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29:44

《原罪》 BY 未知 【完结】

“你看那颗星星,就是那颗——”仲溪伸出手,指着东南天空中的一颗较亮的星子,“是不是很亮?”他问旁边男孩。
“恩。”欧阳紫苏轻轻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颗耀眼的星星。
夏末的黄昏,天空还酱蓝着,夕阳沉进地平线里面去了,星子就一颗一颗的点亮了。风带着一丝温柔,拂弄着少年们的脸庞。一些不知名的小昆虫静静的飞动着,绕着两个少年盘旋,时而落在他们浅粉蓝和明黄的T恤上面。莫名的光晕映在他们的脸上,勾勒出年轻的、倔强的、微微青涩的线条,不甚清晰,却自然而然。
他们站在楼顶的天台上面,手扶着天台边上的水泥围栏。
城市的车水马龙远远的在他们脚底运行着,不休不止。
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简单的时间地点里……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29:55

北京的八月底,白天的气温依旧很高,暑意蒸腾,可是晚上的时候凉风媚媚,已经颇为舒爽了。
暑假还没有结束,仲溪背了一个双肩的黑包,走出了家门。
仲溪的家就在北京海淀,他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都在北京。北京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就算闭上眼睛,他也可以轻松的在学校和家之间穿梭。他深深的爱着这座美丽而大气的城市,也为身为首都的市民感到骄傲和自豪。
前门的大碗茶,四合院里面的笑声,香山的红叶和桑葚子,颐和园的长廊和排云殿,北海的白塔……这些都是他的所爱,因为一直那样爱着,从出生到现在,不曾改变。找不出任何理由的爱着,打心眼里面珍惜着,就像他对欧阳紫苏一样——没有征兆、没有准备,那么突如其来的,而又准确无误的喜欢着……

一想到欧阳紫苏,仲溪的心便“砰砰”跳颤着,仿佛他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凝视着自己一样……
仲溪随即想到,还没有开学,欧阳紫苏是不在北京的。
他仰头看看被灯光感染的天空,又接着往站台走去了。他中午的时候回了一次家,可是忘记把笔记本电脑带回家了,而他晚上如果不上网,是没有办法打发时间的。妈妈埋怨着他丢三落四,叫他用家里的电脑;可是他不,他一定要用自己的笔记本。
这是一个秘密。
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他每天睡觉前,都要对着他笔记本上欧阳紫苏那灿烂的笑脸说一声“晚安”,否则便不能安然入梦。
那张照片,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他们在八达岭长城拍摄的。
欧阳紫苏站在城墙旁边,他胯着一个腰包,笑的很开,亮白的牙齿也整齐的排列着。他的背后是湛蓝湛蓝的天,夏天的阳光很热烈的照耀着,他明亮的大眼睛微微眯了一点,但依然掩饰不住那里面的年轻的光华和狡黠的神采。
仲溪一路走着也一路想着。
欧阳紫苏是宁夏人。自从喜欢了欧阳之后,仲溪便对宁夏关心起来。以前的天气预报,他听完第一个的北京之后便不看了,可是现在他还要等着……北京、哈尔滨、长春、沈阳、天津……一直到银川,他要听银川是什么样子的天气……他想知道,想知道他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天气状况,是什么样子的温度。

可是这些,谁都不曾知道啊!
仲溪心里矛盾着,挣扎着;是的,他受的教育没有告诉他可以去喜欢一个同性。而且社会上的舆论都不曾接受这样的事情,他知道那个词是——同性爱。
他是独生子,他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份子;他也是读了那么多年书的人啊,他青春正盛,阳光逼人,而且他如愿的考入了全国学子都倾慕而渴望的北京大学。
他是祖父母父母叔叔阿姨等等的骄傲,他是表弟表妹的好榜样,他是优秀学生,他钢琴过了10级,从小学就开始的油画到现在也已炉火纯青,他曾是四中的跳远运动员,他写的散文曾发表在加拿大的华人报纸上面……
他是那样一个闪耀的星啊——
可是他,却喜欢上了一个同性,一个大学的同学……
他想着想着,额头就渗出了细汗。这些要怎么去遮掩和覆盖啊?不能被人知道的,他害怕那些鄙夷的目光,那些嘲讽的讥笑。
他每天都在伪装,在父母面前伪装,在老师同学面前伪装,甚至还要在欧阳紫苏面前伪装……
可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爱一个人是罪吗?


他没有答案。
苦恼着,想着就来到了站台旁,等着公交车。
晚上八点多了,人还是不少。他刷卡上车,拉住扶手。
又过了一站,又上来了一些人,车厢里面更加拥挤了。一个女孩站到了他的身边,他礼貌的靠边一点点,绅士的让出了一些空间,随意的回了一下头。女孩也正抬头看,“啊!你去哪里啊?”
女孩眼神里面绽放了光彩。
仲溪吃了一惊,但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大学同专业同学,聂海澜。
“是你啊~我回学校啊——”
“真巧哦!我也正好要回学校呢!”聂海澜笑着讲到,“你回去做什么啊?”
“我今天回家了,把笔记本丢在学校了,就过去拿啊。”
“那你等下还要回去吗?”聂海澜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说,“你等下送我吧!反正你也要回家的嘛!顺路啊!”
仲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虽然他是要回家的,可是被聂海澜抢白了一番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她这个人怎么是这样子呢?
聂海澜好象没有注意到仲溪脸上微微的不悦,连续的笑着,“还有一周就上课了!真是无聊啊~唉!对了,你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也没做什么啊,偶尔打打球,在学校看两天书。”
“对了,你好象要考研,是不是?”
“哦?你听谁说的啊?” 仲溪又吃了一惊,聂海澜好象知道他很多事情。
事实上,他和她并不是一个班的;但是同一个专业,而且她也是北京人。
“是不是啊?”
仲溪顿了一下,“考虑ing ……”
“呵~还保密啊?”
仲溪不置可否。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30:14

聊着聊着,又过了几站,就到了北大的西门口了。
“九点半的时候,我在西门这里等你啊……”聂海澜说完,对仲溪笑了笑,就往女生宿舍区走去了。
仲溪看着她的背影,耸耸肩,也向宿舍的方向去了。
李锦和余沐华早就跟他说过了,聂海澜是喜欢他的。
他知道的,虽然自己足够出色,但是聂海澜喜欢的是他是北京人的身份。
很多的北京女孩都不找外地的男生,虽然外地的男生有很多比北京男孩都要优秀帅气。


宿舍楼里面有一些留宿的学生,有的房间还是亮着灯的。
但仲溪宿舍并没有人留宿,李锦是河北秦皇岛人,余沐华是山东济南人,另外一个萧鸣凝是辽宁大连人。因为距离家都不是很远,所以他们都回家去了。
他打开堂厅的门,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就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隔壁宿舍的门。
隔壁的宿舍就是欧阳紫苏的宿舍。
他们的公寓是一室两厅的户型,每个房间住四个人,配备一个厅室和一个卫生间、一个洗澡间。
门还是关着的。
欧阳宿舍的人也全部回家去了。
他有点失望,但很快释然了;自己暑期来来回回很多次了,哪一次门不是紧闭的呢?
他走进自己的宿舍,扭开了灯。
他的桌子上并没有笔记本电脑,他准备爬到床上去看。
可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厅门响了一下,他一回头,就听到有人打开了厅门。难道是舍友回来了?可是昨天才跟李锦和余沐华发过短信,他们都说周末才到北京呢。难道是萧鸣凝?
萧鸣凝为人很倨傲,平时和他们三个也没什么话说。只是知道不少女生都倾慕他,因为他确实很高很帅。
对方显然也看到他的房间这里亮着灯光,就打开门。
仲溪一看来人,又惊又喜。
居然是欧阳紫苏。


“你在啊?我还以为是贼呢!”欧阳紫苏一看到仲溪也是吃了一惊,但随即放开了笑脸。
仲溪迟钝着,心里被这样唐突的喜悦灌满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开口,“是啊~”
欧阳紫苏笑着,就先把背包放在他的桌子上了,“累死了……站了20多钟头……”说着就坐下去了。
仲溪都没来得及找床上是不是有笔记本电脑,就下来了,“没座啊?”
“是啊~票紧张着呢!我都提前一星期来,还是没座。”
“还没吃饭?”
“恩。”
“饿吗?”
“还好吧!都饿过头了,呵呵~”欧阳紫苏幽默着。
“出去吃点东西,走。” 仲溪说着。
“现在啊?”
“是啊。再晚就只能去五星级了……”
“懒得动啊!!你是不知道我多累!”
“那要不我背你?” 仲溪低头看着他。
欧阳紫苏看了仲溪的眼神一下,就马上转移了视线;嘴里却说着:“可不敢劳动你这国宝级人物啊~”
仲溪总是不由自主的泄露了一些讯息,比如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一句话……正好,欧阳紫苏又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
仲溪看欧阳紫苏飞快的避开自己的目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损我啊?” 仲溪低低的说,像是自言自语。
“哪敢哪敢?”欧阳紫苏说着就起来了,拎过背包,“我先收拾一下屋子啊!”说完要走。
仲溪想拦他,可是没有理由;只是看着他背着包走了出去。
他看着他打开又掩上的门,呆了一瞬间。他继而轻叹了一口气,左右看看,才想起还没找到笔记本。
他正准备再爬上床去找的时候,欧阳紫苏又过来了,“我那床铺走的时候忘记卷起来了,脏的厉害,借你的床一晚上啊~反正你要回家的,对吧?”
仲溪又被人一番抢白,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无奈的点点头。
欧阳紫苏笑了,“放心,我弄不脏你的铺,我洗了澡才上床。”
“那可没准……” 仲溪心里不快,怏怏的说。
“怎么?连我都不信啊?怕我有艾滋啊?”欧阳紫苏开着玩笑。
“那你喜欢裸睡嘛!万一,万一……” 仲溪决定逗逗他。
欧阳紫苏一听,立刻会意,窘的脸都红了,“什么啊!什么裸睡啊!!搞笑!哪里的事啊?”
仲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此时,他的手机尖锐的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聂海澜的来电,才猛然想起她约自己九点半在南门碰面。他一看时间,已经过了3分钟了。
他一接起电话,电话里面就传来了聂海澜的高分贝声音,“喂!你干吗呢啊?还没找到啊?”
“恩~”他吱唔着。
“那你仔细翻翻嘛!”聂海澜停了一瞬间,“要不明天再来找吧,要不一会公交车就没了……”
“那——”他不想走,但是,很无奈的,“那你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你找什么啊?”欧阳紫苏问他。
“没什么——”仲溪摇摇头,“我——”
“你回去吧,我也要睡了啊,累死了……”欧阳紫苏打了个哈欠。

居然没有一点留恋,居然赶我走!仲溪忿忿的想,“那我先回家了。”他略有不满的说完就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欧阳紫苏叫住了他。
他心头一喜,他终究还是不舍得让我走。
“小心点啊,别遇到女流氓啊~”欧阳紫苏打趣着。
仲溪本来想笑着转身,可是还没笑出来就僵住了,他没有回头,“那你更要小心,自己住我们宿舍,小心女鬼来找你!”说罢他就生气的出去了。
背后传来欧阳爽朗的笑。


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甚至聂海澜问自己什么事情都没回应她。
“你在想什么啊?我问你好几遍了啊!”聂海澜有点不快。
末班车人很少了,他们两个坐在车厢后面的大座位上。
“没有啊。”
“那你愣什么神啊?” 聂海澜看着他嘟着嘴。
“没有啊!哪里有?”
他看她一眼,就算自己喜欢女人,也决计不要她这样的女生。
“算了算了,我是问你那笔记本电脑是不是放柜子里面了?”
“忘了……唉!明天再来找吧!”


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多钟了。
原先欧阳紫苏不在学校的时候,仲溪晚上都会跟他发一两条短信的。可是他今天回来了,还要不要发呢?
仲溪思忖着躺在床上。
自己已经见过他了啊,还有什么理由再发信息呢?
他扭头看着窗外,他家住在19层,外面是密密匝匝的灯光,把星光都掩盖和磨灭了。
有短信。
他打开一看,是欧阳紫苏。
他一喜,就打开看了,只有一个问号“?”。
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干吗啊?玩哑谜?”



宿舍里面的欧阳紫苏冲了澡,就上到床上了。可是躺下的时候,感觉腰一侧有个东西,他一摸,仲溪的笔记本电脑。
他随意的打开电脑。
电脑开启的那一瞬间,他呆了一下。
仲溪的桌面居然是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自己站在长城的城墙旁边,笑意蒙蒙。
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也不是第一次意识到的了。
他犹豫了一会,困意全消,忍不住给仲溪发去了一则短信。
他知道仲溪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算了,何必说开呢?他想着就没再回仲溪的信息,玩了一会电脑游戏,就睡下了。



仲溪见他半天都没反应,正准备问他是怎么回事,又猛然想起他才站着乘车回来,一定累坏了,不要打扰了吧?明天再说好了。
他这样想着,也躺下了。
可是怎么样都睡不着,想着他回来了,心里的快乐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敲击着沿岸。


街衢安静,旭日初生。
迷瞪了一夜,仲溪早早起床了。他要去学校,那像是一股强大的磁力,呼喊着、招引着、指挥着。
母亲听到他屋子里的响动,披着睡袍过来他的房间。
“怎么这么早?”母亲看他正在戴手表,包也放在小沙发上了,知他要出门去了。
“跟同学约好了,去青年宫。”
“现在才几点?再睡一下吧。”母亲略有责备,他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可是今天太反常了,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没有关系了,”他戴好手表,过来搂住母亲的肩膀,“妈,你回屋睡吧;我要先回一次学校啊~”
“那先吃点早餐再去。”母亲投降了,说完就出去给他热早点了。
他心头一热,知道父母对他十分之疼爱;可是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想要过自己的生活了……这个生活也许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也许会被人指责和鄙视……可是他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心。
他曾经尝试去忘却,去改变。他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就是欧阳紫苏。他知道这样也许是很荒唐的事情,他压抑自己、压抑感觉。
只是麻木,却不会减淡。
人生啊,命运啊,总是给我们太多的惆怅、太多迷惘!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路过未名湖的时候,岸边的草丛里,还有窸窣的声响,蟋蟀、蚂蚁也许都被他的跫音惊醒了一场好梦吧……
果不其然,欧阳紫苏还在睡觉。
仲溪低头看表,还不到六点半。是自己来得太早了些吧?
他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索性趴在桌子上,渐渐的入眠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30:27

“喂,老兄!”
仲溪迷糊得感觉到有人摇撼自己。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扭头瞧见欧阳紫苏站在自己的背后。
“你醒了啊?”他问他。
“啊?!”欧阳紫苏瞪大了眼睛,“应该我说这话吧?”
仲溪坐直了身体,吐吐舌头。
“现在几点了啊?”他问欧阳紫苏。
“快10点了啊——”
“天哪!”仲溪叫了起来。
“干吗啊?吓死人了!”欧阳紫苏被他的大声吓了一跳。
“好了,废话别说!快走吧……” 仲溪说着就拉起欧阳紫苏向外走。
“去哪儿啊?”欧阳紫苏被他拉了几步,“我还没穿衣服呢啊!”
仲溪停下,看他一眼,立马笑了,“你也刚起啊?”
欧阳紫苏只穿着一个裤头,“是啊!昨天累死了啊……”
“好了好了,你快换衣服;我也去洗一把脸!” 仲溪松开他,走出门去。
欧阳紫苏在他身后喊着:“你要拉我去哪啊?还没告诉我呢啊!”



两个人都收拾停当了,便走出了宿舍。
太阳已经炽热的烘烤大地了,校园的林荫道上,有喜鹊落在高高的枝干上面,憩息。
他们绕过未名湖,绕过小荷塘。一些藕花败落了几枚瓣,跌跌撞撞的开着。
“你带我去哪啊?”欧阳紫苏一个劲的追问。
“去了不就知道了啊?” 仲溪看他一眼,继续走着,“还怕我卖了你啊?”
“你快说了!卖什么关子啊!”欧阳紫苏不依不饶。
“急什么啊!坐上车,你就知道了!” 仲溪还是不讲。
“你不说是吧?”欧阳紫苏提高了声调,“那我不走了——”说罢就停在原地,果真不再向前走。
仲溪回头看他扬头看着自己,心里又气又爱。他走过来,“你猪头啊!去了不就知道了啊!”说着推拉着欧阳紫苏。
可是欧阳紫苏铆足了劲,任凭仲溪用力拉他,他都不动。
仲溪拉他不动,气极了,使劲松开他,“不去算了!我自己去!”说着就不顾欧阳紫苏,往学校的大门走去。
他走了几步,发现欧阳紫苏又追上来了。
他心里一阵喜悦,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他美滋滋的想。
“那你好歹告诉我去哪里啊?”欧阳紫苏跟仲溪身后,依旧问着,“就算要卖,也要先说去哪吧?要是去南极,我先准备一下冬天的衣服啊……”
仲溪被他逗得一笑,灿然。
欧阳紫苏心头一动,好似有什么在心里的哪个位置温柔的震动。他喜欢仲溪的笑,尤其是他生气时被他逗的一笑,本来严肃冰冷的脸上一下绽开了莲花。
他动动眉毛,抛掉这个念头。
“说啊~”他用讲话来中断自己的想法。
仲溪收拢了笑脸,“陪我出去玩一会,都那么不乐意吗?”
欧阳紫苏听他说是要去玩,就释然了,他其实害怕仲溪带他回家。虽然他很放得开,也没有什么北京人外地人的偏见,但是还是不想贸然的去拜谒一个北京同学的家庭。
“去哪玩啊?”他接着问,北京能玩的地方他在大学的头两年都玩遍了啊;现在实在想不起有那些名胜古迹还没有涉足。
“香山啊……”仲溪看他那么急切的想知道,就告诉他了。
“去过了啊!”欧阳紫苏想起去年秋天在香山看枫叶的事情来。那次是好几个人一起去的,趁着一个天气很好的周末,包括仲溪,几个人开往了那个传说中秋天的童话。
枫林染红了山系,也照应了蓝天,那红和蓝相互映衬着,生动的、逼真的仿佛一幅仔细渲染着力描摹的油画;山脉不高却绵延着,红色的叶、黄色的叶、半绿的叶……夹杂各种青青橙橙的颜色,斑斓着迷人、诱惑的沉醉……
叹为观止的美景,教人大饱眼福。
几个青年就那样沉浸在这样壮丽的绝色中……

“那就不能再去吗?” 仲溪反问欧阳紫苏。
欧阳紫苏从回忆中转过神来,“可以啊~去吧~”
仲溪见他没有异议了,心里高兴,就开始哼歌。
是江美琪的《那年的情书》。
他轻哼了几句,欧阳紫苏就打断了他,“这么伤感的词啊?”
仲溪拍他后背一下,“别打断我!”说着又唱了起来……
欧阳紫苏不满的看他一眼,没有再讲话。

上了公交车,两个男孩站在一起,一样高,一样帅气养眼。
不同的是,仲溪的五官更精致些,皮肤也白皙些;而欧阳紫苏大眼睛非常明亮闪耀,但稍微粗犷些。
公车呼啸而过。


仲溪在山脚就买好了水,准备登山了。
“给。”他递给欧阳紫苏一瓶水。
“你放在包里不就好了?”欧阳紫苏不想拿。
“那你背包啊!” 仲溪威胁他。
“好好!我背!”欧阳紫苏有点无奈,他一直都很忍让着仲溪,因为仲溪比他小半岁。
仲溪把水塞进包里,一点都不客气的把包递给欧阳紫苏。
“对了,昨天那个问号是什么意思啊?” 仲溪问欧阳紫苏。
“啊?”欧阳紫苏显然忘记了,他想了一下才记起是是那条短信,他笑了一下,“没什么。”
仲溪见到不说,就没再追问。

山并不高,但是夏末的近中午时段,依然燠热难耐。
走到一小会,欧阳紫苏已经满头是汗了。
仲溪看他背着包很辛苦,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了。他在那包里放了不少的零食,还有相机、电池、MP4和手机……
“那么累啊?”他问他。
“还好~就是热嘛!”欧阳紫苏回答。
仲溪从裤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揭开撕口,从里面取出一张面巾给欧阳紫苏拭汗。
欧阳紫苏本能的头往后一靠。
仲溪只擦到了他额头一点。
两个人都同时停下来了。
蝉在山径两侧的树上面嘶鸣着。
仲溪举着纸巾,手停到半空中,看着欧阳紫苏。
欧阳紫苏看了伸到面前的纸巾,又看着拿着纸巾的仲溪。

时间静默了二分钟。
谁都没有讲话。
欧阳紫苏低下了眼睑,他的脸稍微红了。
仲溪放下了手臂,也垂下头;半晌才轻声说,“走吧?”
欧阳紫苏没有讲话就接着背着包向前走了,仲溪跟在他后面,心里不知是什么味道。但至少,这不是他想象的画面。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30:38

走到山腰的时候,仲溪就越过欧阳紫苏来到他前面,“去那边!”
他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地方。
山的中部,有一个凹进去的部分,并不是很深,上边有一块短的岩石略略的遮盖着一些;旁边是丰茂的灌木和野草。
这个地方位于山阴,影影绰绰,只有山风掠过。
欧阳紫苏的汗很快风干了。
“你怎么发现的啊?”欧阳紫苏看到这个好地方着实惊讶了起来,他来回踱了两步,“真是个不赖的地方啊……”
“当然了,所以带你来啊!” 仲溪转到他后面,从他肩膀上摘下背包,从里面取出块餐台布和两个坐垫,“先坐会吧!”
“好啊,累死了啊!”欧阳紫苏说着拿过一个坐垫坐了下来。
仲溪把餐台布铺在地上,拿着背包,也坐了下来;他刚坐下来,欧阳紫苏就大喊了一声:“蛇啊!”
仲溪一听,吓得一下窜起来,直扑向欧阳紫苏。
欧阳紫苏呼喊的时候,胳膊也张开了,面对突如其来的仲溪,他一下抱住了他。
仲溪喊了一声,也搂住了欧阳紫苏。
两个人拥在一起,彼此拥得很紧。

时间过了一小会。
仲溪扭头看自己的坐垫,小心翼翼的。
他一闪身,欧阳紫苏也可以他的那个坐垫了。
没有蛇。
甚至连一只蚂蚁都没有。
欧阳紫苏搂着半倒在自己怀里的仲溪,扑哧笑了,“呵呵……我逗你呢~”
仲溪皱起眉,假装生气,“你……”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欧阳的怀里,脸立刻红了,挣脱不是,不挣脱也不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欧阳紫苏见他嗔责的脸漾上了一层红晕,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搂着他,而且紧紧的。他也不好意思起来,慌忙松开了手。
仲溪整整衣襟坐回了原地。
两个人尴尬着,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山间鸟语花香,空气浮动着草和树叶的味道,一切自然又美妙。


好久,谁都不敢正视对方。
仲溪玩着包的拉链,就打开了,摸出了一袋瓜子,他粲然一笑,“我差点忘记了,我带了吃的呢!”说着把其他的薯片、话梅、巧克力等一古脑都倒在了餐台布上。
欧阳紫苏看着他殷殷的姿态,心下一阵甜蜜,伸过头来,在他脸上印上了一吻。
仲溪一下呆了,头和四肢都固定在那个地方,一动都不能动,他睁大着眼睛,看着餐台布上林林总总的食品。
欧阳紫苏从他脸颊上后退,又蹲在了他的面前,看他傻在了原地。
仲溪感觉全身僵硬着,心头是喜悦吗?那样的感觉波澜壮阔的袭击着他的胸臆,令他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呼吸的力量都没有了……
欧阳紫苏抬起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仲溪,也不讲不出话来了……刚才,刚才到底怎么了啊?怎么?怎么?



回去的时候,包里还是满满的东西,谁都没吃一丁点。
欧阳紫苏回学校了,而仲溪却直接回家了。
坐在回家的车子上,仲溪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刚才……正午的阳光随着车子的转弯照到了他的年轻的脸庞上,他眼神闪烁,星星光芒。
是真的吗?
他不敢相信。
这是怎么回事?
这代表什么?
他心里一大堆的疑问,可是刚才居然一个字都不曾问欧阳紫苏。
他害怕知道答案,他从来没有这样忐忑过,上高考考场他都是那么镇定自若、处之泰然。这样的惴惴的回到了家里,匆忙躲进自己的房间,坐在自己的沙发上,剧烈的喘息。
好一段时间后,才平静下来。
母亲过来问他吃没吃饭,他撒谎说吃了;母亲看他神色不安,就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又撒谎说想睡一下。
等母亲走出房间,他奔到书桌旁,他要马上打开电脑,他想看欧阳紫苏的脸和眼睛。
可是刚走到桌旁,他就想起笔记本电脑还没带回家呢。


欧阳紫苏回到宿舍后,立刻冲进洗澡间。
等出来后,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是错觉。他刚才确实吻了仲溪,是吻吗?
他只是把嘴唇放在他脸颊上,停留了几十秒;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嘴唇不曾动过。
那算吻吗?算不算呢?
他坐到桌子前面,陷入沉思。
自己为什么要吻他呢?他是个男生啊!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的脑子又不清醒了。
他决定再睡一下,可是自己的床铺还是没有收拾啊……
他又来到隔壁的宿舍,仲溪的宿舍。
他犹豫着爬上床,看到仲溪的笔记本静静躺在床头一侧。
他又忍不住按下了“POWER”键,电脑存电还有20%,桌面还是他的笑脸,灿烂的可以熔化掉一座深深的冬天。
【开始那句话】
九月初的时候,就正式上起了课来。
他们大三了。
功课比以前忙碌了,作业和实践项目也堆积如山,等他们一项一项的完成。时间立刻充实起来了。
仲溪准备考取研究生,除了上课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自习上面。
这天,仲溪从图书馆出来,正好是下午四点多的光景。
慵懒的初秋的太阳,淡淡透过薄如羽翼的云丝,轻轻叠叠的光,熙熙攘攘的泻下来。
路过操场的时候,仲溪渐渐放缓了步子。
新生正在军训。
他隔着小操场的围栏看过去,一排排一列列的制服新生,整整齐齐的,应着教官的指令,做着统一的动作。
不同的脸,不同的制服,不同的时间……却是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心情吧!
那些年轻的、因阳光而晒黑、因长久训练而疲倦的面容,那些生动的、仔细的、散发着青春的脸庞和光,在这个接近黄昏的时间概念里面,却是如此深入心弦、触动着最隐藏却最柔软真实的角落。
仲溪忍不住停在了小操场围栏边的小路上。
教官熟练的指挥着,新生们左转右转、齐步正步……“转体快一些,靠脚快一些……”



仲溪刚走进宿舍楼里面,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他从五分裤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是聂海澜的来电。
他一皱眉头,还是接听了。
“仲溪啊,你现在在哪里?”聂海澜说话很快。
“刚到宿舍门口啊~” 仲溪如实答道。
“陪我去一下动物园吧?”
“什么?现在都几点了啊?去那里做什么?” 仲溪看一眼手表,都快五点了。
“还早嘛!我们老师给我们留的摄影作业啊,我才想起来的啊!明天早上就要交作业了啊!”
“就算咱们到那里,动物园就要关门了啊;就算不关门,你的照片也洗不出来了啊!”
“不会的!我们打的去!洗得出来啦!我肯定有办法啊!你现在去正门吧,我们去那里坐车……”聂海澜连珠炮似的说着。
仲溪有点不耐烦,但是也没有办法,正在无奈间,感觉到肩膀上被人敲了一下。
他一回头,是欧阳紫苏兀自在他身后偷笑。
他听不到话筒那边的聂海澜讲什么了,只听到了欧阳紫苏的揶揄:“老婆又叫你逛街啊!”
仲溪心里不是滋味,却又升腾起一股气来,他没有回斥欧阳紫苏,只是对着电话说道:“我这就去。一会见。”
挂上电话,欧阳紫苏仍在笑,笑容里有人看不懂的意思。
仲溪没有理他,越过他,下楼去了。
欧阳紫苏的笑一下子凝固了,他看着仲溪快速下楼的背影,心猛的一疼,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见到了聂海澜,仲溪仍旧生着欧阳的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啊!有什么理由生气呢?聂海澜追自己已是公开的事实,李锦他们也常常拿此事开玩笑的。可是欧阳紫苏无意的逗一下,无伤大雅,自己心中缘何如此气闷?
眼前闪过一个字。
他惊。
自己已经令自己很忙碌了,每天背单词、做练习;政治的卷子堆的像一座小山,高数的题目可能比昆明湖的水分子还多,单放机中的英文句子快如闪电……可是自己怎么还是要这样的思念呢?每天的相见,都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啊!还能怎么样呢?非要这样泥足深陷啊?非要沉沦、堕落吗?非要爱这个不可能爱上自己、就算爱上自己也一样没有结果的人吗?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痴呆?蠢!!!
天哪!
瞬间,仲溪就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他把头靠在拉着扶手的臂膀上,心中的酸楚像一潮海浪袭来。
聂海澜注意到他的异样,轻轻碰碰他,“你怎么了啊?是不是不舒服啊?”
仲溪无力的摇摇头,“没什么。”声音低沉嘶哑。



从动物园出来仲溪直接回家去了。
他精神有点恍惚,早早的躺下睡了。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30:50

时针指向了晚上的九点。
欧阳紫苏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本来躺在床上看书,耳朵里面塞着MP3的耳机。
他下了床到了仲溪的宿舍。
李锦和余沐华在联网打游戏,萧鸣凝在自己的电脑前不知做着什么。
他问了两声“仲溪没回来啊”,可是李锦和余沐华都没回应;一旦游戏起来,连老子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骂了他们一句,准备回去了。
刚转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传来了。虽然李锦他们的音响放得很大声,但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那么关心他啊?爱上他了?”
是萧鸣凝的声音。
因为仲溪和欧阳紫苏关系很好,经常吃饭、上课都在一起的缘故,大家就偶尔拿他们开玩笑,说他们是“玻璃(同性爱)”;以前每每都是二人合起来对付那个说笑的人,打打闹闹的满有意思。倒是这样冷刻的、嘲弄的语气是从来没有的。
萧铭凝孤高冷傲,大家也不怎么喜欢和他接触。欧阳自问也没有得罪过他,可是他为何说这样的话?
欧阳紫苏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寝室里面依旧是游戏里的喧扰的搏击和打斗的声音。
萧铭凝不再言语。
欧阳紫苏心头长气,喝问了一句:“有种你再说一次!”
他这一喝,倒是惊醒了李锦二人。余沐华调小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过来问欧阳紫苏,“怎么了啊?”
萧铭凝没有回应。
李锦也过来了,和余沐华一起把欧阳紫苏拉出了宿舍。



这天晚上下了北京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淅淅沥沥的,若有似无的,将京都微微的滋润了一番。

清晨。
雨后的天,是一种明薄的蓝,透明的纯净。城市的楼群高耸,旭日的光从一座又一座楼宇的夹缝中射过来,照着青翠翠的草地和逐渐繁忙起来的大街小巷。
仲溪路过图书馆附近的小荷塘时候,只有一些圆叶立在水中,琳琅的花朵已然败去。校园甬路旁边的花池中正开着小雏菊,金黄灿灿,漫漫重重。
“芙蓉金菊斗馨香,天气欲重阳。远村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流水淡,碧天长,路茫茫,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


去阶梯教室上大课。
仲溪从后门进去的,但还是一眼就发现了欧阳紫苏。
欧阳紫苏穿着一件紫色镶绿边的长袖T恤,头发微微烫了一下,略有卷曲。
看着他的背影,仲溪的心只是轻轻颤动,虽然心里排斥着,脚步却不听使唤,还是不由的走向了他身旁的空座位。
这个座位就是为仲溪留的。
欧阳紫苏看到仲溪满腹心事的模样,然后又过来了他的身边;他心中一下子甜了一瞬,没有原因。
这是依赖和信任的感觉,不是吗?


“怎么了?”欧阳紫苏看仲溪坐定后,试探的问。
仲溪摇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教授走进了教室,开始上课了。
欧阳紫苏没有再问什么。

这一堂课,两人各怀心事。
仲溪心内极其矛盾,感情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爱上一个人,就只是爱上了。如果不是爱上了,哪有这么多的烦扰和困惑?看见了他还是思维停顿,心都在剧烈的喘息;可是在他跟前,大气都不能出,讲不明白、倒不出来……
这样痛着、爱着、蔓延着,吞噬着,他心里最脆弱最温暖的部分。
好难受!好累!
敢爱不敢讲:世俗的眼光,父母的责备,朋友的鄙视,那些轻蔑的神色、嘲笑的言语都仿佛出现了一样,袭击着他。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众人都站在威严的大堂上审问,各种刑具都摆在面前,面对那么多的红嘴白牙,他竟然一句辩白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惊恐的、悲伤的连眼泪都没有……

欧阳紫苏也是迷惑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从大一就认识了这个帅气眼光的北京男孩,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和虚伪,也没有北京人的排外。只有真诚、向上,那样的神采奕奕,剔透玲珑。这样的男孩子,谁不喜欢接近?谁不喜欢和他做朋友?
他们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一起逃课上网,一起钻在被窝里看漫画,一起吃饭、上课、打篮球,一起逛遍了古都的角角落落……
这样的相依相伴,让欧阳紫苏早就已经习惯了有仲溪陪在身边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那么的舒适和安稳,令他忘记了初来异地的孤独和清冷,令他感觉到了家一般的温暖和友善。
可是,除去这些友谊的因素,还有什么让自己抨然心动呢?
看着仲溪闪耀的双眸时,为什么自己的心是那么的快乐呢?
他不敢接着想下去了。
他好像有了答案了。
可是,这个谜底他不能讲。


上午十点的时候,下课了。
在拥挤的教学楼的走廊里面,他们两个靠得不近,但也不远,一前一后的随着人流涌出。
“去哪里?”在人流都分散开来的地方,欧阳紫苏问了开始的这句话。
这句话,是欧阳紫苏问仲溪最多的一句话,也是他们认识后的第一句话。欧阳紫苏已经习惯了问仲溪这句话。
仲溪说,“跟我走就好了啊,怕被我卖掉?”
这也是仲溪回答欧阳紫苏的第一句话。

两年前的现在,欧阳紫苏从银川到了北京。
军训的时候就知道了仲溪是北京人。
军训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一群人要去逛北京城。李锦等人都闹哄着往前走,欧阳紫苏问带路的仲溪,“去哪里?”
这就是他们开始的第一句话。
仲溪有点吃惊,眼光里有“难道还能把你卖掉?”的意思。
欧阳紫苏正这样想着,仲溪爽朗的开口了:“跟我走就好了啊!难道还怕被我拐卖了啊?”
听了这流利的京片子,欧阳紫苏也笑了,他的笑有西北人特有的豁达。
“当然不是。”欧阳紫苏回答。
仲溪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一公分的男孩,也笑了。

如今,两人感情远比两年前好得多;纵然如此,欧阳紫苏还是习惯性的问这句话,充满了对未知的向往和疑惑,可是仲溪依然那么自信的让他跟自己走,也许只是那样的走,自己也不见得晓得要去到什么地方,只是那样的走、仿佛就可以到达他们共同的目的地、就可以找到永恒……



父母都上班去了。
仲溪打开了房门,“近来吧。”
这是欧阳紫苏第一次来仲溪家。
仲溪以前也邀请过他,他始终没有敢来;听说北京人都不是很喜欢别人到自己家串门。
刚进门就是一个暗格,储藏着进门要换的拖鞋。
“我要换鞋子?”欧阳紫苏问仲溪。
仲溪从小柜子里取出了一双新的拖鞋,“恩。”说着递给了他。
欧阳换好了鞋子,就跟着仲溪来到了他家的会客厅。
仲溪家的房子是复式结构,玄关处有楼梯通到上面的阁楼。这样的设计使空间显得很大,阳光饱满的照了进来。
“是在这里呢?还是去我卧室?” 仲溪问他。
欧阳紫苏笑了笑,“去你卧室吧,这里满不方便的。”他环顾了一下仲溪家装饰简洁却气质高雅的客房,落地的窗户通到阳台,白色的纯皮沙发,同样白色的地毯。墙上有几副画,色彩也很纯净。
“你家装饰的挺有品位的嘛!”欧阳紫苏赞叹了一下。
“来吧。”仲溪汲着拖鞋带欧阳紫苏来到了自己的卧室。

仲溪的卧室不是很大,有一个上下铺的床靠在房门一侧,一张大书桌正对窗户,一个书橱和一个衣橱都在墙的另一侧,墙壁上还有一排小吊柜。
欧阳紫苏走进来的时候,顺手一关门,门后一个篮球滚了出来。
仲溪想拣那个篮球,可是欧阳紫苏也要拿那篮球,两只手碰在一起,按住了篮球。
是时,欧阳紫苏弯着腰,仲溪单腿蹲地。
他低眼望他;他抬头看他。
两人痴住了。
窗户开着,门被欧阳紫苏一带,顺着风“咣铛”巨响着关紧了。
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31:02

风从窗户外吹进来。
仲溪家在高层,而北京秋天多风。
仲溪从欧阳紫苏手心抽出手来,站起身。
欧阳紫苏拿起了篮球,站在了他的对面。
仲溪本不想再看他,可还是忍不住看向了他。
欧阳紫苏看着仲溪闪烁的眼光,星星点点,晃晃忽忽,那双眸子如泣如诉、如烟如雾……他心里一震,像着了魔了一样,手上有了力量,他一把拉过了仲溪。
仲溪踉跄着到了他身边,脸色惊讶。
欧阳紫苏再看仲溪一眼,已经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了,只是飞快的把嘴对准仲溪的唇压了下去……
仲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懵懂间感觉到有人轻咬自己的唇。
欧阳松开抱篮球的手,篮球跌在地上弹了一下,滚到了墙边。
他搂住了仲溪的腰。
仲溪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欧阳紫苏探索着。仲溪紧闭着牙关。
欧阳紫苏一下把仲溪压倒在上下铺床的下铺上,他仍旧亲吻着仲溪。
仲溪眼睛里滚出了一滴泪。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仲溪闭着眼睛,可是手却把欧阳紫苏抱紧了。
他尝试松开了嘴巴,欧阳紫苏的舌就探进来了……
仲溪无法思想了,什么嘲笑什么责怪他通通忘记了,而眼前只有这个男孩,这个他深深喜欢着的男孩,他无法抗拒,无法说NO,甚至无法去快乐或不快乐,连呼吸的力量都消失殆尽了……
他只能迎合着他,就像20多年前初来世界的新奇和美好一般,这样的自然而没有意外……


这样的爱是罪过吧?
是吧?


风依旧飒飒的吹着,窗帘里的细纱被翻飞起来,台上的金盏开得正盛,小小的花枝随风摇摆着,悠然得美好……
“地球毁灭了以后,我仍爱你爱得不知天高地厚!为你再造一个新宇宙,不死之身、不死的温柔!”
林俊杰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城市似的,仲溪只听到这样的旋律……
【肇事】
“我……”欧阳紫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是自己刚才……
仲溪没有讲话,穿好了衣服。
他走到厨房拿了一些吃喝,装进一个袋子。
欧阳紫苏此时也走了出来,“我……”
仲溪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凛。欧阳紫苏的眼睛里都是懊恼和后悔。
“怎么了?”仲溪假意一笑,转身去取书包。
欧阳紫苏跟着他,寸不不离。
仲溪想哭,却哭不出来,只好接着装笑,“你干吗啊?”
“可是刚才——”欧阳紫苏犹豫着。
“好了!什么都没发生!” 仲溪果断的打断了他。
欧阳紫苏抬眼看他,有点不相信似的。
仲溪拍拍他肩膀,“快走吧!下午还有课!”说着便走出了卧室。


回学校的路上,谁都没有讲话。
欧阳紫苏看不出仲溪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面无表情。


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食堂里面停止了营业,没有饭买了。
“你饿吗?”欧阳紫苏问仲溪。
“不饿;哦…” 仲溪说着从书包里取出两个面包,“先吃这个吧,我先回宿舍拿课本,你去教室占个位子。”他把面包塞给欧阳紫苏,不待他回答,就径直跑向了宿舍区。
欧阳紫苏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心里的感觉无法言喻。


迎着风跑的那一刹那, 仲溪的泪就落了下来。
他心尖锐的疼着。
欧阳紫苏的眼神告诉他,那不代表什么,那也不是什么承诺或者誓约,那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他好痛,好难受,只想这样的跑着,跑到世界的尽头,跑到那无边无际的宇宙中去!


上了半节课,还是逃课了。
“真不像话!又逃!” 仲溪背着书包,坐在未名湖石舫旁的岸边。
欧阳紫苏沉默的跟着他,也坐在了旁边。
风过湖水泛着涟漪,博雅塔的影子就倒映在清冽的湖水中,也随着波纹漾开、破碎……
仲溪取出面包,自顾自吃着。
欧阳紫苏看着他,他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少年;风浮动着他的头发,天光映着他英俊十足的面孔。
他突然知道了一切。
其实之前已经隐约的知道了,只是不敢多想、也害怕承认。

爱。
是爱。

他拍拍仲溪的肩膀。
仲溪回头看他。
仲溪嘴巴还动着,唇上还沾着面包渣,可爱的、天真的孩子一样的美好。
“我想,我——”欧阳紫苏结巴着。
“怎么了?”仲溪一笑。他其实知道欧阳要讲什么,他知道。
欧阳紫苏看他笑得毫无城府,不由愣住了。

这样对吗?
应该告诉他吗?
这样的事能有结果吗?
他也许,根本不愿意这样子……那上午的时候……欧阳紫苏想着上午的缠绵,确实很情真意切……
他刚才本想鼓起勇气告诉仲溪的,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可是看他毫不在乎的表情,他不想开口了……

别说!别说!
仲溪心里祈祷。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他心又痛起来,他明白这样的事绝不可能。两个男人怎么可以产生爱情?欧阳是不会爱自己的!!
他在心里斩钉截铁的对自己说。
就当好朋友,好不好?
自己再不会这样的奢望了!
他在心里乞求着上苍。

欧阳紫苏终于没有说出来。
仲溪转头看着湖水,才舒了一口气。



秋风清、秋月明,秋雨一场又一场。
转眼国庆即至。
仲溪带了两件衣服,准备晚上回家去。
欧阳紫苏来他们宿舍打牌,和李锦他们闹着喊着。可是他不时的看仲溪一眼。
“你老看什么啊?”余沐华问欧阳紫苏。
“没什么啊!呵~”欧阳紫苏讪讪的答,言不由衷。
仲溪听到一愣,旋即背上了书包,要出门回家了;正准备跟大家打个招呼就走,手机恰好响起来了。


听筒那边传来了聂海澜的哭腔,“仲溪,你快来吧!呜呜——”
“你怎么了啊?” 仲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也不再喊叫,宿舍静默了。
“我在商场,遇到了扒手,现在钱包都丢掉了!没有钱坐车回去了……”她哭着说。
“这样啊?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我也不知道啊……呜……”
“好了,你别哭了,我这就过去。你在哪个商场?”
“我在双榆树这呢!”
“好了,你等会,我就过去。” 仲溪挂掉了电话。
欧阳紫苏飞速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知道仲溪马上要走,不问不放心。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31:13

“没什么;聂海澜的钱包掉了,叫我去接他。”
“真的假的?”余沐华有点不信,“那丫头挺能骗人的!”
仲溪耸耸肩。
“假的也得去啊!老婆大人都发话了啊!哈哈……”李锦开着仲溪和聂海澜的玩笑。
欧阳紫苏狠狠瞪了他一眼。
仲溪尴尬一笑,也没反驳,“好了,我走了,节日快乐啊!”说罢要走。
“那你自己小心点啊!”欧阳紫苏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对仲溪十分的不放心。
“好了,才几天啊!要不你跟过去?”另一个打牌的同学也跟着起哄。
仲溪笑笑就出门了。
刚打开门,发见萧明凝就站在门口,显然他听到了里面的讲话。
仲溪对他点了一下头,萧明凝没有反应,冷漠的进了门。


到了双榆树那边的利客隆,就发现聂海澜站在超市门口。
仲溪跑过去,“你还好吧?”
聂海澜不等他站稳,就立刻扑进他怀里。
“呜——”
她搂住他的脖子。他没法挣脱,也不好意思挣脱,觉得十分不自在。
人来人往的,聂海澜还是不管不顾。
哭了一会,仲溪才拉过她的手,扶好她站住。
聂海澜梨花带雨,是个颇精致的女孩子,更有北大女生的人文气息,又散布着北京时尚女孩的魅力。
“我看中了一顶帽子,想买给你的。”她委屈着。
“恩。”仲溪一笑,“别哭了!丢了钱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可是那里面……”
“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有。”
“银行卡?还是学生证?还是别的?” 仲溪问着,如果是银行卡就要马上去挂失了,可是现在天都黑透了,银行差不多已经下班了啊……
“不是啦!”聂海澜不肯讲。
“那到底重不重要啊?”
“重要啊!”
“那到底是什么嘛!要怎么办啊?”
“是——是你的照片——”聂海澜扭捏着,还是说出来了。
“啊?”仲溪有点不相信,“我的相片?”
聂海澜红了脸,低下了头。
“我没给过你啊!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仲溪不解的问。
“是萧明凝给我的啊!不是你要他转交给我的吗?”聂海澜说到。
“萧明凝?” 仲溪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聂海澜点点头,“是啊。他知道我跟你的事情。那天他把你的照片给我,说是你送给我的……”
仲溪大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是萧明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想不到他那么做的原因。

将聂海澜送回了家,仲溪也决计回家了。
一路上,想着种种事故情节,不知道今夕何夕。
小区里,梧桐叶落。
悬铃木硕大的叶子叠了一地,踩上去簌簌的做响。
仲溪想起小时候,几个人可以和落叶玩一个下午,也不觉得闷。拿着黄的叶子、绿的叶子、青色的叶子,过家家;用叶柄和小朋友比力气,他总是赢,因为他的叶柄下掩盖着一段小铜丝……
想起那些天真美好的小幸福,总是让人心潮澎湃,想哭、想落泪,却不知道该怎么哭、该怎么落泪……
想着小时候,就把眼前的事束之高阁了。



国庆在家陪父母呆了一天,二号就想回学校了。
仲溪决定回去半天,然后晚上再回来。
骑着好久不骑的单车,迎着秋日的艳阳,在城市中穿行。风一样的少年,迷一般的年华。

欧阳紫苏百无聊赖。国庆那天上午自习,下午打游戏,过得甚为无趣。他心头焦急,却说不出原因。只是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虚空,只盼望这七天的长假快快过去。
他是想念仲溪了。
他不愿意面对这个答案,却无法逃避这样的现实。
躁动着,读书、打球、跑步、打游戏、打牌都认真不了,心慌意乱、心猿意马……
过了混沌的国庆,心里失望到极点;这假期才过去一天!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一日三秋。
可是仲溪呢?
他也像自己这样想他一般的想自己吗?还是走到了别的地方、去旅行?
编辑了短信给他,“怎么样?干吗呢?”却无法按下发送键。

这样惶惶的时候,萧明凝居然来到了自己的宿舍。
欧阳紫苏宿舍其他的三个同学都出去玩了,只有他一个人。
“欧阳!”萧明凝很脆亮的叫他,就像班中其他同学一般无异。
欧阳紫苏吃了一惊,萧明凝是不合群的,跟谁都没有来往,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呢?欧阳紫苏疑窦丛生。

“怎么?不欢迎?”萧明凝说着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欧阳紫苏此刻正坐在电脑前聊着无谓的QQ,见他没有什么敌意,一笑示意,“没有啊!”
“一个人怪闷的!一起出去玩吧?”萧明凝若有若无的讲着,发生这样的邀请。
欧阳紫苏本来对萧明凝的阴阳怪气就没有好感,对这种毫无诚意的邀约更是嗤之以鼻。但他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的说,“高中老同学在线,一时可走不开。”
“那没关系,一个钟头。”萧明凝笑了一下,“一个钟头后就差不多了吧?”
欧阳紫苏没想到萧明凝会这样讲,在自己印象中他应该是个倨傲不解人情的人啊!他居然要等自己?有没有听错?
欧阳紫苏怀疑的笑了,“没搞错吧?”
“怎么?不想出去,还是等着谁呢?”萧明凝语气没有明显的挑衅,也没有确定的友善。
欧阳紫苏不置可否,不想答这个问题。
“去吗?”萧明凝还是没有死心。
“你想去哪里?”欧阳紫苏想想还是不要太不给人面子,准备问他去哪里再决定自己要不要去。
“香山啊!”萧明凝见他快答应了,便笑了,“听说现在的香山最好看了,国庆去是最好的时候!”
提到香山,欧阳紫苏一怔,想起了那半片山洞,想起那时的那个少年。
萧明凝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欧阳紫苏点点头,自己也想去那里看看。上次去是凉夏时候,现在已是仲秋了……


换好了衣物,欧阳紫苏就和萧明凝走出来了。
刚到宿舍门口,就碰上了正好回来的仲溪。
仲溪停好了单车,手里拎着钥匙扣,满脸喜悦的,可是见到迎面而来的两人,他的喜悦就冻住了。
欧阳紫苏和萧明凝站在一起,差不多高的两个人,一个是东北人,一个人西北人,一样的帅气和俊朗。
欧阳紫苏见到了他,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一起去香山吧?”
萧明凝微笑着,没有表示。
仲溪扫视二人一番,最后目光停在欧阳紫苏脸上,“我回来拿点东西,还要急着回家;你们玩的高兴点!”说完他就冲似的进了宿舍楼。
“喂!”欧阳紫苏再喊的时候,他已经上楼了。
欧阳紫苏看着他绝尘而去,心口一痛,却有苦说不出,只能看着他消失的转弯处的墙壁。
“走吧?”萧明凝拉拉他,他才回过神来。
萧明凝看看他,脸色不快,却没有说什么,就向前走了。
欧阳紫苏只好跟在他后边,却还是不住后看,希望看到仲溪下楼来。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31:27

仲溪站在宿舍窗口,心疼得无法呼吸。
看着欧阳紫苏跟着萧明凝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就觉得心被抽出去了一般,茫然的洪荒都向他排山倒海似的压来,他却无法动弹、无法闪躲。


香山红叶。
确是人间极景,美仑美奂,人置身其中,便只有心旷神怡、怡然自乐的份。
欧阳紫苏却高兴不起来了,仲溪对他愈加的冷漠。今天居然不多听他讲一句话,就飞奔而去,比视若无睹还残酷。他这样想着,早没有了欣赏美景的心志,只希望萧明凝尽快玩够,就立刻回学校去。
可他转念一想,知道再回去的时候,仲溪也已不在学校了;就突然后悔答应萧明凝跟他出来了……
“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萧明凝早看出他恍惚的神情,只希望他能被美景感染,而快乐起来。可是山都上了一半,他还是那样的愁眉不展。于是萧明凝就忍耐不住了。
“没什么啊!”欧阳紫苏不想破坏别人兴致,“你看那边,真不赖!”
萧明凝没有顺他手指的方向看,依旧看着他。
欧阳紫苏被他看得心虚发毛,“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萧明凝不答这句话,却说,“你喜欢他吧?”
欧阳紫苏大吃一惊,“什么?谁?你说什么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萧明凝丝毫不躲他的视线。
“我?”欧阳紫苏自嘲的一笑,“你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仲溪!”萧明凝提高了声音,却放慢了语速。
欧阳紫苏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你胡说什么啊!他是男的!”
萧明凝一笑,“男的怎么样?喜欢男人不行吗?”
欧阳紫苏不是被他的反讦而说不出话来,只是被他说中了心事而不知所措。

萧明凝撤回看他的目光,看着满山的深浅不一、各式各样的彩叶,悠悠的道,“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是错!不管怎么样、怎么做,都是希望被他注意、都是喜欢啊!”
欧阳紫苏听着他的话,心内闪现着惊忿、不安,又夹杂着愁绪和深刻的确定。

怅然间,欧阳紫苏的手机响了起来。
悦耳的铃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是仲溪的来电。


仲溪看到欧阳紫苏和萧明凝走了以后,难过了一会,就迷糊的下楼取车回家了。由于他精神有点恍然,而且心中不快,在西门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不是很严重,他只是和迎面而来的一辆自行车撞上了。他跌在水泥路上,为了护头,他的胳膊着地。那里正好有一些细碎的石子,而正好是正午,他将外套的袖子撸到了肘部以上,所以他的胳膊擦伤了。
最可气的是他没带学生证和身份证,而且车子是家里的也没有牌号,所以门卫居然拦住了他,怀疑他是偷车贼。
同他撞上的那个同学因为带着学生证就被带到校医院料理伤口了。
他无奈极了,任凭怎么跟门卫解释,都不管用,非要他找人拿证件过来才肯放人。
“那您看我的伤口,我怎么也要先料理一下吧?” 仲溪气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我这里有伤口贴,你先贴一个。”门卫大爷说着进屋去拿伤口贴。
仲溪摇摇头,忍痛踏上车子,准备去学校的医院。
说时迟、那时快,门卫大爷居然飞奔出来,“想跑!”说着拉住仲溪的后座,使劲的不松手了。
仲溪恼怒了,手臂也正疼的厉害,便发狂似的瞪车。
门卫大爷以前当过兵,有两下子,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顶不了多久,就顺腿一踹,将仲溪和车子都蹬到在地。
仲溪脑子此刻都乱了,一时没有留意,就砰然倒地了。
事发突然,他来不及细想,只能用手保护头部。这一次又是倒向了左边,他左胳膊已然受伤,如此一来火上浇油、伤上加伤,他吃痛大叫了一声。
门卫大爷不依不饶,将他押进了西门的小屋里,并扣留了他的车子。
“太不像话了!想逃?我这就电话给派出所,居然来北大闹事!”门卫大爷气得假发都歪了,露出了一边的秃顶。
仲溪气急败坏,却无法解释。眼看着门卫大爷要报警,他才发现自己太冲动了,他抢过去,撤下大爷的电话,“您别把事闹大啊!”
“我闹?你是北大的吗?还有一点素质吗?”
仲溪定定神,毅然开口:“这车子是我家的,而且我受伤了,只不过想去医院看伤!”
“那你把证件拿来!”
仲溪忍住疼痛,准备回家去,车子不要了,随便吧!心中只有痛、只有痛!
“你去哪里?”门卫大爷还不肯让他走。
“您不是让我去拿证件吗?” 仲溪转身,哭笑不得。
“打个电话就好了!”门卫大爷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仲溪差点喷血,什么事啊!真滑稽!
他取出口袋中的手机,打开电话簿子。不能告诉父母,他不想让他们担心。本来之前,他肯定会叫欧阳紫苏的,可是他……他太伤自己的心了……
他拨了李锦的手机,却传来关机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余沐华的手机在通话中,连拨了三次都是通话中,估计又在和济南的女朋友甜蜜。仲溪骂了一句,气得半死。
不能叫聂海澜,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是要在女同学面前保持好的形象。
门卫大爷见他踌躇着,更加疑心,催促着他,并威胁要打110电话。
他气地说不出话来。
只好拨了欧阳紫苏的电话。


“喂?”欧阳紫苏听不到有人讲话。

仲溪听到那熟悉的好听的男中音,眼泪都快跌下来了,半天才低声的说了句,“喂。”

“是星星吗?”欧阳紫苏这样叫他,这是第一次这样叫他。

仲溪有点惊讶,除了父母,没人这样叫他的。“是我。”

“你怎么了?”欧阳紫苏听他语调有些异样,着急起来。

“没什么。”仲溪喏嗫着。
门卫大爷却不管不顾的叫起来,声音尖利:“什么没什么?偷车还没什么啊?”

欧阳紫苏听到有旁人在仲溪左右嚣叫,急切的问:“你到底怎么了啊?说啊!你在哪里?”
萧明凝也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啊?”

仲溪低低的说,“你能不能过来西门这边,我被人怀疑是偷车的,你带证件过来吧?”

欧阳紫苏听完,脑子懵了一秒钟,马上就清醒了,“我得回学校去!仲溪有点急事!”说完就狂奔下山了。
萧明凝还来不及叫他,他就穿过了树丛消失在山下了。



医院。
楼道里是苏打水的味道。
欧阳紫苏掺着仲溪走出了医疗室。
仲溪的胳膊擦伤了,其他部位都没有大碍。
“先坐一下吧?”欧阳紫苏扶着他坐到楼道的长椅上。
“你太不小心了啊!”欧阳紫苏看他胳膊肿了一大块,心头疼惜,忍不住责怪他。
仲溪垂下头,没有讲话。
“还疼吗?”欧阳紫苏轻轻拉过他的伤胳膊。
仲溪摇摇头。
看着仲溪迷离的眼光,欧阳紫苏再不忍心怪责他了。
“对不起……”欧阳紫苏低低说着。
“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仲溪有点不解,抬眼望着他。
“我不应该去香山,对不对?”欧阳紫苏抬头看着仲溪的眼光。
仲溪又低下头去,心中却琢磨着他话的含义。


“回家怎么说呢?” 仲溪有点担忧。
“要不就实话实说吧?”欧阳紫苏搀扶着他。
“不行,我爸肯定气死了啊!我在他们心中可是乖乖少年!”
欧阳紫苏一听,笑了,“都多大了啊!还少年呢?”
仲溪瞪他一眼,挤挤鼻子,“青年好了!总之不是老年嘛!”
欧阳紫苏瞧他可爱情状,心里盈满了甜蜜,“腿疼吗?”
仲溪摇要头,“不太疼。”
欧阳紫苏松开手,走到他前面,半蹲了下来,“我背你。”说着捉住他的右手,要往自己身上扛。
“我……”仲溪本想拒绝,可是被他拉住了;只好顺势上了他的背。
欧阳紫苏背起了仲溪。
欧阳紫苏的背很宽阔,肉不多,但很结实。仲溪想把头也伏在他肩上,可是不敢。
欧阳紫苏体力很好,背着仲溪走了好长一段路。

猫瞳 发表于 2009-2-13 20:31:42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繁华如梦。
“很重吧?” 仲溪觉得欧阳紫苏的步子缓慢了。
“还好。”欧阳紫苏笑笑,“比蓝鑫瘦多了啊!”蓝鑫是他们班最胖的一个男生,大概有190斤重。
“切!”仲溪拍了欧阳紫苏的头一下,“跟他比啊没几个胖的了!”
“你拍我头啊!”欧阳紫苏喊起来,“不要破坏我的发型啊!”
“还惦记着你的头发啊!” 仲溪喜爱的嘲笑他。
“那是,人家一会还要去约会呢!”
“哼!”仲溪不屑的哼他。
“你不信啊?”欧阳紫苏故意逗他。
“信!”仲溪怕他说得是真的,那样他宁可不要知道。“跟刘芳云吧?”刘芳云是他们院系最惹人讨厌的女孩,长相不算太坏,只是为人恶劣品行不好。
“去去去!乌鸦!”欧阳紫苏假装生气,“童言无忌!”
“我不是小孩!” 仲溪抗议。
“嘿嘿~” 欧阳紫苏确实有点累了,说了会话,就喘气起来。
“放我下来吧!” 仲溪说着。

欧阳紫苏把仲溪放了下来,两个人坐在路边休息。
两个人对视而笑,之前的不快早经烟消云散。

【漫天星光】
回到家中,父母并没有多问。
欧阳紫苏本来有些疑虑,害怕自己的冒昧到来不受欢迎,可是仲溪父母都很平易。
吃罢晚饭,仲溪就说带欧阳紫苏去一个地方。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了最高楼层。
然后走楼梯,仲溪用右手推来通往天台的门。
风立刻抖动着吹了过来,门上的尘土飞散开了。
欧阳紫苏跟着仲溪走出门去。
天台颇宽广,有电梯的小室和一些其他的天线等设备。
两个人迎着浩浩荡荡的凉爽的秋风,走着,衣衫浮动着,头发也翻飞。
“你常来啊?”欧阳紫苏问仲溪。
“恩,”仲溪走到水泥围栏旁,手搭在上面,“这里没什么人来的,我闷的时候就上来吹吹风。”
“真是个不赖的地方。”欧阳紫苏说着也把手搭在围栏上。

两个男孩就这样半趴在围栏上,吹着风,讲着话。
在这一刻,仿佛世界都与他们无关,而他们,只拥有彼此。
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繁忙的人流和车潮,无休无止。
星星在很远很远的天际发着微弱的光,城市的霓虹削弱了星光的璀璨。
“很想去高原看看星星,那里距离天空很近,星星应该比北京多吧?” 仲溪转头问欧阳紫苏。
“我家在银川市区啊,我也没有去过那实际意义上的高原;但是我想,应该是吧。”欧阳紫苏看着天幕说道。
仲溪的头发被风吹到了脸上,他拢拢,又转头望向了天空。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一宵好梦。
半夜,仲溪醒来,因为那窗户忘记了关闭,夜深时风就清冷了。
他下了床,关好了窗子。
再回到床边时,看着熟睡的欧阳紫苏,心中的爱意横生。
如果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他睡着的容颜,该是多满足的事情啊!仲溪这样想着,只觉得幸福。幸福得说不出话来,激动的只想哭。可是这幸福来临的时候,又是多么的奢华和可贵啊!这样的幸福让仲溪感觉像是做贼,这美好的晚上都像是偷来的一样。
他心里陡然升腾起一种犯罪感。


饕餮(Gluttony),贪婪(Greed),懒惰(Sloth),淫欲(Lust),嫉妒(Envy),暴怒(Wrath),傲慢(Pride)。
这是基督教教义里的七大原罪,自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开始存在,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仲溪不是基督教徒,但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观念却颇深。这可能源于他的孝心,在父母眼中,他优异正直,是那么的符合一个大好青年的所有标准。父母对他要求严格,他自己对自己要求更为严格。
纵然爱上了欧阳紫苏,可是心里还是抗拒着、逃避着,害怕有一天会堕入无底深渊,再也不能重生。
他不容许自己在父母眼中有任何瑕疵,这样的完美要求自己,只能令自己更加疲惫、更加痛苦……



仲溪看了欧阳紫苏一会,叹了口气,准备回去睡觉。
他起身要走的时候,手却被拉住了。
他一惊。
欧阳紫苏狡黠的眨动着双眼,拉住了他的右手。
仲溪还没有站起,又准备起来,姿势似立未立、似坐未坐。他看了欧阳紫苏一会,觉得尴尬,便收回了视线。
欧阳紫苏坐起身来,仍旧拉着他的手。
“坐啊!”欧阳紫苏轻声对仲溪讲。
仲溪点点头,顺从的坐在他旁边。

欧阳紫苏并没睡那个上下铺床的上铺。仲家还有钢丝床,便在仲溪房里搭了一张。
仲溪坐的时候,钢丝床轻颤了一下。
“床会不会塌掉?”欧阳紫苏笑着,小声的问仲溪。
仲溪也笑笑,“没那么不结实吧?”
两人对话,声音极小,怕惊动了父母。
两人均感觉像是盗匪,半夜潜入人家作案,不由都笑了起来。

中秋将至,上弦月早已降落,惟有满天繁星如织,和着远处的路灯光芒,投射进屋子里来。
这个时候,荧荧灼灼的光照在他们年轻的脸颊上,如梦如幻,像雾像雨又像风。仲溪眼波流转,满室秋寒都悄然隐去;欧阳紫苏唇角倔强,衬上英眉俊目,好似画中人。
欧阳紫苏愣了一下,拉紧了他的手。
欧阳紫苏看着仲溪,心中泛起一阵阵波澜,爱意顿生于胸臆。他低下头,想亲吻他。
仲溪把头歪向一边。
仲溪扭头,看向了欧阳紫苏,“我头有点晕,还有两处口内严……”
欧阳紫苏看着他羞赧的表情,笑着,含蓄,却刻骨铭心。他不等他说完,就吻了下去。

“(天安门,
紫禁城,
永乐大钟、千古鸣——)
扬眉谈笑教人回味(我的北京梦——),一生转折极神秘。戏里对白凄又美,愿意这样拥着你。借醉易开心,不希望惊喜。啊……我一生,只希望痴心一片演我自己!
是我美梦都是戏,后世美丽的传记。啊……我一生,只想可演出一场好戏……

(十三陵,
大前门,
香山红透、枫叶林——)”

仲溪沉醉了,在欧阳紫苏的吻里面,只能随着心跳的律动而行,只能随着感觉的方向摇荡……

【深深的冬天】
寒假之前,欧阳紫苏都陪伴着仲溪自习。
考研是一项很消耗体力、心力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欧阳紫苏对仲溪照顾得很好。仲溪到了冬天就容易闹咽喉严,欧阳紫苏每天打了热水,给仲溪泡菊花茶。

“喝吧。”欧阳紫苏从宿舍过来的。
还有半个月就放寒假了,课业已经结束,只有考试和设计课程让人等待。
“冷不冷?” 仲溪问他,眼里全是心疼。他知道他为自己付出了很多。
“还好了。”欧阳紫苏说着就坐到仲溪身边,“快趁着喝,润肺止咳。”
“你先喝一口了,暖暖身子。” 仲溪把幽香的菊花茶递到欧阳紫苏面前。
欧阳紫苏笑着喝了一大口,“正好正好,呵~”
仲溪也笑了,看着欧阳紫苏的笑容,就好象可以忘记一切悲哀和苦痛,所有的事物都黯然失色了。只有他的笑靥,如隆冬中的梅花,高洁温暖,令自己倍感欣然。


平安夜。
学校里的几个商店都装饰了,食堂里面还摆放了一棵不小的圣诞树。
“今天肯定很多人的!” 仲溪跟在欧阳紫苏后面。
“那才有气氛嘛!”欧阳紫苏扯扯自己的围脖,“好暖。”这条嫩蓝的围脖是仲溪买给他的。
“好吧。”仲溪点点头。
出了校门,欧阳紫苏和仲溪并肩走着。
街市繁华,刚下过一场大雪,银白一片。公路上已经跑着了车子,可是人行道上还有些积雪。
雪好像会人意似的,天刚黑下来的时候,就又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了。
从空中到人间,雪花尽情挥舞;许多小朋友都跑了出来,在家附近的小公园里打闹着,玩笑着。
街灯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笑脸,生动逼真,未央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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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原罪》 BY 未知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