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2:20

《沂春之约》 BY 吴子君 【完结】

书籍简介:敬子君冲了淋浴,就到浴室的大池里泡一泡。长方形的大池约有10平方米,阳光透过墙顶的玻璃窗射进来,照着热气腾腾的池面,从心里上就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大池里面稀稀落落的有着八九个人,中年以上年纪的人较多,基本上都有一个年轻人陪同。敬子君刚下去还觉得水蛮烫的,隔了一会儿,才敢把身子全部浸没在水中。正当敬子君只把头露在水面,身体整个泡在热水中时,他的眼睛忽然一亮,对面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正跨过大池的阶沿进到大池中来。慈祥的面容,和蔼的目光,中等的身材,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敬子君闭上眼睛,苦苦地思索起来。但一时确实想不起来,他想还是先了解一下再说。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2:32

敬子君冲了淋浴,就到浴室的大池里泡一泡。长方形的大池约有10平方米,阳光透过墙顶的玻璃窗射进来,照着热气腾腾的池面,从心里上就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大池里面稀稀落落的有着八九个人,中年以上年纪的人较多,基本上都有一个年轻人陪同。敬子君刚下去还觉得水蛮烫的,隔了一会儿,才敢把身子全部浸没在水中。正当敬子君只把头露在水面,身体整个泡在热水中时,他的眼睛忽然一亮,对面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正跨过大池的阶沿进到大池中来。慈祥的面容,和蔼的目光,中等的身材,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敬子君闭上眼睛,苦苦地思索起来。但一时确实想不起来,他想还是先了解一下再说。

    敬子君睁开眼睛,看见对面这个老人,还是独自一人在泡澡。他便从水中走了过去,坐在老人旁边。并主动地搭话:“老先生,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对,我是第一次来。”一口字正腔园的普通话。

    “在蓉都像这样收费低廉的浴室,不多了。”敬子君有话没话的找话说。

    “你戴着眼镜洗澡,不怕雾气布满镜片,看不见?”老人关心地问。

    “我的眼镜涂了防雾剂的。”

    “你看来是一个大学生吧?”

    “对,我是学工科的大学生。已经毕业几年了。”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青涩。比起你的个子来,显得太骨感一点儿了。”

    “现在不是提倡减肥吗?”敬子君有些调侃的说。

    “也是,现在的风尚是以瘦为美。不过,年青男性还是应有点肌肉,强健为好。”老人微笑着。

    “老先生,你看我还是有肌肉的。”敬子君把右手捏成拳头,抬起来,让肱二头肌鼓起来。

    老人笑了,打量了一下敬子君的全身,点点头,“筋骨强健就好,唐丰满,宋清癯,各有各的审美观。你有1米8的个子吧?”

    “我有1米82。”

    “如果再多点肌肉就更好了。还好,还不是皮包骨。还是蛮有精神的。”

    “老先生,来我给你搓搓背吧?”敬子君有些讨好似地说。

    “等一会儿,我们去冲淋浴时再搓吧。”老人有些拘谨,但没有拒绝。

    他俩又泡了一会儿,等淋浴那里人不多了,他俩再一起去冲淋浴。敬子君用毛巾蘸着水,帮助老人把背仔细地搓了,老人颇有感触:“年纪大了,手弯不过来了,自己搓不了背上了。你今天算是把我搓干净了。真感谢你。”

    “没有啥,举手之劳吗。你老的皮肤还真好,又白净,又富有弹性。”敬子君有些恭维似地说。

    “也许是我不抽烟,不喝酒的缘故吧。”老人被灌进迷魂汤了。

    “你老贵姓?”敬子君不失时机地问道。

    “我姓杨。”

    “你老是教书的老师吧?”

    “你颇有眼力,倒会看人的吗?”

    “我看你老一身的书卷气。”

    “才一会儿功夫,你就把我的气质都看出来了,好眼力。”

    “那我就叫你杨老师了。”敬子君毕恭毕敬地说。“我姓敬,你就叫我小敬好了。”

    “好吧,小敬,那我们就再去蒸一蒸桑拿吧?”

    “好,杨老师。走吧。”

    冲完淋浴,他们就去桑拿房。一拉开门,就看见一对男人在狂吻着,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快关上门。”他俩一跨进门,就赶快顺手把门关上。门一关上,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扑鼻而来的男人的汗味,耳边还传来吧啧吧啧的声音。等眼睛一适应了黑暗,才看清在前面约3米远的右边角落处,有一盏戴着灯罩的电灯,发出像烛火一样的微光。桑拿房不大,可能还没有5平方米,挤满了人,他们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紧拉着手,紧挨着身子,才找到立足之地。汗味和蒸汽融和在一起,使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们呆了不到五分钟,就赶忙地挤了出来。两人满身是汗,草草地冲洗了一下,敬子君就带着杨老师到二楼的大厅去休息。

    楼梯已经相当破旧了,每级梯步的棱沿都磨得看不见了,露出了白咔咔的洋灰来。二楼拐角的窗户玻璃已经没有了,用一张塑料布钉上的。上得二楼来,过厅挤满了的柜子,中间留出一条过道,通向一间大厅。

    休息大厅大约有60平方米,中间是个通道,两边是用半人高的隔板,垂直着墙,隔成了10个小间,每边5间,每间都有一扇窗户,两个单人睡铺,分别沿着隔板,睡铺之间是一条窄窄的过道,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出。

    大厅里休息的人也不少,他们走遍了大厅,才在角落处找到一个单人睡铺。

    敬子君说:“杨老师你躺一躺,我坐坐就行了。”

    “人真多,那我们就都坐着休息吧。”老人拉着敬子君的手,并排的坐在铺上。

    大厅中间一个隔间里传来阵阵呻吟,他们进来时就发现,几个人围在一起观看,一个头发已经全白的老头,弓着身子,撅着屁股,两只手撑在铺的边上,背后是一位20多岁的年轻人,正在用他的插着老人的肛门。老人轻轻地哼着,年轻人高兴地笑着。周围看的几个男人,都有着强烈的反应。

    在他们对面隔间的铺上也有两位男人,一个年轻些,一个已人过中年,正在那里互相吻着,用手抚摸着对方的。

    杨老师悄悄地对敬子君说:“他们这样做,不怕感染性病和艾滋病么?一旦感染了艾滋病,那可后悔莫及。”

    “那真可怕。这些人,他们一旦发起情来,就什么也不顾。看来我们倒还成了另类了。”

    “小敬,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杨老师站起身来。

    敬子君和杨老师各自换好衣服,下了楼,在门口结好帐,走出沂春浴室。他俩回过头来看这沂春浴室,是一座二层楼的红砖房子,估计是上世纪70年代初修的了,砖都有些风化了,墙脚下,掉了不少红砖粉,木头的窗棂都完全发黑了,有些窗户的玻璃都没有了,钉了些塑料布在挡风。在周围都是六七层楼的大楼的包围下,显得格外寒碜。

    这正是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不足十米宽的街道上,汽车来往不多,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在午后的阳光下,叶子泛着光,就像用蜡染了的一般。临分手时,敬子君给杨老师发了张自己的名片,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杨老师打了一个的士,先走了。敬子君还在文化宫附近转了一趟,才坐的士回去。

    回到住地,敬子君一个人下了碗面条吃了,看完了新闻联播,洗漱完了,就早早地躺在床上,但久久都不能入眠。他老在想,今天遇到的那位杨老师,好像就是在哪里见过的?他想啊,想啊,终于想起来了。杨老师在出浴室换衣服时,戴眼镜那一刻,他拿眼睛架的时候,小指头微微翘起做成的兰花指,不是同刘厂长那天讲话时,拿眼睛架的姿势一样吗?敬子君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他正在读小学六年级。春节刚过,才上了一周课,星期六的上午,学校开大会,欢迎来自市里的一个通讯设备工厂的代表团——对口支持他们这个川北的一个小镇上的希望小学——来送温暖。他是学校的三好学生,要代表全体学生致词感谢。昨天教导主任就跟他一起讨论了发言稿。他放学回家后,首先把患精神分裂症的父亲安顿好,左劝右说地哄着父亲吃了饭,吃了药,睡下了之后,把家务收拾好,就开始背发言稿。

    他的母亲当年生下他就去世了,从此他的父亲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他带大。他的父亲是一个小学教师,由于调工资时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一时想不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那时他才七岁,读小学一年级。第一次父亲发病时,就在家里乱甩东西,乱骂人,把他吓得直哭,在同一个学校当老师的堂伯父,赶快通知敬子君唯一的姑姑。姑姑来后,和堂伯父一道赶快把他的父亲送医院,姑姑留下来照顾了他一个月,直到他父亲出院。

    他的父亲不能受一点刺激,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侍候父亲,和父亲相依为命,他学习努力,年年都是三好生,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回家孝顺父亲,人人都夸他懂事,是个好孩子。他父亲也为有这样懂事的孩子感到慰藉,所以几年来也没有犯病。今年,孩子要考初中了,他父亲希望他能上重点中学,但上重点中学的学费太贵,他父亲为此犯愁,焦虑得又犯病了。

    这天一大早起来,他把父亲的饭喂了,药喂了,让父亲睡下了,他又把发言稿背了两遍,直到滚瓜烂熟了,才收拾整齐,去学校了。

    这天阳光明媚,春风和暖,全校的学生都整整齐齐地集合在操场里。欢迎会由学校校长主持,镇长和工厂的刘厂长都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特别是刘厂长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在操场上回荡,激起了与会者的阵阵掌声。他给学校送来了五万元的现金,在全体师生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又引来全场的掌声。敬子君作为学生代表致感谢信,他没有要稿子,口齿清晰,话语流畅,感情真切,也引来包括工厂来的同志们的全场的掌声。

    会开完了,敬子君回家,看见家里一片狼藉,一间小小的十四平方的房间,满地碎纸,碎玻璃,热水瓶打烂了,衣柜的玻璃打碎了,衣柜里的衣服摔得满地皆是,父亲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敬子君知道父亲的病又发了,吃的药已经不起作用了。他擦干眼泪,赶忙跑去找校长。校长是敬子君的堂伯父。校长正在陪同镇长和厂里代表团一行人吃午饭,一听敬子君的哭诉,校长马上与镇长商量送病人住院。这里离市精神病院将近100公里。正在他们感到为难的时候,刘厂长说,他们的车可以送病人去医院。校长叫敬子君坐下吃饭。吃完饭,刘厂长在校长和敬子君的陪同下先去接上病人,刘厂长到敬子君家一看,那种破烂的样子,脸色就严峻起来,又听敬校长说,敬子君母亲当年生下他不久就死去,从此敬子君就和他父亲相依为命,后来他父亲又患上精神分裂症,病情时好时坏,但敬子君一直要照顾父亲,而且学习又很优秀,年年都是学校的三好学生时,刘厂长的眼里也含着眼泪,他摸着敬子君的头,安慰着敬子君不要哭,鼓励着敬子君。敬子君记得刘厂长说的一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认真读书,将来一定有出息。

    敬子君和敬校长坐在面包车的第二排,分别坐在他的父亲的两边,刘厂长一行人坐在面包车的后面,就一起离开了小镇。在去市里的路上,刘厂长不断地安慰着敬子君,刘厂长一行人在中途的一个厂里去联欢就下了车。临下车前,刘厂长一再叮嘱司机帮助敬校长把病人送到医院住下来。刘厂长回到市里后,还专门到医院去看了敬子君的父亲,当他听敬校长说到敬子君的父亲发病的原因时,他马上就去拿了5000元钱给敬校长,他说那个孩子很优秀,不要让他埋没了,这点钱就算我赞助他,让他多读书,读好书,今后长大成才,也让他父亲早日康复。

    敬校长后来把这笔钱如数的给了敬子君的父亲。敬子君读上了重点中学,他的父亲的病也好了。敬子君从此更是发奋读书,考上了涪州市西南科技大学,在大学时,年年拿奖学金,平时还打工,靠自己挣钱读完了大学。父亲看见儿子争气,心中的郁结也消除了。他要儿子记住刘厂长的一片深情,今后找到刘厂长,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敬子君大学毕业时,到涪州通讯设备厂去打听过,厂里人说,刘厂长去北京搞合资公司了。

    可惜的是他的父亲去年遇车祸去世了。想到这里,敬子君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今年初,他再去涪州打听时,有人还说刘厂长已经去加拿大了。

    今天在沂春浴室遇见的老人,真像刘厂长,可惜人家姓杨,而且讲的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而刘厂长讲的是一口椒盐的川普。哎,世界这么大,难免有许多相像的人。

    ……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2:43

敬子君含着眼泪在迷迷糊糊中睡熟了。直到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曹扬军叫醒他。

    敬子君和曹扬军是大学同班同学,他们都属蛇,敬子君是蛇头,曹扬军是蛇尾。他们一道来蓉都搞起了个裕隆建材有限公司,敬子君作总经理,曹扬军作财务经理。在二环路外的一个小区,他们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一卫的五楼上的公寓。曹扬军的女朋友辛梅是个中学教师,在蓉都市郊的一所中学教书,只有双休日才来探亲。五一长假他们回老家了,早晨才回来。

    麻将桌上激战正酣,敬子君眼看就要作成清一色了,突然,手机响了。谁这个时候,不识时务。仔细一看,是成都来的电话。敬子君只好给牌桌上的兄弟伙们说:“对不起,我有电话,你们先休息一下。”接起来,听到对方说的是普通话:“是小敬吧?”

    敬子君小声说:“我是敬子君。”

    对方说“我是杨老师,你还记得吗?”

    敬子君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忙说:“记得,记得。”敬子君赶快捂着话筒,站起来给抱膀子的曹扬军说:“你来打,我接个电话。”曹扬军坐下来代替他。敬子君赶忙走出门外。电话里已经传来:“今天下午我们在杜甫草堂见面好吗?”

    敬子君说:“啊,杨老师吗,我现在在涪州,明天好吗?”对方犹豫了一下,回答说:“那好吧。小敬,明天下午两点钟,在杜甫草堂的大门口售票处,不见不散。”叭的一声电话挂上了。

    敬子君想,都两周了,杨老师才打电话来。最近在蓉都,见了几个老头子,都不那么满意。有一个王老头,外表不错,一张口,说话没品味,还有些低级趣味。有一个沙老头,学识还不错,就是满口黄牙,看起不舒服。还有几位就更加不提了。只有这个杨老师,看起来,尽管个子不高,160公分出点头吧,和刘厂长的个头差不多,仪表整洁,身体健康,还蛮儒雅的,和自己心目中的刘厂长有许多相似之处,值得交往。不过,人不可貌相,可能是个银样蜡枪头,也说不定。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既然来约了,明天就见吧。

    敬子君回到屋内,见曹扬军打牌的劲头很大,就坐在旁边给他抱起膀子来。在牌桌上还有牟学东和他的女朋友小林,以及涪州市的一位房地产的老板江总。敬子君和牟学东在大学时,同一个年级,不同系,因为都在院学生会工作,大家比较熟悉,所以,在毕业后,分别分配到不同地方的地处偏僻的国营工厂,干了两年后,都不约而同地又回到涪州,两人合伙办起了一个公司涪龙公司,租了一个铺面,做起建材方面的生意来。江总是涪龙的客户,正在使用涪龙供应的建材。

    昨天下午,敬子君就从蓉都市来到涪州,一来是和牟学东商量,通过这段时间对蓉都市场的调查,省会城市房地产比涪州容量大的多,商量结果,敬子君就到蓉都去开辟新的市场,全力把裕隆公司做好,在涪州市的门面和业务交给牟学东管理。二来请江总过来,感谢江总两年来的支持,并同江总告别,希望江总一如既往地支持涪龙公司。

    麻将已经打了三个多小时了,今天中午饭都是送饭来在牌桌上吃的。江总打得特别高兴,只有他赢钱了,还说准备打个通宵。

    敬子君给大家道歉说:“本来我们计划打个通宵的,但因为成都有个客户刚才来电话约我明天谈个工程,我和小曹今天必须赶回成都,实在对不起,我们再陪江总打到5点钟,好吗?”大家都同意打到5点钟。

    敬子君下午五点钟准时从涪州出发,开着他那辆才在成都买的二手夏利车,和曹扬军回到了他们在蓉都市二环路外的住地。今天正好是星期六,他们刚一离开涪州,就打电话通知了辛梅,等他们一回到住地,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端上桌了。辛梅做菜的手艺不错,火爆双脆,宫保兔丁,木耳肉片汤都做得像模像样的,敬子君夸曹扬军,“小曹,真有福气,找个老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不知道前世修了什么佛。”说得曹扬军心里乐呵呵的。

    辛梅腼腆的说:“看他那熊样,八字还没有那一撇呢。”

    敬子君笑着说:“那个叫你把他喂得那么胖嘛。看我们都显得来营养不良啊。”说着笑,吃完了晚饭,敬子君开车疲倦了,就兀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去睡了。

    星期天上午,曹扬军和辛梅就上街去逛商场去了。敬子君专门去理了个发,洗了个澡。吃了中午饭,已经一点半钟了。敬子君按他手机上留下的,杨老师打来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对方说他是公用电话。敬子君赶快跑下5楼,开上车,就朝城里奔去。车一过营门口立交,他就到附近一个报摊上买了一张成都市区图,并问明杜甫草堂大门,就飞一般的朝草堂的方向开去。

    当敬子君把车在河边的停车场停好,一看手机,已经是2点10分钟了。他问了一下看车的师傅,还要步行两分钟。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走。走到杜甫草堂的大门时,他看见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衫,铁灰色长裤的老人,花白的头发熨贴地偏分着,脸色红润,戴着一副眼镜,正在打量着通过大门外的照壁走过来的人。敬子君一看,这不是杨老师,还会是谁呢?他急忙小跑了几步,“杨老师,你好。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久等了。”说完,他惭愧得脸都红了。

    “没关系,你可能对成都的街道还不熟悉。我让你来这里,让你为难了。”老人微笑着说。“这里才搞了个浣花溪公园,在大城市的市中心有这么一个人文景观的绿地,在中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进杜甫草堂里,现在门票都涨到六十元一张了,去年我去的时候,还只收五元。我今天来,才知道涨价了,我真还是翻老黄历了,现在真是日新月异啊!真叫人赶不上趟了。我们就在浣花溪公园里走走好吧?”

    “随便,我也是第一次来。我刚来成都不久,对这里的情况一点不熟。”敬子君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一看,进杜甫草堂里的人,确实很少,而在浣花溪公园里的人真是络绎不绝。

    敬子君和老人一起并排走着。走过大门外的广场,倒左手,然后顺着溪边的用圆木搭成的便桥朝前走去。前面的人走得快,后面的人也跟得紧。忽然,杨老师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敬子君赶快去把他扶住,“来,我扶住你。这脚下的圆木不平,不用走得太快。”

    杨老师笑了,“人老了,腿脚有点不听使唤了。”敬子君就干脆挽着老人的手臂,老人也没有拒绝。

    老人舒了一口气,便对敬子君说:“你记得杜甫写的一首诗,《江村》吧?”他也没有等敬子君回答边继续说“‘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自来自去堂上燕,相亲相爱水中鸥’。写得多么的闲适,把这里夏天的景色写得多么贴切,就是现在,五月下旬走在这里都感觉得到那种触景生情的境象。也多亏公园的设计者,把这种景象给我们复原了啊。”

    敬子君感概起来,“这里的景致真好。在闹市区有这么幽静的地方,我真没有想到。”他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有读过这首诗。我只记得学过杜甫写的‘两个黄鹂鸣垂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现在四周都是高楼大厦,不要说看百里之外的西岭雪山了,河里的水也少了,这么窄的浣花溪,连个船影子都没有,怎么能想象那时能够停泊到江浙一带去的大船呢?”老人边走边说。他们已经走到了在大街旁的一个大门了。街对面的大楼上贴着省电力设计院的招牌。

    “我们沿着右手边的小径,再朝公园里走走吧?”老人征求敬子君的意见。

    敬子君点点头,“一切都听杨老师的。”他依旧挽着老人的手。这条路是沿着一块坡地延伸,好像才修不久,两边的树和一些灌木都像是刚种不久的。

    老人一边走,一边给敬子君介绍,“这个浣花溪公园才修不久,一切都在初建过程中。杜甫草堂,在我四十年前来时,就有现在的规模了。”

    “我听你口音,不是道地的成都人嘛?四十年前你是还在读书吧?”敬子君惊诧地问。老人迟疑了一下说:“我们还在这里复习过功课呢。”紧接着说:“杜甫在这里还写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我们中学学过,印象很深,杜甫忧国忧民的思想,一直让我们难以忘怀。你们也学过吧?”

    “我们也在中学时候学过。”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一个湖边,岸边的木牌上题着沧浪湖。湖的面积不小,水还蛮清彻的,几只鸳鸯和一些水鸟在湖上悠然自得地游泳和嬉戏。他们沿着湖边走着,依依垂柳,轻拂着他们的头。

    敬子君从裤包里拿出一包“娇子”牌的香烟,恭恭敬敬地递了一支给杨老师:“杨老师,来,抽支烟。”

    “我不会。”老人客客气气地拒绝。

    敬子君说:“我抽一支,你不介意吧?”

    “我不抽,也不反对你抽。”老人豁达地说:“湖边这么清新的空气,抽支烟,也不会影响谁。”

    敬子君如蒙大赦似的,就急忙的抽起来了。

    来到一座小桥边,他们都走得有些出汗了,老人掏出一包纸巾,递了一张给敬子君,“来,擦擦汗。”自己也开始擦起来。

    敬子君擦了汗,走到桥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纯净水和一包鱼饲料。他走回老人的身旁,“杨老师,来喝口水。我们再去喂喂鱼。”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2:55

老人接过了一瓶水,说了声谢谢,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老人似乎觉得这小伙子,真会体贴人,也就没有什么拘束了。他们一齐走到桥栏边,桥上也有些人在喂鱼,桥下清清的溪流中,有不少红的、黄的、白的、黑的、花的和各式各样的锦鲤和观赏鱼。当他们投下鱼食的时候,鱼儿们都争先恐后地游过来。看着鱼儿们摇头摆尾的抢食的劲头,老人开心地笑了。敬子君也很高兴。投完了鱼食,他们又漫步到了万树山。在山顶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老人喝了一口水,擦了一把汗,还有些气喘地说:“小敬,你看,这座山,会不会就是把刚才那个开凿的湖里的土,挖起来堆成的?”

    敬子君转过身,看了看远处的湖面,然后说:“很可能是。这样既省力省时,又造了景,真是一举两得,设计师真聪明啊!”

    “这就是系统工程啊!小敬,你听说过丁谓修宫的故事吗?”老人微笑着看着敬子君。

    敬子君笑着说:“杨老师说的是,北宋时期,宰相丁谓巧修宫殿的事吗?”

    “你说说看。”

    “丁谓的方案是,在宫殿旁的大道挖条深沟,挖出的土用来保证修宫殿的用土,深沟引来汴河的水,运来修宫殿需要的木料、石料和砖瓦,宫殿完工后,再把建筑垃圾填入深沟,成为原来的大道,既节省了人力和物力,又加快了工程进度。是这样吗?”敬子君看着老人。

    老人赞许地看着敬子君,“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对古代的典故还如此熟悉。小敬,看来这个公园的设计者,用系统工程的思想来指导工作,就相当聪明了。这比起我们今天有些修路的人,昨天在那里挖个口子,明天在这里开个缝子,就显得高明多了。”

    敬子君谦虚地说:“我搞公司管理了,多看了点系统论方面的书,这算不上什么。“说着,不由自主的又点起了一支烟。杨老师看着飘过来的烟圈,再看看敬子君的手,关心地说:“小敬啊,你看你的手指都熏黄了,烟是不是抽得太多了?你长得这么瘦,要少抽点烟才行啊!”

    “杨老师,你年轻时候抽烟嘛?”敬子君转过话题。

    “我年轻时,就没有学会抽烟,到现在一直不抽烟。我看国外很多年轻人都不抽烟,我们国家抽烟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年轻人。其实,抽烟对人身体没有好处。”

    “但是,现在有人说,这次发生非典,抽烟的人都没有得非典。”敬子君带着辩解的口气说。

    老人叹了口气,“谁知道这是怎么统计出来的。当然,现在吸毒更比抽烟厉害,禁毒都还忙不过来,更不用说禁烟了。你太骨感了,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去碰白粉之类的东西啊!”

    “主要我们现在搞企业,很辛苦,还要忙于应酬,抽烟能够提神,又有利于交际。但是我决不会去吸毒的。杨老师,你放心,等我事业有成了,我也就像你一样,戒烟。”敬子君非常诚恳地说。

    老人接过敬子君的话头,“你从事哪一个行业?”

    “我是搞建材贸易的。”

    “啊,我记起来了,你的母校西南科技大学前身就是四川建材学院。你算是轻车熟路啊,好好搞,有奔头。”

    敬子君有些自豪地说:“我和几个同学在一起自己办了个小公司,业务还算不错。”

    “年轻人,自己创业办公司好。我们国家的发展,就是要多搞实业,把市场搞得红红火火,靠实干,不是靠嘴皮子。你们真是生长在一个好时候,可以充分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

    敬子君又谦虚起来,“我们还要靠你们这些老前辈多指点啊。”

    老人看了一看天空,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往回走了吧?”

    敬子君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那好吧。”

    敬子君挽着杨老师的手下了山,走在回停车场的路上,两旁鲜花盛开,蜂蝶飞舞,太阳已经偏西了,燕子已在纷纷朝着房屋飞去,游人也都在往回走了。

    老人笑着对敬子君说:“我想起了一首诗,对我们今天的情景很适合。”他随口吟道:“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知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吟完他问敬子君,“你觉得贴切吗?”

    敬子君肃然起敬,“这不是《千家诗》里的第一首吗?引用得好,杨老师,你的记性真好。”

    老人哂然一笑说:“你也很不错,记得这是千家诗的第一首。”

    不觉已经走到停车场了。敬子君说:“杨老师,你怎么走?”

    “我打的。”

    “我有辆车,就是破了点,如果老师不嫌弃的话,我送你一程。”

    老人和蔼地说:“那里的话。好吧,麻烦你啦。”

    杨老师带路。

    在车上敬子君征求老人的意见:“杨老师,我们每周见一次面,好吗?”随即递上自己新作的名片。杨老师一看是蓉都裕隆公司,在二环路上的兴隆大厦,头衔是总经理。杨老师沉思了一下,说:“两周见一回吧,我打电话给你。”

    到了“世纪电脑城”,老人说:“小敬,我到了。谢谢。”就下车了。

    敬子君看见他走进一条小街,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慢慢地开车离去。

    三

    不知不觉过了两周,又到了星期六,敬子君在办公室里加班整理资料,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杨老师的声音。“小敬,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在哪儿会面?”

    “杨老师,下午4点钟,在我们公司的办公室会面好吗?”敬子君征求对方的意见。

    “你们公司在二环路上具体的位置?”对方问。

    “在营门口立交桥北的兴隆大厦,国美电器的楼上。”

    “好吧,我4点钟准时到。”

    4点整,敲门声把敬子君从资料上的注意力打断了。敬子君赶忙去开门。杨老师气定神闲地站在敬子君的办公室的门口。“杨老师你真准时。请进,请进。”

    杨老师走进办公室。门口是一道玻璃的幕墙,上面成弧形地贴着成都裕隆四个红色的大字。转过幕墙,正对窗户放着两张办公桌,左手靠墙是一个三人皮沙发,沙发前是一个玻璃的茶几。右手是两间小屋。

    敬子君安排杨老师坐在沙发上,递上一瓶纯净水。“杨老师,走累了,先喝口水。”他笑嘻嘻地说。“我们这儿还好找吧?”

    “我先到国美电器的店子里去问了一下,他们说在这个大厦的另一边。我绕了半个圈才找到。喜得好,我提前来,否则,我就可能迟到了。”

    “杨老师,你坐两分钟,我马上把资料收拾一下”。

    “你忙吧。我看看你们办公室。”

    敬子君赶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放在桌上散乱的资料收拾整齐,放进柜子里。

    敬子君收拾停当,请杨老师进办公室坐在他常坐的长靠背的可旋转的单人皮沙发上,他自己反而坐在老板桌对面的扶手椅上。

    杨老师瞧着敬子君说:“小敬,你们公司成立多久啦?看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我们在这里办公才两个月。”

    “才两个月,就有这么完善的布置,总经理室,财务部,销售部,那也不简单啊。”杨老师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

    “我原来在涪州和大学同学在一起作建材生意,今年才分工,他在涪州继续经营,我到成都来发展,和成都的朋友合伙办了这个公司。我们公司人少,才刚刚起步。连空调都还没有来得及装呢。”敬子君带着还不满足的语气,“我看你也走热了,我也一身汗,你看我们今天去沂春浴室,洗个澡,再一起吃过晚饭,怎么样?”

    “啊,家里还等我回去吃晚饭呢!”杨老师为难地说。

    “杨老师,不会是粑耳朵吧?打个电话请个假吧。”

    “那我就借用你办公室的电话打一下啦。”

    “你随便用吧。”

    杨老师便用敬子君办公室的电话给家里打了:“小慧,我今天晚上要陪客户吃饭,就不回来吃晚饭了。……我11点前回来。”

    “走吧,不过,你也听见了,我11点前一定要回去的。”杨老师给敬子君解释说。

    “我的车子,今天朋友借去了。我们就打的去吧。”敬子君有些道歉似地说。

    他们下楼来,要了一辆出租车。敬子君给司机说:“师傅,到绿洲大酒店。”杨老师有些迷惑地看着敬子君,但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下了车,绕过绿洲酒店,右转进入一小巷,前行20米,再左转就是光明巷了。敬子君得意地向杨老师眨了眨眼,杨老师用左拳轻轻地槌了一下他的右胸:“你这小鬼头。”

    敬子君趁势就用右手搭在杨老师的右肩上,哎哟,哎哟地叫起来,杨老师吓了一跳,赶忙说:“别闹了,这是在街上。马上我们就要到了。”

    敬子君哏哏地说;“怕什么,街上又没有熟人。”但还是作古正经地把手从杨老师身上放下来,同他并肩地走着。

    他们走进沂春浴室的院子,看见原来浴室的二层楼已经夷为平地了。一下子,他们都目瞪口呆了。敬子君反映快,便对杨老师说:“我去问问门岗。”

    他们走到传达室,杨老师站得远远的,敬子君去问门岗:“老大爷,浴室搬到哪儿去了?”守门的老大爷说:“房子是危房,早该撤了,浴室停业了。小伙子,你们自己找地方去吧。”

    敬子君走回来,把门岗老大爷的话给杨老师说了。

    杨老师想了一想说:“那我们去茶坊喝茶怎么样?茶坊有空调,也可以吃饭,洗澡就回家洗吧?”

    敬子君有点沮丧地回答:“那好吧,就只有这样啦。”

    “我们去《东吴船》好吗?你不是最记得‘门泊东吴万里船’吗?”杨老师提议。

    敬子君立刻转颜微笑说:“好。那我们就打个的去吧。”

    “《东吴船》在东面学院路,那里离西面的营门口和南面的高升桥也远,不容易碰见熟人。”

    敬子君随同杨老师上了二楼的茶坊,杨老师要了一个雅间。房间里的空调开的蛮足的,和外面的湿热比起来,俨然是两个天地。《东吴船》的装潢带有江南水乡的特色,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摆放得满多的,就连这雅间里,也摆放着一盆马拉巴栗和两盆散尾葵,再加上墙上挂着的一幅枫桥夜泊的水墨画,使这小小的雅间充满着清凉的情调。

    敬子君说:“杨老师,你真会选地方啊!”

    杨老师哑然一笑说:“我们谈心叙情,还是要讲点情调的。”然后征求敬子君的意见:“你喝什么茶?”

    敬子君开始佩服起这个老人来,觉得他满有品味的,怕自己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来,于是说:“随便吧,杨老师,我和你喝一样的吧。”

    杨老师又问敬子君:“我们吃什么?”敬子君依然让杨老师决定。杨老师便让服务员先来两杯竹叶青,随后再来一盘青椒肉丝,一盘炝炒油菜,一碗蕃茄煎蛋汤和两碗白饭。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3:05

杨老师坐在窗户下的三人长沙发上,敬子君坐在面对窗户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正对门口的沙发空着。

    敬子君拿出烟来,想抽一支。

    “在空调房里不能抽烟。我可不信你的胡诌,说抽烟能防非典。多喝茶,就不想抽烟了。”杨老师脸色严肃地制止。

    “不抽烟,好难受。坐出租车也不能抽,我憋得太厉害了。”

    “要抽就去厕所,总之,这儿不许抽。”杨老师毫不留情面。

    “好,好,我去趟厕所就回来。”敬子君涎着脸说。

    敬子君抽完烟,回到雅间。茶几上,饭菜已经摆好了。

    他们边吃饭,边聊起非典来。敬子君有些牢骚,“现在人们都是谈‘典’色变。我的一个远房的堂伯父在北京开了个川菜馆,去年开张,生意还不错,谁知,今年一闹非典,到北京的人也少了,到餐厅吃饭的人也少了,现在亏得一蹋糊涂,只好不干了。”

    “这主要是环境污染太厉害了。你看,前几年上海乙肝流行,去年禽流感,今年又是非典,真叫人防不胜防。”杨老师也有些感概,“我们中国人口多,就应该严加防犯。但是官僚主义不是去防病,而是防民之口,掩盖真相,硬是要等外国报章杂志上揭开来,才去处理几个人,平平民愤。其实,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有本《山坳上的中国》就预言了这一点,流行病会在中国大规模爆发,并指出这都是官僚制度造成的。你读过这本书吗?”

    “没有。那时我还在读小学呢。”

    饭吃完了。服务员把碗筷收走了,茶几也打扫干净了。

    杨老师呷了一口茶,继续原来的话题说道:“有些揭露官僚主义的书,写得很好,可惜最近都不出版了。如王亚南先生在1948年写的《中国官僚政治研究》,这本书在81年时再版过,现在再也看不到了。你们应该好好补补这方面的知识啊。”

    “我们这代人在学校里学的都说这个制度什么都好,但一到社会上,就觉得我们太天真啦,按学校学的那套去办事,处处碰壁。我们是该补补课啊。”

    “其实,民间有许多人才,他们有许多真知灼见。他们不能在政治上和官场上去施展才能,实现抱负;他们就在其他方面表现出他们的才华来。你看,就拿这间茶坊取名来说吧,在大学路上,在锦江边上,取《东吴船》,把杜甫的诗句化进去了,既有三国的典故,又有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足下开始的意味。小敬,你看这是否有着浓浓的文学气息。”

    敬子君点头说:“杨老师这一说,倒使我想起来了。这个茶坊,确实不一样,没有打麻将啊,斗地主啊,那种乱哄哄的嘈杂声。这适合于大学生和教师们来,这茶坊取的名字,也就定位得好。”

    “就拿我们刚离开的沂春浴室来说吧,沂春浴室,这个名字取得好啊,你知道好在那儿吗?

    敬子君诚恳地说:“不知道,请老师说说。”

    杨老师侃侃而谈:“沂春这个典故来自于论语,当孔子同他的弟子们谈理想的时候,他不欣赏那些想作官的弟子,而是赞同其中一个叫曾点的弟子的理想,在春末时,穿上春天的衣服,约上几个成年的朋友,再带上几个年轻人,到沂河中去洗浴,然后在河岸边,沐浴着春风,唱着欢歌。看来取《沂春浴室》这个名的人,是一个熟读《论语》的行家。小敬,你看,成都的民间就有许多这样有才华的人,他们把工商领域这些沾满铜钱味的地方,也取得这么富有诗意,富有理想的名字。这真的令人感概啊。可惜这样为男性中老年和青少年休闲的地方也拆了。”

    “沂春,这个名字取得好,只可惜‘沂春浴室’搞得来有点名不副实。也许开办的人想把它办成一个供男性中老年和青少年们洗浴和休闲的地方,但是,那里乱交和滥交的太多了,和孔老夫子提倡的春浴沂的境界相差十万捌千里了。”

    “那为什么你经常还去那样的地方呢?”

    “冤枉我了。我一共才去了三次。第一次是和陈老师一起去的,第二次去时就遇见你了,第三次就是今天,再和你一起去时,沂春浴室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看来,你倒会倒打一钉耙。反而把我罩住了。”

    “我说的是老实话嘛!”

    “既然你老实,你就将第一次去沂春浴室的情况如实招来。”杨老师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

    “杨老师,我如实交待,你老仔细听了。”敬子君故意拖着京剧的腔调说。然后娓娓道来,“第一次带我到沂春浴室的陈建川老师是一个高级工程师。他大约五十岁,土生土长的蓉都人,在蓉都工作。那是我在父亲去世后,我上网,访问到一个叫‘深圳交友’的网站,在聊天室里碰见了陈建川,我们交谈过几次,他像长辈一样的和我谈心,在我失去父亲后的那些日子里,给了我很大的慰籍。后来他约我来蓉都,我们长谈了一晚,他告诉我,我有恋父情节,同性爱也是一种正常的生活方式,不是病态。从此我就经常和他接触,沂春浴室就是他带我来的。陈老师说,这是蓉都唯一一个供男性老中青三代洗浴和休闲的场所。在这个地方,一些人不自爱,公开进行性交活动,使人感到很不舒服。后来陈老师到省外去作铁路工程,开始还有联系,半年多来就没有了联系。这次五一长假,我百无聊赖,就想碰碰运气,能否遇上一个好的老头。结果,老天不负苦心人,天上掉下个杨老师。真让我喜出望外。”

    “你真会说话,高帽子戴得我来,头都抬不起了。”杨老师哈哈一笑。“小敬,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今后挣了钱,办一个供男性中老年和青少年休闲的俱乐部怎样?我们就取名叫沂春浴都好吗?但是我们一定要定好规矩,禁止乱交,不许在公众场合进行性行为。”

    “那敢情好。还没有想到杨老师是胆色这么大,我绝对服从杨老师的领导。只不过不要让年轻帅哥们迷花了你老的眼啊。”敬子君坏坏地笑着。

    杨老师揶揄着说:“是胆识不是胆色。你可不要用子君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敬子君说“想不到杨老师还蛮会骂人的吗?”

    “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这时,杨老师的手机响了。“……有这么急嘛,……好,好,我马上回来。”接完电话,杨老师对敬子君说:“真不好意思,女儿有电话来,家里有点急事,我只有告辞了。”

    “杨老师,你去忙吧,我们今后再联系吧。”敬子君主动结了帐,陪同杨老师一起出了《东吴船》。他们分别打的离开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3:18



    星期二晚饭后,敬子君按杨老师在办公室打回家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请找杨老师接电话。”

    是一个青年男子接的电话,他说我们这里没有姓杨的,打错电话了。

    敬子君感到茫然了。明明是杨老师打的电话号码吗,难道是串线了,不会吧?

    星期五下午,敬子君接到杨老师打来的电话。杨老师在电话中说:“小敬,明天我们去工人文化宫赶展销会怎样?”

    敬子君为难地说:“杨老师。我们几个大学同学早就约好了,这个星期的双休日,我们去黄龙溪。你看我们下周星期六去,好吗?”

    杨老师在电话里说:“好吧,下周我们再联系。”

    过了一周,杨老师和敬子君约好了,星期六的下午,他们在工人文化宫一同去赶小食品展销会。

    蓉都市的小食品展销会已经开了将近一个月了,但是来赶会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敬子君和杨老师,走遍了所有的摊位,他们选择了几种有名的小吃,吃了这家又吃那家。

    杨老师啧啧称赞说:“好久没有来饱口福了。想起我们读书的时候,只知道糖油果子三大炮,现在是琳琅满目,真不知选什么吃好。”

    敬子君揩着嘴说:“我们今天吃的这几种都是我第一次吃到的,怀远的叶儿粑,嘉州的鸡丝豆腐脑,顺庆的川北凉粉,宜宾的燃面,……还有些吃过了都忘记叫什么了。总之,吃了个肚滚溜圆了。”

    “你看我们还买了灯影牛肉,蒲江的米花糖,罗江的豆鸡,内江的苕丝糖,宜宾的糟蛋……啊,十多样,不一而足。”杨老师高兴了。

    敬子君满意地说:“今天有收获,基本上把省内的名小吃都囊括了。”

    “小敬,你看我们都走了半天了,肚子也吃得胀鼓鼓的了,我们就在这茶园里坐着吃碗茶,好吗?”

    “好。”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敬子君提着,确实也有些累了。

    在茶园坐下后,在等茶凉下来的时候,敬子君望着杨老师说:“上周星期二,我打电话去你家,接电话的人说我打错电话了。”

    “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家的电话号码嘛!”杨老师茫然了。

    “你在我办公室打电话回家,我的电话上有来电显示功能,故我记住了。”

    “你这个小鬼头,还设有陷阱来侦察我。”杨老师笑着嘲讽道。轻描淡写地一言蔽之,没有澄清电话号码是否打错了,敬子君也不好当面再问。

    “我们去了黄龙溪,那里风景真好,晚上我们还在船上夜钓,钓了有好多黄辣丁,只可惜那里农家乐的厨师的手艺不怎么样,吃起不安逸。”敬子君满腹遗憾。

    “我前几年去过那里,风景是好,那是拍电影芙蓉镇的外景地。确实是休闲的好地方。”杨老师也同意,“但说到吃,味道还是蓉都的师傅们手艺好些。”

    ……

    喝了一会儿茶,杨老师和敬子君轮流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敬子君给杨老师说:“杨老师,你看见稀奇没有?”

    “看见了。你是不是说,厕所里的一些同性性行为?”杨老师平静地说。

    “对。杨老师,你怎么看?”

    “我认为同性爱,是一种生活方式。每个人都可以自由选择。但是在那种场合下,我觉得不好。”

    “你看,像沂春浴室那样的地方都关掉了,这些人要发泄,总得有地方嘛。”

    “我认为,同性爱也应该像异性恋一样,受到爱护和尊重。但是,同性爱者不能因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去乱交,不分场合去从事不正当的性行为。这样作,反而更引起社会的反感,很不利于社会将同性爱和异性恋一样的看待。”

    “我看见一个老头,头发都花白了,还在里面和一个年轻人,你怎么看待这个老人呢?”

    “我很可怜他。也许他像我一样,妻子去世了,儿女又在外地工作。老人也应该有性生活的。和年轻的同性相爱,只要双方不是为了赢利的目的,没有损害他人的利益,这种爱应该是允许的;但是性交的地方应该是私密的,不会影响他人的。”杨老师叹了口气说:“国外,特别是一些发达的国家,对同性爱是宽容的,有些国家还允许同性爱像异性恋一样的结婚。古代的中国,其实对同性爱还是宽容的,只是在18世纪清政府才把同性性行为刑事化了。所以,只要同性爱者们,能将同性爱视作为一种正常的生活方式,自尊自爱自胜自强,按我们国家的传统和世界的潮流,同性爱一定会和异性恋一样受到社会一视同仁的。”

    ……

    他们一直喝茶到太阳西下,茶铺关门了,才拿着各人自买的东西离去。

    又是一个星期五下午,杨老师打来电话,说他明天要出差,估计月底才能回蓉,他回来后,再联系。

    敬子君表示理解。并祝杨老师一路平安。

    星期天下午,敬子君受张老师之约,到昭觉寺去玩。张老师是在网上聊天室里和敬子君聊上的。到成都后,和张老师见了面。张老师就住在成都,年纪七十开外,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姓林的男青年,和他同居,已经十多年了。张老师很热情地给敬子君介绍了几个老先生,敬子君都不愿再接触。今天,张老师和小林一道,还约了敬子君已认识的李老师和小刘,许老师和小田,共同来给敬子君介绍一个姓万的老先生。万老先生,个子不高,比敬子君的矮了一个头,五官端正,头发纯黑,皮肤白净,身形富态。敬子君第一眼还是很满意的。他们四对老少配,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高谈阔论。

    小田,穿着灰色体恤衫,梳着一头中分发型,皮肤白皙,大约30岁出头,他说:“我们都是考古队的,今天欢迎万老和小敬加入。”

    敬子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来,还希望你们多多关照。”

    张老师精神矍铄地说:“我们不断有新鲜血液加入,我们这些老人,也焕发出青春活力了。”李老师和许老师都随声附和。万老先生也微笑点头,没有说话。

    茶园外的院子里,树木遮天蔽日,鸣蝉在叫个不停,给这昭觉寺更增添了一份清凉和安静。

    张老师提议说:“我们趁现在阴凉,就和自己的伴侣在一起,各自去考古吧。”

    他们随后都成对地各自去散步,活动。就只剩下敬子君和万老先生在一起喝茶了。

    万老先生主动问道:“小敬,多大年纪了?”

    敬子君回答说:“26岁了。万老师,你呢?”

    “你看呢?”万老师有点卖关子。

    “五十出点头吧?你的头发还这么黑呢。”敬子君故意猜小一点,让老人高兴。

    万老师欣然一笑地说:“和你的数字一样,只不过十位数和个位数对调。我的头发是局了油的。”

    敬子君觉得这老人说话满风趣的。他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万老师:“万老师,请抽烟。”

    万老师接过烟来,敬子君帮他点燃了,自己也点上一支。

    万老师吐了一个烟圈,看着敬子君问道:“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做建材贸易的。”

    “做生意要头脑灵活。尤其是搞建材,坑蒙拐骗的事太多了,一定要小心啊!我也是搞过企业的。”

    “万老师,你原来在那儿工作呢?”

    “我在这东郊的一家国营厂里工作,退休前作过办公室主任。”

    敬子君肃然起敬道:“以后还要请万老师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你们公司在哪儿?哪一天去拜访你。”

    敬子君推诿说:“我们只是一个小公司,等那天搞好了,再请你老去指导指导。”

    他们继续谈了一些搞企业做生意的事。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3:28

张老师他们都陆续地回来了。胖胖的,留着平头,年近三十的小刘提议去温鸭子吃晚饭,饭后再唱唱卡拉OK。万老师说他不能在外面吃晚饭,晚饭前必须赶回家。敬子君也顺水推舟地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张老师最后说:“谢谢李老师和小刘的一番好意,今天就免了吧,来日方长,哪天我们再聚聚。”

    大家都分别同张老师道谢后离去。万老师和敬子君都各自留给对方自己的电话号码。

    敬子君回家后,想杨老师在场该多好。今天见了万老师,也觉得不错,但发现万老师有些雕凿的味道,不如杨老师来得那么平淡,真切,不由得又想起刘厂长来。

    第二天的下午,敬子君收到一封信。信封右下角,写的是本市。打开信封一看,有两张16开的活页纸。一张纸上写着一首新诗。标题是:如斯夫。

    天天沿着河边走

    清流浊水

    时涨时枯

    蝶飞草长

    花红叶落

    记下这春秋寒暑

    天天从街区进出

    老人善良

    学童忙碌

    民工勤劳

    门卫尽责

    抒写着生活乐谱

    波不惊,浪不卷

    水流中漂浮

    一两叶翠绿

    人工堤截流处

    水轰鸣浪花涌

    诉说着流水不腐

    立交桥畔

    阳光沐浴

    茶坊树下

    品茗论书

    年青学子之心

    激励老骥逐鹿

    校园晨读

    企业拼搏

    四十年功名

    不惊尘土

    八百伴古稀又创业

    心雄世界殊

    再登临

    又相聚

    喜逢金风雨露

    唤何人

    揾英雄泪

    走完不归路

    2003/07/24

    还有一张上写着:

    敬想闲来者/子在川上曰/君当作磐石/问情是何物

    留得声名万古扬/朝如青丝暮成霜/东风吹醒英雄梦/应是衣锦还故乡

    2003/07/24

    敬子君仔细地再看信封里,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他纳闷了,为什么没有署名呢?是谁写的呢?张老师吗,如果是他写的,他可以当面交给我。万老师,更不可能,他昨天才见面,邮戳上的日期是2003.7.25。还有引我进入同性爱这个圈子的陈建川老师吗?他远在省外。哪会是谁呢?不会是杨老师吧?为什么不署名呢?敬子君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3:51

8月1日下午,敬子君到蓉都购书中心去购书,打算买几本唐诗和宋词来充实自己,否则,在与几位老先生交往中,自己显得太孤陋寡闻了。他正在寻书的过程中,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他忙走出书店,在大厅里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杨老师的声音:“小敬,我已经回蓉了。你收到我的信了吧?”

    “我收到了,没有署名,不敢确定是你写的。”

    对方笑了:“我署了名的,你该猜得出来。藏头诗,你猜猜吧。你现在在成都吧?”

    “我在成都购书中心买书。我把你写的诗,就放在口袋里的。”

    对方“啊”了一声说:“你看见了吗?在你买书的大楼的十字路口的对角线,有一个大楼叫高发大厦,我办公室就在十二楼上,你买完书,可以到我这里来坐坐。我等你。”

    敬子君心中是一阵惊喜,杨老师回来了,并且今天就可以到他的办公室去见他。敬子君立刻把诗拿出来,仔细的读了一遍,终于恍然大悟。他返回书店,买了一本《唐宋名家词选》,就兴冲冲地向对面的大楼走去。

    敬子君坐电梯到了十二楼,出了电梯,“蓉都泰格尔电子有限公司”几个新魏体的大字,就镌刻在大理石的墙上。进门后,接待室的年轻的女士很有礼貌地问:“先生,你找谁?”

    敬子君大方地说:“我找你们的留总。”

    那位接待的女士微笑着说:“先生,你姓敬吧?”

    敬子君红着脸回答:“对。”

    女士保持着笑容,“我们留总说了,请你跟我到他的办公室里去。”

    敬子君庆幸自己已经猜对了。他跟着女士,向办公区走去。这是一个大办公室,过道两旁都是一人高的隔断,一人一间,两边的窗户通风透光,大家都在静静地办公,连柜式空调的嗡嗡声都隐约可闻。接待员把敬子君引到最里面的一个办公室。接待员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请进”的回应。接待员领着敬子君进去,主人已经站起来,满面笑容地招呼着,“小丁,你给客人倒杯茶来。小敬,请坐。”

    敬子君坐在背对门口的单人沙发上。他看这间办公室大约有60个平方,和他们公司整个的办公室面积差不多。办公室布置简洁明快,进门的对面是临街的大窗户,进门的左面是一组黑色真皮沙发,靠墙是一个三人沙发,两头一边一个单人沙发,中间是一张玻璃茶几。在沙发和窗户之间放着一盆马拉巴栗,一个柜式空调。进门的右面,高靠背的办公椅背靠墙,前面是办公桌,办公桌右边放着电脑,桌上放着文件存放架,桌子前面放着两把皮面的扶手椅。一组书柜在门口的左面依墙而立。墙面上没有任何装饰物。地面是米黄色的花岗石。

    敬子君正在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坐在三人沙发上的主人说话了:“小敬,对不起。我今天才让你了解真相。你不会生气吧?”

    “我怎么会生气呢?我还想给你打听个人呢?你老不会拒绝吧?”敬子君有点性急地说。

    “不着急,慢慢说,我会帮这个忙的。”

    “14年前,你去过川北一个名叫江油关的小镇吗?”

    “是啊,我去过。”主人有点惊异看着敬子君。

    “你是不是去给一个希望小学送温暖?你还记得,用你们的面包车送一个病人去医院这回事吗?”

    “对啊,你是……”

    “我就是当年那个病人的儿子啊,……”敬子君的泪水夺眶而出。

    “对,我就是留朝东。”主人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说,“啊,十多年不见,你简直变化太大了,都成为大人了。”

    留朝东走过去紧紧地抱住敬子君的头,敬子君把头埋在留朝东的怀里。

    留朝东轻轻地问道:“你父亲还好吧?”

    这一问,敬子君哭得更伤心了。留朝东拿出湿纸巾来,边帮着敬子君擦着泪水边安慰他:“别哭了,有话慢慢说。”

    敬子君哽咽着说:“父亲在去年春天,车祸去世了。”留朝东的眼睛也湿润起来,他更紧紧地抱住敬子君的头,并用手指梳理着他那浓密的黑色的短发。过了一会儿,等敬子君的情绪平静下来,留朝东捧着敬子君的脸说:“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他端详着面前的这位青年,高而挺直的鼻梁,有些凹陷而明亮的眼睛,厚实的嘴唇,轮廓分明的脸型,还有两行泪痕没有擦去,“看把我们的帅哥都哭丑了,把姑娘都吓跑了。快快擦擦脸吧,恢复我们帅哥的原形。”

    噗哧一声,把敬子君都说笑了。

    “去洗手间洗帕脸吧。那里面有湿纸巾。”

    敬子君就去这总经理办公室的洗手间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

    留朝东一看见敬子君出来,就赶忙把他拉来坐在三人沙发上,坐在自己的旁边。他握住敬子君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小敬,你不会责怪我老留吧?”没有等敬子君回答,他便接着说:“十四年了,你变化太大了。我咋能把一个个子一米八左右的发育成熟的大学生,同一个小镇上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想呢?尤其是在浴室里相识,我不了解你的底细,我只好报个假姓给你,也不敢把电话留下。几次的接触,我了解到你也是真性情的人,是一个有理想,敢于去拼前途的人,所以我才露出真面目,不想还误打误撞,原来我们是早就有缘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记性好啊。说真话,你是不是早把我认出来了?”

    “十四年来,你的变化不大,仍然和我印象中的刘厂长一样,还是那么儒雅,那么和蔼,那么有修养。当在沂春浴室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刘厂长。不过我一直以为你是姓立刀刘。但你说你姓杨,我真的相信了你。但刘厂长的印象还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当你叫我猜诗,而我一猜到你姓卯田留的时候,我心中不是责怪,而是惊喜。你应该是那位我十四年来梦魂牵绕的留厂长了。我到涪州读书时曾去找过你,你们厂的人说你在外地搞合资公司去了,今年年初我又去你们厂问你的消息,有人说,你已经到加拿大去了。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这真是众里寻,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们还是有缘的。竟然在那样的地方不期而遇,冥冥之中,似有神助。你以这样的形式给我揭开真相,也使我感觉生活也是满有趣的。我很喜欢你这种幽默的性格。留厂长,不,留总,你们的员工都这样称呼你,我也这样称呼你,好吗?”敬子君真诚地说。

    “我们都已经袒裎相见了,就用不着那么多的客套了。你就叫我老留或朝东吧!”说完,留朝东便走到书柜边,从书柜里拿出名片盒,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敬子君。敬子君一看是“中法合资蓉都泰格尔电子有限公司”总经理。他以敬佩的目光看着留朝东说:“那我还是尊称你,留老师吧,不管从哪方面你都可以作我的老师,就看你收不收我这个学生啊?”

    留朝东笑了,“看不出来,你说起话来,还把我这老头子赶上架了。好吧,我就权当一下你的老师了,你可要听老师的话,你可不要后悔啊!”

    敬子君也笑着说,“我这个学生当定了,只是你不要随便抛弃我就对了。”

    “说那里话了。你看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你还有其它事吗?如不忙,就等我一起下班。今晚上我们好好聚一聚。”

    “好,我的车就停在书城后面的停车场。”

    正说着,有人敲门进来了,留朝东招呼那人说:“张阳,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人走过来站在留朝东身旁。敬子君也赶忙站起身来。

    留朝东对敬子君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张阳先生。”那人年纪四十出头,瘦瘦的,个子不到一米七。他微笑着,对敬子君伸出了右手说:“欢迎你。”

    敬子君也连忙伸出右手,握住张阳的手说:“我叫敬子君。今后还要向张哥多请教。”

    留朝东哈哈大笑地对张阳说:“张阳,你还记得十四年前元宵节前,我们去板材厂联欢打桥牌一事吧?”

    张阳说:“当然记得。那是我们厂桥牌队成立后,第一次去作亲善大使呢。”

    留朝东继续笑着说:“那天上午,我没有和你搭档,是小赵替我,与你搭档,我不是去了江油关镇上的希望小学吗?”

    “记得,记得。那天就是你一走,我和小赵配合不好,打了个大败亏输。”张阳也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记忆特别深刻。

    “对了,就是在那天,在希望小学的欢迎会上,我遇见了这位小伙子,当时他还是个小学生,代表学生讲话,背着稿子,口齿清晰,话语流畅,人又精神,给我印象很深。今天相遇,真是奇之又奇,巧之又巧。”留朝东说完,又乐呵呵地笑了。

    “那真巧,故人相逢,真值得庆贺。”张阳说。“留总,我有几件事情要请示你一下。”

    留朝东对敬子君说:“小敬,那请你到我里间的午休室里坐坐,等我一起下班。”

    敬子君走进临街的午休室,这是一间约3平方的小屋,只顺着窗户摆了一个三人的皮沙发,上面放着已经叠好的毛巾被和枕巾。敬子君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他今天刚买的新书。

    只听张阳在说:“留总,法国人来电话说,他们把货都备齐了,让我们尽快开信用证过去,他们好发货。否则,他们都要休假了。”

    留朝东说:“那你就让财务部门抓紧,星期一上班就去办。”

    张阳又说:“还有一事,明天我们一起去青城后山消夏,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好吧。下班就叫司机不接我了,我坐小敬的车回家。”

    五点过五分,下班了。敬子君陪留朝东离开办公室。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留朝东征求敬子君的意见:“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神仙树的露天茶座喝喝茶,好吗?”

    敬子君微笑着说:“客听主安排。今天,全听留老师的啦。”

    车停在中海名城的车库。出来就是神仙树公园。他们在公园中间的罗马休闲屋坐下来。

    留朝东征求敬子君的意见:“我们喝咖啡,好吗?”

    “我喜欢喝咖啡。”

    侍应生给每人端来一杯咖啡,还有蛋糕、花生米、牛肉干之类的小点心。

    留朝东环顾了一下周围说:“这个神仙树公园才修不久,沿着肖家河而建。都是人造的自然景观,比起浣花溪公园的格局小多了,不过仍然还是下了功夫的。入口处,移栽来一棵大树,旁边搬来一块大石头,请目前蓉都有名的诗人流沙河提上“神仙树”几个大字,勒石以铭,也算是保留了点神仙树传说的余韵了。早晨这里空气更清新。”

    “这儿人还不多,怪清静的。这个露天的咖啡屋,天气热,但有自然风不时吹来,也怪舒服的,空气流通也不怕得非典了。”敬子君也赞同的点点头。

    “这铸铁的椅子,玻璃钢的咖啡桌,再加上这园顶的毡房,冬天把四周的布幔放下来,确实是有些异国的情调。我们在威尼斯也看到过类似的景象,看来,这店主人,取罗马的名号,还是有所意味的。”留朝东转过话题,“晚饭我们就在这里吃西餐。好不好?”

    “好!”

    “现在还早,走,我们先去公园里走一走,回来再吃饭。”

    敬子君点头表示同意。留朝东让侍应生过来,吩咐道:“小伙子,我们去公园里走走,位子给我们留下。我们还要回来吃饭。”

    侍应生说:“老先生,等一会儿人多。你们是不是先点好菜,我们先准备好,你们回来就可以吃上饭,不耽搁时间。”

    留朝东说:“小伙子,你真会做生意。好吧,你把菜谱拿来吧,我们先点。”

    侍应生拿来两本菜谱,一人一本。

    留朝东坐在敬子君对面说:“小敬,来,你看点什么好?”

    敬子君仔细地看了一下菜谱说:“我就要一份丁骨牛排套餐吧。”

    留朝东笑着说:“小敬点的不错,既好吃,又实惠。我也点丁骨牛排。甜点为冰淇淋。看看你们做的,有没有豪客来的味道好。”

    侍应生说:“我们的大厨,是专门到上海去培训过的,你老,吃后就会觉得不比豪客来的逊色。你们要几成熟的?”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4:24

留朝东说:“我要八成熟的,小敬,你嘞?”

    “我也要八成熟吧。”

    敬子君拉着留朝东的手说:“我们去逛逛公园吧。”

    留朝东说:“走吧。我来带路。除了下雨天,我每天早上都在这里来锻炼,快走一圈,打打太极拳。我家就住在这附近。”

    留朝东领着敬子君先来到入口处的大树旁,然后去了腊梅园和红梅园,折转身来,沿着肖家河边的小径漫步。

    留朝东用手轻轻地拢了拢让风吹乱了头发,“这河风吹来,在这暑热天,还是很舒适的。河里的水也多了,还真象一条河了。可是在冬天,河里的水少得可怜,有些不自觉的人,纸屑,塑料袋,都朝里扔,搞得来臭气熏满天;清早,锻炼时,都只好离河边远远的。”

    说着话,他们走到中海名城的大门口,门口的一条大道把公园分成两半。让过来往的汽车,穿过大道,走在一条用桐油漆得黄澄澄的木板铺成的桥上,桥下是一个人造的水塘,几枚荷叶铺就在水面上,水不深,也没有养鱼。走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块全是美人蕉的园地,鲜红的花,陪着翠绿的叶,真象一位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让人目不暇接,在那旁边绿影婆娑的竹林映衬下,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你看,这个公园虽小,但看来设计者还是颇具匠心的。也可看出目前的社会已经开始重视市民的生活质量了。”留朝东擦了擦汗说。

    公园的尽头是一条铁道,正好有一列货车缓缓地驶过。尖叫的汽笛声,隆隆的车轮声,响彻在公园的上空。转过身来,留朝东拉着敬子君的手,沿着肖家河边的小径,逆流而上。河对岸是通往石羊场的公路,由于等火车通过,公路上的汽车已经排起了长龙。在这一阵阵的噪声中,神仙树公园的宁静就显得特别的可贵了。

    他们走回罗马休闲屋,人更多了,大都在喝啤酒。侍应生招呼他们坐回原来的地方,“先生们,你们点的丁骨牛排已经作好了,可以马上上菜了吗?”

    留朝东说:“可以了。先给我们上杯白水。”

    一会儿,一人一套的西餐端上来了。每份98元,先收钱。敬子君哏哏地说:“到处都是先吃饭,后收钱。你们却是要先收钱,怕我们吃饭不给钱吗?”

    侍应生忙陪着笑脸说:“我们这里是露天的座位,老板规定的就是先收钱。”

    “豪客来的丁骨牛排也才58元一份,你们这儿也收得太狠了一点。”留朝东望着侍应生说

    侍应生堆着笑脸解释说:“豪客来只有丁骨牛排,我们这儿可是连主食,甜点,饮料都在内啊。”

    留朝东缓颊说:“从服务态度来说,你比豪客来的侍应生好,我们也就买个满意吧。”随即把帐付了。

    留朝东对敬子君说:“你吃得惯吗?”

    “还可以。”

    “现在,人们都愿吃西餐了。这种分餐制卫生,尤其在非典期间,分餐制不容易传染。你看现在很多儿童都喜欢吃麦当劳,肯德基,今后在中国推广分餐制还是可行的。”

    “这儿的丁骨牛排,味道同豪客来的也差不多,就是价格还贵了点。分餐制要在中国普及,看来价格贵,是主要制约因数。”

    “是啊,你看没有几个人像我们这样吃西餐,大多数人是来喝啤酒,吃零食。”

    敬子君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说:“夏天来公园,耍晚了还可以在这里吃吃冷淡杯,打打小麻将,也真是惬意。”

    “啊,你提醒我了,我该打个电话回家,以免家里还等我吃晚饭呢。”留朝东赶忙给家里拨了电话“小慧,……今晚我在外面陪客人吃饭,晚饭你就自己吃了。……”

    这时,有一位穿着时髦的年轻小伙子,走过来招呼留朝东:“留总,你也来这里喝夜啤酒吗?”

    留朝东笑着说:“我来这里招待一个客人。来我来介绍一下。”

    他先介绍敬子君说:“这是敬子君,我的老同学的儿子。小郑,你可能要叫哥了。”

    还没有等留朝东介绍,小郑就抢着说:“敬哥,我叫郑亚南。是留总的司机。”胖敦敦的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靥。

    敬子君想,这小子,浓眉大眼,个子比我矮一个头,但敦敦实实的,见人熟,嘴儿甜,还满讨人喜欢的。“小郑,以后我还有不少打扰的时候,请多包涵。”

    “好说,好说。你和留总吃饭吧。我和几个朋友在那边喝啤酒。”

    “叫你们朋友一块儿过来喝吧。”留朝东客气地邀请。

    “不啦,不啦。你们慢慢吃吧。我不打扰你们啦。”郑亚南拱拱手,转身就离开了。

    “这小郑,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人倒满机灵的。”留朝东笑着说。

    夕阳照耀着中海名城的大楼,被玻璃窗反射得色彩缤纷,和神仙树公园的恬静,休闲屋露天的喧闹,仿佛印象派画家涂抹的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敬子君赞叹说:“中海名城就紧挨着神仙树公园,真是选对了地方。”

    “公园和名城基本上是同时修的。修中海名城的房地产商,同市政公共工程管理的部门,估计都是有默契的。中海名城的房价已经高到4000多元一个平方,在二环路外的地段算是最高的啦,这也多亏有神仙树公园在给它撑腰。我们看到的都是现象,其实他们早就策划好啦。小敬,你在作建材生意,就要向人家学习,多找关系和门道,事情做成功了,才叫人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留朝东若有所思地说。

    “我是既无期功强近之亲,又无同窗同乡中的能人提携,不敢去妄想,只有靠自己去碰,去闯,在碰撞中去求生存,建关系,求发展,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留朝东笑了:“好,你有这股志气,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成就的。”

    ……

    他们谈得颇为投机。不觉已是满天繁星,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三刻了。留朝东说:“我家就在附近,开车去要不了五分钟,到我家去坐坐。”

    敬子君高兴地说:“好吧。”

    他们一同去地下车库,敬子君开车,果然不到五分钟就到了留朝东住的小区了。汽车停在小区门外的街道上。这个小区不大,都是七层楼的住宅,一共才5幢。留朝东的家在三楼上。

    一位中年妇女打开门,留朝东和敬子君进了门,在客厅里坐下。留朝东介绍说:“小敬,这是我的妹妹,你就叫她,留姨吧。”

    敬子君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留姨好。”

    留朝东继续说:“小慧,这是小敬,是供我们公司空调用的管子的供应商。”

    留慧满脸堆笑的说:“小敬,息一息,吃一点水果。”接着就端来了一盘水蜜桃。留慧递了一个桃子给敬子君:“小敬,自己剥了吃。”

    留朝东也拿起一个桃子剥着吃。吃完桃子。留朝东对他的妹妹说:“小慧,我们到书房里去谈事,不打扰你看电视。”

    敬子君和留朝东进了书房,留朝东说:“不必关门,让大厅的空调给我们一起散凉。书房小,也没有另外安空调。这里的书不多,你看要看那一本,就自己取好了。我去给妹妹说说明天去消夏的事,让她准备一下。”

    敬子君觉得留朝东的家里,布置比较朴实无华,跟一般的家庭也差不多,就是这书房还有特色,书柜都是装在墙上的,玻璃的梭门,里面放的书一目了然,分门别类,估计有近千册。以经济管理的书为多。

    他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儿子兵法》,就看了起来。

    留朝东进来,敬子君都没有察觉。直到留朝东问:“什么书让你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敬子君才抬起头来,脸红红的说:“我原来只知有《孙子兵法》,不知还有《儿子兵法》,所以感到稀奇。”

    “我那天去书店,也是感觉奇怪,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能够大言不惭,似乎他还比“孙子”高一档次。看了一下作者的自序和目录,觉得还不错,故意取这样一个名字,引人上钩,就买下它了。回来一口气,读完它,觉得满联系实际的,在销售方面很有启发。你可以借去认真读一读。”

    “不知我该问不该问?”敬子君有点腼腆地说。

    “我们都已经坦裎相见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猫瞳 发表于 2009-2-11 03:14:34

“留老师,你是学文科的吧?哪个学校毕业的?”敬子君问得有点嗫嚅。

    “啊,我说什么问题呢。我是成都电讯工程学院毕业的,就是现在的电子科技大学。我是学通讯工程的,搞经济管理是半路出家。”留朝东说完,爽朗地笑了。

    “说哪里话啦!你们那时的大学生是精英教育,我们是全民教育,哪能敢与你们相提并论。况且,你又学工科,再来搞管理,技术内行搞管理,比我们强多了。我还要多向老前辈请教呢!”敬子君发自肺腑的说。眼睛敬佩的久久望着留朝东。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代人,生逢其时,在加上你能吃苦,又有志气,你是有前途的。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何况是十四年不见,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我们已经老了,精力不够了。不过认识了你这个小朋友,我也感到满意,也激起了我这个老骥一片豪气。你这个朋友,值得交。”

    “你的书架上有这么多的桥牌书,今天又听你们说起打桥牌的趣闻,留老师你愿意教我打桥牌吗?”

    留朝东爽快地说:“好啊。多个牌友好的很。现在人们热衷于打麻将,把游戏和赌博混在一起。我打不来麻将,业余时间我打打桥牌。你打过桥牌吗?”

    “我在大学时,看一些同学打过,他们说满有趣的,但我不会玩。”敬子君老实地回答。

    “桥牌确实是一种很有益的博弈游戏。他讲求的是同伴相互之间的协同作战,不像麻将那样单打独斗。打桥牌时,要运用一些博弈论和概率论的知识,对垒的双方都要对牌的分配和位置做出估计,并运用逻辑推理,作出正确判断,想出对策,克服偶然因素,争取最佳得分,或把失分减到最小。我这里有一本《桥牌入门》的书,你可以先拿去看看,把桥牌的叫牌和打牌的基本知识读一读,然后我们再一起来打,边打边学,按你们这种年轻人的水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运用自如了。你可以约几个你的年轻朋友来我家,我一起教他们。”

    “好,那我下周星期六,就约几个朋友来学桥牌。”敬子君非常兴奋地说。

    “多几个牌友,我真高兴。天气也不早了,我送送你吧。”

    敬子君推辞说:“不送了,我找得到路。”

    留朝东还是把敬子君送到汽车旁。敬子君有些依依不舍地说:“留老师,下周我们就开始学桥牌啦,每周至少打一次。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留朝东好像怕把什么事忘掉了似的,“好啊,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那天我在你办公室,看见你们经销PPR和PVC的管材,下周你来时,带一点资料来,看我们在涪州的公司,在安装空调时,是否可以用你们的东西。”

    “好,我一定带来。”

    “再见,你路上小心。”

    留朝东直到汽车开走,才转身回家。

    六

    留朝东特意去市桥牌协会买了16付牌套,4付叫牌器具和几十张计分表,再到文具店买了16付新的姚记扑克牌。

    过了一周,星期六的下午,当敬子君带着他的两位朋友到留朝东家时,留朝东还邀请了他们泰格尔公司的两位牌友郑直宽和张阳来助兴,已经等着他们了。客厅里,围着茶几的四周,已经摆好了沙发和椅子。茶几上除了梨,苹果和葡萄等水果外,还有牌套和牌具。客厅里的空调正忙碌地响着,敬子君他们刚一进去,还觉得有些凉意。

    留朝东看见敬子君他们进来,就站起身来,高兴地说:“欢迎几位稀客。来,我介绍一下。”说着,便指着年长的一位先生说:“这是我们公司的郑直宽先生,我的参谋长,我们都尊称他郑老师。是我的老哥儿,和我在70年代就在一起玩桥牌了。”再指着张阳说:“小敬,已经见过他了。其他两位新来的朋友,还不认识他。他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张阳先生。十多年来,一直是我的桥牌搭档。今天我特地请他们两位一起来给你们作示范,让你们尽快地进入角色。”最后他说道:“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小敬肯定也给你们说过我是谁了。”

    敬子君接着说:“我叫敬子君,留总和张总我都见过了。郑老师我也是第一次见,今后要向老前辈多多请教了。这是我们公司的财务经理,曹杨军,我大学的同学。”他指着他左手边的那位胖胖的高个子,比敬子君稍微矮一点的青年说。然后,他再介绍他右手边的那位个子矮了他一个头,身材敦实的青年说:“这是我的中学同学,销售经理尤小军。我们今天就来拜你们作老师,学打桥牌。请你们多多指教。”

    郑直宽笑着说:“好啊,我们又多几个牌友了。欢迎,欢迎。”张阳笑着,点了点头。

    留朝东安排座位说:“这样吧。我同小敬今天打搭档,郑老师和张副总打搭档,小曹坐在我身边来,小尤坐到郑老师身边,先看我们打几盘,然后你们坐上来,我和郑老师给你们抱膀子,让你们真枪实弹地打,学得就要快一些。”

    大家就按留朝东的安排各就各位了。

    等大家都坐好后,留朝东提议:“来,我们一齐来先发好16付牌,放在牌套里,等一会儿打起来,就不用浪费时间了,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多打几副。”

    大家七手八脚地就把牌发好,放在牌套里了。这时留朝东说:“让郑老师作北方,先给讲讲如何叫牌。”

    郑老师谦虚地说:“让张总讲吧。他年轻脑子好使。”

    张阳笑着说:“留总让你讲,你就讲吧。郑老师的口才好,重操旧业,教学相长,我们都不如你啊。”

    郑老师说:“那好吧,我就当仁不让了。”郑老师再问道:“你们以前都接触过桥牌吗?或者看过这方面的书吗?”

    敬子君腼腆地说:“我们三个花了几天时间,轮流把留总借给我们的《桥牌入门》的书看了一遍。”

    郑老师笑着说:“那好,你们已经有了基本的知识了,我就从实际的对垒来说吧。”接着,郑老师便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我们今天都用最基本的自然叫牌法来叫牌。叫牌,一定要根据桥牌规则规定的牌力来进行,牌力是牌点和牌型的综合实力,你们看了牌书,上面都写得很清楚了,你们要牢牢记住。叫牌实际上就是一个交流信息的过程。信息就是要交流得越充分越好,使同伴相互之间能心领神会。定约的时候才能对己有利对敌不利。我们就开始叫牌吧,我来开叫。”

    在叫完牌,确定了定约后,郑老师让大家都把牌摊明了,然后再分析各方如何争叫,应叫和再叫。这样一分析,连曹扬军和尤小军都跃跃欲试。郑老师拿起第二副牌说:“我们再来看如何打牌,现在让作为东方的留总叫牌。”

    留朝东开叫后,敬子君应叫,他们定约打4红心,由留朝东坐庄,敬子君作明手。4红心刚好打成。

    郑老师分析打完的这副牌说:“现在我们来算分。《桥牌入门》书上已经详细地讲了计分的方法,可以作为一种了解。为了方便、快捷,我们在这里有一张《桥牌记分一览表》可以查阅。留总他们刚好打成4红心,他们东西无局,一共得到420分。按国际比赛分IMP折算为9个大牌点。我们在这里应用的是贴点计分法来计算输赢。东西方一共有26个大牌点,按平均20个大牌点计算,他们多出了6个大牌点,扣除这种手气的因素,他们只赢了3个大牌点。这种贴点计分法,《桥牌入门》书上没有讲。而在我们这种四人的对局中常常采用。在网上《联众世界》的桥牌游戏中,就是按照这种方法来计算输赢的。至于打牌,那就要靠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运用各种打牌技巧,充分发挥打牌智能,在实战中去练习和提高。现在,让小曹和小尤坐上来实际体会体会一下,我和留总在旁边指导。”

    曹扬军代替了留朝东,尤小军代替了郑直宽,牌局在继续进行。

    留朝东下了牌桌,就给大家削起水果来。他边削边给曹扬军小声讲着。有一副牌,敬子君先开叫1草花,曹扬军跳叫2红心,南北都过(PASS),敬子君再叫2黑桃,曹扬军又叫3方块,敬子君叫出3红心,曹扬军最后定约4红心。结果打成7红心。

    郑老师就以这副牌为例,叫大家把牌摊开来,分析说:“这副牌,东西方一共有33个IMP,他们必须定约至少为小满贯。无局时,得1010分,折算为14个IMP,贴点后赢一个IMP。有局时,得1460分,折算为16个IMP,贴点后赢3个IMP。现在他们只定约到4红心。尽管他们打到了7红心,并且还是有局方,但得分只有710分,折算为IMP为12点,按贴点计分法,他们还输了一个IMP。这说明桥牌是一种比较公正的游戏,拿牌点多的如果没有叫到合理的定约,即使超额完成定约也要得负分,也算输。其实,小敬和小曹打牌还是没有出错的,今天第一次接触桥牌就打得不错,今后你们多打有了牌感,配合得好了,像今天这副牌,就可以定约到小满贯以上。同时这也说明自然叫牌法,有它的局限,以后你们打多了,可以再探讨其他的叫牌体系。”

    大家都觉得郑直宽老师讲得透彻。

    留朝东笑着说:“郑老师分析得好。我认为,桥牌这种博弈游戏,同不完全信息的动态博弈的类型很相似,每个局中人都能够获得某些公共信息(明牌).同时又能够获得某些只有其自身了解而他人不了解的私人信息(自己的暗牌)。由于纸牌的数量和花色点数固定,所以,每个局中人能够拥有的私人信息的概率分布是一种常识。因此,每个局中人必须在规则条件下综合预测所有局中人的可能反应,从中选择使其预期效用最大化的战略行动。这同我们在经济活动中和企业管理中导致人们对各种利益的战略追求行为非常类似,所以,我在母校又读了管理系之后,回到厂里,就提倡打桥牌,希望能够培养出一批按博弈规则来思考和从事经济管理的人来。”

    张阳插话说:“当时我刚从学校分到厂里,就跟留总学起了桥牌,当时厂里参加桥牌活动的人很多,大多数是年轻人,厂工会也支持我们的桥牌活动,基本上每周都要组织一次桥牌比赛,留总基本上每次都来参加。我还参加了厂的桥牌队,经常到市里去参加比赛。我们有一年还进入了市里桥牌赛的前三甲。留总一直是我们的名誉教练,有时手痒也要上场过过瘾。我觉得,自我学了桥牌后,真的对经营管理就有融会贯通的感觉,和留总工作起来配合默契。”

    留朝东缓了口气说:“我希望你们新学的三位,在打桥牌的时候,也能够同经济活动中的博弈联系起来,这样,既玩了游戏,身心得到了休息,同时又增长了智慧,培养了一种团结合作,配合默契,克服偶然,争取必然胜利的独立思考、独立工作的能力。我们今后多在一起打吧。欢迎大家来我家玩。”

    敬子君他们三个人兴致很高,郑老师和张阳一直陪他们打了20副牌,直到在留朝东家吃晚饭时才罢休。

    晚饭是家常菜,由留朝东的妹妹留慧作的,留朝东不时地作作帮手。大家也吃得满意。敬子君由衷地说:“今天吃的满意,留姨的菜做得可口,牌也打得舒服,从老前辈那里也学到不少东西,真叫人过瘾。”

    离开留朝东家的时候,留朝东对敬子君说:“星期二,我要去涪州,小郑开车,你有时间我们就一路走吧,你去看看我们的空调部,看我们可以用你们的那些管材。好吧?”

    “好,我安排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涪州。”敬子君爽快地答应了留朝东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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