯懦畏缩,喝醉了却分外难缠,什麽也不怕了似的,手脚并用,死巴著楚漠不肯放人,八爪鱼一般,扯也扯不下。
  楚漠平日里一巴掌就能打飞他,这时候却招架不住,被缠得气血翻涌,恼怒不堪,冲著任宁远道:"你总算来了!快把这家夥给我领回去!"
  两人一起动手,才总算把男人从楚漠身上硬扒了下来。
  楚漠衣冠不整,气喘吁吁,骂道:"三更半夜的,他找我这是要干什麽啊?你动作也太慢了,再晚点来,我可真要不客气了。"
  任宁远说了"抱歉",手上也不留情,硬将曲同秋那抠紧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扔了他攥著当武器的一个开瓶器,而後把情绪失控的男人带出大门。
  男人还兀自激动,挣扎个不停,一刻不休地喃喃自语,但也终於被塞进车里。车门关上了他还一个劲要往外爬,想去追楚漠,任宁远只得截著他,拦腰把他抱住,不让他闹得太厉害。
  曲同秋挣来挣去也没法从车里出去,被任宁远搂著不能折腾,渐渐觉得绝望了似的,就开始缠著任宁远,把对楚漠的激烈攻势都用在他身上。
  任宁远倒也没发火,任凭曲同秋抓著他不放,口齿不清地纠缠,扯得他衣服一团乱。
  司机在前面目不斜视地开著车,对後面的闹剧置若罔闻。
  一路上闹得精疲力竭,徒劳无功的男人泄气之余带了哭腔:"怎麽能那麽对我......我没得罪他......我很小心了......"
  "我知道。"
  "凭什麽那麽对我......我不认啊......"
  "没事的。"
  "我,我要杀了他......"
  "我知道。"
  完全对不上的控诉和安慰,但也算一来一往,有问有答,曲同秋也就得到安慰,安静了许多。
  任宁远应付著他,终於完好无缺地把这麽个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攻击性十足的男人弄回家,楚漠要是看到这全过程,一定会佩服不已。
  进了门,要把他抱上床,男人却又受了惊吓,激烈挣扎。任宁远怎麽也没法让他安分下来。怎麽说那也是个成年男人激动状态下的爆发力量,清醒的闹不过耍酒疯的,任宁远终於也被他纠缠不清著扑倒在床上。
  男人死死压著他,像是给吓得全身颤抖,手上用劲,胡乱攥紧了拳头打他。虽然及时避开了,那力道也让任宁远皱起眉,低声呵斥他:"曲同秋。是我。"
  曲同秋突然认清了身下额上出汗的人是谁,一时就茫然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激愤什麽,不再乱动,只低头呆呆地和他对视。
  任宁远抓住他,口吻严厉道:"你快下来。"
  曲同秋却是变成小狗般的凝望眼神,害怕冒犯他似的,哆嗦著,望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任宁远呼了口气,扶了他的腰:"也好,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
  借著他的温顺,任宁远腾出手来,让他把拳头张开,将他手指都用力捏在手心里:"以後不准你这麽冲动惹事,明白吗?"
  "......"
  "要是不先找我商量,你也不用再跟著我了。"
  男人一下子畏缩起来,不自觉缩起肩膀。
  任宁远把他难得爆发出来的血性都去得干净,而後道:"这件事,你听我说。"
  "......"
  "楚纤把碰见你的事告诉我了。"
  "......"
  "我想你是有误会。"
  "......"
  "楚漠没有对你做什麽。不关他的事。"
  男人还在发著呆,绷紧的身体却渐渐松软下来,泄了气一样。
  "所以你找错人了。"
  "......"
  "明天去向楚漠道歉。"
  曲同秋呆坐著,迷糊地觉得有什麽是该问的,却迟钝著想不起来。只能眼红红地望著任宁远:"你,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
  积聚的力气和勇气都被耗光的男人变得分外怯懦,又呆了一会儿,抽噎起来:"我,我一定要报仇的......"
  "你别担心。我答应过你。"
  "你,你别骗我......"
  "你放心。"
  "你,你不能骗我......"
  "好好睡一觉吧。"
  男人还在抽泣,酒精令人情绪大起大落,也依旧不清醒,连鼻尖都变得红通通的。任宁远出了口气,双手抓住他的腰:"好了,你下来吧。该睡觉了。"
  曲同秋却不肯,压著任宁远让他能得到仅有的一些安全感似的,怎麽也不肯放手。
  "也好,先把衣服脱了吧。"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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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时间太晚了,任宁远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曲同秋把手机揣在兜里,手心里都出了汗,也没敢接。
  他突然觉得不敢回去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任宁远零碎给他的那些衣服。任宁远给他,他就护身符一样全身上下满满当当穿戴著,简直舍不得脱。那个公事包他成天拎著,没再换过。
  任宁远对他的这些好,他觉得非常珍贵。高兴地认为也许是跟著任宁远的时间长了,人都会生出感情的。
  现在心里却觉得隐隐的害怕。
  他从来没有去怀疑过任宁远说的任何一句话。令他刻骨地痛苦的事,任宁远安慰他不要担心,他就真的不再追究,甚至没问任宁远究竟为他报过仇没有。
  他不觉得任宁远当时只是敷衍他,更不肯设想任宁远其实是在帮别人打发他。
  那样连他那份全心全意的,简单不过的相信都落空了。
  年轻的时候被人奸了,那耻辱可怖的经历,让他很长的时间里都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已经算不上男人,睡梦中都会惊醒。
  这麽多年以後才发现是熟识的人干的,简直就像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一样。
  他觉得以後都再也睡不著了。
  他一生谨小慎微,谁也不敢得罪,只求能过得平淡安稳。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突然给他两记耳光。就算是他这样挨惯了打的人,也觉得受不了。
  "老板......再给我三瓶啤酒。"
  摊主把瓶子递给这神情惶惶然的上班族,收了钱,说:"不能喝就少喝点,凡事想开些嘛。"
  曲同秋仰头使劲咕咚咕咚咽了两大口,灌得自己有点发晕。他不是要借酒消愁,是想借酒壮胆,自己去向楚漠讨个公道。
  可他不知道喝多少才能有足够勇气,读书的时候就被楚漠打得怕了,加上那次凄惨不堪的受侵,喝再多酒,心头都是发颤,在路边摊上坐到半夜。
  任宁远深夜接到电话,从店里赶过去,进门就看见楚漠被压在沙发上,曲同秋姿势笨拙地骑在他腰上,一手扯著他领子,一手抵住他脖子,纠缠不清地追问他:"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这男人清醒时怯懦畏缩,喝醉了却分外难缠,什麽也不怕了似的,手脚并用,死巴著楚漠不肯放人,八爪鱼一般,扯也扯不下。
  楚漠平日里一巴掌就能打飞他,这时候却招架不住,被缠得气血翻涌,恼怒不堪,冲著任宁远道:"你总算来了!快把这家夥给我领回去!"
  两人一起动手,才总算把男人从楚漠身上硬扒了下来。
  楚漠衣冠不整,气喘吁吁,骂道:"三更半夜的,他找我这是要干什麽啊?你动作也太慢了,再晚点来,我可真要不客气了。"
  任宁远说了"抱歉",手上也不留情,硬将曲同秋那抠紧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扔了他攥著当武器的一个开瓶器,而後把情绪失控的男人带出大门。
  男人还兀自激动,挣扎个不停,一刻不休地喃喃自语,但也终於被塞进车里。车门关上了他还一个劲要往外爬,想去追楚漠,任宁远只得截著他,拦腰把他抱住,不让他闹得太厉害。
  曲同秋挣来挣去也没法从车里出去,被任宁远搂著不能折腾,渐渐觉得绝望了似的,就开始缠著任宁远,把对楚漠的激烈攻势都用在他身上。
  任宁远倒也没发火,任凭曲同秋抓著他不放,口齿不清地纠缠,扯得他衣服一团乱。
  司机在前面目不斜视地开著车,对後面的闹剧置若罔闻。
  一路上闹得精疲力竭,徒劳无功的男人泄气之余带了哭腔:"怎麽能那麽对我......我没得罪他......我很小心了......"
  "我知道。"
  "凭什麽那麽对我......我不认啊......"
  "没事的。"
  "我,我要杀了他......"
  "我知道。"
  完全对不上的控诉和安慰,但也算一来一往,有问有答,曲同秋也就得到安慰,安静了许多。
  任宁远应付著他,终於完好无缺地把这麽个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攻击性十足的男人弄回家,楚漠要是看到这全过程,一定会佩服不已。
  进了门,要把他抱上床,男人却又受了惊吓,激烈挣扎。任宁远怎麽也没法让他安分下来。怎麽说那也是个成年男人激动状态下的爆发力量,清醒的闹不过耍酒疯的,任宁远终於也被他纠缠不清著扑倒在床上。
  男人死死压著他,像是给吓得全身颤抖,手上用劲,胡乱攥紧了拳头打他。虽然及时避开了,那力道也让任宁远皱起眉,低声呵斥他:"曲同秋。是我。"
  曲同秋突然认清了身下额上出汗的人是谁,一时就茫然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激愤什麽,不再乱动,只低头呆呆地和他对视。
  任宁远抓住他,口吻严厉道:"你快下来。"
  曲同秋却是变成小狗般的凝望眼神,害怕冒犯他似的,哆嗦著,望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任宁远呼了口气,扶了他的腰:"也好,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
  借著他的温顺,任宁远腾出手来,让他把拳头张开,将他手指都用力捏在手心里:"以後不准你这麽冲动惹事,明白吗?"
  "......"
  "要是不先找我商量,你也不用再跟著我了。"
  男人一下子畏缩起来,不自觉缩起肩膀。
  任宁远把他难得爆发出来的血性都去得干净,而後道:"这件事,你听我说。"
  "......"
  "楚纤把碰见你的事告诉我了。"
  "......"
  "我想你是有误会。"
  "......"
  "楚漠没有对你做什麽。不关他的事。"
  男人还在发著呆,绷紧的身体却渐渐松软下来,泄了气一样。
  "所以你找错人了。"
  "......"
  "明天去向楚漠道歉。"
  曲同秋呆坐著,迷糊地觉得有什麽是该问的,却迟钝著想不起来。只能眼红红地望著任宁远:"你,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
  积聚的力气和勇气都被耗光的男人变得分外怯懦,又呆了一会儿,抽噎起来:"我,我一定要报仇的......"
  "你别担心。我答应过你。"
  "你,你别骗我......"
  "你放心。"
  "你,你不能骗我......"
  "好好睡一觉吧。"
  男人还在抽泣,酒精令人情绪大起大落,也依旧不清醒,连鼻尖都变得红通通的。任宁远出了口气,双手抓住他的腰:"好了,你下来吧。该睡觉了。"
  曲同秋却不肯,压著任宁远让他能得到仅有的一些安全感似的,怎麽也不肯放手。
  "也好,先把衣服脱了吧。"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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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同秋迷糊地醒过来,晕头晕脑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整晚睡不著,结果却是很沈的一觉。
  梦境也是幽暗深邃,人都陷进去拔不出来,到睁眼了还是分不清真假。做梦也很耗体力似的,身上直发软。
  待到明白自己正以比八爪鱼要恶劣得多的姿势缠在任宁远身上,远远超出"无礼"的范畴,曲同秋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昨晚的事他还有六七分印象,知道自己追上门去找楚漠理论,借酒胡闹,还有事後任宁远的安慰。
  任宁远要他脱衣服睡觉,让他喝了蜜糖水解酒,之後他就不记得了。
  记忆空白,再配上零散回想起来的某种桃色梦境,把曲同秋吓得顿时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任宁远。
  曲同秋呆著想了半天,自己是做了错位的凌乱春梦,具体梦见什麽那弄不清了,但朦胧里是有真实的快感。
  看床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任宁远沈睡的脸上显出疲态,心想自己喝醉了一定是兽性大发,把任宁远缠得焦头烂额。就是不知到底後来还做了什麽更失礼的没有。
  曲同秋心下害怕,偷偷爬到边上,见任宁远睫毛微动著睁开眼睛,就慌张了:"任宁远......"
  任宁远看向他,微微困乏地"嗯"了一声,而後道:"早。几点了?"
  曲同秋看清锺上的指针,猛地跳起来:"我得上班去了!"
  任宁远坐起身来:"迟了就干脆请假休息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那不行......"曲同秋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我走了......"
  任宁远看他披著外套夹著提包急匆匆出了门,旋即又心急火燎地折身回来。
  "怎麽了?"
  曲同秋忙著在床头翻找:"我忘了手表......"
  "又不重要,到处都能看得到时间。"
  "我......习惯了......"不戴上就会一整天都觉得都缺了东西。
  任宁远微笑著看他手忙脚乱。
  男人终於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他要的东西,匆忙往手里一抓:"我走了......"
  任宁远叫住他:"不用赶。我送你去,会来得及的。"
  和任宁远并肩坐在车里,独立封闭的相处空间,沈默里曲同秋有了些战战兢兢的尴尬。
  "任宁远......"
  "嗯?"
  "昨晚辛苦你,我喝多了......"
  任宁远微笑道:"你醉了就是那样。也没什麽。"
  看任宁远没有任何不悦,除了宽容之外,也确实是没被自己怎麽样才对。曲同秋一下子放下心来。
  "楚漠那里,改天我去道歉......"
  他好容易凑起来的胆量却用错了地方,把楚漠著实惹毛了,不知道会被怎麽报复回来。
  任宁远笑笑:"你也不用当真。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没事的。"
  任宁远会出手护著他,曲同秋都快觉得头重脚轻了:"那你送我这一趟,今天岂不是睡不够......"
  "我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确实任宁远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为了照顾店里生意就得昼伏夜出。可忙可闲,总是一派从容。但这完全不顺路的"便车"还是让曲同秋受宠若惊。
  任宁远对他这麽一个小人物真的太好了。
  即使是堵车的高峰时段,任宁远也有本事安安稳稳在上班时间之前把他送到公司门口。曲同秋下了车,一个劲道谢:"谢谢你啊。"
  任宁远微笑著,隔著玻璃和他挥了下手告别,而後车子又慢慢开远了。
  曲同秋这一天都容光焕发,做事都特别有力气似的。一点宿醉的後遗症不算什麽,他没觉得精神不济,反而干劲十足,做的帐目连一笔都没出错,
  快下班的时候同事来叫他,看他桌面收拾好的一叠东西,就说:"只用一天就把这些全做完了?是不是遇上什麽好事啊,这麽有精神。"
  好事倒是没有,他只是莫名的就觉得心情很好,心头有股甜味,总是兴冲冲的。
  "对了,外面有人找你。是个外国人。"
  "外国人?"
  曲同秋关了电脑拿上包出去,来客真是个高大的异国人种,模样端整,气势却有些暴戾,曲同秋没能认出他来,试探著口吃地说英文:"So,sorry...you,you are..."
  "你就是曲同秋吧,"得到肯定,对方便伸出手,中文很流利,"叫我Richard。"
  "你好......"
  "我们以前见过的。"Richard一伸手,手臂上的纹身毕露,肌肉线条鼓动著,配上他的个头,几个下班的同事都受惊地远远绕开了。
  "现在我们都变了,我也认不出你,"Richard提醒他,"我们在杨妙的酒吧碰过面。你被我打得很惨。"
  曲同秋猛地想那个骚扰杨妙,揍了他一顿的北欧人,顿时後退一步,警戒著:"你有什麽事?"
  男人双手插回口袋里,胳膊上的肌肉还是充满威胁感:"我们找个地方谈。"
  曲同秋简直是被半胁持著带进一家餐厅。想起当年自己那一时冲动酿成的大祸,他不由紧张起来:"你是替乔四来找我?"
  想不到过了十几年,这事情还是没能躲过去。
  Richard微微一愣:"乔四的事,早就过去了。你不是任宁远手下的人吗,怎麽会不知道。"
  那件事的後续进展,确实没有人再和他提过,曲同秋只知道任宁远为了摆平他闹出来的麻烦,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那次被伤了大脑,没过多久乔四就退了。"
  曲同秋背负了许多年的负罪感又重新清晰起来:"他......他因为被我打成重伤,所以不能再当老大?"
  "那倒不是。伤其实也没那麽重,但事情太突然,乔四脑部受伤暂时管不了帮里的事,就被人趁机挑起内讧,"
  Richard耸耸肩膀,"这也没办法。任宁远是个狠角色,英雄出少年,我们当年都太小看他了。"
  "......"
  "那片区落在他们手里几年,做得比乔四还好。现在换人接手了,说起楚漠和任宁远,个个还是很服气。他们从那里发家,才有今天的地位。"
  曲同秋听得有些发愣。
  "说起来,打伤乔四的你才是功臣。没有你那一下,现在事情可能完全不一样,他们也不会有今天。任宁远是该好好奖赏你,赏你什麽都是应该的。"
  曲同秋有些不安,咽了一下口水:"其实任宁远他,现在开了家酒吧,生意是很大,但也都是他辛苦工作换来的,没那麽夸张......"
  Richard皱起眉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以为任宁远会只当个牛郎店老板?他在S城那几年不是白混的。"
  曲同秋喉咙发干,却忍不住又咽了一下。
  "不过他是很低调没错,我们说这个也没意思。我今天来,跟那些事情无关,是和你谈一些私事。"
  "什麽私事?"
  曲同秋想不出自己和这个男人能有什麽私人交集。
  "杨妙你还记得吗?"
  "杨妙!"曲同秋怎麽会忘得了这男人当年对自己女友的图谋不轨,却想不到过了这麽多年,竟然还不打算放手,顿时警惕起来。
  "是的,我知道你们离婚以後还有联系。"
  两人毕竟很难做到"再见亦是朋友",联系是有,但相当少,每年只寄一些曲珂的照片和消息。杨妙对离婚一直愧疚,不再打扰父女俩,遵守约定不私下直接和曲珂接触。大家各有各的生活,也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曲同秋心想,无论今天会怎样,他也绝不能让这个恶人得知杨妙的下落。
  Richard看著眼前这全身绷紧的瘦弱的东方男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现在是她丈夫。"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5:11

42
  曲同秋半天都没声音。
  这男人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更让他惊愕,脑子蒙了半晌,眼前的东西都模糊了一阵,才做出反应:"但是杨妙她......很怕你......"
  "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点的菜已经送上来,Richard示意他拿刀叉,"在杨妙到S城之前,我们就认识了,也早有过关系了。"
  "......"
  "我知道她对我有感觉,但我们关系得开始很糟糕,中间又有许多误会,她虽然心里爱著我,却一直不肯原谅和接受我。"
  曲同秋抓起刀叉,却吃不下东西,眼里只有对面男人的嘴巴在一张一合。
  "她决定和你结婚,对我是很大的打击。我那两年里很消沈,也做了许多极端的事。幸好她最後还是回到我身边。"
  "......"
  "我知道,你很不服气。但我跟她之间的过去是你没法想象,也没法介入的。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她选择你,不是因为真的爱上你,而是为了逃避我。"
  "你别胡说!"曲同秋摔下叉子,有些发抖地咬牙切齿,"她选择我,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真爱,她还为我生了孩子!没有真爱,没有真爱她为什麽要和我结婚!"
  "Sorry,我只是将真相告诉你。没错,杨妙喜欢过你,但她最爱的人是我。"
  曲同秋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反正杨妙都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赢了,现在来跟我说这些干什麽?"
  这种真相他不需要。他宁可被蒙在鼓里做一个曾经幸福过的傻子。
  他一直觉得那短暂的婚姻里自己终於做了回堂堂正正的主角,结果却只是别人爱情故事里跑了个龙套,他的功用,就是让主角认清自己的真爱。
  Richard轻微犹豫了一下:"我非常非常抱歉,但是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谈。"
  曲同秋红著眼眶瞪著他。
  "是关於曲珂的。"
  曲同秋一下子睁大眼睛。某些事情的联想让他寒毛直竖,愤怒得全身都绷紧了,咬住牙:"对不起,我要走了。"
  对方一把按住他肩膀:"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根据生日推测出来的那段时间里,我跟杨妙也发生过关系,有种可能性......"
  曲同秋豁地一下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两眼发红,脸憋得都快滴出血来:"别说了!小珂她是我女儿!她也只认我这个爸爸!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先冷静下来......"
  "就算你缠著我,我也不会让你见她!"
  "我已经见过了。"
  曲同秋望著他,瞳孔放大。
  Richard 冷静而肯定:"杨妙一直没告诉我她有个女儿,但她不止一次带小珂去玩,还是被我发现了,所以我们也正式见了面。小珂她非常可爱,也认同了我是她继父,完全不排斥我。"
  曲同秋脑袋又是嗡的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小珂去见杨妙?"
  "你不知道吗?"
  "......"
  Richard揣摩著他的神色:"看来,小珂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很懂事,她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曲同秋有点茫然地站著。
  不知不觉间,女儿都长大到都会骗他了,他却一点也没察觉过。
  到底还有些什麽东西,也是他没觉察到的?
  Richard继续下去:"我想做DNA检测。如果她是我女儿,比起你,我们肯定能给她更好的生活环境。当然了,你放心,我会给你令你满意的补偿。"
  曲同秋简直目眦尽裂:"你想都不要想。"
  "我们有权利做这个检测。"
  "我不同意!"
  "那我只能请律师来了。"
  曲同秋双眼血红地冲著他这个他一度畏惧过的肌肉男人:"随便你!"
  曲同秋出了餐厅,却没有回去,一个人孤零零在街头乱转到半夜。他觉得暴躁,胃里像要烧起来,只能不停地走来走去,身上却是冰凉的,冷得直哆嗦。
  给他戴绿帽子,拿他当了替代品,骗他那麽多年真心实意地守著,现在还要来把他剩下的东西也抢走。
  他是有多窝囊。他都害怕让任宁远知道他的不堪。
  他下决心第一次打了杨妙电话,把她约出来。这一年里他还没和她通信联络,甚至都不知道她也到了T城。
  隔了这麽多年,杨妙的声音听起来熟悉又陌生,光是那声音勾起的回忆,就让他有了些伤心的恍惚。
  好像一下子回到那许多年前似的。
  那时候的他什麽也不知道。生活那麽简单完整。
  只是一眨眼,就成了现在这样,拼也拼不起来,他都不知道要怪谁。
  杨妙是自己开车来的。她已经年近四十了,却保养得很好,甚至比他显年轻,比十来年前丰润了些,脸色鲜嫩,虽然行色匆匆,衣著和头发却都精致得恰到好处,漂亮又得体。下车的一刹那,曲同秋几乎认不她出来。
  他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甚至无法想象相见的场面。却想不到真的面对面,是这麽容易。没和他在一起,她好像真的反而是过得很好。
  这样是该为她高兴,但自己心里却还是像裂开一个大洞。
  两人在广场的喷水池前站著,还是杨妙先开了口:"你瘦了很多。"
  曲同秋实话实说:"你看起来挺好的。"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还好......"
  沈默地对著站了一会儿,曲同秋定了定神:"你先生来找过我了。"
  杨妙也有些尴尬:"是啊,他已经告诉我了,真抱歉。"
  曲同秋斩钉截铁地:"我和他说不通,我想请你转告他,我决定不可能把小珂给你们。"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这些年一个人养小珂很辛苦,於情於理,我都开不了那个口和你抢,"杨妙微微垂了头,"只是你也别怪Richard,他有他的难处。他後来身体受过伤,我们在一起这十几年里,一直没法再有孩子。"
  曲同秋愣了一愣。
  "所以他一知道小珂存在,就控制不了自己。他情绪激动,也请你体谅他。"
  "......"
  "我是希望你同意小珂和Richard做DNA检测。如果他们不是父女,Richard就不会再纠缠你了。"
  "......"那如果......
  曲同秋闭紧嘴巴,他说不出口。
  "小珂看起来也没什麽混血儿的样子。我想,其实没多大可能性。但对Richard来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你不如让他去做这个检测,让他彻底死心来得好。"
  曲同秋想了一会儿,他不敢说血型的事,好像那麽一说,女儿就真的不会是自己的了。
  "那......也不是所有混血儿都会长得很典型......"
  "这倒也是,"杨妙也沈默了,有些难以启齿,"如果......他们是父女。以Richard的性格,他一定会千方百计争取到手。"
  "所以我约你出来,你是他妻子,我觉得他很爱你,"曲同秋说著都觉得很困难,"他一定会听得进你的话。你去跟他说,我养了小珂十二年了,我只有她了,我们感情很好的,她不会要第二个爸爸,我们不能分开的......"
  "同秋,"杨妙抓住他的手,"你听我说,没有用的,你争不过他。我希望能私了,不要闹上法庭。这是为你好,我会说服他给你尽量大的补偿,让你下半辈子能过得很好,同秋......"
  被抓著的男人预感到什麽似的,有些仓惶起来:"你告诉他,你们把小珂抢走也没用的,她一定接受不了。就算她被判给你们了,说不定她还是会逃回来找我,你们不要勉强了......"
  "同秋,你现实一点,其实小珂和我们相处得真的挺好。"
  "......"
  "你别骂她。我们碰到纯粹是凑巧。她不知道我现在什麽样,但我知道她的样子,一碰面我就认出来了。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们来了T城。她後来跟朋友去M市玩,我又正巧在那里谈生意,又遇见她,把她送回来。我想这是缘分......我就忍不住再去她们学校找她,其实她对我不是完全没印象,她也不讨厌我,很快就接受了我。"
  "......"
  "同秋,血缘是淡不了的,她还是很想有个完整的家庭。我们能给她,而你做不到。而且谁不想要优渥一点的生活条件呢?她以後的人生,我们能帮她很多,而你还是做不到。这些我想她都很清楚。小孩子的心思,未必就像你想的那样。她们也是很复杂的。"
  曲同秋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望著她发愣。
  "如果Rrichard坚持要打官司,我阻止不了他,我也一定会帮他,他才是我丈夫。"
  男人垂著肩膀站著,眼睛已经微微发红。
  "对不起。可是说真的,你和小珂感情好,但她也很喜欢我们,她未必就会选择你。要是在感情这方面你失去优势,加上我们确实能给小珂更好的环境。判决都会以小孩的利益为考量,小珂被判给我们两个亲生父母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到时候你也未必能得到合理的补偿。同秋,你是老实人,不要再吃这样的亏了......"
  杨妙紧紧抓著他发抖的手:"对不起,但是就算没了小珂,你也还能有别的孩子,Rrichard他却是没什麽希望了。所以请你体谅他。"
  曲同秋想说,这不是自家菜园里种出来的什麽东西,只要还能再种出来,就可以送人没关系。
  他跟曲珂相依为命的这十几年,在别人眼里也许不算什麽,也许连长大了的曲珂也会觉得不算什麽,可谁能还给他?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5:32

43
  曲珂放假回来,曲同秋把她带回来的厚重衣服洗了晾好,给她烧了她爱吃的菜。
  他本来就不太会说好听的,不会劝人,只坐著看女儿高高兴兴地吃红烧蹄!和清蒸鲈鱼。自己把她害怕的肥肉和鱼头鱼尾鱼皮都夹过来,就著米饭吃了,等她吃饱了,把剩的酱汁刮来下饭。饭後让女儿吃点切好的水果,他将碗筷收拾去洗干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吃好了吗?"
  "好啦。"
  "那我们走吧。"
  父女俩穿好外套出门,曲同秋替她把围巾围紧了,手套往袖口里套严实。今晚得和杨妙他们见面,他没和曲珂说,说什麽都是多余的。到了自然会明白。
  曲珂一路牵著他的手还蹦蹦跳跳的,进了咖啡厅,渐渐有点纳闷,等走近杨妙他们的桌子,看见等在那里的两个人,脸色就变了,抬头看看父亲,又看看他们,有些慌张起来。
  "爸爸......"
  杨妙温柔地招呼她:"小珂,坐吧。"
  曲珂看看她,又看看曲同秋,心虚地後缩著,一时不敢坐。
  曲同秋摸摸她的头:"没事,我知道你和他们见过,他们都和我说了。"
  小女孩涨红了脸,肩膀也缩起来:"爸爸,我不是要骗你,我只是想妈妈了......我怕你知道了会生气......其实他们对我也很好......"
  "小珂,你爸爸没生气,是我们有话要和你说。"
  曲珂在父亲身边坐下,这气氛终究让她不安,双手握住点给她的果汁杯子,有些警惕地来回望著三个大人。
  "虽然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但你长大了,有权利知道,"杨妙说著也不免尴尬,"妈妈当年,不止交过你爸爸一个男朋友。所以,Richard叔叔,也有可能是你爸爸。"
  曲珂瞪大了眼睛。
  难堪的沈默里,杨妙又问:"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
  "我知道这不容易接受。但你也不要太紧张,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其实可能性不大的。但我们想让你和Richard叔叔做DNA亲子测试,这样我们就能弄清楚了。"
  Richard也哄著她:"是啊,小珂,这个测试很简单,你不用做什麽。"
  曲珂左看右看,这三个大人,她谁也不讨厌,但某种预感让她一下子变得像个小小的刺蝟:"为什麽要弄清楚呢?"
  "......"
  "弄清楚了会有什麽不一样吗?你们要做什麽?"
  杨妙眼红红的,叹气一样:"小珂......"
  Richard安抚地搂著妻子的肩膀:"因为大家都需要真相。难道你不想知道吗?究竟谁才是你亲生父亲?"
  "......"
  "血缘是很重要的。没人能不介意。"
  小女孩慌张又戒备地把身边的人看了一圈,眼光最後落在曲同秋身上,男人只低著头看眼前的杯子,失了魂一样,不说话。
  "就算你不想知道,你爸爸也会想知道。"
  从咖啡厅出来,夜已经深了,曲珂还是跟著曲同秋回家,在他身後走著,只是不再牵著他的手了。
  "爸爸......"
  "......"
  "爸爸,我不做测试不行吗?"
  曲同秋摇了摇头。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一前一後默默又走了一段,曲珂问:"爸爸,如果我不是你生的,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曲同秋又摇摇头,回过头去看她,路灯下男人辛劳的脸上被风吹得起了细小的纹路,眼里满是泪水。
  曲珂牵紧他的手,说著"为什麽要做测试呢......",一路小声哭著回家。
  Richard说要三天才能出结果,觉得等不及,曲同秋却觉得他的这点时间太短暂了。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宁远。
  和Rcichard谈过以後,他也知道有许多东西任宁远不告诉他,他想任宁远大概不是刻意要瞒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和他说。
  他们之间从来都像拉了层帘子似的,彼此隐约听得见动静,但还是界限分明,各自的生活分隔得很清楚。
  所以他也不好意思什麽零碎都和任宁远倾诉了。
  小珂的事是他们的家事,他没想过要向任宁远求助。为什麽要求助呢,他自己也是个男人。
  虽然任宁远帮过他不少,但其实他从来没敢主动向任宁远开口求过什麽。他不敢,也不想向任宁远伸手,他不愿意任宁远觉得他是个麻烦。
  再强大的人也不会喜欢有累赘。
  曲同秋自己去找了律师咨询,人家如实告诉他,照他所提供的条件,赢面不大。
  但不大不等於没有。曲同秋在家里翻著一切能证明他们父女感情的东西,女儿从小到大换下来的乳牙,蜡笔涂的他俩的画像,小学时写"我的爸爸"的作文,手工课上做给他的父亲节礼物......每一样他都收藏得仔细。
  相比起来他没有什麽优势,不会说话,也买不起好东西。他只能把他拥有的都拿出来给那些人看。他希望这世上会有属於穷人的公道。
  看著天色已晚,曲珂今天一早被Richard接出去,现在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曲同秋不阻止他们见面,他只做了饭在家等著女儿回来吃。
  今天亲子鉴定的结果就会出来了。那两个人会紧张也是应该的。
  只有他不紧张,他心里已经比谁都清楚,待宰杀的老狗一般在桌边呆呆等著。
  电话响了,正等著的曲同秋身上一震,忙接起来:"喂?"
  "吃过饭了吗?"
  电话那边却是任宁远,他这几天外出做事,这时间是L.A的清晨,声音听著有些雾蒙蒙的。
  "我今天回去,办完事还会有点时间,你要什麽,我帮你带上。"
  "没什麽要的,"曲同秋连连道著谢,"难为你,还惦记......"
  "好,"任宁远声音温和,"小珂衣服是穿2号还是4号?"
  "......"
  "你怎麽了?"
  男人红著眼圈站著,抖著嘴唇,喉头却堵著没声音。
  任宁远也静了一会儿,像是在听什麽,而後说:"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回去了。有什麽事,你只管告诉我,我会帮你。"
  连日来巨大的失望里,在被背叛和抛弃之余,第一次有温暖的安慰感觉,曲同秋眼睛都湿了。
  "任宁远......"
  门"碰"地被从外面打开,是曲珂回来了,带进屋一身寒气,呼出来的气也是白的,眼里泪汪汪的。
  曲同秋顾不上多说,忙草草挂了电话,转身看她。
  小女孩两眼发肿,只抽噎著,哽咽难言,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伸著的手把一个文件袋递向他。
  曲同秋也觉得说不出话。他早已经有了准备,然而这"终於来了"还是让做父亲的心酸。
  他一颤抖著接过袋子,曲珂就"哇"地哭著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曲同秋忙摸著她的头:"没事的,没事的......"
  "爸爸......"
  "没,没事的,没事的......"
  他还是可以安慰她,他知道得比她早,他已经反反复复想过不知多少遍,他甚至能理解那对夫妻。
  曲珂把头埋在他怀里哽咽著说:"爸爸......我跟他......不吻合。"
  男人颤抖的手僵住了。
  "所以......我是你女儿......"小女孩哭得肩膀直抽,"太好了......爸爸......"
  曲同秋僵硬了一会儿,搂著女儿,渐渐更大地发起抖来。
  他想著任宁远,他想问他,到底杨妙是什麽样的女人。
  到底为什麽会把杨妙介绍给他。
  他第一次在想,也许有些事情,是任宁远不让他知道。
  他第一次觉得,轻微的怀疑。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6:31

44
  曲同秋到咖啡厅的时候,比他约的时间还早了一些,杨妙却已经先到了。店里没什麽客人,看他走近,她就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曲同秋在她对面坐下,略微的不自在,还是上次的位置,心情却比那次更茫然。
  杨妙先开了口:"其实我也正想约你出来。"
  "杨妙......"
  "你先听我说,我说完这些就好。这几天,很对不起你,"杨妙顿了顿,"不,不是这几天,我一直欠你很多。你怎麽恨我都是应该的。"
  "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个好女人,可我和你在一起,是一心一意的。"
  女人依稀仿佛仍然是那麽多年前他青涩地迷恋著的模样,柔声说著话的样子都让他心痛。
  "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你虽然年纪小,可是又温柔又体贴,还会保护我。像我这种人,有个好归宿不容易,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就说要娶我,我真的很高兴。"
  曲同秋低头坐著,早已模糊了的十几年前细小的幸福,提起来让他有些心酸。
  "不管我多不负责任,我都没做背叛你的事。我们在一起以後,我应付客人都很小心,我想对你忠诚。"
  沈默里只有暖气轻微的响声。
  "孩子是谁的,虽然我不能确定,但我直觉它就是你的,也希望是你的,"女人的眼睛红了,"我很想把它生下来,就算等你读完书我们再结婚也不晚,但後来的事......"
  曲同秋掏著口袋,翻出手帕递过去,女人低声道了谢,用它止住眼角的湿润:"你还是这麽温柔啊。"
  略微木讷的男人没有被夸赞的自觉,在杨妙眼里,他还是愁容满面,带一点惶惑。
  "同秋,你想问我什麽,就问吧。我不会瞒你。"
  男人犹豫著:"我们在一起之前,你除了我和Richard......是不是也跟别的客人......"
  杨妙没有马上回答,只眼眶微红地看著手指。
  在那沈默里曲同秋渐渐觉得心凉,喃喃地:"你,你的工作只是陪酒而已啊,为什麽,你要那麽不自爱......"
  女人含著眼泪望著他:"你真傻。"
  "......"
  "讨生活那麽不容易,怎麽可能真的只是陪酒而已呢。我是骗你的,怕你嫌弃我。你怎麽就那麽傻。"
  曲同秋呆呆看著她,突然觉得一片混乱,而後就口吃了,自言自语一般:"任宁远......把你......介绍给我的............合适的他才会介绍给我,他是我老大......"
  对著杨妙的一下子猛然涌出的眼泪,他茫然之中更多了些无措:"我,我没别的意思,你,你也......是好女人......我只是,只是没想到......"
  女人的面容细看之下,再好的保养也掩盖不了其间的沧桑,流了眼泪,眼角的细纹还是终於现出来:"不,不,是我配不上你。我不该那样骗你,早跟你说实话,你也就不会在我身上白白花了那些年。"
  "没事的......你挺好,真的,不然任宁远,不会把你介绍给我......"
  曲同秋有些发抖,还是安慰地抓住她的手。
  杨妙哽咽著说:"同秋,你不明白......你怎麽还是这麽傻......"
  他陪她在店里坐著,让她好好哭了一场,愧疚折磨著她,而他不好对一个哭泣悔恨的女人再说什麽。
  之後他送她上车,要关上车门的时候,杨妙叫了他一声:"同秋。"
  曲同秋回头看她。
  "任宁远他......"
  曲同秋有些惶然地望著她,而她终於没再说什麽,只红著眼睛望了他一会儿:"你千万照顾自己,别把人都想得太好。"
  曲同秋独自慢慢走回去。他也觉得不恨杨妙了。虽然过去那些想来是如此的荒唐。
  人人都有一份不得已,总要有人牺牲让步,去体谅他们。
  只是刚好总是他而已。
  只是,虽然他理解了杨妙,可他却愈发的不明白任宁远。
  任宁远出门回来,带他们父女去吃饭,拿了不少礼物给曲珂,也有曲同秋的一条围巾。
  曲同秋一个劲推辞:"不好这样破费的,你常常都要去美国办事,不用特意带东西......"
  "不是特意。航班延误了,在机场没什麽事做,顺便买的,"任宁远微笑道,"小珂也该多些这种东西,女孩子要富养。"
  曲同秋莫名的有些不安。任宁远对他们一直多少有关照,但以他那种淡漠的个性,有时像是好得过分了。
  曲珂高高兴兴在玩毛绒绒的新挂件,任宁远喝了口茶,问男人:"你那天是遇到什麽麻烦?"
  曲同秋忙说:"没,不是什麽要紧的,公司里的事,已经过去了。"
  不知为什麽,就对任宁远撒谎了,心里慌张,但竟然也没有结巴。
  任宁远点点头:"有什麽也别担心,大不了就不做了。"
  点的菜陆续送上来,一人一份的海鲜汤,曲同秋忐忑著喝了两口,抬头看任宁远和女儿,两人同时都在往汤里加著醋,一样的喜好。
  这什麽都算不上的细小动作却像针一样让他抖了一下。他突然有了个模糊的可怕想法。
  任宁远什麽都知道,是他把杨妙带来的,那他是不是也光顾过她?
  脊背瞬间就麻痹了,曲同秋忙颤抖著把碗端起来,他被自己的荒唐给吓住了。
  明知道那是荒谬的狂想,但还是像瞧见恐怖片的惊悚场景似的,就算是假的,也足够让人胆寒。他吓坏了。
  年关将近,公司也放了年假,曲同秋收拾了东西,准备和曲珂回老家过年。他没打算告诉任宁远,不知为什麽,在心里生出点恐惧来。
  任宁远半借半送他的那些东西他也都打了包,他手上还有任宁远那公寓的钥匙,知道任宁远不在,便动手开门进去。
  将东西在客厅里显眼的地方放好,钥匙也留下,曲同秋思来想去,觉得该留张便条。斟酌著字句,还没写完,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是任宁远回来了,一起进门的还有楚漠,见了他都是一愣。
  "是你啊,刚宁远还以为进小偷了呢。"
  任宁远看著他:"你在这做什麽?"
  "我来,送点东西,"曲同秋莫名的有些胆寒,"都是跟你借的,其实我也用不上,早该还你了,还有这钥匙。"
  任宁远没接,他一只手上还缠著纱布,看了一看,只说:"放著吧。"
  他没说什麽,那种气场却让曲同秋连寒毛都竖起来了,头皮要炸开一般,过了一会儿喉头才松了点,战战兢兢地:"你受伤了?"。
  "遇到一点意外,"任宁远开柜子拿了一瓶酒,示意他:"你坐。"
  曲同秋不敢不坐下。
  楚漠说:"意外?是麻烦才对,那两个保镖简直是废物,让你流血了还花钱养著他们干什麽。你不比别人,受个伤我们全都担心,那麽大意的人怎麽能用。"
  "没事。改天有好的人选再说。"
  曲同秋听得有些忐忑:"这......是怎麽了?"
  "宁远输血不容易,就怕他受伤还是动手术,你最好也给我小心点,别毛手毛脚的。"
  曲同秋有点没懂:"啊?不容易?"
  任宁远刚要张口,楚漠已经"碰"地将酒瓶塞子打开了:"是啊,宁远是少见的RH阴性血。"
  任宁远停住手。
  曲同秋觉得自己脸颊瞬间僵了,短暂的寂静里,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来,背上像被蛇爬过一样,惊恐的凉意。
  "我先走了。"
  任宁远叫住他:"同秋。"
  曲同秋还是站起来,他觉得整个房间都变得不一样了,光线诡异,人的脸也是,像恶梦里会有的那样。他想赶紧往外走,逃出这恶梦。
  任宁远拦住他,身形高大的,在那身影的笼罩里,他就像只蝼蚁一样。
  曲同秋全身都绷紧了,像被恶梦魇住一样,声音都变得说不出的怪异:"我要回去了。"
  "你先坐下。"
  楚漠也觉察到异样,问道:"怎麽了?"而後立刻伸手替任宁远一把抓住那正要仓惶逃出去的男人。
  任宁远只简单地:"他知道了。"
  男人脸色苍白地被楚漠按到沙发上坐著,任宁远站在他对面:"同秋,我们需要谈谈。"
  "......"
  任宁远的口气还是温和:"你先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麽?"
  "我......都不知道......"
  他的确什麽也不知道,谁都没确切告诉他什麽,他所看到听到的,都不能够清楚地说明任何东西。
  任宁远看了他一会儿,曲同秋脚都发抖了。
  "那你想知道什麽?"
  "没有......"
  他什麽也不敢知道了。
  真相会把他的生活都毁了。他宁可做一个傻子。骗一个人就该骗上一辈子,让他犯一辈子傻也就不可怜了。只是别半路打醒他。
  "小珂的事......"
  曲同秋脊背一颤,抢在他之前急切地说:"我会养她的,不管怎麽样我都会养她的。"
  任宁远直直看进他眼睛里:"你以前问过我她可能的身世。"
  "我不想知道了,"曲同秋哆嗦起来,"我不在乎了,你别帮我查。我明天就带她回家过年了,我以後也会回去工作......"
  他现在觉得,任宁远不欢迎他来T城,是对的。
  他就该在小地方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而不该硬闯进这个真实世界来。
  那些真实他没能耐承受得了。
  "真的,我明天就会走,我行李都收拾好了,我回去就不再回来了,真的......"
  他不追究了,他知难而退。什麽样的欺骗和秘密都没关系,只求别让他知道就好。
  只要让他能维持著憧憬带著女儿过完余生,他只要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假象,他什麽都不敢奢求了。
  任宁远盯了他一会儿:"是。我是和杨妙发生过关系。"
  男人像被打了一枪一样,剧烈抖了一下,而後直挺挺地僵硬了。过了许久才打著颤大口大口喘气,眼睛都直了。
  在男人的身体动起来之前,楚漠架住他:"你冷静一点,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宁远碰她是在她变成你老婆之前。那时候杨妙就是个舞女,这事本来没什麽大不了的,不能怪他。"
  男人害了热病一样牙齿咯咯响:"那为什麽,为什麽要把她......"
  任宁远脸上没什麽表情,只有声音变得低沈:"我没料到後来。我只是想补偿你。"
  曲同秋哆嗦著说:"补偿我......什麽?"
  高大男人的脸有一半在阴影里,明暗不定。漫长的沈默中,楚漠也只闭上嘴巴,不出声。
  "同秋。"
  "......"
  "当年那个人,是我。"
  曲同秋有些惶恐又茫然地看著他。
  任宁远第一次像哄著他似的,放软了声音说:"我很抱歉,伤了你。"
  曲同秋突然明白过来。
  连楚漠都快架不住他了,男人像濒死的动物突然还被剥皮一般,疼疯了地激烈挣扎,状若疯狂。
  "楚漠,你别拦他。"
  楚漠只一松手,男人就没头没脑地用全身向前撞上去,他对任宁远的一切攻击都没有章法,那种仇恨难以形容,好像把他自己也一起毁了都远远不够。
  任宁远制住他双手双脚,他就不顾一切用头用脸去撞,磕出了鼻血,也全然没觉得痛似的。
  任宁远正要开口,被猛然撞了下巴,咬到舌头,闷哼一声松手去捂嘴,腹部就又挨了重重一拳,而後又是两脚,往後扶住桌子才站稳。那混乱的殴打竟然也差点将他击倒了。
  男人两眼通红,头发也乱了,看起来神情可怖,抓到桌上一把水果刀,就想也不想地乱刺。
  楚漠眼见形势失控,忙抓住他的手腕,从背後制住他:"曲同秋你冷静一点,宁远上了你,是他的失误,但他花了许多心思补偿你。杨妙的事你也不能都怪宁远,谁会想到你会认真,还想结婚。你们结婚,宁远给了不少钱安置,不然你以为她的嫁妆是从哪里来的?"
  是,任宁远给过他恩惠。
  这些恩赐就买了他的一生。像买一条狗。
  曲同秋发狂地挣扎,乱挥乱砍,终於在靠近的任宁远的胳膊上划出一道大伤口,见了血他也不停,楚漠甚至没法从他的手里抢下刀子,只能手指用力。
  "啪"的一声手腕脱臼的声响里,刀子总算落了地,可他全然不觉得痛似的,还在拼命挥著另一只手,失去心智的怪物一般。
  楚漠早已经见惯了绝望的反应,看著他却觉得有些心惊:"宁远,这样不行,他已经疯了。"
  门外的保镖冲进来,两个训练有素的牛高马大的壮汉终於让那男人无法挣脱。任宁远袖子红了一片,低头捂著胳膊脸色发白,楚漠忙著查看他的伤势,止血包扎,乱成一团。
  男人还在徒劳无功地挣扎,攻击,他说不出话,喉咙里只剩下"赫赫"的嘶哑声音,让人知道他有多痛。
  但没有人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太渺小了。
  等任宁远包扎好,坐著闭了一会儿眼睛,走到曲同秋眼前,男人手脚都被压著,已经失去了那种激动,眼睛也渐渐呆滞了。
  只在任宁远俯下身来的时候他迟钝地动了动眼珠,而後朝著那张他曾经敬若天神的脸,用尽力气"呸"了一口。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7:37

45
  "任叔叔,我爸爸什麽时候回来啊?"
  "嗯,快了吧,"高大的男人扶住小姑娘,让她顺利从马背上下来,"再过几天,等他心情好了。"
  "他怎麽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出远门了呢......"
  "起码他记得托我照顾你,"男人安慰她,"别担心。"
  "嗯......"
  "怎麽又没精神了,不喜欢骑马了?"男人微笑著接过缰绳,"还想玩什麽,告诉叔叔。"
  曲珂低头一点点蹭著地上的草:"我想爸爸了......"
  任宁远看著她。
  "任叔叔,你说,会不会是我惹爸爸生气,他不要我了......"
  "当然不是,"任宁远摸摸她的头,"他最疼你了。他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想出去散散心。大人的事情很复杂,跟你没有关系。"
  "我爸爸一个人在外面,要不要紧呢?"
  "你别担心,他是大人了,他连你都能照顾得这麽好,当然也会照顾自己。"
  小女孩揉著眼睛:"那他会记得回来找我吗?"
  任宁远把手放在她头顶上:"会的。"
  从马场回到别墅,办置的过年的东西大多已经送到。往年任宁远也会总让人寄些去给曲同秋,男人每次都再三感谢,不厌其烦向他描述女儿有多喜欢,多爱惜。
  现在大堆吃的玩的总算让小姑娘提起了兴致,任宁远开了盒GODIVA黑松露给她,曲珂吃了一颗,为那香浓的味道终於高兴起来,却没再往下吃,只把盒子盖上收好。
  "嗯?不喜欢了?"
  "很好吃,我想留给爸爸。"
  任宁远坐到她身边:"没关系,还有很多。你爸爸又不是没吃过。"
  "没有,我爸爸一点都没尝过。每年你送东西给我们,全部都是被我吃掉的,"
  曲珂坐在那里泪汪汪的,"是我太贪吃了,爸爸才会不要我。不然他为什麽不带我一起走呢?"
  任宁远拿手帕帮小姑娘擦了脸:"你爸爸不会不要你,别乱想。"
  "那,"小姑娘抽噎著,"他什麽时候才会回来找我呢?"
  "应该,快了吧。"
  吃过饭,容六如约来接曲珂去肖家玩。肖家有四个和曲珂年龄相仿的少爷小姐,个个聪明漂亮,容六自己也是能玩能闹的大男孩一个,很会讨小孩子欢心。
  任宁远送他们上了车,微笑了一下,挥手告别。让他们几个热热闹闹的,玩得高兴了,也许曲珂就不会再问爸爸什麽时候回来。
  他实在没法回答她。
  小孩子是世上最敏感脆弱的生物,他只带了这麽几天,就快要应付不了,却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麽熬过那十几年。
  任宁远正想著要回去让司机备车,出一趟门,却听到身後有人叫他。
  "任宁远。"
  回过头,庄维不知什麽时候站在那里,脸被外套深重的黑色衬得发白,脚上的靴子倒是沾了不少泥。
  任宁远看著他:"有什麽事?"
  曲同秋出事之後没两天,庄维也回国了。因为那男人的事,庄维这段时间几乎和他翻脸,连楚漠都无法从中调和。
  "还能是什麽,"庄维冷哼了一声,"当然是关於曲同秋。"
  "庄维,这件事,你我之间没什麽好谈,"任宁远微微皱眉,"我会给他一个交代,但不必对你有交代,你不是他什麽人。我们更谈不出什麽结果。何况相争无好言,我不想再和你争执。要谈等你火气下去再说,我们最近别联系来得好,免得真的坏了交情。"
  庄维倒是笑了:"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多话?"
  任宁远看著他。
  "迫不及待打发我走,你在怕什麽?怕我妨碍你,还是怕我揭穿你?"
  任宁远淡淡的:"你想说什麽?"
  "我这几天到处找他,但找不到。我想不通他到底去了哪里,他到底有什麽本事,怎麽能走得这麽快这麽远。"
  "那是你的事。"
  "可你根本就没找过他。你怎麽就能这麽冷静?"
  "庄维,他是成年人了。"
  "你别再装了,"庄维忍无可忍,"他根本就没走,别说出T城,他连市区也没离开过!你比谁都清楚他在哪里,你到底把他怎麽了?!"
  两人对峙著,气氛僵硬得尴尬,任宁远看了他一会儿:"庄维,既然你让人跟踪我也没能找到他,那就说明是你想得太多了。你请回吧。"
  他转身回去,庄维在他身後喊:"任宁远!他欠了你什麽你要这样对他?!为什麽就是不肯放过他?他没本事跟你抢,更没本事找你报仇,你何必为难他?!"
  "他就算是条狗,跟了你这麽多年,你现在也该放了他!你是不是非得弄死他才甘心?!放他一条生路,有那麽难吗?!"
  任宁远回屋之前绕过去看了看屋後的花园,即使是冬天,园里也还是有花,园丁勤於打理,从楼上的窗口望下来,依旧会是平复心情的好景色。只是窗帘已经放下来,显然里面的人现在无心欣赏。
  任宁远上了楼,进了一边偏厅,别墅太大,这里很少有人来,只有他来访的医生朋友还在,正翻著架上的杂志。
  "怎麽样了。"
  "现在各项检查都没什麽问题,但是出问题是迟早的事,他太虚弱了。"
  任宁远若有所思地:"他还是不肯吃东西。"
  "不是不肯吃,是他对食物根本没反应。"
  客房里那男人很安静,看不出两个保镖在外面守著的必要。他大多时间都坐著发呆,偶尔喃喃自语。要让他进食也不是不行,强行把食物塞进他嘴巴里逼他吞咽,他呛几下,也只能受惊地咽下去,只是惶惶然又无助地被强迫的样子太可怜了。
  "我觉得他现在是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东西都看不见......"
  任宁远打断他:"不,你多虑了。他看得见。他看得见我。"
  他一出现,男人就会歇斯底里,困兽一般发狂挣扎,伤人伤己,连绑起来都没用,最後不得不打上一针。
  "宁远,我只能给他做身体上的治疗。也许你需要再请一个心理治疗师......"
  任宁远冷冷地:"苏至俞,他不是精神病人。"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沈默了一会儿,任宁远问道:"他今天怎麽样?"
  "比昨天好一点。你还要进去看他吗?"
  任宁远没有马上回答,停了一会儿才说:"他现在的情绪行不行?"
  "今天再打一针镇定剂还是可以的。你不介意的话。"
  "......不了,我不进去。"
  那人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离开之前,任宁远又回过头:"他不肯吃就别逼他,给他打营养针吧。"
  苏至俞看著他:"宁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不应该是我的病人。我可以说我是T城最好的医生之一,但我治不了他。"
  "我都知道,"任宁远背对著他,"但你可以让他身体不垮。就把这件事做好吧。"
  "......好。"
  任宁远第二天再来,监视器已经装好了,可以从电脑屏幕上看著卧室内的男人。男人规规矩矩在床沿坐著,双手放在膝盖上,望著墙壁,神情是茫然的温顺。
  任宁远看了一会儿:"......他很安静。"
  "是啊,比前几天安分多了。"
  那天男人情绪完全失控,几近崩溃,他想要他冷静下来,用尽办法,冷静了他才能和他谈。
  现在终於平静了。
  任宁远微微松了口气,突然盯住屏幕,从沙发上直起背来:"至俞,他在和谁说话?"
  苏至俞也有些意外:"......他出现幻觉了。"
  "......"
  "昨天检查的时候他还没这样。"
  任宁远看著屏幕:"我让你照顾好他。"
  "宁远,我说过,我只能照顾他的身体。"
  任宁远没再说话,过了许久才开口:"你回去吧。"
  楚漠来的时候,客厅里没开灯,暗黑中只有电脑屏幕的光亮,上面的瘦弱男人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犹如锺摆一样规律。
  任宁远在沙发上坐著,楚漠在他身边站了一阵子,说:"你要不要请个精神科医生?"
  "他不是精神病人。"
  "那你就放他走吧,他在这里没什麽好处。"
  "让他到外面去,他这种状态怎麽能照顾自己?"
  楚漠看著他:"宁远,你承认吧。你看,连你自己也知道,他已经被逼疯了。"
  任宁远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再多一点时间,他会好起来。"
  "宁远,你别骗自己了。你就是他的病。"
  屏幕上的男人瘦骨嶙峋,神色惶然,像急著要去办什麽似的,交握著手指在屋子里从这一头匆匆走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
  楚漠也走了,任宁远还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看了一个晚上。

skwstc 发表于 2008-8-3 10:07:53

在雨里平稳前行的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怎麽了?"
  "前面塞车了,任先生。"
  後座的男人"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用毯子裹著的干瘦男人还蜷在那里一动不动。
  任宁远让他枕著自己的腿,他一路都很安静,那是药物的作用,却不安稳,在强迫的睡眠里也觉得痛似地皱著眉,微微发抖。
  任宁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烫,嘴唇却是干裂的,他知道他心里烧得慌。
  手机震动起来的嗡嗡声在车内隔出来的这一方静谧里也分外突兀,任宁远很快接起来,低声道:"喂?"
  "我们还在路上,你再等等吧,"任宁远一手放在男人头发上,"你那里都准备好了吗?"
  "要有足够大的独立空间,和其他精神病人隔离开,不许有接触。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能探视。还有,别留下记录。"
  "就算有人来问,也要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是,没有曲同秋这个人。"
  掐断通话,放下手机的时候,任宁远低了头,正对上男人睁开的眼睛。男人的眼神还是混沌,因为血丝而显得分外茫然,神情却渐渐有了清醒的惊恐。
  不等任宁远说话,他已经在那限制著他行动的薄毯里挣扎起来,青虫一样可笑又可怜地往外做逃生的动作。
  任宁远一把要抓住他:"同秋。"
  绝望中男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很是惊人,任宁远勉强才能制得住他疯狂的抗拒,也有了些狼狈,只能用膝盖狠狠顶著他发抖的腿脚,将他压在身下:"你不要怕,我只是送你去看医生。"
  男人深陷下去的两颊都因为恐惧而发红,不要命地挣扎,喉咙里有了嘶哑的声音。
  任宁远压著他,让他几乎动弹不得:"你别怕,我会去看你。等你好了,就会接你出来。"
  男人在徒劳无功的挣扎里渐渐耗光了力气,呜咽著,第一次露出近似哀求的神色。
  他能被使用的部分,都已经被挖光了,剩下来一个无价值的干瘪躯壳,就要被丢进疯人院里去。将来谁也找不到他,连痕迹都不会留下,就一声不响地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别怕,没事,那里的医生会好好照顾你......"
  任宁远还在哄著他,坚定得很冷静。曲同秋战栗著,濒死的老马一样,眼里都有了泪。
  他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头直起来,往那人凑近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任宁远这次终於松开手,只一刹那,男人已经仓惶地扑向车门逃生。
  "任先生!"
  车门大开著,任宁远在被风夹进来的雨丝里有些失血的晕眩。
  "任先生,我马上送您去医院。"
  司机急忙过来帮他止血,关好车门。阻滞一时的交通不知道什麽时候恢复了,後面的车子不耐地按了喇叭,任宁远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男人终於已经离开封闭的空间,逃到外面去了。不用去看,他也知道车外的一切都已经被人看见了。
  任宁远依旧没什麽表情,只在车子发动的轻微声响里闭上眼睛。
  要在整齐如方块的高楼大厦之间和衣冠楚楚的体面人群里找到一个湿淋淋的犹如惊恐之鸟的男人,并不是难事,就算他缩得再小也一样。
  沾了水和泥的靴子慢慢近了,穿著黑色长外套的男人撑著伞,在那人藏身的阴暗角落边上蹲下:"曲同秋。"
  蜷成一团的男人牙齿还在不受克制地嗒嗒作响,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其他。
  "是我。"
  "......"
  "还认得我吗?我是庄维。"
  "......"
  庄维试探地把男人那紧揪著裤腿的冰凉手指掰开,湿漉漉地握在手心里,哄著似的:"要不要跟我走?"
  男人只用通红的眼睛迟钝地望著他,眼里除了血丝和一点眼泪,什麽都没有。
  庄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脱下外套,将男人包了起来,牵著他,低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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