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15:56

90、第九十章皇城根的尤二爷

  贾福贵贾老爷子,以前是关押在清河农场另一座分监区,与谭龙等人关在一处。罗强头几年压根儿没见着这人,完全不知此人的存在。
  后来因为山洪暴雨自然灾害,这一伙人从各处稀稀拉拉地转移,全部移居新监区,不是冤家不聚头,就这么凑到一处。
  罗强自己也大意了,那时就顾着跟谭少爷争勇斗狠,瞎折腾,没料到背后藏着更大的鱼。如今看来,谭小龙简直就是个蚯蚓饵。
  全清河监狱的人都知道一大队七班3709号罗强,也知道谭龙,可是没人知道这姓贾的老头子有假。
  罗老二摆在明处,对方一直在暗处。
  这人其实一点儿不老,岁数没那么大,也就比罗强大个三岁。
  腰不弯,背不驼,脚不跛,气不喘,身上也没病,甚至脸上乱七八糟的褶子和老年斑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骗过周围所有人,管教和犯人都以为这人是个老实温顺的老弱病残犯。
  尤二爷坐在灶案边的椅子上,扯了扯裤脚,提了下黑布鞋,气定神闲:“老二,咋认出老子的?”
  罗强在屋子对面坐了,说:“以前真没认出来……可是您的手,露相了。”
  尤二爷冷哼了一声,身体向后仰过去:“罗老二,拜你这王八球子所赐,废老子一只手!”
  罗强问出他心头最大的疑问:“您当初给我们报的是个‘死讯’,为啥会蹲在这牢里?跟我一样蹲五六年?”
  尤二爷脸色急速变化,肌肉在面皮下抖,牙根儿咬着,气哼哼得:“谁想蹲大牢里?老子没想坐牢,老子是让人坑了,让你把我坑了,我迫不得已!!!”
  罗强:“……”
  哪跟哪啊?罗强心想,让俺坑死的人不少,有你吗?
  尤宝川为啥能在清河蹲这么些年,就没人知晓他的身份?公齤安、监狱系统的人都不知道?
  因为没人认得他这张脸。自从三十岁隐匿幕后,这人就很少在外抛头露面,也没流出什么照片,这人现在长啥样儿,谁也不知道。
  当年罗强从南方回来,初闯京城只有二十多岁,年轻气盛,出手凶狠,不拜各路前辈,不留余地。罗强在皇城根儿脚下尤氏的地盘上,与尤二爷的人火并了一仗,争夺势力地盘。那一仗打得昏天黑地,不见日月,尤氏一门是东皇城根儿脚下的地头蛇,根深蒂固,猛将如云;而罗老二这边的兄弟,是一卡车一卡车拉过去的,干将打手个个手持钢管,三棱刀,从卡车上跳下来……
  罗强跟尤二爷就交过这一回手。
  罗强一身黑西装,墨镜,刺儿头,手里一根钢管,那时候是真年轻,真不要命,不怕死。
  他一钢管连筋砸断尤宝川两根手指。
  尤宝川这辈子也就吃过这么一次亏,让罗强几乎把手废了。这一仗让他记住了罗强这一号,他随后蛰伏归隐许多年,轻易不露头,躲在幕后指挥手下兄弟经营地盘,照样混成京城头号帮派。
  当然,罗强这边儿也没赚到多少便宜,手下损伤惨重,一卡车又全给拉回西城了。皇城脚下的这块黄金地盘,当年罗强靠一根钢管力战血拼就没能把地儿砸下来,远不及如今罗家小三儿财大气粗甩开膀子一掷千万上亿大手笔,竟然直接拿钱砸下来了!
  因此,也只有罗强最认得尤二爷,双方认人不用看脸。
  罗强抓住贾老头子一只手,仔仔细细捋一遍,捋出来两根断指。
  打从那一刻起,俩人之间明镜儿似的。
  只是双方一个比一个藏得更深,沉得住气,都不动声色,只等对方出招,见招拆招。
  依据江湖传说,尤宝川当年早在罗氏兄弟被捕之前,就丧命于公齤安设套围捕的枪战中,而且应该烧死炸死在东湖大酒店了。
  然而,当时从东湖大酒店内抬出十几具焦尸,都已面目全非,身份特征全无。公齤安后来是通过DNA鉴定比对,确认其中有几名牺牲的刑齤警,其余死者皆是尤氏一门及手下干将。当时大伙都认为,尤二在劫难逃,应该是炸死在那里边儿了。全城封锁,天网恢恢,这人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此后数年间风云变幻,世道变迁,京城再没见姓尤的露面,于是黑白两道互相揣摩着,尤宝川铁定已经嗝屁了。
  谁想到尤二没死,竟然进了监狱,而且是自动进去的?
  这故事还得从六七年前那场打黑行动说起,尤氏与官府内部勾结,称霸京城地下势力多年,理所当然是剿黑行动中的元凶首恶,也是公齤安部A极通缉犯黑名单上头号待伏法的悍匪。罗强若论身家资历,都排不上黑名单头两位,排在他前面顶雷的是尤和李。
  尤二爷跟罗强情况不一样,他手上命案大案血案太多,而且证据确凿。最重要的是,他害死了警齤察,手上沾了条子的命,这就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公齤安不会饶过他。
  这人当时倘若被捕,绝难逃极刑处决,因此他就不能被捕。
  可是拒捕,叛逃,背井离乡,亡命天涯,这辈子也就完了,出去就甭想回来。
  他背后的人也不想轻易放他走。于是,在幕后之人筹谋安排下,尤二爷当时玩儿了一计巧妙的金蝉脱壳。
  东湖大酒店的血案使他借机遁形。随后,这人被制造了假身份,以“贾福贵”的姓名档案,盗窃诈骗等等杂七杂八的罪行,被捕入狱,偏巧也判了十五年。
  尤二爷为啥能甘愿主动入狱?
  他当时别无选择,恰恰只有入狱这一条路,才能让他躲过公齤安的全城乃至全国通缉昼夜大搜捕!
  “尤宝川”这个名字从公齤安户籍档案里抹掉了,而“贾福贵”这个人在监狱里出现了,公齤安机关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通缉抓捕的罪犯那时正以另一个身份蹲在大牢里。这就是最好的障眼法,刑侦天才们搜证据,找线人,查DNA,绞尽脑汁,就是没想到此人已经以不起眼儿的罪名关进大牢,外面再怎么查尤宝川,也很难查到牢里一个盗窃诈骗犯身上。
  罗强听着尤二爷的自述,微微点头,由衷地说:“佩服。”
  罗强话锋一转,嘲弄道:“可是您也够不划算的。我这正儿八经拿大名顶进监狱的,也不过判十五年,您也十五年,您当初还真打算坐满这十五年?”
  尤二爷面色渐渐转青,盯着罗强的神情十分复杂,眼底弹出陈年郁积的恼火:“你还问老子?还不是你罗二干得一摊好事!”
  罗强挑眉,斜叼着一颗烟,表情极其的无辜,是真觉着无辜:“您这话啥意思?我在哪条道上算计过您,挡了您的害?”
  尤二爷:“你跟你弟弟俩人,当年招供作证,搞死了焦部,你齤他妈的忘了这笔账吗?!”
  罗强:“老子搞死姓焦的,是为自个儿减刑活命,干您啥事儿?”
  尤二爷胸口愤懑,在牢里蹲了六年的一口腌臜气,化作心头的老血,直不楞地喷罗强一脸!
  “罗老二,你跟你弟弟搞掉了姓焦的,也就是搞死老子!!!!!”
  罗强让这老爷子喷了一脸吐沫星子,烟都给喷灭了……
  罗强今天总算弄明白了,这确实是一笔说不清楚的烂帐。
  怨谁?怪谁?话说当初罗氏兄弟被捕,向公齤安交代问题。公齤安威逼利诱,就是让他们抖出市委内部高层涉案的经济问题。罗强罗战哥俩作为池鱼小虾,未免殃及,也为了自保减刑,供出了他们所知晓的若干证据,导致市委高层姓焦的大头目落马。
  焦和刘,是高层两派势力,彼此斗得水火不容。
  罗家兄弟以前是替刘办事儿,自然搞死姓焦的不遗余力。而且,罗强以黑社会重罪得到轻判,其中有“自首”、“积极悔过认罪”、“立功揭发”等等一堆狗屁理由,幕后最重要因素,是刘的作用。罗强跟对方达成某些协议,不给老子轻判,老子就地翻脸把你也抖了。
  随后,罗家老三出庭作证,半路遇到匪徒报复性袭齤击,幸亏被反应迅捷的刑齤警队员解救,让罗战得以逃过一劫顺利出庭,也让罗战头一次结识了程宇程警官。前前后后这些事,其实暗中都有关联,当日企图将罗战灭口的,就是姓焦姓尤的这路人马。
  焦部这一落马,判刑,进了秦城高干监狱,尤二爷这一出戏彻底黄了。
  他的靠山竟也倒了,他还怎么出狱?
  他的假材料,假身份,全部由姓焦的幕后推手帮他搞定。半年后,焦部据说是在狱中心情郁闷,精神恍惚,高血压犯了,走在操场边,一头栽到喷泉水池子里,就再没站起来。
  这人让半尺深的一池水淹死了。
  世事轮回,恶有恶报,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该你死你不得不死。尤宝川这一招,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想玩儿金蝉脱壳,却不慎玩火自齤焚,将自己困在监狱,出不去了!他倘若撑不住了向公齤安报案自首,他也是死;他不自首,他的假身份就变成了真身份,他被“贾福贵”这个名字套住了,没人再来赎他出去。
  罗强听着尤二爷这一出离奇的悲惨际遇,苦笑道:“所以,您老打算把这笔账算我头上?”
  尤宝川瞪着人:“不然呢?”
  罗强:“老子当初是为护我弟,也算有个由头,您这算哪一出?这能赖我吗?”
  尤宝川:“不然老子剁你两根手指头试试?”
  罗强眼神一凛:“我明白了,是你在背后搞的事儿……你想越狱。”
  尤二爷笑道:“呵呵,废话,当然是我,我不越狱,难不成老子陪着你在牢里耍够十五年?!”
  “老子现在不叫尤宝川,我就叫贾福贵。我今儿个从清河监狱逃出去,档案里越狱的人就是贾福贵。等老子一出去,换成另外一个人,道上就没有贾老头子这个人,条子永远都查不到我。”
  罗强嘴角耸动:“确实,好计。”
  罗强这时候脑子里飞快地闪烁,思索。他担心的其实是罗小三儿。
  罗强可不傻不慢,他一下子琢磨过味儿来,姓尤的为啥突然这时候憋着搞事儿,筹谋越狱出狱?
  尤氏一门的势力几乎覆灭绝迹江湖,谭、李也都垮掉了,焦部刘部双双垮台失势,京城彻底变了天下,往日的诸侯割据昔日风光皆不在,如今道上,还剩下谁?
  皇城根儿脚下风水轮转,如今最大最红的风水就是地产,娱乐业,金融街;重新包装修缮的高档四合院,与紫禁城只一墙之隔,晚上仿佛都能听见旧时宫里老嬷嬷敲梆子念叨叨的声音……
  尤宝川这号硬点子,狠点子,如果出了狱,会怎样?猛虎重出江湖,必然威胁到外面的人。
  罗强能让这人痛痛快快出狱放虎出笼吗?!
  罗强眼神冷酷,深邃。他自己出不去,他也不想让对方出去,俩人一块儿在牢里蹲够十五二十年的,耍够了再说。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16:30

91、第九十一章命案的威胁

  墙角被砸伤气管晕厥的梁子,动了动,嘴里粗喘出一口气儿。
  还没等罗强反应,尤二爷抢先,又是狠狠一掌,把那倒霉蛋再次砸晕,让这厮再睡上一刻钟。
  罗强冷冷瞟着对方眼神动作,心里也明白,尤二爷确实是幕后藏得很深的一条大鱼,深到恐怕张大虎、梁子这一群没脑子的狼崽子,都不识此人真面目,只拿这老家伙当个线人。
  罗强冷眼道:“二爷,您老今儿个现身,是有话要跟我谈吧?”
  尤二爷:“呵,不然你以为呢?”
  罗强:“有话就撂这。”
  尤二爷一字一句开出他的条件:“老二,我要出狱,你不许拦。”
  罗强歪着头,哼道:“你出狱了,我还在这牢号里蹲着呢,我凭啥让你混出去?”
  谈判桌上风云突变。
  尤二爷:“难不成你想挡害吗?”
  罗强唇畔浮出一丝玩味的表情,老子挡你害又怎样?老子一句话揭发了你,你管得住吗?
  尤二爷盯着人,突然笑了,笑得不阴不阳:“老二,你跟我一样吗?你待在这地儿,多他妈滋润着,咱邵队长办公室里的沙发床,睡着可真舒服。”
  尤老爷子故意戳罗强软肋,罗强毫不示弱:“少他妈拿那事儿堵我,你有证据吗?你无凭无据空口白牙你能咋着?!老子赶明儿就把全清河监狱的条子都操一遍,老子就不怕让人知道!”
  尤宝川眼底突然透出阴红色:“姓罗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还没想动你,你也甭想妨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小子把谭老五吃了,是你把谭家灭门,你胃口简直忒大了!怎么着?你还想一口吃了我?!!!”
  罗强脸蓦地变色,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破掉的饮水机,一滴一滴往下滴水,啪嗒,啪嗒,小屋里听得到每个人激烈的心跳……
  姜是老的辣,尤宝川是混道的老江湖,二十年前就是京城黑道大哥,号称四霸之首,江湖排行报号不是买来的。
  尤宝川脸上的肌肉徐徐颤动,冷笑道:“怎么着,老二,不说话了?”
  罗强眯眼盯着人,暗暗咬牙,牙龈渗血。
  他出狱做活儿的时候,咋会想到背后有一只精明的老鸟盯着他一举一动?
  他在明,对方在暗,他所做的一切,对方不可能瞧不出来。当初他还是太大意了。
  尤宝川眼底寒光闪烁:“我说对了,谭老五的案子,是你做的。公齤安看不出来,老子可看得出来,除了你罗老二,谁还有那么大本事,谁能把事儿做那么绝?没有人里应外合,你咋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有你罗强。”
  罗强又塞了一颗烟,狠狠地咬过滤嘴,让人掐住命门威胁的滋味让他青筋暴跳,想咬人。
  此时此刻双方脸上一切矜持与伪装都扯掉了,露出赤裸裸血淋淋最真实的面目。
  罗强冷冷地问:“你究竟想咋样?”
  尤宝川一字一句,沉稳地说:“三天后动手,你置身事外,啥事儿没有。你敢动一下妨老子的事,我搞死你和你那个小傍家儿。”
  “老子倘若事成,全三监区队长管教都得担责,撤职查办,可是你罗老二自个儿掂量掂量,一个条子,是渎职致使犯人越狱的罪责大,还是协助你罗二私自出狱做活儿杀人的罪责更大!”
  罗强双眼发红,被这一句极赤裸直白的胁迫剜到了嗜血的神经……
  那一晚,全体人员都在熄灯前准时回到监道,值班队长管教谁都没发觉,罗强、梁子、贾福贵这仨人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后厨房里干过一架,毁了一筐茄子白菜。
  ……
  ****
  白天,罗强趁着办公楼打扫卫生的机会,在邵钧办公室里,俩人磨蹭,腻歪。
  罗强现在在监区也算老人儿了,工作与日常表现不错,因此监区长和管教都信任,他属于被准许能够出入办公楼干活儿的为数不多几个犯人。
  邵钧解了武装带,衬衫从裤腰里掏出来松松地咧着,小腰轻摆,在办公室里晃,心情特好,还哼着歌。
  罗强给窗台上一排小植物浇了水,把沙发床、书架、办公桌拾掇干净。要不是他隔三差五来替邵钧收拾一趟,这屋里能乱得无法下脚。
  邵钧两手一撑,坐到桌子沿上,看着罗强给他干活儿……
  罗强也只有在他一人儿面前,是这副样子,邵钧每回这么一琢磨,心里那些无望啊委屈的,全都淡了。
  罗强收拾完,把抹布往远处脸盆架上一甩,精准地投掷,然后慢悠悠走到邵钧面前,身体裹进邵钧两腿之间,搂了腰。邵钧捧着罗强的头,俩人静静地接吻,唇舌无声纠缠,互相抚慰……
  邵钧递给罗强一只袖珍录音机,七八盘CD:“喏,给你的。”
  罗强在手里摆弄着,低声哼道:“又瞎整,花钱。”
  邵钧:“怕你晚上在牢号里闷得慌,听着玩儿么。”
  罗强:“晚上闷得慌,老子想你就够了。”
  邵钧得意地翘嘴角。
  邵钧自从上回在联欢会上骚包飙了一首歌,让罗强发疯了一回,他就知道罗强也喜欢这些。他跑了好多家音像店,特意去翻找,找的是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那些老歌CD,罗大佑,蔡琴,赵传,迪克牛仔什么的,对于现在小孩来说彻底已经过时了,可是那个年代的人喜欢听,怀旧。
  罗强翻看着花花绿绿的CD封面,哼了一声:“就这些,我们家三儿都会唱,唱得比歌星还好。”
  邵钧斜眼瞅着人:“呦,是吗?那下回不用我买了,直接让你们家三儿灌几张唱片,拿来孝敬你啊!”
罗强咧嘴乐了,就喜欢听三馒头那酸不唧儿的口吻。
  邵钧还不爽,嘟囔道:“他唱得比我好听多了吧?”
  罗强:“三儿是大老粗的爷们儿嗓,唱赵传的,没你那么骚。”
  邵钧:“给我滚蛋。”
  罗强伸手捏邵钧的屁股,邵钧捂着窜跑……
  邵钧窜上桌子,坐端正,挡开罗强的手:“老二,还有正事跟你说。”
  邵钧皱着眉头,有些不情不愿:“老二,我……我过两天可能要出差,出国考察,你说我去吗?”
  邵钧要说的是这么个事儿,他年前刚刚升任一大队正队长,一级警司,现下管理着一大队一百五六十名犯人。警衔、官衔高了,平时乱七八糟活动也就多了。开会、政治学习、跨单位出差调研这些事情少不了,最近监狱长吩咐他参加一个出国考察团,去美国转一趟。
  邵钧说:“我本来都给拒了,说我不去,可是头儿非要让我去!说有资格出国考察的人都出去过,剩下没出过国的都排不上号,就要让我去。”
  罗强问:“出国考察啥?”
  邵钧不屑道:“咳,你还不知道机关单位这档子事,考察个狗屁,就是公款组织出去玩儿一圈呗,去华盛顿,纽约,芝加哥,旧金山,还有拉斯维加斯,说是考察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文明先进人权人道的监狱管理系统,扯鸡齤巴蛋……我又不稀罕出去玩儿的机会,我懒得陪那帮领导。”
  罗强心里突然一动,眼底闪烁:“你要是去,哪天走?”
  邵钧说:“他们还挺急,就后天,后天中午的飞机。”
  罗强:“……”
  后天……
  邵钧不乐意地唠叨着:“我说他们也忒急了,我还没想好呢……再说他们这一趟玩儿海了,横跨美利坚东西海岸,说要玩儿仨星期!三天还差不多,我不想走那么久。”
  邵钧的意思很明白,他不乐意跟罗强分开这么久,俩人每天腻歪着,打得火热,比上哪都强。
  罗强的胯骨裹在邵钧两条腿之间,磨蹭着邵钧大腿内侧,抬眼望着,二人目光对视。
  罗强开口道:“去。”
  罗强的口吻不容反驳质疑,一句话替邵钧做了决定:“你去这个什么考察团,后天就走,老子想让你去。”
  邵钧用拇指摸了摸下巴,斜眼瞟着人:“你为啥?”
  罗强:“不为啥。”
  邵钧眯了一双钛合金眼,观察罗强:“我要真出去仨星期,你一人那玩意儿熬得住?不得找别人撒野去?”
  罗强不屑道:“半年老子没熬过?”
  邵钧审视罗强半晌,忍无可忍,突然质问:“马小川长挺帅的吧?”
  罗强:“……”
  邵钧磨动后槽牙:“他特好看吧?!”
  罗强冷笑:“没你好看,清河农场这猪圈里你是最好看的!”
  邵钧现在是队长,马小川自打分到三监区,就是他们一大队的管教,新兵,跟上上下下的人混得都不错,人缘特好。马小川也经常来七班唠嗑,找罗强他们瞎侃,还给七班崽子们从外面带过东西,都让邵钧暗暗瞅见了,惹得邵三爷这小心眼儿病又犯了,又抽了。
  邵钧坐在桌子沿儿上够着,拿脚踹罗强,罗强一把将邵钧的脚丫子擒了,搁在自己肩膀上用力一扛逼得邵钧后仰倒在桌子上。
  办公桌上刚收拾好的一摊东西,稀里哗啦水银泻地……
  邵钧让罗强压在身下时还叫嚷着。
  “老二,你要是敢有事儿瞒我,你等着我拿皮带抽死你!”
  “唔……我抽死……你……”
  “嗯……”
罗强确实有事儿瞒着,大齤事儿。
  三馒头这时候离开清河,去这个什么瞎掰的出国考察团,或者上哪儿都好,只要别在监狱里待着,别受到波及连累,罗强是这么想的。
  谭龙炸监伤到邵钧,让邵钧活活齤摘了一颗脾,罗强绝不容许撕心裂肺的惨剧在他眼前再发生一次。
  尤二爷对他的每一句威胁都刻在他心里,有些话他不能跟三馒头面前摆,怕这小孩急眼,沉不住气。
  罗强也是直到今天才弄明白,谭龙咋死的。
  谭家少爷性情张扬,在监区里一贯骄横跋扈,却有勇无谋。他跟贾福贵贾老爷子同处二大队,简直就是砧板上一块鱼肉,让人弄死是早晚的事。那小狼崽子表面上是让他罗老二三拳两脚打死了,实际上这就是个局,罗强自个儿跟谭龙一样,不过是局里遭人暗算的一枚棋子。
  背后一伙人,正是利用谭龙的冲动、暴躁、意气用事,两方挑动,拨火,催着赶着眼瞧着谭少爷自寻了死路;或许还曾经往谭少爷饮食里下过药,某些导致这人暴力冲动的成分。
  当日让谭少爷一脚踢倒在地引发战局的“老弱病”犯,就是尤宝川。
  而扑上来首先与谭龙动手打斗的,是尤二爷早已暗中用钱收买的胖狱齤警,挑动谭龙炸监与罗强争斗,导演了一幕借刀杀人。
  只是他们当日没料到邵三爷会乱中出手。邵钧意外卷入战局,也就逼得罗强不得不出手。罗强成了这把刀,形势大乱,血溅食堂。
  谭龙无论是死在平暴武齤警枪下,还是死于罗强之手,总之没能逃过横死当场的悲惨结局。
  谭家小崽子背后搞的越狱阴谋,现在看来多么幼稚可笑,在菜园子里挖一条地道,从地底下就能钻出去?
  条子憋着两头一堵,往里灌水,不淹死他才怪!
  这一越狱举动本身就是后面人糊弄谭龙的,利用了谭家急迫想把儿子弄出监狱的心态。地道越狱只是表象,根本就是死局,转移视线,掩盖在背后的是更深更隐蔽的炸监阴谋,是尤二爷一手谋划的真正的暴齤动越狱!
  罗强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套盘算,但是他的计划里,没有邵钧这一步棋,他要确保邵钧安然无恙。
  待到邵钧几星期后从美国回来,自己这边儿不成功便成仁……总之不牵连宝贝馒头。
  那夜的谈判桌上,罗强跟尤二爷提过他唯一的条件。
  罗强说:“您老炸这个号,必然牵累值班管教,你能不伤条子就出得去?我的人少一根汗毛,我绝对跟你拼命。”
  尤宝川笑了:“老二,我知道你想说啥,你小子还他妈是个情种……老子查过值班表,那天晚上,我们二队是周小滨值班,你们一队马小川值班,你的心肝儿那天恰好是歇班。要死也是死周小滨和马小川这两个条子,你这回放心了吗?”
  罗强点点头,他那副冷硬心肠确实不在乎小周队长和小马警官的死活,他也顾不上了。
  尤二爷神情复杂,揶揄道:“我说老二,老子以前也小瞧了你,你小子真是个人物,堂堂公齤安局长家的公子,让你搞到手玩儿了……”
  罗强冷冷道:“您老既然都知道,别动我的人,别碰他。”
  “不用你嘱咐,我还真没打算动他……”尤二爷缓缓袒露出几分情绪,“邵警官人不错,挺仁义的,伤了他我这心坎上还觉着怪不落忍,他也没脾脏了。这回老子放过他,只要他当天别来值这个班!”
  只要邵钧当天别来值这个班,罗强心里清楚。
  尤宝川为啥偏偏放过邵小三儿?
  邵钧那时候帮过他,可怜过他。来到新牢号谭龙“欺负”贾老头子的时候,邵警官站出来抽过谭龙。
  是邵钧主动打报告给监区长,给这帮老弱病残犯争取优厚待遇,牢号里加一副被褥,食堂里还给开个小灶,别的犯人早饭啃窝头,老犯人能吃到精细的大白馒头;别的犯人晚饭啃腔骨,老犯人吃香喷喷的肋排骨。
  尤宝川装病那一阵子,邵钧去看过,买了奶粉、蛋白粉和点心。邵钧还顺便帮这人办了老弱服刑犯人低保户文件,每个月政府给予额外的补助。
  邵钧那时候绝不会想到,他的单纯热心帮到的是个杀人不眨眼手上握有无数命案还害死过警齤察的黑帮悍匪。
  尤二爷稀罕一罐奶粉,一盒点心?
  他其实不稀罕,出狱以后猛龙翻江,他的好日子在后头。
  可是江湖中人都讲究个义字,也正是这些芝麻蒜皮儿的小事,能让邵钧从尤二爷手底下逃过一劫。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17:02

92、第九十二章邵局出手

  这个不寻常的早上,清河监狱表面仍像往常每个枯燥乏味的日子,一切规规整整,有条不紊。
  犯人们照例出早操,报数,喊口号,食堂里打饭的队伍出奇地安静,没什么人交头接耳。
  罗强戴着厨子的白帽,系着围裙,垂眼一声不吭地盛东西。
  罗强在打酱菜咸菜的小窗口,今天早饭的食谱是发糕,小米粥,配腌雪里蕻和萝卜干毛豆两样小酱菜。他从坛子里把酱菜一勺一勺舀出来,给排队犯人每人粥碗里,扣上半勺。
  二大队的张大虎、梁子依次从他面前晃过,隔着玻璃,用威胁的眼神盯他……
  赖红兵也从罗强眼眉前走过,粥碗一摆,故意大声说:“给老哥哥多来一勺雪里蕻!”
  七班一群崽子排着队,互相不说话,用眼神打暗号。小胡嘟着下嘴唇,不停地摸他脑门上那一缕紫色发帘。围坐到属于七班的小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副班长顺子轻咳了一声,一伙人再悄悄把粥里的咸菜酱菜出去,卷在卫生纸里,偷偷倒掉。
  邵钧是凌晨离开清河的,赶下午两点的飞机。
  这人是早一天也不肯走,非要跟罗强这里腻歪着。昨晚拖着拽着把罗强弄到办公室,想得要命,一双眼幽幽地发绿,小野狼似的。
  罗强说,老子还得看《新闻联播》呢,不看新闻回头扣我这月工分。
  邵钧说,工分重要还是我重要?!
  罗强说,你就是工分,工分就是你,老子这都为谁啊?
  邵钧说,我回头偷偷帮你多加几分,有我呢!
  罗三儿孝敬的那沙发床都快折腾塌了,邵钧特别主动,想着三个多星期远隔重洋见不到面,恨不得一晚上把仨星期的量都搞出来,一点儿亏都不能吃。
  邵钧射了三趟。
  罗强从后面搂着腰一边猛干着,一边用手捂邵钧的嘴,后来不得不拿小裤衩堵这人的嘴巴。邵钧喘息得太大声,高齤潮的时候撒呓挣不管不顾,监区长办公室隔着三间屋指不定都听见了。
  罗强凌晨四点多就醒了,望着窗外酱紫色浓墨似的天空,数着窗户角挂的稀疏的星子,一直等到天花板一角的扩音喇叭发出“嘭”、“嘭”很轻的两下弹击。
  那是馒头跟他约好的暗号,从监看室里敲两下话筒,让他听见,意思是跟他道个别,开车往机场去了。
  罗强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
  馒头只要离开了就好。
  罗强没想到,邵钧这一走,差点儿就甭想再回来。
  邵钧当日开车正点到达机场,拖着一只拉杆行李箱。他一路上小腿肚子一直抖,腰酸脚软,后屁股火齤辣辣地反噬,残存激齤情欢愉之后的爽劲儿。
  他到机场找到举着小旗子的领队,才发觉,考察团里一群人,他貌似一个都不认识。
  邵钧私底下问领队:“这帮都什么人,是监狱管理局领导吗?”
  领队说:“我只负责带队,具体什么人参团我也不清楚,肯定都是你们局里干部,不然能去这么滋润的地方玩儿吗?”
  邵钧挑眉,扫了一眼,心想,局领导?局干事?虽说这年头都讲究干部年轻化吧,可是司法部、监狱管理局的处长科长们,有这么年轻吗,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二三十岁身强力壮大小伙子?蹊跷了。
  领队是个眉眼精明强干、说话利索的人物。过了安检,在候机大厅,领队就说:“邵警官,你的护照机票交给我。”
  邵钧问:“给你干啥?”
  领队道:“咱们待会儿一起进去,一块儿上飞机,都交给我我统一办手续。”
  邵钧在候机大厅里百无聊赖地等,脑子里心里已经开始惦念姓罗的混球。他身上皮肤上残留着淡淡的余温,罗强紧紧贴在他后背上律动,冲撞,用低哑性感的声音念他名字,叫他“宝贝儿”……销魂彻骨,回味无穷。
  他起身去趟洗手间,喉咙里哼着小曲儿,解个手,放泡尿。
  考察团里一个梳板寸油头的帅哥跟着他一起进洗手间。一溜空荡荡的白瓷池子,这人偏就站他旁边的小便池,紧挨着,也放齤尿……
  邵钧微微皱眉,侧头瞅了这人一眼,对方竟然也斜眼瞅他。
  真忒么新鲜了,看三爷爷怎么撒尿吗?三爷爷这家伙长得俊吧?!……邵钧心里嘟囔。
  对方走在前面,一推门,侧身的时候,邵钧那一双精明细致的钛合金眼,无意间瞥见那人帽子压着的左耳洞里,填了一枚微型耳机似的东西,进口最先进的那种。他们司法部下属单位都没这么时髦的玩意儿,国齤安局公齤安部的人才用得起。
  那人一只手半掩在袖筒里,似乎还攥着家伙……
  邵钧垂下眼没吱声,回到座位,跟那人瞎扯闲聊几句。
  邵钧抖着腿,笑眯眯得:“局里下基层的津贴补助给所有人涨两级呢,你也涨了吧?”
  对方点头嗯了一声。
  “年前发了不少好东西,还有某高档会所洗浴城的券儿,你去了没?……”邵钧笑得诡秘,男人之间的口气,“里边儿有‘服务’,特带劲!嗳?不会是没给你发券吧?”
  那人微微一愣,也笑道:“嗯,发了,都有。”
  邵钧一张俊脸颠倒众生,颇能迷惑人,笑得腮帮子快抽筋了,心里暗骂,你姥姥的!
  局里基层补助妈齤逼的三年都没涨过了,还忒么给你一年涨两级?过节就发了你三爷爷一盒黄花鱼和三百块超市购物卡,还高档洗浴城呢你小子哪个系统的?!
  ……
邵钧让人簇拥着上了飞机,坐靠窗的位置。其余人三三两两散坐在前后周围的座位,呈一个弧形,正好将他圈套在中间儿。
  邵钧心事重重地抬起遮光板看窗外,阴霾的天空掠过一行行色匆匆的飞鸟。
  周围那些人,都用墨镜或者鸭舌帽遮面,一个个坐在座位里装睡!
  这就是公齤安便衣做活儿办事的套路。
  邵钧突然起身:“借过……”
  旁边人警醒:“你干啥去?”
  邵钧说:“我上厕所。”
  那人说:“飞机没起飞,厕所不能用。”
  邵钧“啪”一亮他从手包里掏出来的小罐子:“我上洗手间洗个脸,我敷面膜。”
  那人:“……”
  邵钧特认真地摆谱:“蜂蜜牛奶黄瓜面膜,增白补水的,飞机上用正好,你也来个?”
  邵钧慢条斯理儿地步向洗手间位置,旁边就是机舱门,身后还跟着“尾巴”。
  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领队帅哥在局促的小隔间内,对着洗手池用耳麦和微型话筒进行通话,声音压得极低,表情严肃。
  “已经登机了,还有三分钟关舱门,十几分钟以后起飞。”
  “是……是的……您放心,我们会处理好。”
  “小邵警官的护照和身份文件都在我手里,您放心吧……”
  “好的,我们到达华盛顿立刻转移到安纳波利斯……在那里汇合……好的,邵局……”
  邵钧那一刻几乎石化,脑子里劈过一道电流,眼珠瞪得大大的,与突然扭头的领队帅哥透过门缝瞪了个正着!
  邵钧突然间就明白了。
  下一秒钟邵钧转身就走,领队帅哥神情惊愕,衣领子上歪挂着微型话筒冲出洗手间!
  邵钧回身狠狠地一掷,嘴里飚出一句愤怒的骂娘声。对方眉心被一罐子蜂蜜牛奶面膜击中,应声向后坐下去。
  另两名身高力壮的便衣从机舱走廊后面冲过来!
  机组空姐空少们完全不知内情,惊呼着想要阻拦这一坨打群架的疯子。
  邵钧冲破眼前数条手臂的拦阻,一拳打倒企图扑倒制服他的空少保安,夺路奔出机舱门,撒腿就跑!
  邵钧在空旷的停机坪上一路狂奔,长风衣兜着风在他身后狂甩。身后一伙人跌跌撞撞爬起来追,通过耳麦呼叫……
  ……
邵局长是思虑已久,心底下走投无路,只能兵行险着,想把儿子牢牢地套在手心儿里,才能有机会规劝邵钧就范,改过。考察团所有人都是邵局布置的便衣,并且提前拿走邵钧的护照及一切身份文件。飞机只要起飞,离境,邵钧一时半会儿就甭想再回来。
  邵国钢打谱把这头不安分不合作的小豹子在美国圈上一阵,圈住了,勒一勒小豹子的野性,然后慢慢地动用各方攻势。邵钧一走,不在眼前,邵国钢这边再想办法对付罗强,无论使用什么路数逼罗强妥协,就方便下手得多。
  邵钧把所有行李随身物品全部抛在机场,开车一路狂飙驶回清河县城。
  他想要立刻回去。
  他脑子里一团火烧得疼,头脑混乱,生他爸爸的气,恼火,愤慨,又极度担心罗强。
  心跳得很厉害,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突然就担心罗强,怕自己不在监区的时候有人要对付罗强,罗强这会儿可能已经出事了!
  公齤安的便衣大部队跟在后面,也蹿上高速,好几辆越野车,穷追不舍。
  邵局长坐在车里,狠命地抽着烟,眼神黯淡阴郁,知道这回爷俩是要彻底翻脸了。有些事做父亲的人绝对不可能妥协,有些人他绝无法容忍。有他没老子,有老子就没他!
  清河果园农场附近的半山腰上,隐蔽着两部锈迹斑斑沾染着尘土和泥浆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吉普车,没牌照。
  一切接应就绪,车里的人个个眉眼锐利,神色凝重,肃杀。
  寸头的年轻人脱下脏兮兮的送货工人制服,扯掉胸牌,用皮靴脚碾碎碾进泥土。
  一盆水泼上头顶,浑身湿透,灰土煤渣汤子沿着脖颈胸口的筋脉血管流走,浓重的眉眼现出凌厉的光。
  黎兆辉戴上墨镜,军绿色紧身背心外罩一件长风衣,迷彩裤,军靴。他嘴角紧闭,斜靠在车后,用软布一寸一寸擦拭修长冰冷的枪管,夕阳给这人在山坡上抻出一道剑一般锋利的影子。
  手下的人从车窗探出头,眼神示意:“辉哥,搞定。”
  黎兆辉抬起头,望着天边:“咱大哥呢?”
  手下道:“跟踪器一切正常,大哥的位置在牢号里,估摸着已经准备好了。”
  黎兆辉斜眯着眼,斧劈刀削般阳刚的脸被橘黄色的阳光镀出铜色光芒,面孔冰冷,抬起手,用狙齤击枪瞄准。
  狙击镜瞄着几百米开外乡间公路上疾驰而过的一辆车,车里邵钧神色匆匆的侧影在黎兆辉枪口下划过……
  黎兆辉注视着邵钧的车子缓缓开进清河监狱,那一扇号称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大铁门。
  黎兆辉收枪,迅速坐进车子,打开手提电脑设备里的跟踪定位系统,再一页一页翻看电脑里的资料档案。
  屏幕里闪出罗强的大头照。
  手下人说:“辉哥,这人在同一条监道,是个硬茬子,绝对不好对付。”
  黎兆辉说:“辉爷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先撂倒他,监道清干净,然后再收拾外墙的武齤警。”
  黎兆辉冷冷地一动嘴角,用鼠标划上罗强的照片,点出一个大大的红叉,盖戳,“KILL”。
  一页页地翻着,屏幕里闪过好几名重要人物,让黎兆辉一一打上“清除”的记号。最后现出的是一张眉清目秀嘴角微翘的脸,他停住手指。
  这副照片是胡岩。
  手下小弟插嘴道:“辉哥,这人也在监道?这小子他妈的精得很,上回不是故意摸你手指头认出你吗?先下手为强,点了他,省得他坏事儿。”
  黎兆辉没说话,光标不停划在胡岩脸上……
  这个红叉最终就没点下去。他“啪”一下合上了电脑。
  八方神明齐聚清河监狱,一场惊心动魄的炸监暴齤动一触即发,看不见的硝烟在橙色山巅闪动。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17:37

93、第九十三章绝望的父亲

  邵局长那天眼睁睁看着他儿子在他面前吼叫,飙泪,冲出大楼,头也不回,又回去郊区那旮瘩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去不返。
  以邵国钢的阅历经验,对个中内情完全都不怀疑不觉蹊跷,不可能的。
  父子俩常年关系不睦,邵钧在长辈面前甩脸色,发脾气,简直家常便饭,以前还有闹得更严重的,摔桌摔碗,不足为奇。邵国钢这几年一度以为,邵钧还是为了从前的心结。这孩子十四岁就没了妈妈,脾气古怪、任性一些,平时需要人哄着,宠着,让着,也是应该的。
  他如今身居高位,再回首当年,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心里也觉着自己年轻时做人太硬,不懂圆滑变通,在感情上吝啬严苛,亏欠了那娘俩,尤其亏欠儿子太多父爱……邵钧小时候感情上依赖姥爷,后来又跟发小楚珣走得很近,整天往楚二少家里跑,跟楚珣的爸爸、姑姑一家子都处得很好,“叔叔”长“姑姑”短的。
  儿子在他这里得不到父爱的满足,跑别人家寻找“父爱”去了?
  罗老二,罗强?!
  邵国钢不住地琢磨,有时候坐在安静空旷的办公室里,夹着烟,让自己完全笼罩在烟雾里,有些事情无法想象和相信。
  罗老二曾经那么恨他邵局长,为什么关键时刻出手救钧钧?
  罗老二又为了谁而主动向他自首?
  钧钧又是为谁逃婚?不肯回家?……
  邵局长两手攥得发疼,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出公齤安内部的档案程序。
  也就是这么一天,他违规私自动用公齤安刑侦手段,在无线网络取证系统里,输入了他儿子的手机号码。
  他以前绝少利用不上齤台面的功夫去对付自个儿亲儿子,他不愿意这样,没必要。可也恰恰因为这是他亲儿子,他的宝,心底一块巨大的阴影挥之不去,罗强这人极其强悍、棘手的存在,简直令他寝食难安!
  那天从中午到夜里,邵局长晚饭都没吃,水都不顾上喝。他在系统里一条一条地查阅,翻看邵钧最近三年的全部隐私,一直查到深夜,目光最终牢牢锁定两年前的几条短信。
  “小钧,我想你了,想得受不了。你为什么冷着我?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姓罗那家伙……”
  “小钧,别跟我分,成吗,我就喜欢你了怎么着?就爱你了怎么着?你想怎么样都成,小钧……”
  那一夜邵国钢就没回家,坐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宿。
  他僵硬地撑在桌前,不停地抽烟,点燃的烟蒂烧到他手指。
  心里难受,茫然。
  堂堂邵局长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干公齤安的,什么幺蛾子没见识过?关键时刻不至于沉不住气、大惊小怪。
  可是,不是门当户对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的发小楚公子,也不是这位警校的同窗姓邹的年轻人。
  是罗强。
  当年邵钧才十四岁,罗强大约二十八,一个血案累累罪名昭彰的悍匪。
  邵钧如今三十了,罗家老二四十四,一个被判无期穷途末路的重犯。
  罗强比邵钧大十四岁。事实上,罗强比他邵局长才小十三岁,跟邵家这边两个表叔叔一般大,年纪够让邵钧叫一声“叔”。
  钧钧为什么?
  这孩子怎么了?
  这孩子究竟为什么啊?!
  ……
  邵国钢这个既愤怒又茫然的父亲,给人做了三十年但是做得极其失败的父亲,这几个月,去过好几趟邵钧在小县城的公寓。
  他每一次去,恰好邵钧都不在。
  年轻时好歹也是刑侦出身,想私潜民宅,当然不需要门钥匙。
  邵国钢就半天半天地待在那二十几平米的小破公寓里,坐在沙发上,拿起邵钧堆在茶几上的书和杂志翻看,到厨房里打量陈设简单的灶台,或者站在阳台上,呆呆地眺望清河监狱的方向,难以置信,儿子宁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待在那里面,陪着那个无期犯人,也不愿意回家跟亲人一起生活。
  罗老二放过的那句狠话言犹在耳。
  “你的人,别落在我手心儿里。”
  邵国钢如今算是领教到了,罗强这个人做事有多狠,多么不留余地。罗强没找他报复,也没有害邵钧的性命,可是这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混齤蛋,用最恣意嚣张残酷的方式报复了他邵局长!罗强这就是生生从他心口上扯掉一块肉,抽他的筋,像是把他的命抽掉了。罗强狠狠地打击了他,拐走了他最宝贝的儿子,毁钧钧一辈子!
  邵局长手里下意识地拎起个东西,是茶几上的遥控器。他捏着遥控器,几乎把东西捏碎。
  他偶然按了上面的按键,电视屏幕闪现出画面。
  邵局长抬眼盯着电视屏幕,眼眶迅速充血,指节作响……
  邵钧租别人的房,家具都是旧的现成的,自己就带了几样简单电器,包括一台小电脑,平时闲得没事在公寓里看个碟,解闷。当然,邵钧也经常看那种带码带颜色的片子,自娱自乐。
  就前些日子,邵钧又把罗强偷偷从监区里带出来过,带到租房里爽了一趟,在床上,沙发上,客厅地板上,尽情翻滚。邵钧还头一回将他珍藏的好东西拿出来跟罗强分享,神秘兮兮的。小U盘拿出来在电视里播放,罗强看得瞠目,那里边竟然全部是他在澡堂里,还有牢号床铺上,各种环境之下用各种表情,各种姿势,自我陶醉地,享受地,干那些事儿的视齤频镜头!
  这就是这么些年牢狱生活邵钧收集的宝贝,对他所钟情的人,陆陆续续积攒了很久,许多帧热辣火爆的视齤频,任是罗强这号皮糙肉厚见过世面的糙人,都看得呆了,脸色发红,浑身发热,喉咙堵塞……
  那天俩人干得特猛,邵钧仰躺在沙发上,两条小腿交缠住罗强的后脖颈子。电视画面里不停循环闪回罗强赤裸阳刚的身形,脖颈曝露的青筋,粗壮的手指,浓密的毛发,与邵钧眼前一丝不挂强悍地冲撞着的人互相辉映,视觉十分刺激,让两人都陷入强烈刻骨的爱欲,疯狂地互相冲撞,抚慰……
  邵国钢一指捏碎遥控器,眼底是暴怒得想要提枪宰人杀人的浴血冲动,忍无可忍。
  罗强沾他儿子,罗强毁他儿子!他这辈子有生之年要是不亲手灭了罗强,他就白活了,对不起八辈儿祖宗,对不起邵钧早逝的妈妈,对不住孩子他姥爷,更对不起他自个儿。哪个当爸爸的,都无法容忍自己儿子让人这么糟践!
邵局长给邵钧打电话召不回人,电话留言不回复,抓不到活人,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想把儿子弄出国。他也了解他儿子的犟脾气,死宁顽固,油盐不进,他不来一手硬的,狠的,不可能拆开邵钧罗强这两个人……只可惜邵国钢再一次失策,这一次做局,将父子二人的关系生生逼到悬崖边上。
  有些事情命里注定,要遭这一劫,躲不掉,逃不开。
  邵钧一路几乎是紧赶慢赶,在这一夜赶回监狱。
  半山上的黎兆辉,亲眼目送邵钧驾着车,用门卡、指纹、眼膜开启了四道大铁门,驶入高墙之内,岗楼上武齤警的枪口闪着金属光泽。
  邵钧把车停进车库,一路小跑出来,表上的指针已过熄灯时间,监舍大楼一片漆黑,静谧,可是邵钧偏偏就想再瞧一眼罗强。
  他心里埋着不安,他眼前的一栋大楼隐隐晃动着危机前夕的肃杀。
  邵钧远远地眯眼寻觅,一大队七班那一枚熟悉的小窗口,窗帘挂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透。罗强以往从来都四帘大敞着睡觉,就今晚蒙着窗户?
  他心里着急,也没多想,就往楼里跑。
  七班窗户角落里,从窗帘下露出一只诡秘的小眼睛。盯梢各方动静的刺猬低声叫道:“强哥,那个人,是邵队?”
  罗强像一尊雕像静齤坐在大铺上,闭目养神:“……嗯?”
  刺猬愣愣地回过头,也是一脸茫然:“强哥,邵队咋回来了?他不是今天不值班吗?”
  罗强脸色突然一变,从床上冲下地,扑向窗边,双目圆睁!
  罗强一把扯开窗帘,扑在窗户上。楼底下,邵钧恰好抬头,与他视线相对。邵钧嘴角扬起明快的笑容,好像一下子就放下一颗心,整张脸在高墙灯光的照射下发亮。
  那笑容极其单纯,真挚。只有这傻呼呼的馒头才会这样冲他笑,罗强的眼被深深刺痛,脑里劈过一道红色闪电。
  他扭过头,迅速瞥一眼牢号铁门上带格栅的小窗口。他现在只要稍微弄出异常响动,炸起来,危局一触即发,整栋监舍大楼,有多少人今晚都没睡觉。
  可是楼下的人是馒头。
  无辜的馒头大步跑着往这个陷阱里跳!
  罗强打开窗户,被窗上镶嵌的铁栏杆拦着,挡着,胳膊腿伸不出去,当然更不可能从楼上跳下去拦住人。
  他撕开喉咙大吼:“邵钧!!!!!”
  “邵钧,给我回去,离开这儿,你给老子滚回去!!!!!!!!!!”
  罗强的吼声如半空抛出一道滚雷。他自个儿也知道,左右隔壁若干间牢号,所有人都会听到他的吼声。
  摁不住了。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19:59

94、第九十四章两根手指

  罗强闷了三天,心里已经筹划得很清晰,孤注一掷,成王败寇。
  他不能提前揭发尤宝川,告发尤二爷就等于告发自己,俩人互揭老底,背着抱着一起被枪毙,还连累邵钧。罗强不能那么做,他只有今夜这次绝好的机会。
  眼前摆三条路,上策是让尤二爷永远地闭嘴,自己逃脱生天,中策是让姓尤的越狱得手,最坏的结果无外乎自己失利,挂掉一条命。无论哪个结局,罗强都敢扛命里注定这一劫,是爷们儿的今晚放手一搏,两路冤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然而他的计划里,无论如何都没有邵钧的位置,邵钧就不该露面,邵钧不已经上飞机了吗?!
  邵钧仰脸听见罗强声嘶力竭的怒吼,下意识刹住脚步,愣了一下。
  整栋大楼诡异地漆黑一片,只有监道的长明灯透出微光,全楼唯一大敞的一扇窗户就是他们一大队七班,罗强站在窗台上冲他嚎叫。
  转瞬间风云突变,对面二大队牢号里已经闹起来。
  值班的小马警官在监控视齤频里发现了问题,二大队某个班似乎有人发病,闹事儿,在屋里疯狂地追打。有人对着摄像头玩儿命挥手,要报告情况。
  马小川把警齤棍拎在手里,正了正警帽,穿过走廊,往监道里来了。
  顺子在牢门口望风,急促地对罗强说:“大哥,马警官来了!”
  罗强扭头甩出一句:“拦他!”
  “别让他进去!”
  罗强的注意力只走神儿了半秒钟,已经顾不上步入险境的小马警官,他看见邵钧进楼了!
邵钧心里还是担心罗强,又不明内情,罗强越不让他进去,他怎么可能掉头走开?
  监道里,一大队二大队好几个班乱作一团,七八个人同时在屋里发病,像是食物中毒,不停呕吐。中招的人眼睛发红,精神亢奋,脱掉上衣,身体剧烈抖动。还有人用饭盆和鞋子追打狱友……
  那是强效**的致幻作用。少剂量**混在早饭分发的咸菜酱菜里,大分量**其实掺合在当天晚饭里。**做得很巧妙,用糖衣外壳包裹着,在消化器官里停留四小时之后,在预定的时间段,药效准时发作。
  马小川在监道口探了一脑袋,神情惊诧:“怎么了?闹什么?都怎么了?!”
  二大队的人扒着小窗户喊:“马管教,我们屋有人不行了,您快来看看,有人发疯了!”
  隔壁另一个屋也在喊:“马管看我们屋,大虎吐了好多,病得不行了!”
  一大队这边,顺子扑到窗口,眼神焦急,低声吼道:“马管,您到我们屋看看,我们老大犯病了。”
  马小川一看这么多人犯毛病,他一人儿根本照顾不过来。他犹豫一下,扭头想去叫人。
  梁子这时候摽在小窗口上,歪瓜苦脸,可怜兮兮地喊着:“马警官您不能不管我们二队人的死活啊,我们屋贾老头看样子快不行了都口吐白沫子了!得赶紧抬出去送医院不然这老头子忒么眼瞅着要挂了!……”
  马小川就是这么一迟疑,一耽搁,伸手掏钥匙。
  新来的小警官还是太年轻,没经验,哪斗得过牢号里那一个个老谋深算的江湖老油条子?
  牢门打开的一瞬间马小川让几条蹿出来的身影扑倒,拖进屋里……
  顺子扭头喊道:“大哥,二队炸了!”
  罗强伸手抄起备好的家伙,眉骨泛红光,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翻。”
  胡岩按屋里的警报器,拼命地按,监控室那边儿竟然就没人回应。胡岩麻利儿蹿到上铺,站到床栏杆上,一张脸几乎扑到扩音器和摄像头上,声音尖利:“来人啊,炸号了!!!监区长邵队长有人炸监!!!!!!!!!!!”
  对面半条监道,好几个门都已经打开了,贾老头尤二爷这么长时间的串联与谋划,早配好几把关键的钥匙。
  有犯人带头冲了出来,多少年没有过出狱越狱的机会,一时过度亢奋和疯狂,不管不顾,撒丫子就想跑。
  张大虎梁子那几个人,可没乱跑,早算计好了。就这么跑出去有个屁用,能轻易过得了那四道大铁门吗?那伙人拖着小马警官一拥而上,几乎把人打晕,就是要得到能帮助他们顺利通关的东西。
  罗强冲刺猬吼:“你小子快点儿,手脚利索!”
  刺猬蹲在门边,眼睛趴在钥匙孔附近,脑门上汗都流下来了,手指紧张又灵活地捣腾,用铁丝和刀片折腾门锁。
  刺猬当年是因为这一手绝活儿混道的,也是因为这副手艺判刑坐牢的。
  罗强脸红脖子粗地吼着:“你小子他妈打得开打不开?!马警官怕是快不行了!”
  刺猬也心急火燎。这孩子这么些年没做过活儿,没机会开和一把,手艺都他妈生疏了!要不然就是久不闻道于江湖,做锁开齤锁这行业早都更新换代了,不赶趟儿了。
  铁丝“咔嚓”一声几乎卡在锁眼里,胡岩急得从身后拼命摇晃刺猬的脖子,你快,你快啊。
  罗强推开旁人。他手臂上青筋暴凸,粗糙的手指弄出了血,一点一点从里面生生掰断了细金属条做的锁齿……
  门弹开了,七班的人一跃而出!罗强迎面扑倒从对面蹿出来的人,胳膊一甩,将人凌空抛起来,狠狠掷回对面牢号……
  这一夜的清河农场,爆发了震动京城的大规模炸监暴齤动,场面惊心动魄。
  罗强宽阔的肩膀堵在监道正中,黢黑的背影在长明灯的光晕下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脉。
  顺子、刺猬领着他们七班一群人冲出去打,手里拿着脸盆,擀面杖,扫床的笤帚疙瘩,卸下来的抽屉板子,与二大队的人对殴,把满脸是血的马小川从二大队牢号里拖出来,抢回来……
  监道里的警报器不失时机地也响起来,发出怪异的“呲呲”鸣叫声,分明就是没电池了,让换电池呢。邵钧听见了,皱了皱眉头,突然觉着不对劲,快步跑上楼梯。警报器应该24小时不间断运转,怎么能没电了,不转了?

警报器的电路盒早让人做了手脚,所以胡岩报警没人响应,无法通知监区的警备室和守卫外墙的武齤警。邵钧一路循着声音飞跑上楼,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一个摔成麻袋似的家伙兜头盖脸朝着邵钧砸下来,邵钧猛地一挡,把麻袋随手扔进墙角。
  “罗强!你干什么?!”
  邵钧双眼圆睁,吼。
  “二大队炸号,叫人,叫武齤警来!!!!!”
  罗强堵住好几个人,两拳砸趴一个,因为恶战而眼球发红……
  邵钧下意识赶紧去按墙上的警报,按了很多下没反应。
  七班几个人被逼到监道尽头死角,拼命护着被打晕的马小川。张大虎、梁子那一伙狂徒,这时候是杀红了眼,狗急跳墙,炸到这个地步,不成功则成仁,已经没第二条路可走。他们扭头瞥见邵钧,如同豺狼发现目标肥羊,调转火力,一齐扑向邵钧……
  邵钧此时手里拎得是一把墩布!
  刚从机场回来,他甚至没机会回一趟办公室,就迈入险境。
  他也没穿制服,没戴他平时每回值班都戴的武装带,那上面挂着一溜物件,电警齤棍,辣椒喷雾剂,哨子,强光手电,警务通。
  张大虎扑上来,邵钧甩动着墩布劈头盖脸一顿敲,将飞舞的墩布条子杵上张大虎的脸,让这厮吃了一脸一嘴的黑水。
  又一个人扑上来,让邵钧一记凌厉的劈挂腿,劈到肩膀颈椎处,就地瘫倒不省人事。
  邵钧堵住监道口的铁门,躲闪腾挪,打倒一个个企图扑倒他逾越他的疯子。一些犯人本来提前不知内情,临时起意,在深牢大狱中蹲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在那一刹那很难抵挡逃狱的巨大诱惑,罪恶与疯狂的念头在每个人心中滋生,邪恶在血管里流窜。绝处求生的渴望排山倒海地涌出来,让形势更加危急和混乱……
  邵钧隔着无数条人影看到被打倒在地的马小川,看到陷入恶战的罗强,怒火在他胸口燃烧,眼球烧得疼。
  他用墩布杆子狠狠砸向一名企图冲击铁门的犯人,杆子撞上板凳,生生地折断。
  张大虎捡起带着锋利断头的墩布杆,恶狠狠得,一步步逼近邵钧。
  四五名凶残的恶徒,围成半圆,将邵钧团团围拢,逼到墙角。
  二大队的贾老爷子一直隐蔽在人群最后面,就没参与恶战群殴,没跟罗强交手,从牢号里探出半张脸,冷冷地盯了一眼。这人面无表情,摇了摇头,难得露出几分遗憾和可惜。
  “邵警官,说好了不是你值班,你偏要来送死……真对不住了。”
  尤二爷哑声喃喃地唠了一句,盯着邵钧,扭头又盯了罗强一眼,神情复杂……
  “门卡你们已经拿了,还差啥?就差手指和眼膜!!!!!”
  尤二爷在人丛里突然嚷开了一句。
  打斗的人群蓦地安静了,极为短暂而惊心的片刻静默,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火力,齐齐对准邵钧!
  邵钧的脸因为眼前的残酷绝境而发白,眼眶深邃充血,周身突然燃起一层恐惧,随之而来吞没他的是雷霆的愤怒。
  所有住在清河监狱里的人都知道,这座最坚固的现代化监狱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围城,绝不可能从内部被人突破,从内墙到外墙需要通过四道岗哨,这伙人想冲破那一道道不可逾越的电控铁门,除了从马小川身上扒走的门卡,他们还需要拿到一名狱齤警的手指和眼。
  罗强扭头发现邵钧被围,愤怒地大叫一声。他让几个人缠住,对方手里有铁家伙。罗强右手是赤手空拳,手背上突出的一排硬骨全部打到血肉模糊,露着肉。他左手耍着从食堂厨房偷带出来的一把刨子,就是他平时用来擦胡萝卜丝、土豆丝的刨子,凶狠地照着人一刨,生生从对方脸上撕掉一大片肉……
  “邵钧!!!!!”
  罗强喉咙嘶吼出血……
  “邵队长,邵警官,对不住了!”
  张大虎手里夹着刀片,想要动手。
  邵钧万分震惊盯着眼前的人,浑身发抖。
  邵钧从牙缝里吐出俩字:“甭想。”
  梁子威胁道:“邵队长,我们根本没想伤你,你乖乖合作别反抗,跟我们走,我们就让你的手指头和眼珠子留在身上!”
  邵钧火冒三丈,毫不妥协地大骂:“你敢!!!……我齤操齤你们八辈儿祖宗的!!!!!!!!”
  罗强掀翻堵在他身前一个又一个的人,从监道这一头扑向另一头,身后是一条横七竖八躺着人的血路……
  狭长的一条监道狼藉一片,两面墙上布满血滴,让邵钧肩头愤怒的焰火熊熊燃烧。他的脾气,他的烈性,他的叛逆,甚至他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娇气与骄傲,都不允许他面对这样一群人妥协屈服,在这一群烂泥一样的人面前屈膝苟且。
  “邵钧!!!!!”
  罗强看到邵钧面对那一群虎视眈眈凶残至极的暴徒,伸出了手指。
  邵钧伸开左手食指和中指,一字一句说:“你们就甭想。”
  邵钧说着,二指伸到嘴里,一口咬下去,毫不留情。
  罗强狂怒地大叫,直扑藏在人丛里的尤宝川。尤二爷抓起一人扔过来挡,罗强跃起来一刨子将眼前的人脑壳砸出一块坑。
  那是邵钧在电控大门上打指纹的两只手指。他用他那一副能啃断手指甲还能吃掉制服裤子的尖利的门齿,将自己左手二指生生咬掉一层皮,连皮带肉,带着他的指纹,咬下来,直接吞了。
  “没老子的指纹,你们谁也甭走。”
  “你三爷爷今天,就让你们,一个都跑不出去。”
  邵钧黑眉立目,俊脸苍白,下嘴唇残留一抹鲜艳刺眼的血红,那是他自己手指上的血。他精瘦的身形立在铁门前,牢牢地捍卫整条监道唯一的出口……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20:39

95、第九十五章神兵天降

  邵钧吞掉指纹,张大虎一伙人气急败坏,抡起带着尖刺的墩布杆子,捅向邵钧小腹。
  木棒子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邵钧身体,张大虎身后一道黑影铺天盖地带着狂暴凶狠嗜血搏命的气息扑向他击飞他手中的武器!
  张大虎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音简直不像从他自个儿声带里攒出来的。
  一根只有小指粗细的竹筷子——显然又是食堂总厨偷带出来的家伙——如同一道锋利的匕齤首撕裂凶徒的气焰,“扑哧”一声,狠狠插齤进这厮企图袭齤击邵钧的那条胳膊的肘关节,扎进上臂和前臂两块关节骨之间最脆弱的接缝儿,又准又毒!
  罗强眼球冒火,一掌扇飞瞬间废了一条胳膊的张大虎。
  罗强用山一样雄浑结实的脊背横堵在监道口,把邵钧严丝合缝挡在身后。
  “哪个敢伤邵警官一根汗毛,老子今天跟他换命。”
  “一帮小兔崽子,王八羔子,想从邵警官身上取东西,先要问问老子答不答应。想碰他一下,今儿个得先从老子身上踩过去。”
  罗强粗哑的声音在声带上磨出伤痕,一字一句,就是道上不要命的架势。
  邵钧下嘴唇上沾的那一丝鲜血,让罗强浑身的血都涌上脸……
  邵钧这时候才逮着机会跟罗强掰扯,也是气急败坏:“老二,这他妈都怎么回事?!”
  罗强来不及细说,脸色铁青:“老子先收拾了这帮兔崽子再说。”
  对面人已经扑上来,罗强和邵钧一起怒吼着,两条猛虎下山的身形,抄家伙与对手战成一团……
  邵钧一棍子击退一个崽子,扭头吼道:“怎么就这么巧,咋就能这么巧?!我前脚刚一回来,牢号里就炸了?!”
  罗强将胡萝卜刨子当做盾牌抵挡和还击,怒气冲冲回嘴道:“谁他妈让你回来的?老子让你走你为啥不走!”
  邵钧再回想前两天罗强的异常,突然就明白了:“罗强你个混齤蛋!你个王齤八蛋忒么早就知道有人要炸号,你瞒着我?你哄我走?!”
  邵钧震惊:“你丫早盘算好了?你自个儿也想趁乱跑出去是你想越狱?!”
  罗强:“……”
  两人四目相对,瞥见对方眼里闪动的最隐秘的神情,罗强只是细微的一个迟疑,就被邵钧精明地捕捉到,气得大骂:“罗强你活腻歪了你齤他妈不要命了!!!”
  罗强眼睛红了,也吼道:“邵钧!!!……”
  邵钧:“……”
  俩人一边抵鼻子对吼,一边背后有灵似的,同时扭头一掌劈倒扑上来的匪徒……
  “越狱”这俩字,沉甸甸地压在罗强心口,缠在他脑子里,枝枝脉脉,勾勾联联。
  邵钧那时候曾经声嘶力竭地跟他吼过,老二,你什么时候能减刑,你什么时候出狱?你啥时候能出去,我等着你出去了再来找我。
  邵钧说过的这话,烙在罗强心坎上了。罗强不想真耽误馒头大半辈子,不是只有姓尤的老头子惦记出去,罗强做梦也想早点儿出狱!
  要说罗老二这号人脑子里,从没想过暴力越狱这条路,那是瞎扯。罗强骨子里不是什么圣人,不是正义之师,他把每一条出路都翻来覆去设想过思考过无数遍,尤二爷做的这个局,说到底,也是帮他做了一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不是没想过,不是没犹豫过。只是邵钧回来得忒不是时候,罗强盘算的无数方案随着邵钧冒然入彀,只剩唯一一条路:自己出不出得去无关紧要,护着馒头,不能让馒头再遭罪、受一丁点儿伤害。
  两个人都是急赤白脸,胸中憋了一口恶气,恨不得抓着对方狠狠地啃咬。
  邵钧脱掉长风衣,将风衣在胳膊上一卷,当作现成的武器,左冲右突,用甩动的风衣抵挡对手手中的木棒和利器,身形敏捷。
  罗强一刨子将企图偷袭突破监道口的梁子砸倒,邵钧紧跟着扑上去。俩人都憋一肚子火,不需要打商量,动作十分默契,左右开弓一顿拳打脚踢,将那小崽子砸晕了事。
  两口子肩并肩,背靠背,牢牢地堵住出口,横扫所有企图逾越的暴徒……
  整个过程的爆发说起来离奇混乱,其实也就五六分钟工夫,从罗强站在窗口发出吼声点燃酝酿的火苗,二大队预谋越狱的崽子们下手很快,很急。
他们只有大约一刻钟时间。在外墙放哨的武齤警小战士完成换岗之前,他们必须跑出去,在武齤警枪口下赌一把运气,赌命。
  这帮人事先琢磨好地形和路线,甚至暗中观察发现了武齤警哨位的漏洞。深夜监区陷入一片寂静,犯人们这时候都应该在睡觉,武齤警夜哨通常要换一个班,换班的时间就在每晚12点钟。小战士们很辛苦,来回摸黑走夜路走两三里地,上一班的人下哨位,下一班的人登上墙头,这么一来一回,一上一下,有时操作不严谨,就会留下那么十几分钟的盲区时间,筹谋越狱的人就是想要捡这个漏。
  罗强吼叫着吩咐他手下人:“警报器!拉警报!”
  角落里,胡岩一推他身旁的小眼镜:“大学生,警报器电路盒让他们弄坏了,能不能整?”
  小眼镜抱着头,猫着腰,本来吓得哆哆嗦嗦的。没混过道,哪见过这种真刀真枪见血群殴的场面?这人爬起身,溜着监道墙根,从打斗成团的人缝儿里战战兢兢钻过去,打开墙上的电路盒,满头冒汗。
  对方瞧见有人企图报警,拎着钳子就上去了,朝着大学生后脑勺举起凶器。
  胡岩眼明手快,一声不吭,拎着板凳扑上去狠狠地砸!
  混乱,扭打,板凳和钳子互抡……
  胡岩脑袋上让钳子砸出血,血流下来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倔强地拎着凳子腿,一步都不退让。
  二大队暴齤动的几个班人多势众,七班这边势单力薄,形势危急,快要顶不住。
  监道另一头三班的牢门摇得哗啦哗啦响,老癞子血红着眼怒吼:“把门打开!罗老二,把我们的门打开!!!!!”
  其他那些锁着牢门的班级这会儿早都疯了,无数条手臂从窗口里伸出来,想要出去……
  这些人如果全都放出来,谁知道是敌是友?这条监道无论如何也守不住。
  罗强扭头看着,突然吼道:“把三班门打开!”
  刺猬手忙脚乱得,眼神里犹豫了一下:“老大,真的开门?”
  罗强吼:“开门!!!”
  刺猬从外面用铁丝拨开三班的门,赖红兵从牢里跃出来,手里一根拐杖狠狠砸出去。胡岩让一个人压在身下掐住喉咙憋得满脸通红,差点儿被掐死,千钧一发,那崽子后脑勺被这一拐杖砸个正着,立刻匍匐瘫倒……
  赖红兵当年是吊鬼李手下战将,如今年纪不小了,采石场上又炸瘸一条腿,然而混道上作风凶狠剽悍,也是一条硬汉子,丝毫不输罗老二。
  这人跛着一条腿,挥舞拐杖,与人鏖战,一杖袭向躲在暗处门边的尤二爷!
  两条身影裹在一起拳脚眼花缭乱,尤二爷手指上的刀片狠狠戳进赖红兵小腹!赖红兵嘶吼痛叫一声,一把掰住对方暗算他的刀片,手掌掰出了血,把刀片生生地撅了出来,反手一掌拍向尤二爷面门……
三班一群人加入战斗,战局天平迅速向一大队这一方倾斜,二大队不少炸刺儿的人被打翻在地。
  罗强眼底喷齤血地嚷着:“警报器你齤妈的修好没有?!”
  邵钧为了堵死这群暴齤动的人,孤注一掷,将监道门从里面用电控装置锁住了,与罗强俩人守住大门。里面的人一个也出不去,但是他们自己人也跑不脱,必须迅速报警让武齤警出动平暴,不然双方恶斗伤亡难料。
  大学生以前就是学电路的,名牌大学电机系出来的,毕设做的就是警报器。他跪在墙角,将拗断错置的电源线重新接起来,让罗强催着骂着满头大汗鼓捣了半晌,警报器呜哩哇啦地响了!
  胡岩捂着冒血的脑袋,扑上去狠拍警报按钮,电铃尖锐的鸣叫声响彻监区上空……
  与此同时,邵钧的手机响了。
  他没带警务通,没法用最快的途径联络驻监部队。手机铃齤声让他猛醒。
  深更半夜把电话打进来的,竟然是邵国钢。
  前后也就一刻钟时间差,邵局就晚来这么一刻钟,却也算来得及时,如同神兵天降。
  他驾着公齤安的车,带着一群灰头土脸情绪懊丧的便衣,一路狂追,追着邵钧的车追到清河监狱。不偏不倚就是这么个关键时刻,邵局长就站在监狱大铁门外,拨他儿子的号码。
  “邵钧,我是你爸,你出来,我有话说。”
  邵国刚这时候还端着架子,口气严肃冰冷,想着如何跟儿子摊牌,怎么收拾这头桀骜不驯的小豹子。
  罗强挡住邵钧身前,邵钧抓起手机狂吼:“爸,爸,我现在出不去!!!”
  可算抓住了亲爹,邵钧断断续续地吼着,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胡乱喊得是啥。
  “爸,有人炸监!……犯人越狱!”
  “爸,爸!!!快叫人,叫武齤警上来!!!!!”
  邵国钢面孔缓缓陷入震惊,猛地回头,清河监区上空警铃齤声大作,远处监舍大楼蒸腾着一层炙热喧嚣的气氛。
  邵国钢梗着脖子冲手机里吼:“邵钧!……钧钧!……”
  他再喊,手机里就没了回音。邵钧的手机掉在地上,邵局长听到拳脚纷飞激烈打斗的声音,邵钧的叫声,还有罗强的吼声……
  邵国钢一脚踹上监狱大铁门!
  外墙哨位的武齤警接到警报,已经集齤合动作。
  邵局危急关头没乱方寸,自己手底下这几个刑齤警队的便衣,恐怕摆不平监狱的事儿,本来也不是管这摊的。邵国刚就地迅速拨通沈博文他爸爸的电话。
  邵国钢在电话里跟沈博文他爸扯着脖子吼:“我儿子在里面!钧钧现在陷在那里头!”
  “你的人在哪?!”
  “派你的人过来救我儿子!!!!!!!!!!”
  如果没有他邵局长策划的这一出“调虎离山”,没有那个赴美考察团瞎掺合,邵钧今天原本就应该放假歇班,这时候安安稳稳留在县城租房里,被窝里撅屁齤股睡大觉呢。
  邵局长如果知晓他愚蠢的一招间接致使宝贝儿子陷入险境,绝境,几乎伤了性命,日后一定痛不欲生悔恨终生。
  他千方百计想要拆散的那两个人,此时一身浴血并肩作战,守在那条狭长监道的唯一出口,生死一线,性命攸关。
  这一夜,附近某支队驻地接到总队命令,往清河监区出动了一个营的武齤警战士,足有三四百人,全副武装,携带步齤枪冲齤锋枪与防暴棍,迅速包围监狱……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21:15

96、第九十六章狙击手

  警报声终于惊动监区狱齤警管教的大部队,周队长戴着防暴头盔,拎着电警齤棍,带人赶往监道,神色匆忙震惊。
  大批警帽钢盔的现身让监道里形势迅速翻转,尚有一丝反抗余力的暴徒抱着脑袋被按在墙角……
  罗强一转头,监道尽头瘦削的黑影一闪而走,尤二爷钻回牢号。
  罗强脑袋一懵,这人为啥一直不往外跑,竟然往回跑?等着让狱齤警一拥而上,瓮中捉鳖吗?
  罗强突然明白了。
  他纵身追过去,临走紧捏一把邵钧的腕子,匆匆搁下一句话:“馒头,快离开这儿。”
  邵钧:“……嗳!”
  邵钧多担心罗强,急得吼:“老二!……你回来!!!”
  罗强拧身蹬上楼道一侧墙壁穿越一片乱局,飞身直扑尤宝川,猛禽扑食的凶猛力道。对方就地一滚,一双剪腿与罗强在空中对脚,借力使力,纵身撞向窗户!
  尤二爷瘦小的身躯竟然撞破牢号窗子上的两道铁栏杆,纵身从二层楼跳了下去。
  罗强扑到窗口,眼前铁栏杆的断裂处现出明显人工磨损切割的痕迹,用胶勉强粘住的,一撞就开,不知道的人无从察觉。这窗户才是尤二爷早设计好的逃脱生天的路径。
  罗强爬窗想要跟着跳下去,侧身挤进铁栅栏之间,竟然挤不出去。
  姓尤的不愧是老辣江湖,磨铁栅栏竟然只弄断两根,拆开的空隙不偏不倚容下这人极其精练省地儿的身形,别人都不成。罗强肩膀强壮,身材厚实,生生被卡在窗台上,根本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瞧着尤二爷飘忽的小脚身影落进楼下树丛中,回身甩给他一枚凌厉的眼神,借着浓墨夜色迅速潜逃!
  罗强一掌懊恼地砸在铁栏杆上……
  他现在才明白过味儿来,监道里被狱齤警制服伏法的张大虎他们,不过是尤二爷引开大部队注意力的障眼法。此人布好了这个局,利用二大队一群狼心狗肺图谋不轨的崽子,与狱齤警火并拼杀,两败俱伤,自己渔翁得利。
  即使偷到门卡,绑架狱齤警弄到指纹眼膜,由武齤警把守的四道大铁门能这么容易让这帮狂徒突破?
  尤宝川是什么人?这人潜伏了这么久,隐藏这么深,能乐意冒着让武齤警一枪爆头的危险,去冲击四道钢铁关卡?
  必然不会。
  这人势必会有另一条不为人知的隐秘出路。
  罗强转身从监道口冲出去。
  他不能让尤二爷跑出清河农场这座牢笼,绝对不行。此人一旦逃脱,翻身报复,罗强自个儿随即就会变成砧板上一块鱼肉,到时候任其宰割,毫无反制对方的手段。
  对于尤宝川和罗强这两个人,都是手握数条人命的服刑犯,一根线儿上蹦跶的两只蚂蚱,都极怕让对手搞死。尤二爷的命案甚至比罗强更加严重;罗二杀谭五,性质上不过是道上帮派火并黑吃黑,而尤宝川手心儿里攥的警齤察的命。这人这些年在狱中隐姓埋名,谨小慎微,不到万不得已被人识破的关头,绝不露相,就是为了保命。他只要露头,就死定了,当年东湖大酒店爆炸案是近十年内影响最大最为惨烈的警齤察遇袭遇害案,十里长街漫天飘雪。公齤安的人倘若知道罪魁还活着,不将他千刀万剐凌迟分尸才怪!
  双方都牢牢握着对方的把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哪一方有个冒然的举动,都是要把对方逼到绝路难免狗急跳墙,因此,尤二爷在等,罗强也在等,不到越狱最后关头绝不出手。
  要么自己闭口,要么就让对方永远地闭嘴不再讲话……
  邵国钢这时候带着他手下人扑进监区,冲向大楼。
  他手里提着枪齤,手掌都在抖。不是因为惧怕恶战,邵局长刑齤警大队长出身,这么些年身经百战,打过的遭遇战可多了。他是担心他儿子,他要找他儿子,确保邵钧安然无恙。
  他一双锐利的条子眼,一眼瞅见罗强从监舍楼冲出来,身形像一道闪电,又像一头鬃毛凛冽的狮子。
  邵国钢就跟看见仇人似的,遥遥地朝罗强举起了枪,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怨愤,枪口已然瞄准罗强,却没击发。
  罗老二在哪儿,他儿子一准就在哪儿。邵国钢看见邵钧紧跟着冲出来,衬衫上都是血,一头黑发浸渍着汗水在灯下灼灼发亮,追着罗强狂奔而去。
  邵局长提枪而上,紧跟着也追了过去……
  罗强虽说慢了一步,几乎让尤二爷甩掉,他转念一琢磨,立刻就想到了。
  食堂!
  食堂一定动过手脚。
  尤二爷不会去闯四道电控大门。这人一定是往食堂方向跑,那里才是越狱的真正出路。
  尤宝川在前方跑,罗强其后咬着,穷追不舍,就是不放过对方。二人闪电般穿越昏暗的小树林,路旁的街灯幽幽地目睹一场殊死的搏斗。
  罗强飞身直扑尤二爷,一掌斜劈后心。尤二爷反身虚晃瘦削的身体突然腾空蹬上水泥路灯杆子狠辣的一脚劈上罗强头顶!
  罗强收肩,双手反绞对手脚踝,二人就地一滚迅速暴起,刚猛的拳脚狠狠地碰撞,都使出全身的解数。
  二十年的一对老冤家,再次交手关乎身家性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尤宝川在监道里那一喊,致使邵钧两根手指剥一层皮,罗强心疼着呢,彻底动了杀念。
  道旁的小柏树哗啦啦响,被掌风削掉一层侧枝,水泥灯杆微微摇晃……
  路灯阴影下滑过一道精瘦敏捷的影子,尤二爷砸向罗强颈骨气管的手臂突然遇袭,让坚硬的皮靴头一脚踹开几乎脱臼,痛嚎了一声。
  邵钧的突然现身加入恶战让双方武力值对比迅速向一边倾覆。他的拳脚功夫凌厉而潇洒,两条鞭腿像边缘带着刀锋的齿轮旋风般削向对手,削得尤二爷步步后退。罗强本来不想让邵钧瞎掺合,邵钧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让罗强一人犯险?道上势均力敌的两派掌门交手搏命,二打一实在胜之不武,没这么打的,可是邵三爷完全不管江湖人那一套,谁欺负罗强他就打谁!
  罗强一记铁拳爆发十成十的力气撞击对方心口,这一拳足以将一般的小鱼小虾打到当场休克抽搐。
  尤二爷中拳后难忍得吐出一口血,扭头深深盯了罗强和邵钧一眼,无心恋战,转身想跑……
  邵钧年轻气盛脚步虎虎生风。他衣服上都是别人溅上的血,自己没受什么伤,以前从未逮到这种机会与罗强并肩,跟对头搏斗,此时正打在兴头上。尤二爷在监道里煽风点火企图致他于死地,亏你三爷爷以前还照顾过这贾老头子,被蒙蔽的耻辱和愤怒让邵钧怒火中烧,不抓住此人绝不会罢休。
  四周有持枪的武齤警战士加入围捕,开阔地上,包围圈逐渐缩小。
  邵钧起身正要追击,半空发出一声像是经过某种屏障过滤的闷响,对面几丈开外的一名武齤警,应声倒地。
  蹲伏树丛后伺机实施抓捕的邵局长,眼明嘴快,头一个大吼:“快卧倒!!!!!!!!!!!!!!”
  邵钧脸色吃惊熬白身形僵硬在空中却刹不住脚步向前冲去。
  生平第二次亲眼看到爆碎的脑浆,仿佛十六年前那场噩梦在眼膜前重现,让邵钧呆住了……
  罗强让那记闷响惊出一身薄薄的冷汗。
  那是狙击子弹穿云破雾的声息,令人心悸,耳膜振颤。
  多年前行走边境地带在丛林中浴血野战的经验,罗强对那种声音太熟悉了,埋伏在深山老林中如同魔魇般从数百米之外用一粒子弹抹掉一条性命,杀人无痕,悄无声息。
  “邵钧!!!!!”
  “快趴下!!!!!”
  罗强眼睛圆睁,怒吼着,扑向邵钧。
  几乎就是同时,微秒毫厘之间,紧跟着的一粒子弹,是射向邵钧的。
  死神般的呼啸声划破夜空,邵钧在中弹一刹那突然以一个趔趄的诡异姿势向前扑倒——他被罗强从身后抓住一只脚腕子,直接撂倒掀翻。
  子弹擦着邵钧头顶而过,在他引以为傲的一头乱发上燎出刺眼的火星。
  “邵钧!!!!!”
  “钧钧!!!!!”
  两个男人从不同方向同时怒吼狂吼,罗强和邵国钢一齐撕心裂肺地嚎叫。
邵国钢离他儿子有十几米远,只能吼却够不着人,现扑上去想护住小崽儿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邵钧倒在那片开阔地上,整个人暴露在狙齤击枪视野之内。多年的实战经验让邵局长迅速判断,监狱高墙外围某个地方埋伏了狙击手,就等着在此处下手狙杀,掩护那名老犯人越狱突围。
  邵钧面朝下重重摔倒,一张俊脸几乎拍扁在水泥地上,鼻梁都要歪了。
  罗强狠狠扑在邵钧身上,把邵钧连脑袋带脖子和肩膀一把摁在身下。
  就是那一秒钟枪口再次瞄准的机会,邵国钢目瞪口呆地看着,看到罗强把邵钧裹在身下,护住要害,像一头暴怒的公狮子勇猛地护住小崽儿。罗强抬起头,一张脸正对狙击子弹发射过来的方向,眉心暴露在枪口下。
  罗强面无表情,目光冷硬,坚如磐石。
  邵国钢那一刻僵硬了,难以置信,怔忡地看着……
  ……
  狱齤警大部队控制整栋大楼,精干的制服身影在各条监道扫荡,跑出牢号闹事的崽子们一个个都成了炮灰。接到警报第一时间从外面冲进来的武齤警小战士,那下手真叫狠,跟普通条子的路数完全不一样,直接拿枪托砸上。
  武齤警端枪对准监道尽头处的七班一伙人。大学生眼镜碎了,瞎么俩眼眯缝着,哆嗦着。顺子和刺猬趴在地上高举双手喊“别开枪我们班没炸号”。顺子高喊“马警官在我们这儿快救他”,几个人身后一直护着头破血流被打昏迷的马小川。
  只有胡岩不在其中。
  胡岩跑了。
  外围山坡上的隐蔽处,黎兆辉从狙击镜里瞄准罗强眉心,身躯静伏,沉稳得仿佛不需要呼吸。
  “大哥!!!!!”
  “哥!!!!!”
  一丛紫色头发在暗夜灯光闪烁映衬下熠熠发亮,斜刺着闯进枪口视野,十字准星在黎兆辉手中猛地一晃。他手心竟然出汗了。
  黎兆辉眯细一只眼,重新瞄准罗强。
  胡岩撕心裂肺地吼:“大哥,当心!!!快回来!!!!!”
  黎兆辉一动不动,食指仿佛卡在扳机上,动不了了。
  “辉哥,开枪啊?”
  “辉哥,那是食堂里给你捣乱的那小娘炮,开枪把那小鸭子秒了!”
  黎兆辉突然扭过头,俩眼直勾勾盯着给他瞭望的手下。
  手下:“……”
  黎兆辉抄起手里的枪,一枪托,在那小崽子脑门上刨了一道大血疤,牙缝里甩出冰冷的几个字:“老子先秒了你。”
  逮着这么个空挡,罗强薅起邵钧的衣领子,拖着人,踉跄着双双扑进树丛隐蔽带。
  俩人几乎一头撞进邵国钢怀里,把邵局长扑了个结实,仨人裹着摔成一团,一排小柏树哗啦啦掉了一层针叶。
  邵钧:“……爸?!”
  罗强:“……”
  邵国钢:“……”
  邵局长狠狠甩了罗强一眼,骂道:“姥姥的王八羔子。”
  他说着一把摁倒俩人,压低位置,低吼道:“卧倒,隐蔽!!!”
  “大学怎么给我念的?不认识狙齤击枪吗!看见枪子儿不知道躲?!……”
  邵钧仰面朝天让他爸爸摁在身下,瞄瞄他爸,再瞄罗强,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没吭声,最终从鼻子里喷出一腔鼻血!……刚才让罗强扑倒,磕的。
  就这时,食堂后身的山墙“轰”得一声,炸了。
  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让整个大地上下抖动,碎石铺天盖地砸下来,土渣子争先恐后灌进鼻孔,几乎把仨人埋成一个大土包。
  包围圈附近两名武齤警战士,猝不及防,让爆炸的强大冲击波掀晕倒地。
  罗强从土石堆里扒了几下,扒出头,抹一把满脸的灰土,吼道:“姓尤的想跑!”
  墙整个儿炸开一道大缺口,这才是黎兆辉混进监区食堂办事儿的真实目的。这座监狱最坚固厚实牢不可破的位置就是正门,而其他地方相对薄弱。食堂后门附近的院墙让人做了手脚,有引爆装置,直接炸出个洞,规避高压电网的拦截。
  “不能让他跑了。”
  罗强不要命般冲出隐蔽带,从一名晕厥的武齤警身旁抄起冲齤锋枪。
  “老二!”
  邵钧大叫。
  尤宝川的身影在硝烟中闪过,冲向围墙缺口,高墙之外就是接应他的车子,早已等候多时,带着他远走高飞。
  邵国钢用膝盖抵住邵钧不让儿子露头,自己迅速起身,蹲踞的姿势平举起枪,烈火硝烟中瞄准前方那两枚跃动的身影。
  “嘭!”
  手齤枪一声清脆爆响穿透夜空……
  罗强猛然抬起头。
  邵钧也把自己从土坑里刨出来,震惊地抬头。
  透过浓重的烟雾,尤宝川扑倒在乱石废墟上。
  “啊!!!!!!!!!!!!!”
  百米开外山坡上黎兆辉疯狂地嚎叫,十根粗粝的手指嵌进泥土,指甲挖出了血。
  隐忍潜伏深牢大狱这么些年,距离逃脱樊笼自由之路就只有一步之遥,却功亏一篑。尤二爷倒下去时费力地扭过头,视野里是罗强硝烟中提着枪的浴血身影。
  “老二,终归还是你……你小子真齤他妈有种。”
  尤二爷嘴角涌出血块,表情平静,盯了罗强最后一眼……
  一个营的武齤警端着冲齤锋枪,漫山遍野都是人,地毯式搜索,围追堵截高墙外接应越狱的匪徒,抓捕在半山腰上开枪偷袭的那名狙击手。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22:14

97、第九十七章钓鱼立功

  这一夜发生在清河农场的炸监暴齤动,震动了中央。
  毕竟是在京城,距离中南海天齤安门也就不到一百公里,市区人口稠密,机关单位众多,倘若真让三两个性情凶悍的匪徒越出高墙,潜到城里撒野,后果不堪设想。
  那晚跑出牢号参与打斗的人员,全部被关禁闭,隔离审查,接受严格讯问。清河监区戒齤严一个月,所有人不准迈出牢门一步。
  还有若干口子人,横着让担架抬着送去医院抢救。
  马小川脑震荡,呕吐不止。
  赖红兵胸部腹部多处中刀,下半身染红。
  张大虎肘部让筷子刺穿,小前臂吊在胳膊肘上晃荡,关节套不上了,脸让胡萝卜刨子刨出瓜皮似的花纹。
  梁子那小崽子是最精明的,让罗强邵钧打倒在地时这丫的装死逃过一劫,然后趁狱齤警大部队冲进来清监,从监道门溜了出去。这小子在夜色中爬上高墙,发出“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第二天凌晨武齤警打扫战场发现这人,是挂在高压电网上的,衣服和一层皮都烧焦了勉强剩个人形儿……
  当然还有贾老爷子,倒在成功越狱的最后一道关卡上,后心中枪,让人抬进急救室。
  另有两名武齤警被炸齤药残片击伤,一名武齤警被狙击子弹打穿头部当场身亡。
  ……
  出这么大齤事儿,死伤这许多人,监狱长监区长和各大队队长难辞其咎,一个个就地停职接受调查。
  侦讯室里,公齤安机关和检察院调查组的人,把犯人挨个儿提来,审问情况。
  魏传林(刺猬的大名儿)抓着他自个儿的刺头说:“是,是我把七班、三班门锁撬开的。”
  “警官同志你们明察啊,当时啥情况啊?我不撬门不成啊,他们对面的人有钥匙,我们没钥匙,那我们只有撬锁了!”
  “我们班就没想越狱,我们是起义的我们好人!我们就是要拦住二大队那帮小王齤八蛋越狱!”
  陈友顺(顺子的大名儿)交代说:“我想喊住马警官,我察觉出二大队可能有猫腻,他们要害马警官!”
  “我们老大当时没犯病,我就是想救马警官所以我喊他,这个我们一大队隔壁好几个班都听见我喊了。”
  “但是他没听我的,他进了对面那个班,就让人打了,那伙人肯定算计好了憋着要害条子!”
  “然后我们就撬门冲出去了,把人抢回来,马警官是我们几个救的,要不然肯定让他们打死了!”
  胡岩口供说:“我当时没想逃跑,我当时跑出去是找我们大哥。”
  “我们老大都还没跑呢,我怎么可能逃跑?我啥都听老大的。”
  “那个贾老头子有问题,就是他策划炸号越狱,还有食堂那个送货的辉子,他手指上有枪茧,我给他剪头发时亲手摸到了。当时从山上打枪杀害小武齤警的人,一定是他!”
  “这人平时有伪装的,三监区只有我一人儿见过他真实长相,我了解他,我可以帮你们描图画像,抓住这个人!”
  小狐狸自信着。
  终于轮到提审罗老二,公齤安和调查组的人屏息静气,如临大敌,表情十分严肃。
  罗强推开桌上一杯白开水,下巴一抬:“来根儿烟。”
  “吊窗户、上老虎凳的,咱都尝过,你们敞开着上,给烟就成。”
  罗强说:“老子之前不知道这伙小王齤八蛋要越狱,我要是知道,早就报告邵队长和监区长了。”
  “可是老子不是管食堂的吗,二大队那几个崽子在食堂饭菜里搞鬼,我察觉了。他们要挟老子,不许我声张,后来我一看,那糖衣小药丸里,裹的是毒品……我没把那些东西搁到菜里,我搁的是医务室给我们屋人开的通肠治便秘的泻药,为了蒙他们的。老子清清白白的。”
  “我们班的人跟我们一大队的小邵警官小马警官都特铁,看他俩挨了打,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谁敢欺负他俩,老子就欺负了谁,二大队那帮崽子还他妈敢还手?老子揍死那群兔崽子!”
  “还有企图越狱逃跑的那贾老头子,那天夜里我追他,我认出他了,他不叫贾福贵,他叫尤宝川。老子二十年前就跟这人交过手,他左手少两枚手指头,他是你们公齤安部通缉犯,你们关他这么多年竟然没认出来,那是你们无能,最后还是老子先认出来的!东湖大酒店起大火,烧死好几个条子,就是他干得,我们道上人人都知道。”
 ……
  透过侦讯室的大玻璃窗,公齤安部几个大头和邵局长坐在小屋里,看着罗强招供,精明地考量罗强说出的每一句话……
  邵局长的顶头上司、公齤安部分管刑侦的大头目,手指敲着桌子:“你们觉着,罗老二说的是实话?”
  他的副手翻阅着供词和证据档案:“食堂厨房里带出来那些东西,筷子,刨子,擦子,不锈钢洗菜盆,怎么解释?”
  头儿冷笑了一声:“罗老二啊……这家伙忒么早就知道要炸号,备好了家伙事儿,就憋着这个呢。”
  副手说:“可他们也确实救了马警官和邵警官,救了全监区的人,要不然整个监区没准儿都得染毒。”
  邵局长一直闷头不语,神色复杂,还沉浸在某些让他强烈震惊的回忆中。
  头儿瞟了这人一眼:“老邵,你看呢?咱们底下的警齤察,有时候还来个‘钓鱼执法’,罗老二这一出算啥?够阴的,这叫‘钓鱼立功’吗?他娘的,这家伙这回可立一大功!”
  邵国钢盘桓半晌,有些事情,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出的,在他这里,他儿子最重。
  邵国钢说:“我认为,咱们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抓三条线。”
  “第一条线,尤宝川,尤老二,咱们部里A级通缉犯,手上沾了多少血,六年都没能抓着人,以为他死了,这人终于伏法了,他一定掌握很多案子。”
  “第二条线,私自带入监狱的毒品怎么回事?这是一种新齤型毒品,产于缅甸,北方尚且比较少见,这里面一定有一条毒品线,毒是从南方来的,再由人运毒藏齤毒带进监狱。”
  “第三条线,胡岩交代的那个辉子,很可能是打死炸伤咱们武齤警战士的那名狙击手。这人尚未落网,是个非常危险的恐怖分子,首要情急任务是先抓他。”
  “至于罗强的问题……”邵局长顿了顿,口气不太自然,“这人先关几天,总之跑不了,以后慢慢收拾他……”
  坐镇幕后的几个领导,在一起研究暴齤动发生时监道里留下的监控录像。
  邵局长直直地盯着小屏幕里嘈杂混乱的场面,一幅幅惊心动魄的情景,危难时刻,邵钧让人围攻在角落,一口咬破自己两枚手指……
  他看到罗强从监道里砸开一条血路,用身体挡住邵钧。
  罗强遍身浴血,一双浓重的眉眼泛着冷兵器的光泽,口里吼着。
  邵国钢懂唇语,把那一段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读明白了。罗强当时是在吼,“哪个敢伤邵警官一根汗毛,老子跟他换命”。
  “哪个想从邵警官身上取东西,先要问问老子答不答应,想碰他一下,今儿个得先从老子身上踩过去”。
  那条监道里关押着两百多名犯人,两名狱齤警深陷重围,犯人和条子的比例是100:1。如果没有罗强,没有七班、三班那一伙亡命徒拼死相保,邵钧和马小川这俩小白齤痴可能让人活活打死在里面,就甭想出得来。
  罗强那时候把邵钧紧紧裹在怀中,护着头颅,眉心面对狙齤击枪口,镇定到没有一分一毫多余的表情,目光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要不是俩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吃的不是一口锅里的饭,邵国钢着实有几分欣赏罗强,是个爷们儿。
  真的面对枪口,生死就那一瞬间,邵国钢自认他这个当亲爸爸的,为了儿子也就能做到这么个地步。他没想到罗强也能做到,没想到有人抢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专属的责任,而且眼都没眨一下,视死如归……
  ****
  大楼地下某层的楼道空旷静谧,头顶昏暗的灯在水泥地板上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邵钧贴墙根儿走过,从一扇扇铁门前悄悄溜过,四处寻么,终于停在某一间禁闭室门口,扑上小窗口,吹一声口哨。
  罗强认得口哨声,有一回俩人偷偷在狱齤警澡堂里洗澡,亲热,三馒头欢快地晃着蛮腰,一边洗一边吹口哨。罗强晃悠悠从床上起来,悄无声息晃到门边,肩膀紧贴铁门,头微微侧着,闪进摄像头视野的监视死角。
  隔着厚重的一道门,两人只能透过递水送饭的小窗口对望,端详对方被小窗口截出来的四四方方一张脸。
  俩人互相看了很久,就这么看着,看不够似的,恨不得把对方脸上每一丝最琐碎的表情、眼膜上每一道温存的纹路,都吃进自己眼里。
  罗强伸出手指头,搭在窗沿上。
  邵钧也伸两根指头,搭在罗强手上,用指甲互相轻磕、磨蹭。
  邵钧两根手指指肚上有伤,让这牙尖嘴利的小耗子自个儿生生扯掉一层皮,关键时刻真不带嘴软。
罗强捧着邵钧的手指:“咋不包上?”
邵钧摆头:“包上容易烂,晾着好得快。”
  邵钧故作轻松着:“我现在用右手打指纹了。”
  罗强喃喃地说:“你右手以后也不打算要了?”
  邵钧:“……”
  “没那么严重,真没事儿,一层皮,很快就再长回来。”
  邵钧解释着,安慰罗强,知道罗强这人心思重,还不爱说,一准儿又得难受挂心。经历一场恶战,死里逃生,邵钧先前对罗强隐瞒真齤相单干蛮干的恼火,这会儿全都散了。他现在只惦记罗强能否摆脱嫌疑,罗强能否减刑。
  罗强轻轻捋着邵钧手指没破皮的地方,面无表情,突然凑近了,一口含住邵钧两根手指,含到嘴里。
  邵钧哼了一声,伤口让这人口腔黏膜乍一碰到,刺疼。
  他疼着,没有把手拔出来,看着罗强一点一点吞含着他的手指,一直吞到指根处,用类似口齤活儿的动作,吸吮着他,粗糙的舌头刮挠他的指肚,在他手指头上打圈儿,讨好他,抚慰他。
  邵钧浑身都有些抖,让罗强弄得脑子里心里发烧似的,一手伸进去抚摸罗强发红的眼,头发,摸罗强曾经暴露于狙齤击枪口下的眉心,摸罗强脑后无比坚硬的叛逆的反骨……俩人最终把嘴唇贴到一起,隔着小窗口,很费力地互相嘬吮对方的嘴,迁就着那一丝丝儿的温暖,眼底流露的都是劫后余生抵死缠绵的强烈渴望。
  罗强压低声音说:“邵国钢找你谈了吗?”
  邵钧摇头:“我爸现在根本没功夫理我,出这么大案子,上头那帮人逼他也逼得紧。”
  罗强郑重其事地道:“你爸知道了。”
  邵钧:“……”
  “知道就知道,早晚的事儿。你在乎别人知道?”
  罗强唇边迸出一丝沉稳的笑:“老子不在乎。”
  邵钧表情特别固执,也特认真:“我也不在乎。”
  “我就这样了,咱俩都这么好了,我不怕让所有人都知道。”
  ……
  地下室昏暗的楼道拐角处,灯光映出一幅穿黑色风衣双手插兜的高大剪影。邵国钢默默看着他儿子焦渴地扒在禁闭室小窗口上,跟里面的人勾着手指,说悄悄话,亲嘴儿……
  邵国钢刚从监区医院回来,问过受伤住院的小马警官,也去看过重症室里重度昏迷奄奄一息的尤二爷。
  马小川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清瘦的脸明显透出虚弱。
  马小川面对邵局长,面带愧疚,垂下眼:“局长,这回是我工作失误,中了圈套,差点儿害了邵警官……对不起。”
  邵国钢板着脸。
  马小川:“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接受一切处分。”
  邵国钢:“我来不是问你这个!……你们干什么吃的?哄监暴齤动你们一早完全没察觉?罗强的动静动作,你为什么没通知我?为什么还让邵钧卷进来遭这么大危险?!罗老二确实立功了,邵钧差点儿丢条命!”
  马小川抱着被子坐在床头,垂头挨骂,等到邵局长怒不可遏地吼完一个长篇,这才缓缓抬头:“局长,对不起,您下的任务,我完不成,我没本事,您以后找别人吧。”
  邵国钢盯着人:“……”
  马小川欲言又止,别过脸望着窗外,断断续续轻声说:“您交待的工作,我没法做。局长,我看得出来,邵警官跟罗强……他们俩特好。罗强判无期那几个月,小钧特难受,就跟死过一回似的,每回他往厂房楼顶上爬,我都悄悄跟着,我都怕他想不开出事儿跳下去。后来过去了,就完全不一样了,小钧每天乐得闭不上嘴似的,饭量都长了,俩人在一块儿就特开心……”
  “我就是觉着,他俩挺不容易的……”
  小马警官没谈过恋爱,初来乍到来到清河监区时,是个理着小寸头目光青涩面皮稚嫩的小警帽。
  监狱生活极其枯燥,平淡,乏味,见不着亲人,也没女人,一堵高墙之内都是老爷们儿,对于马小川来说,邵小三儿就是跟他关系最铁的一爷们儿。
  邵钧那时候在一大队里算是马小川的“师傅”,警队里都有这个习惯,由领导分配,一对一,以老带新。邵队长每回值班都带着小徒弟,带马小川看遍清河农场的每一栋楼,每一处机关重地,每一颗花花草草。邵钧经常请马小川吃饭,食堂饭菜不合胃口舌头太淡的时候,俩人到监区小饭馆里叫几个菜,喝两扎啤酒,哥们儿之间聊聊家常。马小川刚来那几个月没地方住,邵钧把公寓钥匙给他,让他去县城的租房睡觉,还开着车带他进城玩儿。
  新年联欢会的灯光舞台上,马小川站在邵钧背后,默默地为光芒四射的邵三公子充当背景色。
  那时候,马小川眼角瞟到的是邵钧没有吉他遮挡的充电抖动的臀部,性感,帅气。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邵钧手指点着观众席,指着罗强的方向。邵钧跟罗强四目遥遥相对,极其刻骨深情的纠缠。
  这两个人,这些年,旁人任是谁,就不可能拆得散,分得开……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23:46

98、第九十八章驻监名厨罗太狼

  邵局去过医院之后第二天凌晨,重症室里的贾老爷子尤宝川,死了。
  这人后心中枪,一枪穿肺,引起并发症,器官衰竭,熬了数日终究没能熬过去。尤二爷也算是京城黑势力一代枭雄,终于没挺过漫长牢狱生活在人心中滋养的欲望与邪念,铤而走险,赔掉了性命。
  一个月后,哄监越狱的风齤波逐渐平息。
  监区长背着行政记大过的处分低调复职上岗,关禁闭通过审查的犯人基本都释放出来,各归各位。
  查实炸监行为的二大队若干犯人,被分散关押到其他监区,检察院还要酌情加刑惩戒。三监区这边算是彻底消停了。
  一大队的一伙人,晚上在活动室里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最近三监区支持率收视率最火爆的节目是《非诚勿扰》。节目组里那几个没被相中没人领走的嘉宾,把犯人们勾得嗷嗷的,一群人双眼放出绿光,狼似的,没人相中我中,没人领走我要啊!
  胡岩嘲讽刺猬:“小魏,那个女海归,人家可是博士,你啥学历呢?你相中了,人家能看上你?”
  刺猬一拍大腿:“人家姑娘就没要求学历么,人家开的条件是诚实善良,体貌端庄,我多善良啊,我端庄啊!我还无婚史无病无子女呢!”
  顺子不屑地“噗”了他一口:“还姑娘呢,都三十五了,比你大半轮儿,配强哥这岁数的男的还差不多。”
  罗强半睡半醒仰着,哼道:“少他妈拿老子开涮。”
  刺猬丢给旁人一记暧昧眼神,笑嘻嘻得:“女的大几岁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我就稀罕了。”
  胡岩戳刺猬的脑瓢:“你先混出狱再惦记,蹭你的床板去吧!”
  罗强微微睁开眼,问身边人:“老癞子咋样了?”
  顺子接口道:“听说伤挺重,转院去城里了。这回他也算立大功,检察院肯定减刑,邵队长说争取给他办保外就医,直接弄出去。”
  一听见“减刑”俩字,旁边七七八八的脑袋都凑过来。
  七班崽子们这次同仇敌忾,并肩作战,集体立一大功,谁心里不惦记减刑?罗强也想减刑,不光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他宝贝的人。
  罗强随口问了一句:“贾福贵咋死的?”
  顺子说:“据说就中了一枪,打得准,伤到要害了。”
  罗强心里盘桓,一枪就能挂了?这人是一般人儿吗……
  胡岩咕哝道:“利索死了还不好?这老头不是好货,阴着呢。”
  罗强是让尤二爷上一回诈死金蝉脱壳那一计给整怕了,生怕这人再诈他一回。尤二爷攥着他的把柄,这人临死前竟然一句废话都没交代,安安静静闷不吭声就死了?罗强都不太敢相信。
一群小崽子在一旁不住嘴地起哄,管他们死不死,减不减刑,咱先搓一顿再说,这回让邵队长请客,再来一顿香喷喷的羊腿肉,大哥弟兄们混在一处,图的就是江湖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朝有酒今朝醉。
  收看完每周必看的《非诚勿扰》,那感觉就好像自个儿跟着上去相了一回亲似的;喜欢女人的相女嘉宾,喜欢男人的相男嘉宾,各取所需,其乐融融。一群人心满意足站起身,一个个急不可耐,赶紧回牢号,钻被窝,动一动灵活熟练的手指。
  罗强心不在焉,一撤板凳,起身正要出屋。他眼角瞥见电视屏幕上的人,愣住了。
  电视里晃过五光十色的片头,《食尚精品》之类的美食节目。主持人鸡冠头上喷着亮片发胶,系着厨师围裙,嘴唇飞快地蠕动,带动全场欢快的气氛。节目特邀嘉宾,某位酷帅型男,穿紧身米色衬衫,老板裤,勾勒出简练阳刚的线条,相貌十分英俊打眼,把身旁的主持人活活衬托成一颗冬瓜。
  观众席上许多女粉丝高举纸牌牌,上面写着“罗”,还晃动着罗老板的卡通头像。
  “劳驾,别关电视……”
  罗强喊住小马警官,定定地站着,专注地看。
  罗强这一开腔,所有人都回过头,都定住了,迅速就认出来,屋里一片刻意压低的嗡鸣声和八卦议论。
  电视里和电视外面这俩人,这两张脸,长得实在忒像,有以前就知道的,有以前不太了解的,这回一看电视里那张俊脸,也就明白谁是谁了。
  “啧,真齤他妈帅,人五人六的……”
  “哥儿俩长真像,果然一个妈生的,搁哪都跑不了。”
  “罗老二,你们家兄弟挺牛逼啊,这都混成名人儿了,啥时候给咱介绍认识认识?”
  ……
  小邵队长两条手臂交叉胸前,拧着小腰靠在门边,冷眼瞧着罗强那一脸痴痴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屏幕里的人。
  坐牢的人都这样,都念旧,念亲人。
  罗强就戳在那里,看了足足有半小时,看着他家小三儿在节目里颇有大师风度地指点着,品评着,两个当红的电视大明星一个叫晓明的,还有一个叫小晨儿的,一人占一个灶台,一人举一菜刀,端一口锅,当场做菜打擂台,忙得满头的汗珠哩哩啦啦往锅里掉。
  罗老板左边看一眼,你丫这肉丝切太粗了,鱼香肉丝让你这么整,就成鱼香肉齤棍了。
  罗老板右边再瞟一眼,你这锅里油和辣椒面搁太多了,水煮牛肉我就没瞅见你肉在哪,整成油泼辣子了。
  节目最精华让全场粉丝疯狂尖叫的部分,当然是咱英俊潇洒的罗老板亲自系上围裙,戴上白帽子,站在灶台前,一把专业厨师刀上下翻飞切出来的肉薄如纸韧如丝一盘肉下锅整口锅滋啦啦发出令人腿软骨酥如同高齤潮振颤般的炝锅声!热辣,鲜香,全场粉丝从空气中吸吮着香味儿,表情如痴如醉,欲齤仙欲死,欲罢不能……
  罗强一直看到屏幕上打出尾声字幕,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开,眼底含了一丝淡淡的落寞,别人都没看见,就邵钧看出来了。
  罗强与邵钧擦肩而过,嘴巴嘟嘟囔囔得,眼睛发红。
  几天之后,邵三爷来一大队几个班搞感情攻势,三爷买羊肉了,买饺子了,冰柜里冻着呢,周末给你们炖羊肉。
  七班大铺盘腿坐在床上,慢慢举起手:“邵警官,报告。”
  邵钧抬眼:“你报告啥?”
  罗强说:“老子申请立功奖励。”
  邵钧:“……羊肉不是给你立功奖励?你还想要啥?”
  罗强:“老子想吃我们家三儿给我炖的羊肉,包的饺子,外边卖的就没他做的好吃,差远了。”
  邵钧:“我这羊肉是农场里现宰现杀新鲜的,清汤白煮都好吃!”
  罗强撅着嘴巴,挺大个人儿,床上耍赖似的,沉着嗓子:“老子就想吃那一口……就想吃。”
  邵钧:“……”
  邵钧拎着兜子给罗强看,不甘心地追着人嚷:“我给你买得湾仔码头的水饺!……我这三十多块钱一袋,贵着呢!……”
  邵钧一搓牙,你们家三儿,三儿,回头我就把罗小三儿这混球给拆了,炖了,拿食堂大锅煮了!你三爷爷倒想亲口尝尝,你们家三儿的肉它能有多好吃?
  ……
  几天后,一大队的减刑消息下来了。
  距上一拨减刑还没到两年,按例不能减这么频繁,但是检察院的人已经知会了监区长邵队长,这回七班和三班集体立大功,经过考量定为特殊情况予以嘉奖,随后就下达正式减刑文件。
  赖红兵受伤,本身又有残疾,准许保外就医,监外执行,并且给予生活补助。
  魏传林和大学生刑期各减五年。刺猬还有两年基本可以顺利出狱,获得自由。
  胡岩狱中一贯表现良好,这次准许假释,本地监外服刑,定期向管片儿派齤出所报道。
  陈友顺的情况符合四川籍犯人在汶川地震后的特赦政策,特批准予提前假释,档案关系移交什邡当地,回家照顾老婆孩子,务工务农,参与重建家乡。
  罗老二呢?
罗老二是这伙人里背刑最重的一个;别人还剩三五年、七八年的,他还有二十年。检察院的意向下来了,罗强减为十三年徒刑。
  无期按例最少服满十三年,而且宣判无期之前那些年都白熬了,按律不能抵数。罗强即便再立功减刑,短时间内很难出去——除非隔壁三大队、四大队那些人脑子抽了,短期内再给咱搞一趟炸监越狱。
  十三年,出去以后这人都老了。公齤安和检察机关也恰恰就是这么个目的:像罗老二这种名声在外犯有命案对社会潜藏极大危险性的人物,就是要关到你老了,你不行了,彻底丧失做活儿作乱的身体能力与精神欲望,才放你出去。
  ****
  监区长批准,给罗老二特殊奖励,请罗老板进到监区里,给做顿团圆饭吃。
  罗战一听他哥有召唤,撂下店面,私房菜馆挂牌歇业一星期,屁颠颠儿直奔清河农场来了,扛着大厨的各种家伙事儿。
  经历过上一回哄监事齤件,现在进入监区检查十分严格,罗战把兜里包里所有东西都上交了,在小黑屋里让几名武齤警围着,拿枪口指着,脱光了衣服查。
  罗战脱得就剩一条小裤头,一身练得结实漂亮的肌肉,惹得几个武齤警都暗暗瞟他。几名小武齤警倒不是对男人有兴趣,而是男人之间都在乎身材,在乎裤裆尺寸的大小,瞧见个身材特好的爷们儿,忍不住多瞄几眼,在心里比划着前后左右。
  武齤警扒拉完罗战的衣服,枪口一转,指着罗战身后的人:“你。”
  罗战回头,冲身后的人挤个眼:宝贝儿,辛苦了,脱?
  罗战身后带进来的人,是他家属。他这趟是特意带着小程警官正式拜见亲哥哥的。
  程宇略微皱眉,瞅着武齤警小战士的枪口,又瞅瞅罗战。
  程宇跟罗战可不一样,罗战那没皮没脸的,逮谁都迫不及待地跟人家秀身板儿。程宇是啥人?程宇在外人面前脱过衣服吗?程宇在亲妈面前都不露内齤裤的。
  罗战一看程宇面对枪口酷酷地插兜而立的表情,宁死不屈刘胡兰似的,赶紧扭头说:“武齤警同志,他也算你们隔壁同行,战友,他就甭查了,你们要不然再把老子查一遍?我随便查!”
  程宇懒得听罗战瞎贫,直接掏兜,面无表情亮出警官证:“西城分局后海派齤出所的。”
  程宇暗暗撅嘴,斜眼瞪罗战:“把你裤子穿上。”
  罗战跟程宇蹭蹭手背,哄着美人儿媳妇:“难得来一趟,都一家人了,吃个团圆饭……”
  三监区食堂大厅内,亮敞敞的透明大玻璃后头,罗老板戴着高帽穿着肚兜围裙,脑门上洇着汗,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和面,擀皮儿,切菜,剁馅儿,样样亲历亲为,不用别人打下手。
 他哥哥伸腿坐着,点名说了,要吃咱家三儿包的饺子,别人剁出来的馅儿,擀出来的皮儿,那还算我们家三儿的饺子吗?
  那就不是一个味儿!
  一大队七七八八一群崽子坐满食堂,捧着饭盆,眼巴巴的,坐得就跟一群小松鼠似的,艳羡地看着京城数一数二有名气的罗大厨从手里变出一枚枚白白胖胖圆乎乎的饺子,想着能分到仨瓜俩枣解解馋也成;灶上砂锅里煮沸着羊肉汤,浓郁鲜香飘满屋。
  罗强仰在那,一条腿搭在凳子上,潇洒地坐着,眼神睥睨着其余人,眼底掩饰不住强烈的得意和炫耀。
  瞧见了没?这就是老子的亲弟。丫罗小三儿在外面再得瑟,再牛逼,老子一句话,让他来,他就不敢不来,乖乖地就给老子包小水饺来了!
  人其实岁数愈大,愈发在意这个,要的就是亲人的在乎,要的就是大哥的范儿。
  罗三儿抬头问老二:“哥,你最爱吃的芹菜虾仁馅儿和韭菜鸡蛋三鲜馅儿,成吗?”
  罗强点头,心里满意,三儿记得哥哥最喜欢吃啥。
  邵钧斜眼剜着罗强,心里嘀咕,喵了个咪的,说:“芹菜苦的,我不爱吃。”
  罗战:“……”
  邵钧嘟着嘴:“韭菜吃完我打嗝儿,闻着就反胃,桌上不能有韭菜,不然我一整天都不舒服。”
  罗强纳闷儿地瞅他家馒头,邵钧啃着手指头,三爷爷都没脾了,我就是不舒服。
  罗强宠溺地攥住邵钧啃秃了的手指头,小声温存:“想吃啥馅?让三儿给你做。”
  邵钧转了转眼珠,突然盯住一旁不声不响端庄而坐的程宇:“内小谁,你喜欢吃啥馅儿?”
  程宇吐出仨字:“西葫芦。”
  邵钧眼睛眨都不眨,跟大玻璃后头的罗大厨头一摆:“我就吃小白菜!”
  程宇:“……”
  罗战:“……”
  罗强甩给他家三儿一个安抚眼神,小孩,从来都这么小心眼子,老子拿小孩没辙,让着他,由他折腾。
  罗战用默哀的凄凉眼光看着案板上两大盆剁得细细的芹菜馅和韭菜馅……
  邵钧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用犬齿啃着裤子,阴测测地盯着那俩人,还芹菜、韭菜、西葫芦的,都是欺负过你三爷爷的,小白菜儿,地里黄,没娘疼,没人爱,我这一肚子委屈还没找回来呢!
  热气腾腾的大白饺子一盘一盘端上桌,薄皮大馅儿,一只饺子赛过小笼包,透着北方爷们儿饭桌上的豪爽,大气,慷慨。
  白水沸腾的羊肉火锅架在桌子正中,罗强伸筷子捞大块大块的肉,用犬齿撕咬,表情如饿兽老饕,唇边胡茬都沾了肉汁儿,后脖颈子热汗蒸腾。老罗家这一顿团圆饭,饭桌上热辣辣气息缭绕,眉眼间温情脉脉。
  罗战自个儿亲眼瞧着他哥把大块大块的羊腿肉吃下肚,津津有味儿地嘬着羊蝎子,又以旁人来不及眨眼的速度呼噜呼噜干掉两大盘饺子。
  罗战小心翼翼地问:“哥,好吃?”
  罗强一抹嘴,点头哼道:“舒坦。三儿,手艺有长进。”
  罗战可算松一口气,端上可乐,饮料代酒,跟他哥痛痛快快干了几杯,哥俩眼神里透着不寻常的热乎劲儿。
  程宇端一小盅菊齤花茶,敬了罗强一杯,俩人暗暗打量着,较着劲,都没说话。罗强眯眼冷笑,小样儿的程警官,您那小胃养好了?又生龙活虎了?哼,照顾好老子的人,照顾得不好屁齤股再玩儿豁了老子砸扁你另外半个胃。
  邵钧一手夹着饺子,另一只手一直在下边儿拧罗强大腿。
  罗强狼吞虎咽吃着,毫不在意,由着邵钧在下面揉他,掐他,慢慢就给揉硬了,鼓胀的裤裆撑起来,硬得邵钧不停偷瞟桌子底下,瞟得浑身发热,在椅子上固呦,屁齤股上长疖子似的……
  七班一伙人,吃完这一顿,过不久就要各奔东西,这顿饭就是践行饭。
  几个崽子挨个儿给老大敬茶,牢号里熬这么些年,就没敞开怀吃一顿团圆饭,今日开荤,却是临别。
  罗强嘱咐顺子:“回家好好照顾老婆孩子,别再犯错对不起家里人。”
  顺子用力点头,说不出话。
  罗强:“还有你,小魏,老老实实再熬两年,你很快就出去了。”
  刺猬摸头,还挺高兴:“我还能再多陪大哥两年。”
  胡岩闷闷地开口:“我就没想假释。他们干嘛让我出去?”
  罗强说:“小胡,你有手艺,出去重新开个店,踏实挣钱。”
  胡岩小声嘟囔:“我们都走了,哥你咋办?你一人儿,身边没人护着,牢里有人欺负你,咋办呢!”
  罗强笑出声,往嘴里叼一颗烟,眼神深邃,动容:“谁他妈敢欺负老子?小崽子,心还挺大,还想护着我……老子不用别人罩,老子也总会有出去的那一天。”

baby774 发表于 2013-4-1 13:24:46

99、第九十九章怒火中烧醋馒头

  罗老板当天给三监区一群人露了一小手,包了几大锅饺子,还烧了他菜馆里卖得最好最拿手的几个菜,着实让一伙没见过世面的崽子尝着鲜了。
  罗战特会来事儿,特意多抄了一盘葱烧蹄筋,一盘酥炸鱼香茄子,都是本地京味儿菜馆里最地道的菜肴,悄悄端给监区长和指导员了。罗老板的手艺人见人赞,花见花开,把几位领导哄得也挺乐呵。
  也是因为罗老二近几年劳动表现好,又刚立一大功,减了刑,监区长特批他一道奖励,在亲情会见室跟家人过一夜。
  这是监狱方面最近两年体现人权人性化管理的新政策。这亲情会见室不是通常的有狱齤**督监听隔着铁栅栏大玻璃的探监室,这就是一间小屋,里面摆一张床,亲人之间共度一晚。能获得这项待遇的,都是日常表现极为突出被监区立为先进典型的犯人,给鸡戴花让猴看的那种。三监区每年也就批五六个人,这回轮上罗强了。
  罗强拿到探亲会见通知单,毫不迟疑在表格里填了他弟的大名儿。
  小邵队长一转脸瞅见这张单子,牙床子就抽筋了,有咬人的欲望,跑到操场边把某人揪起来:“老二,给我滚起来。”
  罗强蹲在石头凳子上,吐着烟圈儿:“咋了?”
  邵钧晃着探亲纸:“你个熊玩意儿的,‘亲情会见’这事儿,是优待人家有家有口的,夫妻两口子什么的,准许在一起过一晚,你填罗战你俩算干嘛的?合法吗?!”
  罗强无辜地说:“邵警官,老子没媳妇,那我见谁?”
  邵钧也知道这道理,就是不甘心:“……没媳妇你也不能跟你弟!”
  罗强摸摸后脑勺,笑了,伸手捏邵钧一把:“老子倒是特想跟你睡一晚,老子就想睡你!可我能填你名儿吗,监区长那老家伙不把咱俩人都削了?”
  邵钧得了罗老二这句话,气消一半,不乐意地撅着嘴。
  罗强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亮森森整齐锋利的白牙,端详着三馒头吃飞醋耍少爷脾气的倔强摸样。
  小孩真犟……长得真俊,真齤他妈招人……稀罕死了……
  当晚,姓罗的一大一小俩混球进到亲情会见室,哥俩亲热约小会儿去了,小邵队长憋一肚子醋水与不爽,一人儿在楼外溜达。
  他在树荫下便道旁,一眼瞅见玉树临风站在那里的小程警官。
  程宇背对着他,像是在默读墙上的黑板报宣传栏,就这么静静站着,像安静而笔直的一棵树。
  程宇穿的便装,一件厚棉布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两截小麦色手臂,腰正而直,臀挺而翘,双腿修长有力。高墙之下一排挺拔的小白杨,默默地黯然失色,全部成了衬托程宇背影的一幅布景,阔叶轻响,白绿相间,一地斑斓……
  邵钧偷瞄了好一会儿,反正是罗家人,不看白不看。以邵钧这么个天生天然纯gay的眼光看过去,小程警官长得确实耐看,迷人。程宇也就是比较内敛正经那么一人儿,不混那种乌烟瘴气乌七八糟的圈子,不招惹生人,一朵白莲花,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种人要是混圈儿,绝对是大祸害,还不得让一群爷们儿发疯发痴发狂为了争他打得头破血流?
  邵钧悄悄接近,距离足有三四米远,程宇突然回头,视线精准。
  邵钧迅速抬头瞭望天边一行飞鸟……
  程宇点了下头:“邵警官。”
  邵钧的警帽歪歪戴着,翻了翻漂亮的眼皮,俩人心知肚明,老熟人。
  程宇已经没有上次见面的尖锐与不依不饶,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沉沉的:“上回在医院,误会你了,不好意思啊。”
  邵钧耸肩:“还成,你没把我手腕捏折了。”
  程宇心里碰巧也这么想的,那小细手腕,小细腰,真忒么不禁扛,幸亏上回我下手轻,真捏折你我还不好办呢。
  程宇其实特意在等邵钧,低声说:“上回,在医院那事儿,你不是掏错兜了,对吧?”
  邵钧面部肌肉挣扎了半晌,拼命憋笑,嘲弄的口吻:“罗战特爱你吧?都爱成那样?”
  程宇脸色腾得就红了,天生的害羞本色,遮掩不住,硬着头皮道:“不小心的,真不是每天都那样……你别告诉别人成吗?”
邵钧无辜地撇嘴:“真对不住了,程警官,你关照得太晚了。”
  程宇惊问:“你跟谁说了?”
  邵钧反问:“你的胃让谁打秃噜了?”
  程宇默默咬着嘴角,也委屈了。
  一辈子就做一趟坏事,那头挨亲妈一顿臭骂不说,这头把大舅子大舅媳妇一窝都得罪了。
  邵钧让程宇那一副俊模样勾得于心不忍,反倒觉着自己欠对方了——半颗胃呢,当初自个儿确实在中间挑拨拱火来着,可那熊货出手也忒凶残了!
  邵钧眼珠一转,冲程宇勾勾手:“走,我带你看个小电影……”
  程宇纳罕,邵钧不由分说,一家人,自来熟,亲热地一把搂上程宇肩膀。两个小警帽勾着肩跑走,林荫道上留下两串诡秘的脚印……
  监区一角的亲情会见室,小屋陈设简单,一张双人床,房门从外面锁住,小武齤警站岗把守。
  哥俩一人歪靠一坨被子,伸着两腿,就这么静静躺着,谁都了无睡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罗战用拿手小菜贿赂了监区长,往小屋里顺了几瓶啤酒。俩人一人一瓶,直接对嘴吹,晶莹的酒水顺嘴角往下流,流到锁骨之间,流到温热的胸口。
  罗战说:“哥,小嫂子这人,真逗……我是真没想到,哥你,哎呦……”
  罗强横了他一眼:“没想到啥?”
  罗战抖着肩膀乐出来:“没想到你,最后,找了这么一个……活宝……他今天在桌子下面还老捏你那,捏出形儿,我都瞅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强老脸快挂不住了,磨牙道:“咋着,还敢嫌不好?”
  罗战抱着酒瓶子,一抹嘴,表情很认真:“好,真好!哥,小嫂子一看就特稀罕你,特爱你,俩眼滴流转地追着你。”
  罗强冷冷地扬头,半瓶啤酒一仰脖吹了,心里得意。
  罗战口气暧昧:“嗳,哥,真年轻哈?”
  罗强哼了一声。
  罗战眨了一下眼:“能和谐哈?”
  罗强毫不留情一脚狠踹过去,将罗战踹翻到床下,酒瓶子叮咣作响……
  程宇喉咙里“唔”了一声,就好像那一脚踹他身上了似的,眉就拧起来。再怎么着,罗战是咱媳妇,是老程家的人,挨踹了婆婆还心疼呢,能让你随便踹着玩儿吗!
  邵钧拿胳膊肘轻捅程宇,安慰道:“没事儿,尥蹶子,丫也没少踹我。”
  所谓亲情会见室,既然是让人家夫妻两口子过夜的地方,按理不该用摄像头监视,这屋天花板四个角都没装摄像头,给予犯人充分的隐私。罗强进去之后也没仔细查看。他心里没鬼,兄弟俩躺一张床上盖棉被唠嗑,没啥见不得人的,就不怕被人监视。
  因此,罗强也没察觉,床头脑顶上方的壁灯里,镶嵌了一枚极其隐蔽的微型摄像头……
  非法的,这玩意儿监区长可绝对没批准!
  罗强心里这些年藏着事儿,也问他弟:“小条子对你好?”
罗战醉眼朦胧,嘿嘿傻乐,用力地点点头:“嗯,好着呢。”
  罗强:“哼,没让人玩儿死你?”
  罗战乐:“我们家那口子,在外人面前没话,谁都不搭理,就跟我一人儿好,跟我特铁!”
  罗战说得是实话,程宇那人可不就那样吗。程宇外人面前沉默内敛冷若冰霜,进了家门上了床就能整个儿换一人,一头精力旺盛的小兽扑着啃咬。罗战每晚在厨房里点灯做夜宵,程宇最喜欢站他身后,环着他的腰,啃他耳垂和脖子,在他屁齤股上乱蹭,又闷又骚的……
  罗战心里暖暖的,想的是自个儿小日子幸福了,有小警帽疼着;他哥也幸福了,也有个警帽媳妇知冷知热地疼着……
  罗强心里也暖暖的,觉着这弟弟以前没白养,还知道惦记哥;小狐狸当初说的那话就不对,谁说在牢里住上十年八年,没有谁会站在那里等着咱爷们儿?
  老子一家人都还在。
  老子一家人总有一天能团圆!
  邵钧和程宇坐在厂房楼顶天台的角落,墙根底下,并排靠墙坐着。
  邵钧举着他的视齤频手机,俩人沉默地看着,听着,听那哥俩瞎扯,互相揶揄追风少年时代的烂事儿、糗事儿,调侃对方勾上手的美貌如花的小警帽……
  罗战提了一大包东西,哗啦倒在床上,都是他哥喜欢的旧CD,杂志海报,鸭脖子,川味豆腐干,竟然还有那把年代久远的玩具冲齤锋枪。
  罗战说:“我从公齤安那儿要回来的,我说你们把证据提走,东西我哥送我的,我还要留着呢。”
  罗强下意识拿起枪,抚摩已略微磨损的手柄。
  罗战眼睛忽然红了:“哥,我要是知道咋回事,我把这枪毁了,我也不让你自首……你这是干嘛啊?”
  罗强神情淡漠,仿佛丝毫不在意他那一步棋把自己将死成无期。他忽然想起来梳着特傻齤逼的林志颖发型的邵小钧,十四岁的小馒头,那时候傻乎乎满眼噙着泪望着他……罗强现在就想拿着这把玩具枪给馒头看,再逗逗这小孩……
  罗强从包里翻出一只旧光碟,皱眉道:“这啥?”
  罗战迅速抹了一把脸,掩饰眼眶的湿润,再次露出笑呵呵的模样:“你不认识了?”
  罗强神情怪异:“操齤,你齤他妈还留着呢?!”
  罗战诡秘地笑,擂了他哥一拳:“哥,这可当初你送我的!……你得对我负责任!……靠,这忒么就是我的启蒙,绝对的!这宝贝可不能丢了扔了,我得留一辈子!……”
  哥俩你一拳我一脚,哼哼嗤嗤,胸腔里透出爷们儿之间深沉又猥琐的浪笑。
  光碟的封皮海报已经模糊不清,曝露岁月的痕迹,片子带着那年代港产带码片子粗糙俗艳的风格。
碟子实在太旧,电脑里呲哇叫了半天才放出影儿,放一路,卡一路,影像模模糊糊,让现在的欧美日韩GV甩到民国都不止。
  可是放出来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那里面吱吱呀呀放出来的,都是回忆,是属于老罗家兄弟俩曾经意气风发无怨无悔的青春年代。小平房里,罗三儿拎着尿盆,从胡同口公厕出来,也长成大小伙子的模样了,穿着大裤衩子,踩着趿拉板儿。三儿一掀门帘,屋里炕上凉席上躺得是他二哥。二哥甩个眼色,小三儿猴一样蹿上床……那时候带颜色的片子可不好弄,都是地下音像店里偷摸买的不能上齤台面的水货。哥俩兴致勃勃凑一块儿,看小电影,打手齤枪发泄,消磨掉烈火青春的夏天……
  亲情室里感受最别致的“亲情”,哥俩默不作声,看着当年俩人看得最来劲的小电影;是两个男人做齤爱的片子,五点全露的级别,罗老二送给他弟弟的一块引路石。
  罗强看得眼热,口渴,眼里是屏幕里那俩人,脑子里晃悠的却是他家馒头的白屁齤股,可惦记了。
  罗战眼角一扫他哥:“嗳,起来了。”
  罗强毫不在意,挺了挺裤裆。
  罗强又看了一会儿,也没征求他家三儿的意见,基本视房中床上的罗战如空气,默不作声,手往囚服裤裆里一掏,硕大一根家伙事儿撸出来了!
  罗老二是一副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表情,慢条斯理儿地撸着,就跟他每晚对着监视器摄像头干那事儿一样,对着屏幕享受……
  罗战瞄了一眼那硬度,评价了一句:“操……咋憋的啊?小嫂子不给力啊。”
  亲哥俩,都是爷们儿,以前在场子里跟手下一帮兄弟瞎混,一屋二十几个剃着寸头带着纹身的汉子一起挺裤裆打手齤枪这种事儿也不是没干过,根本就不在乎。硬了就打齤一炮呗,不然还让老子硬憋着,憋到明天早上?!
  罗强手里那块布满青筋红筋的家伙一寸寸膨胀,粗硬,伴随着这人胸腔中粗重享受的呼吸。
  罗战捂着半边脸,憋着笑,自己其实也快忍不住了,侧身躺床上,一条腿蜷起来遮着冲动。
  罗强冷眼嘲笑道:“甭他妈挡着了,老子没见过咋的?”
  一张床吱吱呀呀,罗强发出粗鲁的喘息,让床板上下颠簸。
  ……
  楼顶天台上猫着开小会儿的俩警帽,已经炸肺了!
  邵钧和程宇两颗脑袋几乎贴在一起,眼珠子发绿发光,盯着视齤频。
  “侧着点儿……”
  “再歪过来点儿!……”
  “你齤妈的这摄像头安得有点儿偏,看不清楚,那俩王八球子在干啥?他们俩看的是啥?!”
  赤红色的家伙闪进视齤频程宇腾得一下子站起来,脸烧得通红通红的。
  正主儿还没害臊呢,程宇先臊着了。
  程宇脸红红的,一口气憋在胸口,愤慨地盯着邵钧。
  邵钧也火大,牙床子都疼了,嘴里骂着罗老二那王齤八蛋,大混齤蛋,简直忒给三爷爷丢人了!……还有罗小三儿说得那句,你三爷咋就不给力了?!
  程宇指着视齤频里的东西:“太不像话了,你也不管管你们这人?!”
  邵钧也急赤白脸得:“你们家三儿,拿小黄片勾搭我们老二!”
  程宇:“……这怎么赖我们家罗战?谁带坏的谁?这小黄片当初谁买的?!”
  邵钧又瞟了一眼,指着视齤频惊怒:“你看你们家三儿!这就是你们家罗战干得!……他也,他也……”
  邵钧后半句话含在嘴里,没好意思说出来臊程宇:我说罗三儿那混球能把你泡上手呢,那家伙,身材尺寸也可以啊,还真不比他哥那头非洲象逊色,起码也是一头亚洲象,而且发动机磨损年头少,跑起来马力足啊……
  程宇嘴巴慢慢撅起来了,脸上是既恼火恼怒又难堪羞愧的表情。他哪受得了看罗战在别人面前放肆撒野干那个?在亲哥面前也不成!
  程宇突然说:“你警齤棍呢?”
  邵钧:“……”
  程宇一把从邵钧后腰皮带上抄走电警齤棍,转身冲下楼,那表情就是要破门而入,一棍子砸下去,把罗战这混球给砸阳萎了。
  邵钧从身后一把拉住程宇手腕:“嗳,等等。”
第二天,那两头熊玩意儿的从亲情会见室里出来,临别之际,一家四口在监区小饭馆吃个早饭。
  哥俩闷头胡噜胡噜的吃豆腐脑,就油条和咸菜。
  程宇冷着脸,不说话,用后槽牙嘎嘣嘎嘣嚼小咸菜。邵钧跟程宇勾肩搭背,一张脸笑得像一朵月季花,热情洋溢。
  邵钧:“小宇,多吃菜,吃菜……你吃菜……”
  邵钧不停地给程宇夹咸菜,实在没别的招呼,不一会儿程宇的一碗豆腐脑里堆满小咸菜。
  邵钧:“小宇,宇宇,咸着了?”
  罗战从碗里抬起头:“……”
  邵钧:“宇宇,你那碗咸了,咱俩换……我吃你那碗,你吃我这碗。”
  罗强嘴角叼着筷子,冷冷瞄着这动静:“……”
  邵钧用手背蹭了蹭程宇:“宇宇,昨晚上,你内齤裤弄脏了,我给你洗干净,晾我办公室,你临走别忘了穿回去!”
  罗战吃惊地抬头:“?!”
  罗强粗糙的手指“沙沙”地打磨桌子,像狮子磨爪。
  程宇面不改色,把堆满小咸菜的碗跟邵钧调换,镇定地跟邵钧说:“我自个儿洗,小钧,以后你屋里的衣服,我都帮你洗。”
  罗战插嘴:“嗳我说,你俩等会儿……程宇,你小裤衩咋弄的?”
  罗战还想说话,不知道让哪个在桌子底下狠踹了一脚,可能是他嫂子,也可能就是他媳妇踹得,这一脚踹得他下巴差点儿戳到豆腐脑碗里。
  邵钧斜眼瞄罗战,眼底闪光:“三儿,对不住了啊……”
  罗战莫名地说:“邵队长,您对不住我啥啊?”
  邵钧意味深长地说:“三儿,其实,你真的特像你哥。我自打头一回看见你,就觉着你简直忒像了,哪都像,而且比你哥真是年轻多了……”
  程宇猛然抬头,盯着邵钧。
  罗战吃惊地瞪着邵钧,再一扭头,瞪着他哥,眼神惊恐,发觉大齤事不妙。
  “嘎嘣”一声,罗强嘴角那根筷子,嚼折了。
  罗强冷冷地抬下巴示意他家三儿:“你小子,可以滚了。”
  罗战委屈得一张俊脸都快四分五裂了:“哥,没我事儿啊,我可啥都没干!”
  罗强抬手一指监区大铁门方向,干脆利索一个字:“滚。”
  程宇毫不迟疑地起身,走到桌子对面薅起罗战的衣领,把罗战的脑袋拧着夹到胳肢窝底下,迅速拖走……
  后账两口子回家再算,小警帽不信操不死你的。
  邵钧嘴角浮出弧度,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遥遥地送了一句:“三儿,还认识去医院缝针那地儿吗?”
  下一秒,邵钧被人拎住裤腰带,拦腰拖走……
  那天大中午的,邵队长办公室房门反锁,一屋火热狼藉。
  罗强把人叠起来压在沙发床上,掰过邵钧挣扎反抗的脸,哼道:“还敢耍老子?你以为老子瞧不出来你耍花腔?!”
  邵钧双手被皮带捆在头顶,顽强地骂道:“混齤蛋!你以为你三爷爷没瞧见你跟那小混球背着我乱搞?!”
  罗强用力顶进邵钧的身体,顶得邵钧“唔”得一声,脸色迅速变红。
  罗强再顶,粗壮的茎身全部没入。
  邵钧呜咽地骂:“你就是驴!!!”
  “三爷爷两天不给你套上嚼子拉磨,你那驴货……就……痒痒了……”
  “唔……嗯……”
  罗强将邵钧两腿搂着,夹在胳肢窝下面,狠狠冲撞邵钧的屁齤股撞到邵钧发出声音,压下去,在耳边逼问:“是老子的人吗?是我的人吗?”
  邵钧含糊地哼哼:“唔……”
  罗强再次粗鲁地撞击,逼迫着:“你还敢叫‘小宇宇’?你还敢说三儿比老子帅?!你睁眼认认你男人是哪个!!!!!”
  他这一下顶到最深最敏齤感的地方,看着邵钧猛地抽搐,口里颠三倒四,说不出一句利索话。
  罗强朝着那里面疯狂地抽齤插,撞击,一下一下地撞,昨晚看小黄片本来就惦记白馒头,欲念夹裹着醋意,火力全开。邵钧眼神全乱了,敏齤感处搅得又爽又疼。他呼吸急促混乱,嘴里吐出一连串挣扎咒骂,诅咒罗家祖宗八辈儿一窝霸王龙下辈子都投胎成大太监都他妈不长毛不长那玩意儿!
  罗强恶狠狠得:“还敢跟别人骚吗?给别人看吗?”
  邵钧快要让这人弄死了,哼哼着:“你齤妈的,我就给你看过!”
  罗强再顶:“老子干得爽吗?屁股爽了吗?”
  邵钧被顶到里面,触电般战栗,说不出话,身体却无法抗拒地回应了罗强。他胯下自顾自地肿胀,勃齤起,随罗强的冲撞而摇晃。俩人眼睛都红了,紧紧勾缠,渴望地吻在一起,吸吮,啃咬,臀部一起剧烈地抖动。罗强一梭子热液飚射齤入邵钧的肠道,邵钧“啊”得一声,颤抖着让罗强捅射了出来,俩人恣意畅快地和了一把“天地同春”……
  邵钧让霸王龙折腾得筋疲力竭,在罗强臂弯里睡过去,迷迷糊糊地想,医院缝屁股那地方,以后一家子都去,给打个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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