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春风得意的爱情,在他过完生日后遇到了一些阻力。这阻力来自于他的母亲,也来自于云山。; P; l5 n" x- l {
5 B- A$ l0 b6 L. ~- O7 X 一天傍晚,柳三首次将女友带回家吃了晚饭。水云第一眼见到这位“未来的嫂子”,感觉大为惊讶。首先惊讶于她果真美丽过人,袅袅娜娜犹如临水初开的花朵,难怪柳三会为她神魂颠倒。更让水云吃惊的是,这女孩似乎在哪里见过。柳三一进门就对水云挤眉弄眼,水云不明其意,以为这小子臭美得不行。
; Z% o- G. m0 L. _& e 2 L" q+ ?* m* K* J+ S
吃晚饭时,干娘问起女孩的情况,柳三说她家住“中坝”,眼下在县城上班。回答母亲时,柳三又一次笑嘻嘻地对水云眨了眨眼。水云猛然醒悟过来,这女孩竟然就是去年冬天在“中坝”的小村庄外见过的洗衣女子。当时柳三不识深浅贸然与她调笑,还惹出了一场殴斗,险些吃了大亏。想不到时隔一年,这两人竟然鬼使神差走到了一起。干娘客气地招呼女孩多吃一点,平静的神色中看不出她的好恶。水云心中却充满了疑问:这个名叫“雪梅”的女孩,在中坝时明明听说她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就是那个丑陋刁恶的瘦猴子。她怎么会来到县城?又怎么能跟柳三谈上恋爱呢?水云决定回头要好好问问柳三。" h3 p% z7 v8 A. X5 P% e+ W
4 ^3 D% i( I: L# z' U1 @* E 这天夜里,水云上完晚自习回来,发现柳三难得早早回到了家,正懒懒地靠在床上。没等水云发问,柳三气鼓鼓地先对他问道:“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女朋友,模样身材你都看到了,应该算很不错吧。可是为啥子大家都要跟我过不去?”1 f5 s" i0 ~0 `) O
2 ?: D/ z, o" H5 A- z" h
水云给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反问道:“谁跟你过不去了?”+ ?. V M0 L2 b: W
0 I9 q# S7 f9 ~' A/ I" h9 x
柳三哼道:“我娘,还有山哥。”" }$ M8 b/ s: A& {, I0 L
- }" \ o3 K( I0 W1 l' q
原来就在水云回来前,柳三与母亲已经吵过一架了。柳三送完女朋友回到家,兴冲冲地询问母亲对雪梅印象如何。母亲冷冷地说:“好啊,好得很!别人提起中坝都要捏着鼻子躲远点,你倒好,把中坝人领回家里来了。”柳三一下胀红了脸,但他强压着火气对母亲道:“你老人家别这样说,梅梅不是挺乖的么。别人对中坝说好说歹,说的是那里的‘度假村’有点乱。总不至于整个中坝就没一个好人吧。” 母亲嘲讽道:“茅坑边上开出的花,是香是臭鬼才晓得。”柳三本是火暴脾气,母亲的话让他简直气炸了肺,他实在搞不明白,今晚母亲何以如此刻薄,“您能不能不别这样说话?人家清清白白的妹子,给你一说成什么了?”母亲冷笑道:“好嘛,八字还没一撇,开始嫌弃你娘了?”柳三气得直想跳脚骂人,可是面对的又是自己母亲,如何骂得?憋了好半天,只能悻悻道:“随便你怎么想,我不跟你说了。”见儿子气得厉害,母亲的语气平和下来,语重心长地劝道:“三儿,娘不是要故意气你。其实哪里都有好人有坏人,这样的道理你以为娘活了好几十岁还不明白?娘只是不放心这女子啊,你别看她表面上低眉顺眼,可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心野着呢。这样的女子你治不了她的。三儿,听娘的话,另外找一个吧,漂亮妹子多得是,你的样子又不差,还怕……”柳三气呼呼地打断母亲的话:“漂亮妹子再多,可我就认准她了!眼睛活点也有错?莫非您喜欢死鱼眼?”母亲戳着儿子的头骂道:“狗东西,你们柳家全是这副德性,见到个好脸蛋就命都不要了。我这是造的啥子孽哟,嫁个老狗日的这样,生两个小狗日的还是这样……”母亲抹着眼泪,扔下儿子回房去了。一场原本关于喜事的谈话至此不欢而散。% R$ S( [- E& ]% \# |, J! H* C
^5 a6 r' ?1 G( O3 Y8 a$ { 听柳三讲完大致情形,水云一方面觉得干娘未免想得太多,另一方面又叹服老人家目光锐利。水云自认看人眼力不算差,但是刚才见到雪梅时,只感觉到在她美丽安静的外表之下,仿佛隐藏着令人不安的东西,却未能想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现在干娘的一句点醒了他:是的,这女子眼睛太活!即便她大多数时间只是笑着不说话,仍让人感觉不太安分。9 \- V$ W# {( [+ n8 r, i0 L6 b
8 F6 j- f1 I' F5 D7 y6 C) K* L
见水云若有所思,柳三问道:“你怎么看?该不会也觉得梅梅不好吧?”8 C, H- `2 {$ w5 e" J5 H7 U4 J( j
! X; S4 Q" v" H& d* O4 w0 N! V1 A 水云说:“先别急着问我。我记得她是订了婚的,你跟她……这合适么?”
' f" r, u, T* R 1 y0 |! ?0 F* Q0 _; U9 q3 Y+ V
柳三说:“那瘦猴你也见过,梅梅哪想嫁给那种人?都是她爹妈搞的鬼……”柳三随后的一番解释,解开了水云的一些疑团,但同时却让水云更加吃惊了。% W5 u: i5 N$ l- N9 e: o X* F; k8 o
; s+ _, D3 E, A5 R
柳三告诉水云,雪梅家共有姐弟六人,前五个都是女儿,最小的弟弟目前仅有五岁。与大部分乡下人一样,雪梅爹娘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个儿子来传递香火。这一愿望最终虽然得以实现,却让原本衣食无忧的一个家背上了沉重的超生罚款和抚儿育女的负担。雪梅作为家中长女,这负担不可避免地早早落到了她的头上。而她唯一能奉献给这个家庭的,便是她出众的姿色。于是在她15岁那年,父母便做主将她许给了那个“黑猴子”,由此为自己家换来一些关照,以及对雪梅本人的提携。在爹娘看来,这桩婚事实在是太划算了。今年年初,雪梅在未来夫婿家的安排下来到了县城,进了刚成立的“中坝土特产经销社”。土生土长的乡下妹子坐进了城里的柜台,这种“好运”让不少邻人眼馋不已。然而,雪梅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黑猴子丑陋惊人的模样,让她感觉自己如同掉进了臭水沟,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居然小小年纪便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雪梅早已懂得不少人情世故,她心里很清楚,嫁给黑猴子对自己的一生意味着什么。眼见婚期一天天逼近,这个不幸的女孩惟有暗自垂泪,却无力逃脱即将到来的厄运。终于有一天,一个城里男孩走到了她面前。这男孩诚恳、热情、风趣、顽皮,模样更是如此俊秀迷人,与“黑猴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这个男孩吐露出他的爱意时,早已意乱神迷的雪梅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双臂,去迎接自己一生当中第一次爱情的到来。她甚至认为,是自己悲伤的祈祷感动了上苍,因此老天才将这男孩赐予了自己。哪怕这男孩是一簇燃烧的火焰,雪梅也决意要做一只飞蛾,不计一切后果投入他危险的怀抱。0 j( o* o5 s: n
3 N' u" {1 A; x8 {( q: w
“小云,梅梅这么好一个女孩,你说我怎么能不爱她?”柳三对水云说。% Q5 T2 A+ a: |8 M3 V: i: P& k
/ M) l* q2 j; i+ ?) ~: w9 z
这一次水云没再取笑他,相反颇为感动地说:“哥,只要你觉得幸福,我就支持你!”& E1 N; x* c" D2 P! x
, u! L& ?2 r' }7 F' t5 c “真的?”柳三望着水云,似乎有点意外。. U( Z, v! C- c) }+ @1 l: s
0 o: o$ e# b- z" c8 F2 ?; a “当然。”水云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3 R5 s6 G( [& l/ E+ k% j- x( W5 p! T
' R! B/ p) n2 e 柳三高兴得扑过来,将水云一把搂住,连声叫道:“小云,你太可爱了!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 K: }1 J2 ~, D; h& t/ D6 ]) R D0 C0 W( f: t
水云吃不消他的热情,打趣道:“喂喂,你别搞错了,我可不是你的梅梅。”
5 @' n* i9 h4 C; ]
7 o. }+ j/ _8 M. A% Q3 l( U, v2 M 柳三非但不放手,反而变本加厉在水云脸上啃了两口,嚷嚷道:“哥哥简直爱死你了!小云,还是咱们兄弟齐心。”
( n7 y8 d& D( c; k$ M
4 M& L2 I* M8 \- H, _. ^) r7 m- | 水云好不容易挣脱开来,问道:“山哥对这事怎么说?”% P5 L8 J0 ^8 \. h8 A" g+ d- C8 P
0 S0 y. M7 ?6 F 柳三哼道:“他倒没怎么说,就是成天阴不阴阳不阳的,总是看我不顺眼。这几天夜里还老逼我加班,这不明摆着不让我去找梅梅么?我真不懂,他连人影都没见过,怎么也跳出来反对我们?小云,你现在跟山哥混得也很熟了,你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 n2 A2 s) h% ?5 q/ A' M
: Q1 ]' l3 }( ?9 d% f9 ] 这个问题将了水云一军,他想了想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晓得他怎么想的?不过我相信,山哥总有他的理由。”+ e; A4 I; f2 A# }0 t8 ?
5 e+ [+ ]0 b1 I& H2 Z% `$ L1 d 柳三问:“啥理由?”
5 U/ I6 `2 |( f B% Y
8 u# S" m+ D3 L' q* e, n j! K 水云说:“我都说了不晓得,你还问。迟早有一天,你自然会明白。”9 I+ B Y( f1 K& B
/ z# T, b3 J' y$ z! `& p7 A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三依全然不顾亲人阻挠,依旧与雪梅缠绵不休,只是没再将她带回家来。水云则力排一切纷扰,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繁重的学业当中。7 L$ e9 [& Y8 V2 ~
. K- Q7 k4 M* B9 H0 Q- o+ {. c+ _
高三第一学期,各门功课进展如飞,半期刚过,老师们已将高中阶段的全部教材讲完,余下时间将是一遍又一遍的复习,一场又一场的测试。开学以来,各门功课大考小考多如牛毛,水云始终能够屹立潮头。
) v7 `8 F6 B" b% y+ l' D
- E: a+ E8 X9 I, K6 ]; C7 F 随着年龄渐长,又经历了不少事情,近一年来水云时常冷静地思考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尽管由于阅历有限,这样的思考还不足以使他超然物外,也无法消除心中的执着与痛苦,但至少使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在情感的悲欢离合之外,生命中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是自己必须去承担的。而摆在眼前的首要任务,无疑就是全力备战来年的高考。
8 u% \& L% w# @+ [% ]8 d
7 X# \0 @% O- x$ a 近段时间,水云通常天没亮就赶往学校,直到夜里上完晚自习才回干娘家睡觉,一日三餐多半在学校食堂解决,为的是减少来回奔波,尽量挤出时间用于学习。5 g+ Q& {' ]1 j+ _* `* v$ K% O
& c1 }( Y, U" c4 z
午后或傍晚时分,水云常与林小兵、薛峰结伴同行,前往后山的小树林、山脚下的长江边散散步,看看书。有时他们会搜肠刮肚找出一些难题,来考较自己的同伴。在这样的较量中,水云始终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但薛峰的表现却让水云也惊叹不已,这小子刚升入高二不久,便自己啃完了高二的全部教材,眼下已经开始向高三课程发起冲击。三人相互考较时,薛峰起初实力最弱,近来却渐渐能与林小兵战成平手,并且大有赶超的势头。连水云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简直是个念书的天才。
) G( r% z5 I2 d- Z# \0 C! a
6 Y' C2 D5 W0 T* C6 e5 } 对这位命途多舛的小兄弟,水云心中充满了同情。每当薛峰自学时碰上难题,水云总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帮助,可谓是最好的良师益友。薛峰因此对水云满怀敬意与感激。如此交往的时间越长,二人越象一对真正的兄弟。有时水云脑中会稍纵即逝地闪过这样的念头:假如月辉拥有薛峰的天资,那他家境再难想必也不会离开学校,也就不会离开自己了。可是世间之事,哪有什么假如呢?
9 c9 Y W: G6 y, \( ] , v5 W+ [2 z0 s- w. \/ X% ]6 L
水云对薛峰的好感,除了因为他的聪明,更因为他的骨气。薛峰生活简朴得接近寒酸,却从不肯占别人半点便宜,哪怕是与他视作兄长的水云、林小兵一道去食堂吃饭,几毛几分的帐也一定要算得清清楚楚。水云与林小兵顾及他的自尊,也就顺应他的做法,从不去勉强他。但有的时候,水云对这孩子也有点担忧,觉得他将自己的骨气与自尊维护得有点过了头。
. {% I" k5 D( S u( O
, ~4 p8 E9 P0 u: { 曾经有那么两、三次,三人在校门口遇上薛峰的父亲,给他送来了一些食品和生活用品。薛峰总是眼皮也不抬,掉头就走,反倒让留在原地的水云和林小兵尴尬不已。水云回头劝薛峰说:“小峰,你别这样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你父亲,这一点你不承认也不行啊。”薛峰却冷笑道:“我没有不承认。可是,他自己干过的事,就得承担起后果!哈,现在想起跑来看我了,当年丢下我和我娘的时候,我抱着他腿哭,他怎么不多看我一眼?他想从我这里找回良心,我偏不让他如意!”水云望着这个激动得扭曲了脸孔的孩子,惟有暗自叹息。. q, f$ m5 {5 Y- G0 |/ a& G9 ^, K
" j* g/ `- _3 {( ` a! F; S' z7 P
枯燥乏味而又无比忙碌的学习生活,悄然间带走了近半年时光。这学期水云只在第一个月末假回过一次家,此后中秋节去了一趟父亲所在的小镇,一家人在那里团聚了一次,其余时间全留在了县城里。2 _ X5 A1 w/ Q+ T2 q; X: }) t
0 K% D0 O0 T' L, g
每过十天半月,母亲都会来城里看看儿子。母子相见,不免会谈起故乡的种种人和事。这时水云总是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想到、提到月辉,以免触动内心的痛处。可是这样的努力多半是徒劳,因为即使他不提,母亲也会不时说起月辉,说起小莲。在母亲口中,小莲美丽而又贤惠,几乎接近于完美,而月辉当然是整个“回龙湾”最幸运最幸福的一个了。( k" u/ I# v" i; J) J0 O) A
: y# @2 d; Q0 @+ g( @: j6 F c 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些话给儿子渴望麻木的心带来了怎样的痛苦。有一次,水云听得实在难以忍受,对母亲抱怨道:“您就不能说点别的么?总说别人家的事干啥子嘛!”母亲不解地望着他,反而责备道:“你这孩子心也太冷了,对你月辉哥的事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好久没回家,前两天月辉来帮咱们家犁田,还一个劲问起你呢。我跟他说你总考第一,他可高兴了。”水云一下楞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 w* |- y z) g
7 K) B% y% z* z2 C0 m8 i( { 期末前后,水云身边连连出了几件“大事”。第一件发生在水云的老同学李艳,以及校长家的公子刘羽身上。
: B, R& `- N6 S" }
/ \3 N5 g$ r4 ` 高中生涯走到眼下这一阶段,学生们在学业上的两极分化基本已成定局。成绩优异者此时需要的是再接再厉,而升学无望者需要的是更多的乐子,用以打发余下的时光。对于后者,老师们不约而同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只要他们不影响别人,听不听课甚至来不来上课,都不再苛求。于是某天下午,学校政教处老师在巡查学生宿舍时,便从一个被窝里拎出了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刘羽与李艳。" S. G3 u( w: Y9 |
) ~ | `# `' z" x
这桩丑闻转瞬间传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成为闲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两位乐极生悲的当事人中,李艳被直接踢出了校门,刘羽则被父亲毒打一顿之后,灰溜溜地转学去了市里一所学校。8 B" v2 @/ T. K9 U% ]
5 W3 U1 P. D- P 李艳离校时,水云与林小兵、薛峰正在校外一家小店里吃面条。这位名噪一时的美女目不斜视,直直地从老同学面前走了过去。水云望着她的背影,听着旁人鄙夷夹杂淫邪的嘲笑声,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李伟和“石头”。在那些天真烂漫的年少时光里,情感的红线曾将他们与李艳系在一起。如今情丝已断,三位少年或远走他乡,或惨淡退场。冥冥之中,是否有一双手在拿捏着他们的命运,掌控着他们的悲欢?
K; h5 b V' Y5 E
+ P5 q7 @& W* w: m6 ?( ` 此事刚过不久,又有两桩大事接踵而来。期末考试结束之后,高二、高三寒假补课期间,小雷老师迎来了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婚礼。# M l# M9 d4 s! I6 M1 O9 V; _! i
. a! q) z9 J! ?, u( C3 N 这场婚礼排场十足,让不少人津津乐道了好些日子。这一天,新郎郑国平将县城最大的酒楼“和庆园”全包了下来,摆下近百桌丰盛酒宴,不仅邀请了亲朋好友和二中所有领导职工前来赴宴,连新娘所教的全班学生也在受邀之列。据说郑国平的生意如今做到了成都、重庆,钞票多得数不清。更有夸张的传言说,他打一夜麻将输掉的票子,足够穷家小户安安逸逸过上好几年了。4 j/ n4 M) g3 b) M% E
8 r0 S0 }1 B1 t# b8 F2 j' P
在这场盛大的婚礼上,小雷老师身着县城里极为罕见的洁白婚纱,浑身上下光彩照人。依照惯例,一对新人挨桌向来宾敬了喜酒。最后敬到学生们的酒桌时,一群孩子吵吵闹闹,准备了吃苹果、过“独木桥”一类游戏来捉弄老师,将现场气氛弄得十分热烈。小城风气守旧,这些搂搂抱抱的游戏令小雷老师娇羞不已。新郎郑国平世面见多了,风度翩翩地护着自己的新娘,见招拆招破了孩子们设下的一个又一个局。在一派欢声笑语中,细心的孩子发现,小雷老师幸福的笑容里隐隐闪动着泪光,想必是喜极而泣。
7 @5 m- I) `7 q' }5 L$ p
* Y+ x. P D7 K$ r/ a' { 从婚宴现场走出来,学生们仍旧兴奋不已,女孩们羡慕着老师的衣裳和首饰多么漂亮,男孩们崇拜着新郎的西装与风度如何迷人。水云游离于人群之外,虽然为小雷老师由衷地感到高兴,同时却又不免想到自己没有一丝光亮的感情,以及不会太遥远的月辉的婚礼。这样的联想在婚宴刚开始时便已在水云脑中产生,当时他正与同学们笑着闹着,忽然间却满腹心事地静了下来,此后几乎不再说笑。新郎、新娘来敬酒时,郑国平拍着他脑袋,非要逼他喝完满满一杯,水云也只是傻傻地笑着把酒喝完,没有多说什么。
, A9 L2 }: }3 x; P* v: @
9 Y0 }6 l$ Y/ ~' u! Y6 e 与同学们分手之后,水云带着一点点醉意,穿过寒风瑟瑟的街头,独自回到了干娘家。刚一进门,干娘便满面泪痕地出现在他眼前,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道:“小云,小云,见到你三哥没有?”9 c% |9 E5 b" I
9 {6 T3 a0 K, @4 ]& O- O V/ r4 ]
水云惊得酒意全消,反问干娘道:“三哥他咋啦?”6 E( n8 Y0 g5 @1 H6 b5 i
1 P: O+ j5 W {& F: H- o: F5 H 干娘将一张纸片递给他,哭道:“这狗日的跟人跑了,他是要存心气死老娘啊!天哪,我怎么生出这么个狗东西……”
' d3 N% Y7 w- E$ p
& ~, H }* s% K P 几天之前,“中坝”的那个黑瘦小男人不知从何处得知雪梅与柳三的事,于是带了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县城,先去“土特产经销社”将雪梅教训了一顿,然后又扑到柳三家大吵大闹,并且乱砸东西。干娘气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帮凶神,等到儿子回来,便将他劈头盖脑臭骂了一通,并逼他当场作出抉择:要么与那女子断绝关系,要么与自己母亲断绝关系!谁知柳三这次却铁了心,沉着脸说:“我谁也不断绝!既然您现在看我不顺眼,那我先去小七家住几天,等您气消了我再回来。”说完竟真的出门去了。干娘又气又急,连忙去找到云山,对他讲了这些事。云山随即赶往小七家,抽了柳三两记耳光,威逼他立刻跟自己回家去。并将小七也骂了一顿,要他转告所有弟兄,谁也不得收留柳三。柳三回家后,始终赌着气一言不发,但接下来几天却照常上班下班,照常回家吃饭睡觉。干娘这才松了口气,准备先将此事放几天,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好好规劝儿子,让他与那个不清不白的女子断了关系。干娘和云山都没有料到,从小到大一向没心没肺的柳三,这次竟然学会了缓兵之计,表面上的沉默,原来是为了与那女子“私奔”做准备。* C2 u z' v* ]* H
9 ~' d) Y$ o# \( s( U
水云在柳三留下的纸片上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了这样几句话:娘,我出去朵(躲)几天,你别当(担)心。热(惹)你生气是我不对。小云,体(替)我照顾好娘,哥多谢你了。
- C% f3 R! ^& {3 ?
/ q+ j& s5 |4 W) } 水云之前虽然同情柳三感情不为亲人接受,但此时却气得在心里大骂这混蛋太不懂事。为了安抚干娘,水云掩藏了自己的焦急,不动声色地对干娘劝慰道:“我猜三哥走不远,很可能就躲在城里哪个朋友家。我这就去找找。干娘您别着急,三哥肯定不会有事的。”干娘却告诉水云,云山已经到处都找遍了,却没有半点音信,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6 r4 p6 p- ~4 S
+ q4 Q) l- d: N! w- H3 n; D" F" [ 水云出门以后,在路口迟疑片刻,然后先去了云山家。云山也刚刚从外面回来,二人四目相对,都明白对方没有柳三的消息。自从上次在“石盘角”上喝过酒后,水云与云山还是首次见面,彼此都感到有点尴尬。水云咳了一声,说:“我先走了,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4 I0 w( Q, q G& R" m& N; S# j, D
% p0 n9 B) b+ @2 h
云山留住他,说:“小云,你别乱跑了,该找的地方我都已经找过了。这狗日的,看来这次真是跑远了。我敢肯定,他已经不在县城了。”1 y: y# |; ^, G
/ D3 _# e, [2 R/ K) d 水云急道:“那他能去哪儿呢?”
* Z4 u5 n8 N, w! O- H; J / x, q6 q H. }: q* [# i3 W
云山面带隐忧:“我刚去了工地,听小黑他们说,柳三前几天提到过重庆。我猜他是跑到重庆去了。可是重庆这么大,我们直接跑过去等于是大海捞针。这小子还没出过远门,又拖着个女子,唉……”+ t0 b8 q/ f& ~% n( s
( b: _' k' q1 z
二人随后一同去了柳三家。云山对柳三母亲撒谎说,自己接到重庆的朋友传来消息,说柳三已经去投奔了他,现在一切都安顿好了,让家里不必牵挂。老人家半信半疑,又哭骂了一番,骂儿子的不孝,骂雪梅是个狐狸精。 H/ R8 I7 q6 c# \+ ]; `$ ~
- Y% z9 n G! [3 a' U" R 云山离开时,水云将他送出门去,低声问他:“山哥,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对吗?”云山苦笑道:“我在重庆是有几个朋友,可我下午全打听过了,并没有柳三的消息。唉,有啥办法呢,总得先把老人家稳住,不然急出个好歹咋办?柳三这狗东西!”水云忧心忡忡道:“山哥,那咱们到底咋办啊?”云山摇头道:“急也没用,先等等吧,这狗东西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说不定自己会跑回来。”
+ i1 s6 k/ S2 k$ _4 h! g
, p" g+ C* H: @ Y& p* { 云山离开前,对水云问道:“小云,咱们几个月没见了?你是不是还在怪山哥?”水云摇头道:“没有,我从没怪你。只是这几个月学习忙得很,没时间去找你。我怎么会怪你呢?是你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明白这些虽然让人很难受,可我很感谢你。”云山拍拍水云肩膀说:“这才是我赵云山的兄弟!小云,你多保重。”水云笑了笑说:“山哥,你也保重。”望着云山走出昏黄一团的路灯光,消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水云这才转身进门去了。
4 K8 q' Z# K4 c* ]: {, e , c8 d* C* O' i0 ]0 a. U2 m
(待续) |