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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魔君七夜

★已收录★ 《小哥哥》 BY 肖红袖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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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45: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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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巫婆忙了一气准备工作,把原来的店子转让出手,然后飞到海南去了。我没有送他们,也没有离开家到妈妈那里去,只是把电视搬到自己的房间里,用布单盖住了他们的家具,把他们的房门一锁,这里就成了我一个人的天地。
4 z7 [" m4 R6 U. r5 e现在我户头上有五千元钱,我不想动用一分,于是又转上街头找事做了,后来找到一份发宣传单的临时工,开始每天骑着车子四处转悠,很快就又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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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一个学期,暑假时曾几次冲动想去看小哥哥,但一想到去了也无济于事,还是打工要紧。我又兼了三份职,这次干得并不轻松,有很多天累得失眠。失眠的夜里就想着小哥哥,想着我们如何温存,幻想着以后怎样在一起生活,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c# |: w+ \# P& M
再开学我步入了高三,爸爸打电话回来说在海南那边发展得还不错,他们开了一家按摩院,因为地理位置好,所以生意比较兴隆。我不关心这个,只关心他们的钱。一天我查了一下户头,竟然有一万元了,我吓了一跳,想想也应该是这样的,我的费用很低,打工的钱能够吃饭和其它基本开支的,爸爸打过来的钱都存下了。4 R! j0 W# v3 y( ~: V- ~% `
我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弟弟,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和善,没问我是谁就找到了高明。我问:“刚才接电话的是不是你继父?”弟弟说:“是的。”我说:“你的信我看到了。你学习成绩怎么样?”弟弟说:“那还用说。”我说:“那你就加油吧,只要能考上重点高中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4 c. K: J" a7 ~6 i6 C
以后我跟弟弟通电话的次数与频率也多了起来,偶尔会跟妈妈说两句,但对小妹和李叔叔仍是陌生的。不过没关系,我们都是平行线,没什么往来也不用刻意客套。
) N8 H+ X5 X, u: s: R! w- v. V一个周末,弟弟说想到新城来看看我,我想了想就答应了。) W$ L4 @' d0 u+ j* M. p
这个家除了爸爸和巫婆的朋友来过之外,我从未请任何一个同学到家里来过。弟弟要来了,我心情还不错,上次见到弟弟感觉他长得挺健康的,样子看着也顺眼,与小时侯真有天壤之别。于是我就特意到市场买了菜,还准备了一些学习资料。弟弟一进门感觉他又有了变化,明显又长高了,我就说:“你是吃激素的吧,怎么长这么快?”* R# ^8 r1 y, U" S9 G% k
弟弟说:“每天晚上腿都疼,老师说是生长痛。”他正处于变声期,喉咙粗得象头闷牛。
. B6 n" l7 a1 J! @0 N; O6 }他带了些水果来,还有一张全家福,自然上面没有我。照片上李叔叔是普通得掉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样子,妈妈戴着墨镜,妹妹穿着条花裙子,看样子不是那种刁钻讨嫌的小姑娘。7 _5 q: k1 p% i- d+ z2 Z+ |% }% K
我给弟弟做了一道奶油蘑菇汤,他喝得淅沥哗啦的,接连说:“好喝好喝,哥你真棒!”
' @5 ~" j  _% ]" _6 ~9 ~我说:“喝完你洗碗,我看书去了。”  S7 P' N+ J3 g- V( P+ f
弟弟洗了碗,跟我说了些他们同学之间的故事,话题自然转到小哥哥的身上来了。8 n5 [9 F& \3 _8 ^$ i
他说:“我给你写信你看了没生气吧?”1 t3 S6 D0 s( k! b% `
我说:“没有。”0 f' F+ A3 U' r& U
他说:“不过咱妈好象有点儿知道你的事儿了,她还找过你的小哥哥呢。”, k; p! U8 e+ h- C
我说:“哦?什么时候?”
5 G( k: m6 t- ]! D7 n他说:“就是你喝醉的第二天下午啊。不过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 H$ }8 b8 X9 w& l" n我就详细问了问情况,感觉并没什么异常,说:“你别瞎猜,我和小哥哥之间没什么的。”
2 u) i2 e8 s5 S9 i  _% ]他说:“就是有什么也跟我没关系。不过他可能要结婚了,国庆节的时候我去外公家听说的,他好象跟后村的叫什么芳的元旦就结婚。”
1 \$ _, h  B5 E* {我愣了一下,说:“不可能!”
8 ^3 }# b; O- n! ]6 h7 z他说:“应该不会错啊!外公和外婆聊天时说的,我听得很真切的。”! Q% D; E+ Z( ?3 [; i- v& P7 s
我说:“绝对不可能!小哥哥还没毕业呢!就是到了元旦还有半年才毕业,再说,他没到法定年龄!”8 U9 l( h) j% D' q
弟弟认真地说:“村子里才不管这些呢,年龄不够改呀,不改先典礼后领结婚证也行。”
' h8 q7 X0 P: E9 @我头上的汗就出来了。胡思乱想了一番,后来说:“高明,你哪个周末再回村子里打听一下?弄清楚了别乱说话。”
" T. F. l5 c3 [弟弟说:“行没问题,呵呵……你很紧张啊?”
* {) q) F5 U3 z! O9 O; c我说:“少嬉皮笑脸的。”" z/ f3 O# T+ O" A
他说:“你那么紧张亲自去嘛,再说新城到县城就四个小时,你哪天也可以去学校里找高满嘛。”
( S) x& R: p) P% A  C' \我想也是,但又很害怕,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办呢?  `: ^* E& s$ u7 M4 [# @' o5 q/ h1 Z
弟弟说:“你的事儿我是弄不懂了,不过我觉得你们肯定没结果,再怎么说都是不正常的,咱妈还等着你娶媳妇儿呢。”
) K! W+ I4 v* n  L! F我说:“你替我娶了吧。”
5 I( `% y9 ?. ]6 f5 @) l8 ?) O他笑:“哈哈,那我娶两个好了。” % i& G4 E; E7 J! @
6 z2 i& c/ P$ v, K
下一个周末我还是按捺不住地去了县城,又是初冬时节,还没有下雪但路边的树叶子被霜打得黄里透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我站在中等师范学校的大门口往里张望,看见很多同学进进出出的,犹豫不决是否应该进去找小哥哥。后来竟又碰上了二巧。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大喊了一声:“喂!”3 y) y& |. |6 X8 H7 |% n2 t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她,她提着一篮子煮熟的玉米,头上还戴着条花头巾,典型的村姑装扮,健康的肤色闪着冬日的光泽。
2 q! Y, ?3 Q) Q  I我取笑她:“你来偷地雷啊?”
' K0 B4 p/ o" K她说:“那你呢?来送情报啊?”
; }1 b% K( H! s我说:“我来看你哥哥。”
0 T: N( H9 l4 B5 X7 R" n  M她说:“那怎么不进去呢?我知道他在哪个宿舍。走吧!”2 i% B% B8 g: p& W4 C
她飞快地进了校门,一身乡下装扮在人来人往中很扎眼,但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好象认识的人还不少,在男生宿舍走廊上经过,有很多人跟她打招呼。& V1 S$ }, |1 y4 u0 S. v+ }. D. |
他们喊:“嘿!二巧?又来看你哥哥啊!”
; W: r- G2 a9 }. E7 @5 g二巧大咧咧地说:“我带玉米来啦!又香又甜,快来尝尝!不过别忘了老规矩!”
* K. `1 X. m7 k$ F- e& n# F! f) _$ Z/ ?我问她:“什么是老规矩?”
5 W0 L% H2 R; q+ F% V  ^她说:“就是拿方便面和饭票换。”
) B0 o/ t0 S9 \. ^* p我说:“嘿,你真行!”/ l/ n  j0 |6 ~( V5 V) y( c: Y
她说:“这是我哥的主意,他主意可多了。我都来习惯了,要不就是煮鸡蛋,要不就是煮蛇汤土豆什么的,每次都能把车费赚回来,还能帮他赚口粮呢。”
# K+ R# C, Y6 j2 H- U8 z# P! r$ E我说:“你不怕人笑话啊?”
1 c/ ?. ?  s3 [4 s; x2 x" K: s# d* S她笑,说:“你笑话我啊?你不也打零工么?”' c6 [1 {- s" N. j# H
很快上三楼303室,她敲门喊:“哥!”/ h2 U6 A+ {+ V8 O3 ]
小哥哥在里面应声:“来啦来啦!”5 ?( h1 ^  \- m! O
小哥哥开了门,看到我一下子愣了,迅速笑了一下打招呼:“朋子。”
& ]3 h. N$ ~4 I2 A! J: c9 D+ ~. m我看他的宿舍里面,比其他男生宿舍显得整洁一些,地上没瓜皮纸屑,床底下的球鞋也摆得很整齐,阳台上的铁丝上挂了一串刚洗完的袜子和衣服,正滴答滴答往下落水滴。上铺有个同学在躺着看书,小哥哥卷着袖子正在洗衣服,盆子里还泡着一大堆各色的脏衣服。再看门后面贴着一张纸,原来是值日轮流表,上面从星期一到星期日全是小哥哥的名字。
1 h/ \, z8 ?3 F9 f" U) m0 m, j二巧把玉米放在了桌子上,解下头巾坐到床上。小哥哥说:“朋子你先坐着,我马上洗完了。”
) t  l  ]5 i6 M& K8 Q二巧就撸起袖子说:“哥我来洗吧,你陪朋子哥说话。”( z7 r9 |" t& T" _7 B: o
门外涌进来几个毛头小子,果然拿着塑料包的方便面还有饭票,是换玉米来的。
9 ]! D) a0 \  }- B二巧说:“别挤别挤,我占着手呢,你们自己拿。”
( u; }  ^, I9 u0 [! X4 s9 ]屋子里乱哄哄的,小哥哥拉了我一下,说:“外面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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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46: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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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g* x' V& g* V) O9 Y5 S9 O7 s0 Q篮球场旁边有些石头搭起来的看台,上面没有人,我和小哥哥找个干爽的地方坐下了。感觉屁股底下有点儿凉,毕竟已经入冬了。小哥哥说:“朋子你怎么来了?”
2 W, `) c1 m0 E8 D; W( G7 [我低头揪扯那些石头缝里的枯草,把它们折断,“我看看你不行啊。”6 P" U. q: b9 h! @& c" v
小哥哥说:“呵呵,学习忙不?高三该抓紧了。”
& w) G: w: e1 A' t* g) z我说:“我知道。”+ o- F9 y- t3 \& m5 D2 f
小哥哥说:“我们又挺长时间没见了。”( ^9 k) R: U4 \- {1 k" A: |3 `6 v
我说:“是啊。”
7 u* R6 S$ }3 J, r" q# Z* N小哥哥说:“不知道为啥,每次送你走,我都觉得象是要永别了似的。”9 R# \, M/ R1 [  V. \
我的心一沉,这不是小哥哥,小哥哥不是这样的,小哥哥从来不会说这样感性的话。他送我的时候总说我等你、你千万要回来,现在他这么说又意味着什么呢?7 z7 C- ^8 G1 P- o
我看了小哥哥一眼,他脸上还散着刚才劳动的热气,袖子也是卷着的,手指被水和洗衣粉泡得发胀发白。我说:“你咋洗那么多衣服呢?”
8 ]3 V4 F5 u: G他说:“每件五毛,别看收钱少,一个周末收入还不错,反正那些有钱的学生要不也会拿到外面洗,我洗得比外面干净。”; z  R7 i) d4 N' K
我说:“那值日呢?”" z. [$ `0 c, ]2 I8 w) p8 {0 a( \& k6 l
他说:“每次五毛,一周自己的不算,稳固收入三块。”& Q+ i9 `& {) ^( D4 K, L) }
我说:“你还干什么?”
- _  z7 O$ q3 k他笑了,说:“只要不犯法什么都干。”
$ c  o1 S1 c) x5 ~5 V) a我说:“你疯了?”
* ]  Z2 X  K7 X0 @  p0 S+ L- g他不说话。: Z3 B2 a1 H  _! l5 |% b
我掏出五十块钱来往他手里一塞:“今天我雇你陪我出去吃饭!”
5 _, p8 }% r* j# i" i$ A! o/ \显然他被我的举动激怒了,把钱往地上一摔,站了起来,抬头看天。
, [1 A3 H: a8 |' _! x" c0 l我捉住了他的两只脚踝,用力地握着,叫:“小哥哥!你……你是不是要结婚了?是不是?!”' r1 ]+ J" \/ Z6 h: {: W. i
他又坐下了,把我的手掰开,然后抓着我手说:“朋子……你……”7 v+ e2 [) a5 w( |
有人走过来了,他松开我的手,他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知道的?”
! L, g* S" \, F' H% n9 H2 G; ], E$ m我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要结婚了,缺钱了,你什么都干,你……”
/ s+ H' d/ @  E2 p小哥哥垂下头,把头深深地埋到膝盖里,不说话。$ w/ K) W8 L8 I2 M+ Z* f; _
我说:“哥,你能不能再等我两年?不!就一年、半年!我就毕业了,我不考大学了,我就去工作,你有什么困难我帮你。“* o7 D8 ^( r8 R
“不行!”他说:“朋子你听我说,你跟我不一样,你很优秀,有很好的前途,你应该往前走,别在乎眼前的一切,我希望看到你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 s6 L0 D% k: h, B- {3 ^) h4 k8 @我说:“你别说了小哥哥……你到底为什么结婚啊,不结婚行不行?……就算结婚也不用这么急,你还没毕业啊,我求你啦,就算没有我你也得好好想想,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吗?”2 z* N$ q/ N6 c! x; k
小哥哥又抓起了我的手,飞快地吻了一下又松开,他说:“朋子,我们到此为止吧,真的。”7 K! `9 i! d; x1 m
“为什么?!”我盯着他,努力压制着伤心:“我不相信,你骗我的。”小哥哥最爱骗我,从小到大,他有各种各样的语言骗我……可是,每次又都是真的,不是骗,我眼前有些发黑……% x) T/ v; s  l. `7 R
小哥哥说:“真的不得不结婚,要不我也想等毕业以后再说。”/ C$ t% H2 y* q" {  B* s# ]) h5 q
我说:“给我个理由,我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
( b( N3 n1 V5 P小哥哥说:“我不想说,朋子你别逼我。”
. f' R# B8 _; C( ?' h9 v我说:“可是你知道的,我对你是怎么样的,你心里对我怎么样我也知道,小哥哥,你总跟我说不用怕不用怕,你怕什么呢?我都不怕,我没顾忌的,给我们一个机会吧,真的小哥哥,没有你我一辈子都会痛苦,活着都没意义了!”
+ |4 k$ b  [6 Y1 q小哥哥激动了,说:“我们已经犯错误了,不能再往前走下去了,上次,在小旅店了……是哥对不起你……忘了吧,朋子你把我忘了吧,就当没有我这个人。”2 B8 h0 R. C3 F4 ^1 ^- C# k
“不行!”我一下子扑上去,扯他的衣服,我说:“你看看,你自己看,你肩膀上还有我的牙印儿呢!你说过永远等我一辈子等我不管什么守侯都等我!”
& n# Q+ w! q+ b/ i  m" d小哥哥被我扯得摇来晃去的,旁边又有人走过,我松了手,心乱得长了草,气闷得使劲踢脚下的石头。4 m% f7 b/ [, i, G! b1 g, \
小哥哥说:“朋子,你长不大我得长大啊……元旦的时候我就结婚了,到时候你去喝酒吧……我们还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 }- T- I* S+ v* I“朋友?”是的,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曾经生死的两小无猜的朋友,朋友需要的只是友谊,不会有爱情。我再次看着小哥哥,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往事一幕幕扑过来又闪过去,天还是那么蓝,可为什么这样沉,它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脚底发冷,嘴唇发紫,心跳象急骤的鼓点,敲得耳鼓如同迸裂。
& j& q7 {! Z& Y1 z8 F% ^% J  ^我说:“小哥哥,我们真的就这么完了?”1 J  p: i8 b& m# A. Q
小哥哥说:“完了。”
5 Y' X( p  @* m6 m- [9 |我说:“你决定结婚了?”5 P- P. G0 f7 ]$ {
小哥哥说:“是的。”
5 k& f- {, X% T5 a我说:“好,好的!……你记住了,你结婚的那天,也就是我们永别的那天,我说得到做得到,我不是在逼你,我也不怨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是的,一直都是自己的事!”
" C$ x: m; h8 f4 w9 J“朋子!”小哥哥一把抱住了我,用力地抱我,他又哭了,这是第三次他为我哭,我不愿意见到他的眼泪,因为眼泪是无奈是伤心,是最无力的东西,但是小哥哥的眼泪让我心疼,他说过“哥不让你死,你不会死的,永远也不会死,只要哥活着,你就不能死。”这是他在挖山洞救我的时候说的话,我不会忘,死了也不会忘,但是他忘了,为了结婚,他可以不在乎我的死活的,我的小哥哥……
% l& l; j% S5 S8 y小哥哥抽泣着说:“朋子,真的别逼哥啊,真的,哥还有很多梦想没实现,想你替我完成呢。哥想上大学,但是不行,哥还想看到你快乐、幸福,你答应哥,要帮我实现,这是哥最大的心愿,你一定要完成……”
7 q( k, z2 D5 u; D% O0 d他抱着我哭的样子引过路人的注意,但他们没有围观,远远地看着,交头接耳地走过去了。我知道小哥哥说得是真的,要不他不会不在乎周围眼光的,这是在校园里不是在小旅店,更不是在田野山洞。) S; J; ?2 F+ L4 {" @( C
我的心软了,我擦小哥哥的泪水,我们坐了下来。
' G1 _# x3 G' F我说:“我还是想不通,结婚这么急,象是在做梦,难以相信。”
/ D6 l2 T9 w4 R: W, m- F- A  D小哥哥说:“还是跟你说吧,夏芳她怀孕了。”+ _2 \' S2 L; [, r
我看小哥哥,小哥哥没有再说什么。
& K" E) C+ C" n/ w* L+ M& n怀孕了。我心爱的男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做了父亲,他们什么都做了,甚于我和他的亲密,他们也在拥抱接吻肌肤相亲,他们狂野交媾然后幸福睡眠……有什么东西碎了,碎裂的棱角割了,割碎的血肉腐烂了,腐烂的灵魂消散了……
% z+ Z9 u$ D) x% `, p/ w我头也不回地出了校门,一路走着,穿过马路和楼区,一边走一边掉眼泪,一边走一边高声唱歌,我想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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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0 V! E- O, ]1 ^但是我并没有疯,我回了新城,安静地躺在家里,抽了很多烟也喝了很多酒,把橡皮泥捏成的水帘洞盆景摔了个粉碎,把小裤头剪得稀烂,撕日记,照相机也丢进了垃圾桶里。星期天刺眼的阳光刺得我喉咙痛,我爬到窗口望外面,惊奇地发现下雪了。我好象第一次见到雪一般诚惶诚恐,只披了一件睡衣穿着拖鞋就跑到外面,地上薄薄的一层,我残忍地破坏了它的整齐,踩下一串又一串杂乱无章的脚印。从此我不再相信任何完美,不想保留任何记忆,不去思念任何一个人,我的过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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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46: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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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X0 ?; c; y  w. z$ {+ q& V高考时我选择了南方的一所学校,然后被成功录取,揣着入学通知书和身份证,提着一只行李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乡。临行前我留给弟弟一万八千元钱,叮嘱他好好完成高中的学业。他到车站送我,跟我说假期一定要回来,我答应着,但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永不回头。我果然没有回头,仍旧在学校里充当着“冷面”的角色,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从未去过舞会也没参加任何社团,一切鲜花与温暖都跟我无关,我包裹着一个曾经破碎的自己,一层又一层往上面吐丝,缠绕着一个美丽的死胎,挂在心壁上生根,永远坚硬。 ' q5 @1 d  o& n* V

' @0 `0 g) R" z  `由于多年养成的刻苦习惯,我的学业完成得很顺利,毕业前校园里疯狂地播放《同桌的你》和疯狂地上演着生离死别的泡沫爱情,我却提着一只箱子脚步轻松地去了深圳。有人说这很遗憾,因为莘莘校园是人最值得回忆的地方,也是迸发着最后一抹真善美的地方,而我却两眼空白,就好象不曾来过。也有人说那时节是滋生暧昧与纯洁交织的情感的温床,是个无论男女不管老少都可以缔结经典关系的通道,但我什么也没有,我把毕业纪念册一撕,几张照片一丢,赤条条地悄然消失。我想,我就是那只我和小哥哥邂逅的独狼,披着月色踏着白雪走向了莫名的远方,尽管深圳从来不下雪,鲜花的色彩不过是眼睛的欺骗,纯洁的真理不过是无稽的谎言,在这里车来车往人聚人散,每天都有死亡发生也都有生命降落,随时都会发生相遇相识而后相好的故事,也随时都有相离相怨然后相忘于江湖的淡然。 + n% i/ Y' ?0 t& V  i" z

) v* E* ~; _* n: }  U- V1 E我原本想选择中国最南方的地方,那样会让我离小村更远,但我爸爸在那里,我也不想靠他很近。深圳是个热火朝天的好地方,二十三岁的我仿佛经历了三十二年的沧桑,少一分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却多了一分使人敬畏的坚定自律,因此工作也顺风顺水,从业务员做到业务经理然后直接进入高管阶层。我的世界是钢筋水泥的组成,生活就是工作没有感情更没有娱乐,在我眼里娱乐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从未体会过纸醉金迷里的纸醉金迷,莺歌燕语里的莺歌燕语。我也时常在午夜里醒来,在梦境里奔跑于私曾相熟的原野山冈,在幻觉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每当这个时候我都骂自己下贱,都爬起来一边抽烟一边上网,或者通宵达旦地玩扑克牌。弟弟高明偶尔打电话来,捎来些亲人或朋友的消息,每当提到小哥哥的时候我就打断他,阻止这种会使我痛苦的讯息来袭。我是个心里结了冰的人,没有什么可以使它融化。 9 t. y  w2 }. y0 _' S
5 L' _9 }% m3 G" R
一个周末,公司李总安排我接待一个内地来的客人,这样司空见惯的应酬对我来说早已轻车熟路了,很快就安排好了客人的住处,然后到机场接到了客人。客人竟然来自我的家乡,听着他熟悉的口音,看着他似曾相识的相貌特征,一种如同隔世再生的感觉把我包围了。客人姓徐,四十多岁,是我们生意上的关系户,此行的主要目的名义上是前来学习,实际上不过是玩玩儿。我心领神会地带着他东转西转,去了欢乐谷也去了小梅沙,晚上在宾馆里老徐说:“看不出来高经理才二十出头儿但这么会办事儿,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谦虚地笑了一下,说接待不周还有不足的地方需要改进,他说:“以前一直跟我联系的张秘书怎么不见?”我说:“碰巧这两天她跟董事长去香港办事去了。”
3 y% l! g$ p4 j+ p他说:“听她的声音甜甜的,一定是个出色的白领丽人呢。”2 x3 a: l& F" V2 M- J- f
我想他分明是话里有话,夸一个女孩子出色未必非得用“声音甜甜”这个词儿,由此可见他是揣了一颗色心来的,这年龄的男人家花色衰婚姻疲惫,跑这么远出来哪有不渴望衣香鬓影的呢,可偏偏碰上我这么个大男人接待,一定心里不爽。于是心领神会地给他安排了夜生活。老家伙也不含糊,我们上了车计划去金海港夜总会,后来在车上他想起什么似的说:“夜总会看节目有啥意思,听说南方流行泡吧,不如去酒吧长长见识?”我立即叫司机掉转车头直奔一家流光溢彩的夜总会而去。 2 H! W! L- a*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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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吵得要死,老徐酒量却大得惊人,把陪酒的两个小姐都灌得迷迷糊糊的,后来肥嘟嘟的妈咪看情势不好,动用了“杀手锏”,火速叫一个名叫小百合的小姐过来,说她号称千杯不倒,还从来没遇到过对手呢。老徐一听神采更加飞扬起来,不一会小百合浓妆艳抹扭着腰过来了,刚坐下就又叫了一打啤酒,手起杯落干了一瓶。1 J4 r4 E1 M. O5 q) T8 q/ X
我见过不少风尘尤物,但从没遇到过不撒娇不客套就干杯的,仔细看了她一眼。这个小百合看样子不过十八九岁,脸上的脂粉虽浓,但饱满的肌肤结实的身材透着一股非城市化的元素,我猜想她应该不是本地人,至少不会是城里人。这座城市欢场打混的小姐们几乎全是外来的,更多是北方的,她们性格豪爽酒量大,在外赚的是什么钱家里也不知道。昏暗灯光嘈杂的环境里我看不清楚她的真实模样,她却盯着我看得愣了神儿,看得我很奇怪。$ i( Q' i; b# S5 ^
老徐也毫不示弱地干了一瓶,后来他们对着捧起瓶子喝,然后老徐醉了,嘴不老实了手也不安分起来,小百合只是拼命地灌就,那架势是一定要把客人放倒才作罢。我的头有些晕,说着去卫生间,起身离开了座位。从卫生间出来没有立即回去,转了一圈溜出门口透气儿。外面的夜色很美,徐徐清风吹散了些酒气,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点燃一根烟,努力驱逐那些醉生梦死的感觉。
& t9 x5 L. g. T4 o有人在背后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抬头看,是小百合。! Q2 y- Z( O: Q3 v! _5 p; n6 o
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说:“给我一支烟。”
- o1 ]! H' ~) Y! F我把烟给她点上,她吸了一口,扬着脖子把烟吐得很远。6 K5 I1 |: k$ g4 D6 @1 v
我不看她,只看前面的夜色,一个灯火辉煌的城市,车流象璀璨的银河,只是空气那么污浊,人也那样无措。
* l1 ?; O) W# j4 A# J% Q" E她说:“怎么不进去了?”
. W( V4 |$ m* r* L9 _我说:“你怎么也出来了?”& G1 t2 J# T5 ?' Y  @
她说:“已经放倒了,你朋友现在在沙发上吐呢。”! `- l  b1 i+ P
我说:“没事儿,等下我结帐。”
! {1 r- Z" q* t6 u! u" L$ @7 O; j突然她说:“怎么不认识了,朋子哥?”8 J+ _3 t9 D" A
我猛然转头,盯着她,惊讶得嘴巴都闭不上了。
% y* F# y1 p* ]0 k/ h0 m+ S

% @! `. x/ z: n5 f0 R% X[ 本帖最后由 魔君七夜 于 2006-9-4 11:49 A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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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49:56 | 显示全部楼层
34& v7 n1 _- _7 v" Q5 E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小百合就是曾经的二巧,我小哥哥的妹妹二巧!但还是看清楚了,门口的霓虹灯把她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她烫着波浪卷发,眉毛粗粗的,但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只是神色已不再清纯如水。那件低胸紧身的亮片裙穿在她身上如此不合体,她胳膊粗,腰肢也不婀娜,她应该是乡村里那个提着苞谷篮子阔步飞奔的少女,怎么会是眼前千杯不倒的陪酒女郎呢?我的心就剧烈疼了起来,惊讶地说:“是你?!”: b3 g) d; A' f; h# }
二巧说:“我也没想到是你。其实我刚过来的时候就认出你来了,但你没认出我。我化妆化得厚。”
6 M; _. C. `, a* c/ {5 ~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8 Z8 e* z* q' l/ p* W她说:“恩,这世界很大也很小呗。”. ]# U3 f1 k9 y6 M4 g5 L
她变了,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变得象一个幻觉。+ u' k& c! b' F% n
我说不出话来了,呆呆地望着她,突然她笑了,笑声一下子勾起了我熟悉的感觉。她站起来拍了我肩膀一下,说:“快送你朋友回去吧!一会儿让保安给丢出来啦!”  E- _1 Y% E1 T' Q+ L# E: D! ]7 {
她的语调又让我捕捉到了那些孩子气的豪爽了,她还是个孩子呢。我就起身说:“那你等着,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 7 w: u, c7 U% l, ?8 e

6 C- [+ }1 o# ~/ S) a/ K把老徐扶回宾馆以后我匆忙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又打车回来了,这家名为“星光灿烂”的酒吧是二巧栖身的地方。但我们没有继续在酒吧里坐下去,她跟妈咪打了声招呼,然后拉着我出去,我们坐着车绕了一圈,然后在莲花山附近的草地上坐下了。草地很葱绿,让我又想起了小村,想起那些在原野上奔跑疯玩的日子。
: S* e3 q3 b6 I% U4 f& D1 u7 w二巧卸了妆,脸干干净净的,也换了一套牛仔衣服,这才是真正的她。她无限雀跃地说:“朋子哥!真没想到会碰上你呢,说说,你怎么也到深圳来啦!?”
( H( Y6 L. t6 Y7 L% Y5 b" b/ F我说:“大学毕业后就来了,在这里工作。还是说你吧,你怎么来了?”* N" t! F6 K! B
她说:“我来两年了,刚开始是跟村里的老根儿、二妞他们一起来打工的,在厂子流水线上做工,后来我自己出来干……唉,反正也没啥,多赚点儿钱为自己以后着想。”1 K' U  D2 o; N
我没有不理解她,她是穷怕了,她只读过两年小学,除了做工之外只能做小姐吧?可是……我说:“你真那么缺钱啊?”9 k; w7 e3 c6 U$ q; [- D- O
她说:“说缺也不缺,但还是有钱好。反正我每次都把客人灌醉,醉了就安全啦,嘿嘿。”" Y0 D- t7 Z4 T; t
我说:“做多久了?”
, g( ^, _! }: j0 e, U她说:“才两个月。”+ Z4 ?4 Z1 p1 o8 c8 c
我说:“家里呢?他们知道吗?”其实我很不想提到她的家,因为提到了就肯定会提到小哥哥,我不想提他。但是面对二巧,我们能有什么话题呢?我们所有的话题都是过去,对于未来,二巧已经长大了,有她自己的世界。6 _+ H4 L5 ^  ^2 A7 G& X# e
二巧突然不说话了。后来她掏出一包烟来,递一支给我,自己也点燃了。她抽烟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象二十一岁的女孩,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我真感觉到有些害怕了,我从来没如此无助过,从来也没有。
* Q4 h7 ?7 c$ u* Z+ }" E抽了大半根烟,她说:“我爸爸死了。”
0 D, d- V2 a: S' c1 S6 g我说:“哦?”不过没出乎意料,因为她爸爸早就开始拄拐了,能撑这么几年算不错的。我自私地想即便他活着也是个负担。我很想问“那你哥哥呢?”但又忍着不敢出口。
. I1 ^- |1 ~3 q- G. N& C& l! h她说:“我爸爸临死之前才告诉我,我实际不姓高,我姓许,我是爸爸战友的孩子,是被抱回来的……可是,他为什么到死了才告诉我呢?我哥都结婚了……我真挺想不到的,也挺难过的……唉……”4 f7 B& F) {3 i  w; a+ C
猛然间我明白了什么,原来她一直是喜欢着小哥哥的,只是一直以为自己是小哥哥的亲妹妹。这也难怪她难过了。是啊。小哥哥结婚了,难过的不仅仅有我,还有她。我们都爱着同一个男人,而那男人并不属于我和她。
" T9 T# d$ J3 \5 S0 o真象是一场戏,两个同样无法得到小哥哥的人到了同一个城市屋檐下了,两颗同样失落的心聚在一起,却开始追忆同一个人。
* ]0 V2 }, ?8 ~( q( u7 _" O8 Q, m0 v她说:“然后我就出来了,不想回去了,所以我得多赚钱,买房子,生活,就这样的。你呢?”9 b6 n" Y! p/ c
我说:“我什么?”" b* P% n+ T+ o, |
她说:“你啥情况呀?刚才我见到你也不敢认呢,你的样子比以前变了好多,不过个头儿好象没变,都没长,呵呵,我哥还长了呢,你说怪不怪,二十二岁以后还长个子……”她低下头去了,说:“总想他,真是的,没用。”0 }& ^8 R9 h- L
我说:“我的情况挺好的,学习顺利工作顺利,反正一切都顺利。”  h1 m( U& z' A' D1 p& v- @
她说:“有女朋友了么?”, M! L5 d% v; v/ g5 l
我说:“还没。”
4 G, i# ?% w% L她说:“该找一个了,我哥家孩子都四岁了,女孩儿,名叫高菲菲。”# x/ X; j4 H+ P+ {% a& D7 w
我的眼眶湿了,我真不想听到小哥哥的消息,他的一切消息,我只想让他沉睡在记忆里,想起来就是过去的模样过去的情形,那样他将永远是属于我的。
6 J0 y6 p: G, L; }' r二巧没发觉我的泪水,说:“其实我也特别喜欢菲菲,在家的时候总抱着她,现在也给她往回寄东西,衣服啦、吃的啦,不过小孩子长得快,一段时间见不着就有变化。”+ J( N. x6 z  \. ^+ i& N) y2 {. L
我说:“是嘛。”1 j. `2 q1 w$ v$ v7 `
她说:“我哥对嫂子很好,他们很好……嫂子你见过吧?对了,你见过一次……他们都在后村小学里教书,日子过得挺紧巴的。我哥还是那么辛苦,但再苦也不苦着孩子……”说着说着她声音哽了,又拿出烟来抽。2 C3 ~; M- _+ x7 T+ ^- L
我说:“二巧,你别抽了,抽多了醉了。”$ A. g2 J# c4 |4 J
她说:“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叫我二巧了,他们都叫我小百合。”# \% {" o. B5 g& e& I+ F: e/ r
我说:“小百合不好听。”6 T+ y& j1 ~' y; B
她说:“也是的,我就说不好听,妈的那个死肥婆非得让我叫这个名儿,我都说要是叫碧霞就好了。”
) T: J, H$ h/ h5 }0 Q" q; t我说:“碧霞?”
4 c; o! o" Y2 r她说:“对呀,我最喜欢温碧霞!”, z# s9 w3 k4 [4 S: c
我苦笑了一下,说:“碧霞也不好,你还是二巧。”
$ `9 Q" [$ W$ U) ]% f她说:“高二巧?呵,我不是了,我是许碧霞了。朋子哥,你说人这一辈子咋着难过呢?长大了烦心事儿咋就这么多呢?真是的。”# Q8 Y0 Y' b& H
我说:“你才多大啊,就说一辈子一辈子的,小孩儿话。”  L0 F' f# {. ~' e: y
她说:“你也是小孩儿啊。在村子里你这个年龄是要当爸爸的了,可在深圳里人家都说‘我们男孩子’……”她嗲着学那腔调,然后又笑了了。
8 }8 {  h' K6 X* X6 p我们哭哭笑笑了好几次,又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晒了晒,天就要亮了,草地上全是露水。
, y9 I+ g: Z# T我伸了伸懒腰,说:“走吧,有点儿凉了,也累了。”
) {: @0 J+ \  f8 H! C二巧说:“那就走吧,我就住酒吧,你去哪儿?”
3 P+ c6 h2 g' o6 m8 H2 B" E我说:“你到我那儿去吧,没啥不方便的,在那儿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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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50:42 | 显示全部楼层
35" }9 W* r2 Y! L7 {; L  T7 V
二巧在卧室的床上睡着了,很香甜的样子,我躺在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小哥哥的情况一点儿也没有出乎意料,结婚生子、毕业工作、养家糊口……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己为选择而负责,我想他是充实又幸福的。劳苦对他来说早就习惯了,我的路也早就走成了两条,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与其说我在想他,不如说是在怀念那段懵懂的时光,而所有时光都不能回头的,所以人重要的还是往前看。小哥哥爱我吗?我不知道,我宁愿他是不爱我的,这样我就不会痛不自拔。但我总感觉小哥哥是爱我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样一想我就更睡不着了。 ) E+ I3 M+ N. e: U$ @. c2 S/ l8 Y
0 G; j9 P" n- o" y+ ?
李总打电话问我客人陪得怎么样,我告诉他非常爽,昨天喝到桌子底下去了。李总说:“总得讲点儿分寸才行,毕竟是客人。”我说:“是他自己要喝。”
! @% F! ]% a' y4 `$ M( X九点钟赶到宾馆,老徐已经醒了,仍带着浑身的酒气,正在卫生间里刷牙。我看见他的眼睛都肿里,眯成一条缝,心里忍不住笑。他却满不在乎地说:“厉害!真厉害!你们这儿的小姐都比家里的能喝。”我说:“她也是北方来的。”他说:“恩,怪不得,那个叫啥名字来着?小玫瑰对吧?我们今天再去会会?”我说:“叫小百合,不过她不做了,走了。”他说:“走了?不会吧?被我喝跑了,哈哈。”1 e/ M( ]8 }, J+ m: O  q( k/ c
我没理他,他也没问我怎么知道人不干的。下午的时候我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去陪客人,李总就派别人接待了一下,第二天这个老徐便酒足饭饱地登上飞机离去了。# U* v9 X& A% y  T5 B" p/ C
二巧在我租的地方住了两夜便要回酒吧继续上班,我跟她谈了一通,大致是让她不要继续做下去,我替她找份新的工作干。她想了想答应了,就没有搬出去。 2 |4 P$ [3 J4 s6 I1 t
& y4 B0 b0 t- F; F, w
公司里并没有合适的工作给二巧做,业务员的基本要求也是大专学历,她不懂的东西很多,学得也慢。过了两个星期正好缺少个勤杂工,我就跟人事部疏通了一下,二巧素面朝天地上岗了。很显然她遇见我之后迷惘少了许多,工作也塌心了,第一个月发薪水她吵着要请我的客,我拗不过她,就按她的安排到东北一家人餐馆吃了一顿家乡菜。) T0 {* n4 y- L" e
那家餐馆后院里还有个养鱼池,分淡水鱼和海水鱼两种,二巧兴奋地说想尝尝海鲜,我却猛地停下了脚步,原来淡水池里竟然游着几条细鳞鱼!它们的个头很大,全然不是北方乡村山谷里瘦小苗条的样子了,这几条细鳞显得很温驯,旁边还立着个牌子写着名字“敖古都拉鳟鱼”,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了它的名字。$ V1 t" p# q. f+ F& g) Z
小时候小哥哥给我一个秘密叫水帘洞,我们在瀑布底下的小水潭里尽情嬉戏,在荡漾着笑声的潭水里垂钓着幸福,钓上来鲜美无比的细鳞鱼。多年以后我惊奇地在养鱼池里发现了这种花纹奇特鳞片漆黑的家伙,价格高得使人咋舌,不过他们叫它敖古都拉鳟鱼。那一刻我是如此思念小哥哥,小哥哥的水帘洞和这段神话样的幸福时光。) p: q  c& ^  r7 j' y
但我们没有吃这个鱼,我按照二巧的想法点了白灼虾和扇贝,还有一道水煮蛏子。二巧吃得很开心,我嘴巴里却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 [3 a  R3 g- ]! X( A; B餐馆老板过来敬烟,寒暄了几句,叮嘱一定要常来照顾生意。我问:“你那细鳞是哪儿来的?自己养的?”( ^5 ?1 p1 L) }' |, Q4 `; C' f
他说:“是啊!可不好养的,怎么没点上一份儿呢?”" D0 J5 K8 b6 i. H
我说:“在家里吃过,味道很不错,在这里怕是吃不出那个味儿了。”' l, g' g* e) {5 M2 ~9 e  P
他笑笑说:“一看就知道你是北方人,你知道他叫细鳞呢,我们叫敖古都拉鳟鱼,原产在敖古都拉河里,那可是美丽的地方!”
5 a7 v# }" C* r二巧说:“什么呀,我们村的河里就有!”) k/ Q7 n4 A' x7 h8 v* K
我想,村里的河里有,后山的小石潭也有啊,那里面有太多太多,看似单薄实则厚重,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东西。
; Z9 m5 ^) H. z0 l# C/ F; [, l7 h) |8 N% X0 j% B6 `
回来的一路上我心里迸发了强烈的渴望,很想回去看看了。# p& b+ U: c+ Y3 g
二巧也仿佛看到了我的心事,就说:“朋子哥,你是不是想家了?”
# S3 ?2 Y3 o: J, L! h; Y家?我没有家,我从小就被家给抛弃了。不过我还真想外公外婆了,这几年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生活苦不苦,他们也该想我了。很巧电话响了,我接听,是弟弟高明打过来的。我没有对他说二巧在我身边,他或许也不记得二巧。他说:“哥,我考上大学啦!我真的考上啦!”) r0 c$ F3 ~7 Q7 r4 R
我也高兴了起来,就问:“去哪儿?哪儿学校?”! b2 g7 v/ o, u
他兴奋得什么似的,说:“中国地质大学!不过在武汉,是分院。”
( v$ z" p  z* n; f3 j我忍不住夸奖了他几句,又叮嘱他啊好好准备好好上学等等,后来说:“我回去一趟吧,看看你,也看看妈妈!”" M- l4 s+ {' m4 e( S
这一瞬间我决定了,要回去一趟,我还有心愿没了结。0 Y6 A1 T3 ~! q3 z, y  e
弟弟高兴得好象跳起来了,回头对妈妈喊,妈妈也跑过来接电话,问详细的行程等等,我说还要看情况,但尽快出发。他们一定会慌忙准备隆重接应的,我想。, r. B& m3 L9 k
妈妈说:“那你也回新城吧?你爸爸他们早回来了,说你常年不跟他们联系……弄得那么生疏不好,毕竟……”
' H9 P! X, W5 r0 t" p) ^我说:“回去了?什么时候回去的?你们见面了?”% a6 @0 I3 R- J2 B9 W5 b
妈妈说:“你回来再跟你说吧。”# E, v% e" a* o! x
我答应着。心里突然塌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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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51:25 | 显示全部楼层
36
% B4 M/ h" W7 E! C我在公司里请了假,李总面露不快,但没多说什么。我这个业务骨干逢年过节都在加班,请半个月假不算过分。二巧帮我收拾了一下,她问:“你回村子了么?”# `7 ~8 @! y# V8 o3 U
我说:“肯定回,我想外公和外婆了。”
8 q# M! _; k8 f2 `: a# x- F, J她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我也在犹豫,小哥哥那里我去还是不去呢?
: j: `6 c1 b* q7 c二巧收拾完了行李箱,忍不住还是说:“你去看看我哥吧……也替我看看。”2 R7 t2 w8 p# \7 G8 l/ i- e
我说:“好。”+ @( D% F( G2 l6 x+ t9 u
她说:“但你别说你遇见了我。”
2 U8 u9 K4 P7 @我说:“为什么?”
: y4 D% Y7 _& s" v0 b; m她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酒吧做过,那样哥会伤心的。”: g# S$ {4 ]0 S. X6 K0 n
我说:“我不说,我就说是在人才市场碰见的你,然后就招聘了你,这样放心了吧。”4 D, ^. L; L; b
她说:“也好。”2 |4 g: j9 W3 t/ ~5 y3 k" ]
我们便不再说话了,心情都沉重了起来,各自怀揣着心思。 ) u, z+ V$ S% e# h$ X% [

& v3 o% B" a. m( f+ w  u0 N这是我自上大学以后第一次回家,尽管我心里并不承认那是我的家,但我抹杀不了事实,也遗忘不了往事,怎么努力也不行。沿途感觉变化是很大的,几乎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但妈妈还住在老房子里。正是八月的一个阴天,云很厚也很黑,街边的树叶子刷刷做响,蚊虫飞得也很低,我在街口看见了那个馄饨摊子,远远地,妈妈在包馄饨。
8 w8 z& w) j1 W3 E/ S我明显地感觉到了***老态,她比一般同龄妇女要老得多,但收拾得很整洁,戴着白帽子白套袖,鼻子上架着一副深色盲人眼镜,坐在那里好象是工艺品里摆架势的小面人儿。她的手很利落,熟练而准确地擀皮儿舀馅捏馄饨,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在旁边煮馄饨,我知道那是李叔叔。
4 d! b% u9 c4 B: L- j我慢慢地走过去,摊子旁边有两张小桌子几个小凳子,但只有一个客人,他吃完付钱走了。李叔叔说:“别包了,卖不完了。”
4 J: _: B9 q' `# V) h4 T2 f妈妈说:“还是多包点儿回去放冰箱里吧,真想多卖些,小明的学费凑不够呢。”5 v" g" `; F( U3 ~( I
李叔叔说:“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C! `; Y- V  J/ R! @# d1 T9 x
妈妈说:“要不找他爸爸去看看?孩子也是他的!”
( H- k$ |, n2 \; `1 B. S. Z李叔叔说:“那人家法律上也规定,生活费只给到十八岁,咱不求他。”; `6 |$ A+ I2 [
我走了过去,他并不认得我,看见我脚步停下来了就打招呼说:“来碗馄饨?”9 T* w+ @8 B2 O5 T( Z0 R
我摇了摇头,叫了一声:“妈。” 5 M* C- i4 v7 G% v

$ i' Z! n2 u" i+ _***日子过得比我想象得紧巴,值得欣慰的是这个家庭很和睦,亲情的氛围很浓,李叔叔在走路时我才发觉他的左脚微微有些跛,这一点从未有人跟我说过,我明白了弟弟和妈妈对他的尊重和喜爱,看来他们虽无血缘却真正成了一家人。小妹学习成绩一般,选择了一所卫生学校,她的样子我看起来就象个小护士。她对我很陌生,带着些好奇的眼光,好象我这个哥哥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弟弟不在,说是去工厂做工,晚上也住在那里。与妈妈相反的是爸爸的情况则显得很有戏剧性,原来巫婆在海南又看上了别人,他们吵吵打打地闹了一段时间,大概一年前又离了婚,现在他一个人返回到新城。说到爸爸的情况小妹在一旁恨恨地说:“活该!谁让他不擦亮眼睛了,那样的女人他也要!”
. Q/ w% v5 w0 o+ i( _妈妈说:“别胡说,当初跟他的时候他也是清洁工,证明人家还是有感情的,后来啥情况咱就不知道了。”  X1 ]$ e- \8 b% S
我笑,妈妈真是有进步,都替情敌说话了。
/ O4 q- Z; c: g6 e: U第二天一早弟弟打电话过来了,知道我已经到家很高兴,要回来看看,我说:“我过去看你吧。” 0 d* l3 L2 p  C& e/ q+ B5 Q

& P/ y. P9 i# V: t; o# m我在建筑工地上找到了弟弟,他满身泥水地跑了过来,显得结实多了,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
4 s/ \) y' j% c; h, R  {4 ]- E我们在他住的工棚子里坐了下来,我问他累不累,他说不累,这里挣钱多,现在家教不好做了,补习班开得多,自己也不爱跟家长打交道。
3 I" ^5 Q& U, ~3 ?0 q$ G; F显然他性格比我内向些,我虽然掩藏着一个自己心里世界,但与人打交道从来不犯怵。我就拍着他的肩膀说:“行,好好干,不过注意安全,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
+ F; V; c8 ^, \7 b: l1 ?, b他说:“过两个星期再说。”' g& ?3 v, ^7 T
我说:“学费还差多少?”  d. J2 M$ Z5 b0 G
他笑了笑,说:“差不多了。”
) j$ _/ [  |3 s( Y: k9 I我说:“没关系,那正好跟我一起过去吧,我送你到学校,也顺路回深圳。”
) h, [0 B+ l2 X我计划着继续供弟弟把书读下去,但家里人都强烈反对,特别是弟弟自己,我知道他心理觉得欠我很多,他想维护自己那些小小的自尊了。李叔叔说:“现在小妹也实习了,家里没啥负担,小明的事儿我们能行,你还是得顾你自己啦。”
0 B# z: t! T" N" u" _+ @妈妈连连点着头,言下之意是我也不小了,应该为自己存点儿钱。夜里我睡不着,老房子里散发着一股潮湿味道,妈妈在黑暗中熟练地进了门,在我身边坐下了,她说:“这么大烟味儿?我听动静你就没睡着,有心事?”6 ~1 U7 ?0 J5 [5 @7 y. E6 Y. {
我说:“没有。”
$ Q1 Z8 J, I+ O% x( [) g3 j妈妈说:“你骗不了妈,别担心小明的事儿了……给你李叔留点儿面子。”她憨憨地笑了一下。7 b: t6 F1 K: V! M
我坐了起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妈妈也不需要灯光,黑暗中我看***脸,皱纹密布两鬓斑白,我心里涌起很多感叹。我说:“妈,你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一件事儿。”
5 {! e9 Y) @: M' x妈妈问:“什么?”
; K/ T  M5 B/ O( L: t我说:“你让我先把这事儿放下,等长大以后再说。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年……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过日子,我比其他的孩子成熟得多……但是我还没有想通。”
2 I0 k' P9 P2 `9 |0 X, {: a! K8 p. |) v9 y妈妈说:“那就看心理医生,你信妈妈,没有走不过去的坎儿。”
/ E5 j; E& N: |3 C1 F我说:“我对女人没兴趣,真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 n; M, D7 L* u; `4 Q: U妈妈叹息了,说:“这都是我不好……孩子,别看我和你爸爸过得不快乐不幸福,不是所有家庭都这样,你对人家好人家对你也就好,真的。”& x# Q0 g$ D+ ], N3 U, {
我没说话,妈妈是无法了解我的感觉的,她的理解也只是自己的理解。那么我呢?我也一样,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自己的世界。
  d4 Z" [( ~! }4 o+ q妈妈说:“其实你在妈妈心里,一直是十一二岁时蹦蹦跳跳的样子,我记得的也只是你那时候的样子,一直没觉得你长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真对不起你……不过好在你没吃什么苦,跟着我肯定不如现在,这一点看来妈没做错。”/ Z1 N$ D) U- O1 ~
我说:“恩。”
9 h$ v. Q! ~0 y7 b  i她说:“你的事儿都是自己处理的,这件事儿也自己处理吧,好好地把它处理好,我相信你能找到解决的办法。”9 T, f4 w2 [/ `9 n' B0 S' _. {3 H! G+ `
我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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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52:0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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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e0 B+ b" ?# B第二天我和弟弟约好一起去小村。我买了很多给外公外婆的礼物,弟弟说:“你简直就象慰问团了,外公他们不缺这些,舅舅都说要把他们接过去呢,但他们不去,离不开家。”. U7 F. }" C, ]: s) S9 ^2 l) O' r# S
我就问:“舅舅他们还好吗?”
; ~! Y8 X/ {! V' E弟弟说:“没联系,听说还不错。”
! Z9 c$ e! C3 n( e6 M6 M路线仍旧是多年前的路线,路边的树却更高更密了,这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季,所有熟悉的阳光的原野清新的味道重新扑面而来,每次回到这里我都象是回到了小时候,变得透明而纯粹。
) \. I- F/ X2 x4 f4 ?( n但是进村的山路已经不见了,原来两年前就新修了水泥路,现在进山更方便了。路边是新种的杨树,很细也很笔直,树桩上还刷着半截儿防虫蛀的石灰。村口那棵大树不见了,原来的地方成了一个宽阔的水泥坪,弟弟说:“那棵大树给砍了,当时砍这棵树村里人分成两派,闹得挺凶的。外公是反对派,气得在咱们家住了一个星期才回去,嘿嘿。”
/ f: C& d5 l+ {( m8 S看来外公的反对派失败了,所以树没保住。就象我那些残存的记忆,也变得不再完整了。外公家的围墙是崭新的,大门也换了钢筋焊的漂亮大门,上面刷了银漆,在阳光下反射着强光。但那老房子却显得无比矮小,记得当年我够不到门框顶儿,现在不低头都进不了门了。
( c  s4 ~0 ?* n/ q; f0 Z屋子里的地面也凹凸不平了,外婆正在看电视,看见我和弟弟进来立即站起来,揉着眼睛看了又看,她说:“哎呀,这是谁呀?来我看看我看看,朋子啊?!真的是朋子!你还知道来啊?再不来就看不见外婆咯!”
1 [5 X8 J8 ^  W( I" ?我一把抱住了外婆,使劲把她抱了起来,她又哭又笑,那瞬间还羞涩得象个姑娘似的。
/ ]; v: n: p5 U: |% c% W6 h外公到外面遛弯去了,外婆说:“你们坐着,我找那死老头子回来!”
1 |, ]3 q. g+ J1 \1 U, u# {我拉住了她,说:“我们去找找吧。”( e. y0 @+ u0 C$ a
外婆说:“你找不着他!你还记得路吗?他可能去草场那边儿了。”
' J0 f: Q3 G) K" {  B我当然记得,那个草场,草场后面的草丛,草丛后面的岩石丛,岩石丛里的水帘洞。我和弟弟大步快脚地出了门,真的是长大了,记忆里很远的路三步两步就到了草场边儿上,翠绿的草浪使视觉开阔起来,每一片草叶上都挂着阳光。
+ a6 I4 Z" V% x1 F5 a0 s
& }- A2 ]* @! a* `, [% X5 G外公的身影在草地上显得很渺小,佝偻着背象着苍莽大地上的一个符号。弟弟先跑过去了,他踉跄着奔走过来,走到面前我才发觉他竟没我高,我记得他很高大很威武,但实际上他与所有的农村老头儿一样干巴巴得象截树桩,皮肤黑得发亮,堆砌着熨烫不平的褶皱。他一拳打在我肩膀窝上,说:“嘿!朋子!”嘴巴里是烟草的味道。
9 H( U$ Z! q5 F" z我叫:“外公。”2 I' q' z, e; c
他说:“不说啥了,走回去,外公跟你喝一杯!”
! l7 u7 U9 K% ^/ n我笑,说:“还喝啊?我一碰酒就倒。”
/ A% ~! j7 E  ]: O他说:“不许倒,你这大小伙子还喝不过我这老头子!?”6 z- g: i- f* V, J
弟弟说:“外公喝酒天下第一,谁也喝不过你。”
4 m( h) G. u. q+ {外公笑了,脸上菊花绽放,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我们往回走。5 Q( \8 ~& A' ?1 F1 o4 w0 |
我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着,隐约还能看见那片岩石丛呢,岩石丛里好象还有人影晃动。我说:“那边有人儿?”: E0 _% |- j4 y% R+ Y
外公说:“是后村的,他们好象看中那块地了,请了施工队在那儿建一个啥饭店旅店的,好象是一个外地老板掏的钱。”' @! M6 M0 q4 X& n& j6 i
我说:“要建也建在咱们村儿啊,后村的路不方便。”
* C% H4 L2 o/ P& n外公说:“现在方便啦,都是新修的水泥路。咱村儿?屁!就那狗屁村长,啥好事儿也摊不上。你说咱村有啥?后村有小学的时候咱村儿没有,后村有电视的时候咱村儿也没有……反正后村倒比前村富,真是……”! a! l5 T/ g! @7 e1 _$ m
弟弟说:“在那儿建啥?是不是象《刘老根儿》里演的建个龙泉山庄?那边光是乱石头,那不是瞎投钱嘛!”
5 N' c( j2 x' p* Y, y$ Q. }外公说:“不是,那边还有条山涧,后山靠山靠水的,条件比咱好,再说了,人家投资的不比咱有眼光。”
2 t" F- e; U% ?; b! t1 b9 |我说:“是的。那边还有个水帘洞,还有个小石潭呢。不过很小,小孩子去玩还差不多。”* u# D; w7 z* y% m& p& y: V
外公说:“还有坟地,咱村的高大牛和他老婆的坟就在小石潭边儿上呢。小石潭也不小,我小时候放牛的时候总去那边儿,其实越往里走越敞亮,大有文章啊。”
3 s; H# y# j+ {我说:“是嘛,那我倒没去过了。”: G7 Y/ f% y# W1 P* ~& L
外公说:“不过我小时候那边闹狼闹得凶,一般人不敢过去,现在狼早就被打光了。头两年人穷得慌,也没闲心上山玩儿。现在城里人动不动就在大礼拜跑过来了,又是野餐,又是唱歌跳舞的,可热闹哩。”  X; _$ E" P& P# l3 j
弟弟说:“咱们村儿要是有山就好了,那山要是在小河边儿上,咱们也建个龙泉山庄。”- e1 p; }2 J# G, X; K. F
外公说:“后山不也是咱们的山?可村长废物,抢不过来。”
, P& O+ c- x8 g, _9 g$ g/ ]" p我终于忍不住问:“高满是在后村成家的吧?”$ P' g. t& r; ^  ~' V1 d) {, t$ @
“哼!”外公说:“甭提他,叛徒!”9 ^1 K  d; X2 P' C7 y
我说:“咋啦?”
7 W5 Z; t: R! R+ k$ O外公说:“那狗娘养的胳膊肘子往外拐,搞工程的原本看中的是咱村儿,愣让他给扯后村儿去了。”
6 j. C$ B: e- Q6 Q' C. @1 X) T4 {) g7 U2 R& p9 H
看来小哥哥真的把后村当成他的家了,前村如同前尘,他全都忘记了吧。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没敢再提他。
5 ?: q; l( H0 V1 z( h0 z  j- _吃饭的时候自然又是喝酒聊天,外婆外公身体大不如前,但比起同龄人来算是健康的了,开朗乐观保持着勤劳的本色,这里山明水秀的正适合他们颐养天年。原来舅舅和舅妈也转到深圳发展了,这我并不知道。外婆说:“你在深圳有空去看看,叫啥啥公司来着。”我说:“行。”
* X& d& O" t4 I$ E6 h晚上的时候外公外婆在看电视,电视机也换成彩色的了,外婆说看着新鲜,花是花草是草的,唱戏的衣服好看得很。外公却说看着晃眼睛,不如看黑白的好。他们两个一边看电视一边斗嘴,我和弟弟出了门,渐渐走到了小河边儿上。& K9 D/ J' m* i6 C8 p( K' I; T* m
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我看这条河,也不象记忆中那么宽了,但水仍旧那么清澈。月亮出来了,河面上的凉风习习,柳树梢微微摆动。
# D1 v- v0 u# L8 v弟弟一边挥舞着柳树枝驱赶蚊子,一边说:“哥,你想什么呢?”
" Q; u0 ]2 ]: G7 o3 h4 f我指着河水说:“你看那儿,我记得原来那里有块大石头来着,原来可以跳上去洗衣服,那时候可真热闹啊。”
6 d9 i& n2 m  w! F! f$ O' e( U他说:“可能搬走了吧?这些年不少人家修新围墙,从后山采石头也从河边儿搬,大一点儿能用的都搬走了。”' S/ X- w+ z0 ~. s3 H0 i, |0 [
我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4 u3 h% f8 l6 n5 \% W6 c8 }) n只有这村子里的星星最明亮,它们一颗一颗那么大那么亮,我在城市里从没看到过这么美的夜空,安静得让人什么都不想也又浮想联翩。弟弟说:“我给你吹个歌儿吧?”
2 `0 N3 D- j4 u8 {: T, M- t( {我说:“哦?”$ h4 H+ i) p" J+ V1 J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口琴来,得意地对我扬了扬,说:“听什么?”8 {6 S% k9 s. n. p$ I
我还不知道他会吹口琴呢,就说:“你随便吹吹我听一下。”
0 f, A6 Q3 j* y# c' `6 y他说:“吹首老歌,你抬头望星空,我就给你吹《望星空》吧。”
9 H2 p% j0 k8 @0 e) ]  U3 c9 k* d说着他就吹起来了,但曲子不是很熟,吹得断断续续的,后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破烂口琴不好使,不是我的水平差哦。”
3 f: \$ `! o9 }6 W  z$ ]/ |7 U. x我会心地笑了,想起什么,就说:“会那个老歌么?很老的,《万水千山总是情》。”
( {$ P/ M: y$ A! \+ O- X他想了想说:“好象有点儿记忆,你哼哼我试一下?”% z0 w3 F+ r8 }$ j
我就哼了起来。( N/ y- c- q: J' \& a8 {
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 v0 K& u& k. C8 x+ ~  H' r
莫说水中多变换,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6 D& c+ B- c0 O5 b9 U7 T5 _4 y% x
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
4 |) @, V, y% i# l2 X7 U6 C! l7 g聚散自有天作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做证。
# a3 K/ a1 O; s) g7 F& M随着哼唱,弟弟也吹了起来,旋律很简单也很优美,很快就吹得熟了,我停止了哼唱静静地听着,没想到用口琴吹这个曲子竟别有一番味道。这里很静,月光很美,小河水哗啦啦地流向远方,我的思绪也被抽得好长。我想起小哥哥的柳笛了,想起他说这首歌很奇怪竟然唱“工作证”,而我认真地纠正他,说是“共做证”,是啊,为我的情感做证,一切很遥远也很使人心疼。趁着夜幕的掩盖,我迅速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泪水,没让弟弟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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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52:32 | 显示全部楼层
38" d- p3 d# J* C& |' `
外公和外婆给我做了我**吃的菜,还说要去集市上买驴肉。我问:“今天有集市吗?”外婆说:“现在不象过去那样赶集了,在后村每天都有个集市。”我说:“那好啊,方便多了。”外婆说:“人家后村就是比咱们强,啥事都抢在头前。”外公又不高兴了,说:“瞎叨叨啥,要去快去吧,驴肉人家都疯抢,晚了买不着了。”弟弟就说:“那还是我去吧,外婆腿脚不灵便了,没我跑得快。”
+ Y3 I9 z4 E, ~- \2 {( B! s我说:“不用去了,我又不是回来扫荡的。”% B$ k6 B7 T2 q* i$ P
外公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我也借你光开个荤,小明子去吧。”
  f* a7 R4 `( G! G1 ]' F6 X7 K) H外婆掏钱给他,他却一溜烟地跑出去了。在外面他又喊:“哥!你去不?”. V3 ~% T% y8 ~( w8 V" _" g
我说:“我不去。”( v9 D  C2 t& e  S  I
他小声地说:“不想去后村看看?你的小哥哥也在那里呢。”
8 O+ G0 J/ P7 C3 Y; m# E  y我的脸沉了下来,弟弟并没有忘记我和小哥哥的事儿,但是我害怕见他,见到他我又能说什么呢?, ?/ x6 e# f, f' H$ L8 O; _5 F4 O; B
但是二巧叮嘱我替她看看,我犹豫着。
+ W# E  s- g. S/ z7 o弟弟踩着自行车飞也似的出门去了,我还在院子里发呆着。
! P: k9 z7 Z6 j9 R% S6 r- x, @- Q! [5 a1 \
不一会儿,我和外婆正坐在院子里择豆角,听见外面车子响,弟弟进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他,小哥哥!8 t' P. v" N# h; k: H6 S$ j& v$ P4 V
小哥哥还是来了,他在集市上碰到了弟弟,立即就赶过来了,他仍旧灿烂地笑着,仍旧那么清瘦,但神情很饱满,他更成熟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男人的味道,胳膊上的青筋凸着,阳光一般健康的肤色。
4 ^2 O2 J8 @! _- H' o, j# a# p我在瞬间堕入了梦境,也在瞬间恢复清醒,我们之间的记忆充溢着甜蜜也弥漫着忧伤,我站了起来,外婆也放下手里的活把小哥哥往屋里让。小哥哥高兴地说:“朋子,你回来啦。”
8 Z0 m% x/ O: R/ u! O- M7 v我嗫喏着点了一下头,叫:“高满……”9 Z  @, w* \) Z+ |+ K. u7 K
他愣了,他是我的小哥哥,永远都是,可我却叫不出口了,那声小哥哥是属于过去的,那样坚实地驻扎在我心里,可我却把它压在了喉咙底下。
1 R9 l' L+ @2 L3 t# ?! y, {外公没有表现出提到小哥哥时候的愤懑,笑着递上来烟,小哥哥抽了两口,目光没有离开我,我不看他,我很想努力地客套客气地寒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 c( G, x+ L' a弟弟就拉着外公出去了,吵着让外公带他去钓鱼,说是钓完了大家吃,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外公对外婆喊:“快点儿干活,把驴肉炖上!等下吃鱼!”外婆说:“你这死老头儿,用你操心?”0 E% }$ ~; t+ U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气氛尴尬了,我尽量表现出了平常工作时一般的干练,给小哥哥倒茶,对着他笑了笑,说:“还好吧?”' i1 O+ P3 |9 Y/ f
他说:“好。”8 R' t  D  p( P
我看他的衣服,白衬衣和西裤,白衬衣显然熨烫过很干净,裤子上的裤线也笔直的,鞋子擦得很亮,看得出他有一个贤惠的好老婆,把他伺候得象个城里人了。这就好,这是他的幸福。我就问:“嫂子和孩子好吗?”
+ C( o4 C9 T1 d# s他说:“也好,她去工地了,孩子她外婆看着。”
- W% G6 P7 H% a# E现在是假期,他们夫妇应该是休息的。他说工地,应该是开发小石潭的地方吧,我们水帘洞的秘密已不复存在,小哥哥亲自带着人把他毁灭了,我心里说不出的怅惘涌出来,激荡着,真想这是个梦。
0 `/ J5 c8 o5 {$ P1 f9 K小哥哥说:“听说你在深圳工作了?那地方不错吧?”! H. P. P! N' m5 z' j
我说:“二巧不也在那里吗?”
: E8 s  G! G9 R* s他说:“是呢。咦,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 J+ v, R- ^' h9 ?8 W8 L我说:“我们合伙租房子呢,她就在我们公司上班,做勤杂工。”) z8 e% t- F8 {" J* F% j
“是嘛!”他喜出望外地说:“你们竟然都不告诉我,这真好。”
! J' m  v, y7 f
3 x  j5 D" k9 V4 F  v  K1 Q* w( ]外公和弟弟回来了,钓了几条河鲫鱼,鱼瘦巴巴的,但厨房里不一会儿就飘满了异常的香味儿。外婆用它们放了汤,肉顿得很烂,汤是乳白色的。我想起曾经和小哥哥用潭水煮鱼的时候,那是我一辈子再也没有尝过的美味儿,以后怎么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 {4 W+ L1 Y  }我活在回忆里,眼前的一切也会变成记忆,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在人生道路上行走着,孤独而坚持。+ C5 B2 U- _" X$ o
我们干了一杯酒,外婆就在旁边扯外公的袖子了,她说:“慢点儿喝……”又转头对小哥哥说:“满子,你还记得不?那次朋子回来你们两个喝多了,也不知道那是喝了多少,把我可给吓坏了,朋子在家里哭,你呢,就在你家里哭,嘿,你们这小哥俩儿,都把我们哭懵了!你们都哭啥呢?”% r1 L. ^4 ^( w) d0 Z+ F7 Q
外公说:“瞎问!还能哭啥?喝醉了就那几种情况,要不哭要不笑,要不唱要不跳,要不骂人要不睡觉,啥都不懂!”$ h, ]: k( d% n3 O5 N0 g
他把我们都说笑了,刚才的尴尬也消除了,我看小哥哥,脸上泛起了红潮,目光也闪动着,唉,我的小哥哥。0 b% ^" I# A" K6 S
外公说:“来满子我敬你一杯,人才哪!就是窝在这山沟子里了。我听说你想把你们后村儿建成山里的城市?”
2 N* y0 L! `! w7 L, ^小哥哥说:“有那想法,但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村里每次开会我都参加,投资商也是我找的,现在正在小石潭子那边开工呢。”
9 f5 @/ @8 b) H外公说:“有本事,比你爸爸强出不知多少倍理。”
( L0 s" N* ^! j$ K小哥哥喝酒。弟弟问:“是不是建龙泉山庄?”0 ?  `8 O$ o1 z5 S0 A
小哥哥说:“没那么大规模,先搞个小石潭宾馆,吃饭带住宿的,现在游客还不多,山里还得继续开发。”. `* M9 m. I6 ]& f
外公说:“那山里景色真不错,要是开发出来可就美了。”! y; z2 V7 C, T5 r1 p6 l
小哥哥说:“是啊,那后村就真正富起来了。”
  l$ R2 u: b/ Z7 J; m) K0 U  q外婆说:“咱村儿呢?咱村人可眼气呢。小满子,你可是咱村儿人,咋不给咱们村儿搞个开发呢?”+ d4 U. p0 _6 A3 t3 @
外公用眼睛白她,说:“别插嘴,你听高满说。”
- r4 f0 @. _* \7 ]: r. ]小哥哥说:“后村路修好以后方便多了,那里地理位置好。我的想法是先把后村搞起来,咱们村儿可以做原料基地,因为咱们这里地多物产多,后村地少只能靠山吃山,相互得配合,迟早都会好起来的。”/ d- j, o( R" f0 S
弟弟赞叹地说:“太好啦!满哥,你是村长了吧?”
5 X: M, H. Y! g) h4 o( V  O% H$ @1 f小哥哥憨憨地笑了下,说:“哪有我这么年轻的村长呢?再说是不是村长都可以做事儿,我就是帮忙往县里跑。嘿嘿,鞋子都跑破了好几双。我承包了这个小石潭建设工程,时刻得盯着,现在你嫂子还替我看着呢。”
8 s/ l/ R5 x7 Z1 z% {8 H2 r9 ~我说:“水帘洞呢?”4 [0 W' M! U0 }! A
他没听清楚,看我。
- P1 `# D3 E7 C" o; }- \我说:“是不是在水帘洞那儿。”
9 ^$ b* Q5 C( A' i他猛然露出了无限怅惘的神色了,我知道水帘洞也触及到了他的记忆,他的心里一定也藏着水帘洞的秘密,在那里的所有幸福快乐……物换星移,水帘洞已不属于我们了。他说:“就是在那儿,工程图设计的是小瀑布在后院子里,旁边有个停车场,上面修扶梯,再往上走,沿着河走,上面还有个大石潭和大瀑布,那里我们没去过……做一个景点儿,能装一百人呢……”9 O: i7 U! g6 a
我告诉自己,这是好事,是富裕起来的捷径,是小哥哥的雄心壮志,我应该高兴,替他祝福!我跟他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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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53: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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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W) _  i  w! f8 o临出门前,我说:“我送送你吧。”
# _" A" I* X" b小哥哥说:“没事儿的,外面黑了,你路不熟。”  H6 C% b) p2 z% R) O
我说:“我跟你说说话。”
4 `: D9 v% P0 z( _0 Q我们出了门,外面曾经坎坷不平的路已经被光滑的水泥路取代,我们推着自行车出了村口。小哥哥说:“该换摩托了,骑摩托从后村到这里只用八分钟,我算过。”
; z; C5 W9 B) r我说:“你还回村子里么?后村才是你的家了。”1 @" ]4 J3 H: i9 G& w2 z/ B
他说:“是啊,房子塌了,爸爸死了,妹妹也走了……但是这里有我的记忆和那些日子,还有你……”
8 n  j1 W, m/ d+ Q# x4 A  s4 |我说:“你别说这样的话……我听着难受。”; n6 R7 c. d0 R( @0 M
小哥哥站住了,月亮地里泛着白光很象是一场秋霜,他指着远方那条白花花的河说:“我们到那儿去坐坐?朋子,我真担心你呢。”
( M3 \2 r' m$ v7 Z* G5 u
- i: I) m8 @4 i8 U* b小哥哥点燃烟,坐在月光下,眸子亮得象天上的星星。我坐在他身边,突然好想靠着他,但我们之间虽然贴近却仿佛着如同天涯般遥远的距离。
3 S) c7 K& X+ W5 c他说:“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们学校里。那时候我真的担心死了,你的样子挺吓人的。其实……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朋子,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6 L/ s; e; r7 v1 W& T0 R( a2 ^8 v
我说:“说什么都晚了。你不挺好的么,我也挺好的。都过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B8 F2 K% l7 c( V
小哥哥说:“其实,我很想你。”
( w; a" X& \( y5 j我想说我也想你,但我愤怒了,我想你想我做什么呢?你选择了结婚,选择了自己的生活。这是一次毅然的选择,你把我的心都伤透了,我们之间连友谊都不应该有,我们相识不是错误,但不该相爱,相爱不是错误,但却得分开,说什么都是废话,都是没用的。我愤恨地把手里的石子丢进河里,溅起一个水花儿。/ Y& H( Y9 ]- H; |1 s
小哥哥说:“你恋爱了没?”7 K9 M+ T7 U- G" W. I5 T) r  s- v
我说:“没有。”
7 b( I. }4 K9 P7 c* U! E他说:“总是得成家的,你总一个人也不是件事儿啊。”
6 n0 l, v- B$ C# ?+ M我笑了,苦笑,我说:“你比我妈还罗嗦呢,替我操心呢?……你要是真的在乎我,你就不会……”0 S* f; @" Z% d5 v+ |3 M
他说:“真没办法。”' G3 c9 i2 j2 u' o
我说:“恩……你女儿叫菲菲?”, e- Y5 ^& N$ C4 ?' Q+ u9 ~6 f
他说:“小名儿叫菲菲,学名叫高双月,她是正月十五生的,那天天很晴,我在河边儿看见天上有个月亮,水里也有个月亮,就想起了这个名字……她妈妈说不好听,但拗不过我,所以又取了个小名儿叫菲菲。”0 S! F( g- M4 G3 k! {
我的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双月?双月分明是一个“朋”字,我叫高朋,小哥哥是记得我的……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丢掉了朋子却迎来了双月,到底是我在折磨自己还是他在折磨自己,还是我们在互相折磨?: S1 i/ v7 E& e& B; ~
他靠了过来,手搭在我肩膀上了。他说:“兄弟,你一直是我最好的兄弟,咱们哥儿俩做一辈子好兄弟吧,不管走到哪里都放在心里。”1 g; ?! @/ G" C: Z
**在他怀里了,我说:“你又骗我了。”# g( a' n1 n% G9 e- B5 _
他说:“怎么不叫我小哥哥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 K4 j1 G0 {  U# C7 c/ y我叫了声“小哥哥”,叫完以后我发觉泪水不可遏止了,我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爱哭的娇弱的小孩子,跟着小哥哥屁股后面疯跑的无忧无虑的孩子,需要小哥哥保护和救命的孩子。我的水帘洞啊,我们的家,摇摇欲坠无法逝去。我把手伸进小哥哥的衣服里,抚摸到了他肩膀上的疤,是啊,他怎么能忘记我呢?他永远是我的。1 A3 F- P  ]; {* ~
他吻了我,又推开,他说:“朋子,我想你,每次经过小瀑布的时候,我都想你,总惦记着你的情况,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你回来看到你就放心多了,你行的,我知道。”( q+ m2 x% r. z' E/ r) v; M1 X
我说:“你说过那是我们的秘密,但你把它卖了。”& F: F) Y; [. g1 g
他说:“是的。秘密是放在心里的。都过去了。”
( H* R. D8 ]; f, |' [我又抱紧了他,恨不能融化在他怀里。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如擂响的战鼓,我们撕滚在一起,压到了河边的草。: C5 v  u" V  T% M3 o/ L
小哥哥身上的味道我如此熟悉,我想了他一年又一年,只有它,只有它才能使我兴奋快慰。我每次自慰的时候都想着他,多少次深夜里里喊着他,我根本无法自控,我竭力掩盖竭力逃避,但逃不开,我的命就是这样的了。
; [, B: f4 v& ^. N2 l6 ]1 e他的牙齿磕破了我的嘴唇,但没有痛,河岸上尖锐的石头擦破了我的背,也没有痛,我扯着小哥哥的头发发出一阵阵绵长而压抑的哭声,我们一边相爱一边哭泣,心里都有世界末日般的快慰与苍凉。
; P3 ?5 G3 _8 f3 f; `7 z8 Q! E! e: h  a
6 j% N6 T7 n. q) a# N- Z然后小哥哥坐下来抽烟,我们看着河水,河水好象一直流到了心里。" }. z8 g+ @1 l* P. P- T
终于小哥哥说:“其实,孩子不是我的。”5 h3 `3 E, `% j& f; R
“什么?”我愣了,看着他。# c% g! r  P8 a' Y
小哥哥说:“菲菲不是我的孩子。”3 P, E3 m6 T: i9 W/ v
我吃惊极了,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怎么会这样呢?这是我万没想到的,这……, S. K. b  y% U- c/ h$ F' _
小哥哥说:“记得那年我订婚,我们都喝醉了。其实订婚不是我本意,我是为了报答刘老师。刘老师真的是个好人,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我和夏芳订婚是我爸爸的意思,他让我到刘老师家做插门女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她家做事儿了。那时候年纪小,心理压力很大,就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订了婚。”
) `7 r1 e0 X- _0 V2 x! ~我说:“那你怎么说孩子不是你的呢?”4 f) h4 L7 M% f( }  i/ _
他说:“其实那时候夏芳就有个对象,她是背着父母的,对方是她同学。但是没处多长时间,家里人也反对,因为那个小子跟她吹了。”
5 j8 T/ v7 _2 S; l6 R/ q1 U我说:“那孩子是他的?”
* E$ h2 v2 h5 G+ J+ }他说:“也不是。”5 d9 F' n2 J4 p7 J
我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3 n: Q# N* W8 Q6 I- _. I( }他说:“这里面的事儿多了。那小子跟夏芳分手就是因为有一次夏芳进城,她走到半路上被强奸了,那小子听说以后就跟夏芳分手了。那段时间夏芳要死要活的,但父母都不知道,我就拼命安慰她,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怕她寻短见……后来她慢慢好了,我们名义上是订了婚的,可实际上手都没拉过。我对她……很同情吧,也有种报恩的心理,反正相处着……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都五个多月了,那孩子应该是那次出事儿留下的……”
% [. j7 x% @  c2 I* I我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6 U- \3 T1 u/ c* D8 }# }. P7 r
他说:“就是那年国庆节左右。她慌了神儿,就跟我商量。你知道在村子里,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就难听了,那夏芳就没脸活了。当时我们也不敢去医院,也没钱去医院。我是她未婚夫,我就担了下来。于是双方家长商量着就决定草草结婚,不过还是在元旦结的婚。那时候她肚子大得都藏不住了。大家都说我先上车后补票,我认了,救人救到底对不?”3 Y8 M/ q, t' u9 _" A) O
我想起来了,也明白了,就是那年的十月,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听说小哥哥要结婚的消息到他学校里去,当时他没给我解释,他是在保守这个秘密,扛起了这个秘密,小哥哥是个多么有责任感的男人啊,也是个多么善良的男人!他眼睁睁地看着我伤心,看着我离去,他的心也在流血,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
( u/ J( S# ^4 D4 z% i: v: O# M我抱着小哥哥,什么也说不出来,真是心疼着,无比心疼,疼得自己浑身都在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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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4 11:53: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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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J" E% c2 X1 f- E% ]小哥哥回去了,他邀我到后村看看,我说等你建设好了我再去。午夜时分我才回到外公家里,尽量掩藏着自己哭过的痕迹。不过外婆还是看出来了,说:“你们俩就不能见面,小时候见面分开就哭,你追我我追你的,你们啥时候才能长大呢?”$ I4 S6 r( R5 Q/ }4 {
外公说:“好几年才见一次面呢,哭就哭呗,流泪未必真男儿,对不朋子?”2 m5 m2 C4 z: p
我笑了笑,头朝里躺到炕上了。
4 B7 v3 ~& h3 C1 J弟弟爬起来帮我脱掉了鞋子,他小声地问我:“哥,满子哥要是女孩子你会不会娶他?”! \% U7 @, G" z7 p8 H! j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要是女孩我娶你得了。”( R8 s1 N9 {* {8 e
他笑,说:“那也不行,近亲结婚会生怪胎的。”
" B- a5 z) j4 I我沉沉地睡去了,睡梦里仍旧和小哥哥在一起。我梦见他把村子修得象画上画的那样美丽,然后盖了一个大房子,那房子真是美极了,玻璃锃亮的,很大很大一块,窗花上都是喜字儿,他穿着大红棉袄对我笑,那样子是我们结婚呢。突然夏芳扑了进来,抱着孩子披头散发地拉他扯他,不是夏芳,而是我的继母巫婆,周围的人也都在叫喊,他们喊同性爱!不要脸!我看见外婆在哭,外公也在哭,妈妈在哭,弟弟也在哭,我就跟着大哭,哭着哭着就醒了。
1 r- ]$ E& H/ U3 R2 ^2 ]醒来的世界还是那么美好,生活不是梦,我知道,我擦去眼泪开始整理行装,要回去了。7 r$ I0 i; r( U( {
回深圳吧,那里才是我的家,小村只是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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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离开小村小哥哥没有送我,我也没有告诉他。外公和外婆互相搀扶着送我们到村口,夏日阳光下他们的头发白得刺眼。外婆问我:“朋子,你啥时候再回来?”
1 k# K4 d' O8 k/ Z+ L. V我说:“我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1 O2 N5 O+ p8 j4 |
外公推了她一下,说:“哭啥,你让孩子好好上路。”, r. _9 o+ E' [& i. }1 h5 s' N# i% j
他还在教训外婆呢,自己的声音也发涩了,我没有太多的伤感,我心里知道,相聚别离都是人之常情,是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必须面对的人生作业。
# d1 F, j, d) R, W汽车转过山弯,在公路上飞驰起来了。修了路以后车速快了许多,车厢里坐得满是开学了的孩子们,他们唧唧喳喳的好象开心得不得了。
* C2 P" O8 a+ l弟弟说:“毕业后我也去深圳,那时候你能自己开公司不?”6 M+ R2 x$ e; I" I! q
我说:“我不知道,我可能不是个事业型的人,能挣口饭吃就行了。”2 J1 a# {+ \5 h  a  @" W/ x
弟弟说:“那多没劲啊。”# t, G3 `8 r8 @
我说:“我还想回村子来呢。你来么?以后村子好了会有用武之地的。”
' Q, r5 U: I# G; _他撇着嘴说:“再好也没意思,不来。”
& w) Z% P  }; J2 i7 P$ g! L我笑着拍了他的头,每个人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他没有我对村子这样的体验与感受,所以他有他的世界。1 t* E# u7 L$ B7 s3 h1 ~* j
而小哥哥也有小哥哥的世界,他的世界里永远是照顾别人、帮助别人,他是如此热爱生活,哪怕生活给他的坎坷比平坦多得多,但他总能快乐起来,因为,我也应该是快乐的,我知道我们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正象他所说的那样,我们的心在一起,这一点他也没有骗我。
0 h/ `$ J+ I( U3 s" I3 v4 @0 w; J5 a. N; ]' u
回到县城又呆了一天,二巧打电话来了,问我又没有见过小哥哥,我说见过了,他很好,正在村子里干得热火朝天的。我没有告诉他关于孩子的事情,因为二巧知道了肯定比我还难受,虽然难受也无能为力,事实无可改变,小哥哥的选择不是一时冲动,他要背一辈子了。
5 U; \0 X$ z/ X6 i- C' Q5 d2 ^8 m! k二巧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就快了。
' O9 p( J. u. d2 q; a! C( V7 x离开前妈妈还是提醒我,应该回新城去看爸爸一下,说他一个人也挺可怜的。而弟弟这些年都没有见过爸爸呢。我和弟弟乘车到了新城,家还是原来的家,曾经时髦的家具都变得有些落伍了,没有了巫婆看来爸爸挺郁闷的,阳台上堆满了酒瓶子和货物箱子,爸爸在倒卖光碟。) }% c% k/ M  G1 f
他曾经的辉煌已不复存在了,他的按摩院因为涉及色情服务被查封,他的老婆跟副经理双宿双飞,他们离婚的时候,爸爸又向第一次离婚时那样什么也没要,他还想东山再起,但很显然在一大堆光盘中间他迷失了,对生活也提不起当年那些雄心壮志了。
; y7 {" m6 Y9 B; U' p6 l他炒了两个小菜,我们一起索然无味地吃了一餐饭。他询问了一些弟弟的情况,没发表意见,弟弟也没开口提学费的事情,临行前不知道妈妈和李叔从哪里借齐了钱给他。我们在这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便去赶火车,爸爸没有到车站送我们。
$ r0 w# I& p7 J' J3 p我还是给爸爸留了一封信,告诉他要照顾好自己云云,我想有一天他动不了了,我还是会养活他的,毕竟他也是个寻常人。% K: v) ^% D: n; R5 v; K; I
弟弟在自己的书包里发现了异常,是个信封,上面写着“高明收”三字,他叫了起来:“哥!咱爸给我写信了呢!咱家人是不是有个偷偷写信往书包里塞的传统?”
9 q  i' e* N, Z! v5 r  y* a/ D5 Y* {我笑,说:“打开看看写的是什么?”8 Z# y) d9 v$ J6 K. }1 L+ C' ~
信封很薄,打开了却没有信,只有一张银行卡和一个字条,字条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串阿拉伯数字,直觉就知道是卡的密码。
  A! m( L' t+ X& r! e$ ?& e弟弟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 Z/ P# `" q" X5 X9 W我说:“是给你的学费,老爷子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是他责任的表达吧。别恨他了。”# M+ d( x# h. k" a
弟弟不说话了。 * {& ]% L"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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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了武汉,他在车站边儿的银行取款机上插了卡,那串数字果然是密码,查询余额有两万元整,他笑了,说:“那我就取出来先让妈妈把欠款还了吧。”
( v& v0 U8 i' ?# _& M我一直把弟弟送到学校里,帮他办理完了入学手续,校园里人头攒动得很热闹,弟弟很快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我嘱咐他说别太内向了,对同学和朋友就象对家里人那样,你是个不缺少幽默的人。
" A4 J0 k6 J& O& v: q他笑笑说:“你也是。”
3 C* n2 `  k( P1 H, o2 t我说:“是的,虽然我总在掩藏自己,但我知道自己乐观又坚强,不是吗?”2 |9 o+ a& T+ q  P
他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希望你在我面前什么样在别人面前就什么样。”
  b+ `" U% N% @8 L我想是的,我把自己武装得太累了,不过幸运的是正是这样的武装才让我在人生最轻浮的时期岿然淡泊,一旦看淡看开以后,心里无比豁然。我想,回去以后我该给自己制定生活目标了,好好的狠狠地过瘾地活着。
9 N8 Q+ s5 g! n# v4 Z突然他问:“哥,啥时候给我娶个嫂子啊?”
2 F; ~# v1 A! o0 _6 O, ]8 M$ ]我说:“我都不急你急啥?哥才二十三岁。”
# D% D- [8 D6 z4 z$ v0 `- A% Y他说:“可我总觉得你三十二,你看看你,从长相到谈吐,哪里象个小伙子。”, Z8 E8 A, l% y/ X# x4 T3 o9 o: I
我说:“早熟不行啊?”' s- E2 r% f% s& s! }' t, t
他说:“早熟也早婚吧,反正你又变不成女的,变了人家也不要你……”他觉得话说得重,忙停住了,看我的脸色。3 \4 f0 l9 u) |8 b0 c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一起去领被子和热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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