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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4 11:4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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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带着围裙,手里还抓着把炒菜勺子,站在门口对我笑,而我却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哽涩地叫了一声:“小哥哥。”( R3 H2 m$ g: i- D# R* x
小哥哥变了,变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他那么高,高出我半个头儿,而且很瘦很瘦,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两道眉毛因此特别醒目。他是陌生的小哥哥,不是我记忆里的一只耳了,他的发型变了,脸型变了,造型也变了。他穿着件藏蓝色的夹克棉袄,穿着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土布棉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只有他的笑容是熟悉的,他是村子里最帅的男人,笑起来能使冰雪融化,他的笑容从来就不会吝啬,特别是对我。二巧把我推进了屋子,小哥哥说了声:“马上就来!”钻进了厨房。
$ A3 V' S1 C/ m9 U! w我坐在小哥哥家的土炕上,炕上铺着地板革,炕烧得很热,玻璃窗上的霜都滴滴答答的融化了。二巧说:“我去做饭,让我哥过来陪你。”说着进了厨房。
7 O* U: _9 D9 ~# _小哥哥摘掉围裙出来了,在脸盆里洗了手,一边洗手一边看我,还有种羞答答的腼腆感觉。我也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了。小哥哥真的长成大人了,胡子没刮,下巴上黑乎乎的。但他很年轻,跟我一样年轻,还带着那份孩子气的笑。他一笑我就想哭,我应该是笑才7 E0 A* z/ E- \' g L0 z, [
对啊。 ! P6 ^% T1 U3 F6 d5 I1 E
~2 Z2 F& I, I, R9 T他坐到我对面了,两只手搓了一下,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o: b/ x' V/ _( z! j
我说:“刚回来……”. m7 L1 L' A9 D M
他说:“六年了吧?”) \$ U M6 x( \' F7 k7 G
我说:“是啊。”
% k. m) `6 \0 d! l9 ~% z他说:“恩,我记得,正好六年,那年你走的时候也是过年……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呢,还光着屁股洗澡呢……”" d! L8 z! L: q
我转过脸,不敢看他。我说:“也不小了,那时候……都跑马了……”
1 h# W9 e% N) b) s$ E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脸上微微泛红,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还说那些干啥,小心让二巧听见。”
. \$ R" y: _ u我说:“你过得好吗?听说,你爸爸病了?”- v0 S" D( p" W5 v
“恩,”他说:“已经好起来了,能走了,不过得拄拐。他出去串门了,吃饭时再叫他。”0 N, d# Y3 K* b
我说:“听说你读师范了?还在后村小学实习?真不错啊,我也读高二了,明年考大学。”
4 A f i; Y( A+ T% b小哥哥点了点头,抽出一支烟点上了,问:“你抽不?”
2 n# Z( M! r6 `* D- }6 s3 R% w M$ D0 ]我说:“不抽。”4 v( I# q4 A- C1 O' a6 o, _' f
他吸了一口烟,也坐到炕里来,这时才仔细地看着我,说:“你真的长大了,不过模样没怎么变,变标致了,也胖了,那时候你瘦得象猴子似的。”+ X b# \- f6 t: p
我说:“那时候你也瘦得象猴子。”
' @( d8 `% ~% P猛然地,我想起来了,那天,水帘洞被封住小哥哥把我挖出来的时候,他一边哭一边笑着对我说我象只泥猴子。好感慨,我说:“小哥哥……”
$ h& S. }4 W8 W* H) Y! O0 g他说:“什么?”
, U7 L3 e" G; ?我说:“……就想叫你一声……哥!……”+ f& p6 d" e# E8 `/ \$ K
我一下子抱住了他,不顾一切地把头埋到他的怀里,用力地顶着他的身子,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我说:“哥、哥!……你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天你送我,你说你给我盖了一座冰做的宫殿,你站在那里看我,就一直那么看着我……我怎么也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
. Q6 r. Q" J' X2 j3 x小哥哥拍着我的头,半晌也没说话,努力把脸仰着,努力压制着喉结的滑动,他说:“……朋子,别说了……唉,还说那些干啥……”
! \% X0 r8 Z5 z" \& E! y! ~他的泪水掉到我的耳朵上,热热的,我不知道抱了他多久,二巧进来了,又悄悄地出去了。我放开了小哥哥,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我掏出纸巾来擦鼻涕,看着他又笑了。# H' A5 u$ _4 _
他说:“你还象小时候那么爱哭。”
6 G* X# x. U' W C2 g我说:“你不也是的。”8 t. x: {4 N/ R# T0 ^
他说:“呵呵,我只对你哭过呢,真的。”
7 N% |9 A3 o; o' c* q我相信小哥哥说的是真的,我的小哥哥,他很坚强,他的泪水只为我流。- R3 x% l i7 ]! `' F0 [' e
我把背包递给他,说:“这是给你的,喜欢吗?”
- R! _6 a9 q2 o他说:“你还买东西干什么,回来看看就行。”& H v; a0 v6 K4 ?5 |. ]7 b
我说:“你送过那么多礼物给你,我却什么也没有给过你,其实一直想给你一个书包,但我怕你不读书了用不着……”! [: o3 R8 D! K4 \
他说:“你送给我很多美好回忆啊。”
" {5 S! r# W$ P* V( _" s5 m9 S+ U哈,小哥哥变得浪漫了,会说话了。我端详着他的脸庞,很削瘦,他是被累成这样的!刚刚二十岁的人不会这么瘦的,应该是饱满的鲜活的,象我同学那样胖乎乎的,我的心又疼了。' p, R) f: R6 \/ p f
他说:“快把眼泪擦一擦吧,我们边吃边说。”
+ z3 Y6 l( q; B5 X ?$ L* u$ s我说:“我不饿,刚在外公家里吃完来的。”
; o- R ~! G- q, T' w6 o他说:“那就喝两杯吧。”4 M- |! c+ `0 |. ~
我说:“我还不会喝酒呢,刚才喝了现在头还晕。”
. {+ G- h/ h! C6 ]$ j他说:“现在学生哪有不喝酒的啊,再说你也十八岁了吧?是大人哩。我们班的那帮小子,那真是好酒量,一包花生米也能喝两杯。”) s# U( s/ x; P0 @: y2 _% f" T4 w
说着他就把炕桌放下了,又从炕琴里拿出一瓶当地产的玉米酒来,他关柜门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一截铅笔放在里面,一把抓了起来。3 e; A; p0 x, }& [' \7 k
那截画着小兔子图案的铅笔头就放在那里,还是原来的长度,笔杆却干得有些开裂了。这是我送给他的啊,他藏了这么多年。
8 [% ]; I1 a$ s# T0 J我不也是一样吗?小哥哥给我的一切,我都放在心上,一直放在心上了。! o& d& @7 w% s7 g
他说:“呵呵,还记得这个啊?你还说没送过我东西呢,这不就是吗?”: u" Y* W7 j$ l+ A1 g5 v2 M
我说:“我都给忘了……”0 B+ ]. ~% C9 o! }7 q; m& k1 K, s
他说:“我就放在这儿了,看见他就看见你了。有几次二巧要拿去用,我都给抢回来啦。现在谁也不敢动它。”) N- o+ }- O' Q& z6 Q1 ?( x
小哥哥对着外面喊:“去把咱爸叫回来,咱们吃饭吧!”) h4 D( p& G' C z- s
二巧说:“他饿了自己知道回来吃!我不叫,你们先吃吧!”听声音她也哭过了,小哥哥就对我说:“又犯驴脾气了,不过她是一片好心,看我们好不容易聚一下,不忍心打扰我们。”
5 |3 \/ S* |: @: @ h我就喊:“二巧,一起吃吧!”' C" `- P7 `+ M6 ?3 N! B4 u2 K
二巧把饭菜端了上来,给我和小哥哥各倒了一杯酒,然后自己先盛了碗米饭吃了起来,头也不抬。; k6 G) J, f3 W5 M, }
我想起没有给她带什么礼物来,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把钥匙扣上的一个小不锈钢挂坠儿摘了下来,在她眼前晃了几下,说:“小妹妹,这个给你好不好?”
$ ^3 Z( o! e. o+ T+ }+ I E# K" X二巧斜了我一眼,说:“好啦,你拿我当小孩子,哼!”& w: g( p2 D* E0 f1 ^
我愣了一下,她又伸手一把把东西夺了过去,说:“给你就不许要回去了哦!”' i' ?* i1 ]: I* l; g
小哥哥就笑,说:“快吃吧,吃完去找咱爸,他可能在村长家里呢。”
3 P* t4 D4 l4 g% Y3 [二巧“呼啦啦”地很快吃完了一碗饭,把碗筷一放,起身说:“你们慢慢聊,咱爸老跄跄的回来多烦人,我把饭菜给他留下了。他说不定在打麻将,得半夜才回来呢。”
; L; \3 k. i$ M' S! H7 i她穿上棉衣说:“我去找二妞他们玩儿去了,你们哭个够吧,我回来可别哭了,我看不得。”) Y7 L0 [0 }* Y2 y% x; t% r
她一扭身,脑袋后面的马尾巴甩了几下,出去了。. g1 }, Q: y2 O- I
小哥哥说:“二巧挺懂事的,这个家里离不开她呢。”
3 B6 f$ ^: w) _5 e我说:“是啊,我都不敢认了。”心里又想起曾说她是小哥哥的童养媳的事情了,无奈地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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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_, k6 W7 [( Y不知觉地酒喝了下半瓶酒了,我的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小哥哥也摇晃起来了。我也点起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小哥哥说:“你也抽烟了?”3 N; A: A4 ^" m- s0 A
我说:“没有……今天特别想抽。不过我们同学有抽烟的,他们蹲在厕所里偷着抽,呵呵。”- P( k! z7 r- s5 o1 m( a
小哥哥就说:“你们同学有谈恋爱的吧?”' o5 {- b7 D0 C$ u8 e* j( F
我说:“肯定有,不过我没注意过。你们呢?”
5 l7 a8 o3 s# {0 W8 T1 X$ G& m小哥哥说:“我们班上谈恋爱的多了,你知道那学校,反正毕业就工作去,所以就谈呗,还有毕业就结婚的呢。”& {* s+ T I7 b& y
我说:“你呢?”, u+ ]$ I* S& C) H+ A. V+ s
“我……”他说:“朋子,我订婚了……”: M8 j3 j) s1 Q, Y$ [ F
猛地一下,我的手抽动了一下,我以为是烟头烫到了,但是没有,那种灼痛是在心里的。我僵住了几秒钟,拼命压着心里涌出来的酸涩感觉,但那感觉象潮水一样难以抵挡,我挤出一丝笑容来,故作轻松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跟谁呀?是不是二巧?嘿嘿。”
# d- {2 k' Z+ ]4 B. H+ m6 F, S小哥哥醉眼迷离着,吐了一个烟圈儿,说:“你不认识的。”* y2 S- Z/ V% q1 R5 x
我仍问:“是你同学?一定是的,她漂亮吗?”) @. f6 [- C" r2 G# Q" h
小哥哥说:“是我们刘老师的女儿……长得还可以……你知道的,咱们村子到了二十都订婚,我也要毕业了,该成家了。”
* Y7 p& B" a8 g) J我低下头喝酒,把泪水悄悄滴在酒杯里不让小哥哥发现。他真的没有发现,问:“你也有目标了吧?不过别谈恋爱,你还得考大学呢。”
, f$ c _; e" y# Y' I我说:“我有目标,一直都有。”
8 J; j3 n5 g4 l `我心里强烈地喊着,那就是你啊!你知道吗,那就是你!就是你!!但只在心里喊着,我的头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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